作者:好大一只乌
“哼!”
冷哼着,图赖又把这小老头给扔到了地上刚要抱拳请罪,这蛮汉却冷不防脖子剧烈的瘙痒起来,一巴掌拍过去,一手的黑血,原来打死个大花蚊子。
倒是也没心思管他,眼神从那些满是仇恨,恐惧,惊疑的草原贵人脸上扫过,皇太极是面如春风那样笑着比划着手。
“东江在松花江后面也有着数个大牧场,只要打下了眼前的城子!那儿的牲口,朕全都赐给你们!大家不必担心!只要再垫上三尺!明日大军既行攻城,到时候粮食,子女财帛,牲口烟酒,全都是大家的!”
听着皇太极那极具煽动力的声音,一众蒙古部族贵人,也终于是恢复了点士气来。
“臣等遵旨!”
一场大火大约烧掉了攻城尸山一米多高,只不过烧的焦黑的骨头残渣伴着那些牲口身上的土袋子,这要命的尸山又是更结实了几分,而且这才刚刚大火熄灭,那头,清军又是驱赶着托着土袋子的羊群牛群向吉林乌拉的城墙冲去,然后直接在后头开火器,拉弓把这些牲口射死在斜坡上。
尽管东江的大炮还响个不停,城墙上的守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要命的斜坡再一次堆向了他们身边。
惊人的血腥味中,要命的一天终于落下了帷幕,城头上,围着围脖,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粽子那样的东江军紧张而愤懑的小心翼翼守在这处斜坡上,也的确够愤懑,清人没死几个人,轻而易举就逼迫他们把前面两道矮城墙全都放弃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垫脚死牛,谁都知道决战一触即发,就在明日了。
“军总!军总!这样不行啊!今晚!今晚给末将一支兵马,末将杀出去搅乱这些鞑子的军阵,后面您带人拆!绝对不能让狗鞑子就这么攻城啊!”
嘴上也不知道是大火烫的,还是心里上火着急的,袁大宝嘴里全都是大火泡,可就算钻心的疼,他还是跟在孙传庭的身后,焦躁的不断叫嚷着。
可孙传庭却是完全没理他,他的脸色亦是焦虑的死板着,不住的对着那些袖子挂着块白布,上面用朱砂绘画着红色葫芦的军兵嘶吼着。
“一旦发现患病发烧的,立马隔离,把黄连水都给本将灌下去!防墙修结实了!各处饵料也绝对不能落下!”
真是天下没有废物,那些被孙传庭清理出来,废弃腐坏了的食物罐头,这会儿也排上了用场,在一股子腐臭中被军士纷纷倒在了军营的几个角落里,从城外爬进来的大老鼠,嘴边还沾着血与灰烬,直接又钻进了这些垃圾堆中。
几个主干道,屯卫军士拿着水泥砖头堆砌着一道四十厘米左右高的矮墙,把通向鸭绿江边,吉林乌拉城后半部的主要街道全都给封堵上。
军用下方,燃烧着的大煤炉子呼呼作响,飞进来的蛾子,蚊子什么的也是也是被这火光吸引,烧的噼里啪啦,更有人拿着火把不断的对着虫群扑杀着。
忙活完指挥,孙传庭这才终于抽出空子来,回身对着已经叫嚷得嗓门冒烟的袁大宝嘶吼着,同样沙哑的嗓音就仿佛锯条拉木头那样。
“全是血和灰黏在一起,一晚上能拆的完吗?鞑子早就防备咱们偷袭,这一晚上,又得死多少人?”
“可,也不能眼睁睁坐等鞑子攻城啊!这简直是坐以待毙!”
“上面发下来的参谋教程你到底看没看?就让他们攻好了!”
在袁大宝错愕的眼神中,孙传庭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大腿!
就在东江军似乎坐以待毙中,这重要的一个晚上又过去了,凌晨一大早,八旗铁骑那苍凉的号角声冲天而起,再一次,数以万计的清军端着长矛大刀,凶狠的冲出城来。
踹着战马,清国几员悍将缓慢的踱步到了最前头,一手拎着刀嗜血的看着前头,图赖一手却是猛地抓着脖子,他后颈上,一个黑色的血包鼓了出来,瘙痒下已经被他挠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
不过这点小伤,在即将开展的大战面前,已经无人关注了!目光落在那被尸体与骨灰填起来的四道攻城坡上,甚至已经隐约看到坡后头端着刺刀的东江军那恐惧与紧张的眼神,皇太极的神情亢奋的就像当年他登上皇位那一天那样,奋勇的向前举起了军刀。
“擂鼓,进兵!”
“我建州的勇士,勇往直前!”
雷鸣般的战鼓冲天而起,也是几天没冲阵了,大批的清军养精蓄锐中,兽血沸腾的呐喊着冲出大营,旋即钻进挖好的壕沟中,站在城头,甚至看得到四条壕沟就像是导火线那样向着城头烧去。
“开炮!!!”
嘶吼着,孙传庭挥舞下了战旗城头上,沉重的红夷大炮再一次唱响了沉重的交响乐,几斤重的铁球铅球,天女散花那样的霰弹下雨那样再一次落下了清军头上。
轰的一声尘土飞扬,扎进壕沟的弹丸噗通弹跳中,连续撞断了几条大腿,一颗霰弹顺着盾牌的缝隙直接钻了进去,后头仅仅留着金钱鼠尾的光溜溜脑袋西瓜一般就裂了开。
可这炮火震天中,也没阻碍清军多少,顺着蜿蜒深邃的壕沟,成群的建奴还是一鼓作气杀到了城下六十米!
“杀呀!”
狼嚎着,举着盾牌的清军飞跳出壕沟,顺着人和牲口尸体搭建的斜坡,凶残的往上冲着,等着就是这一刻,斜坡尽头的东江步兵整齐的搂响了火铳,炒豆子那样噼里啪啦的枪声中,哪怕包铁的木盾都被这密集的枪火打烂了,十几个清军犹如筛子那样一身血窟窿喷血,倒飞回了壕沟。
可这完全抑制不住清军的冲锋,第一股死光,第二股又是狂呼着冲了上去。
要是有十几把阿卡四十七步枪,这种冲锋完全是送死,可这个时代的火器毕竟比不了后世,就算三段射也有着射击间隙,靠着这间隙,一股股清人死兵终究还是踩着鲜血顶上了城墙。
来不及装填了,守在坡口的东江三人刺刀小阵丢了火药,套上枪刺直接照着这些重甲死兵扎了过去,战友拨开了满是弹坑的包铁木盾,一个步兵狠命直接照着后头露出来的胸膛扎进去,噗呲一声,刺刀没进去半边。
可这绣军是真亡命了!丢了刀子,那濒死的清军抱着枪管,硬生生扯着那东江步兵回了来,惨叫中两人一起从七米多的城头跌了下去。
趁着这个间隙,又是个浑身披着三层甲的清军死兵猛地撞了进来,快二百多斤顶着盾牌巨大的撞击力,又是将守卫的东江军撞倒了好几个。
血腥的肉搏就此开始了。
真是一切按照计划中进行!皇太极高举着望远镜,他的注视中,越来越多的清军登上城头,尽管东江军是大清早遇到前所未有的劲敌!残酷的厮杀中也是一步步的被向后压着。望远镜的余角里,一个东江军狠命的把刺刀扎进了清人胸口,旋即被另一把刀子砍在了脖子上,捂着喷血的脖子倒了下去,另一头,在清人头上犹如死神那样盘旋了许多天的东江红夷大炮在一声巨响的爆炸中轰然飞起,狠狠地砸在了城下,四五个正在冲城的清军被这一吨多的铁筒子辗轧的粉碎。
可踩着他们的尸体,十几个云梯又是搭了上来,蚂蚁一样的清军悍不畏死攀爬了上来,已经陷入混战的东江再没有精力开炮去阻挡了!
毕竟清军人多!随着战争的进行,东江军满满的被压下了城头,尽管清人横七竖八地位尸体到处都是,一个个望楼上还是相继陷落,东江的旗帜颓然落下,战争进行到了下午四点左右,在那血红的太阳照耀下,最重要的南城门上,血红的毛字大旗也犹如凋零的樱花那样,无力的飘落下来,拥挤向城门的清军乱刀齐下,最后几个守门的东江步兵惨死在了门洞内,沉重的门栓也是被刀子劈砍的轰然而断,禁闭了十多天的吉林乌拉城门,终于向皇太极轰然洞开!
“好!”
哪怕枭雄如皇太极,亦是都忍不住拍案而起,大声叫好。
整个大战的转折点近在眼前,这吉林乌拉城的城墙,终于被他攻陷了!
整个清军跟着沸腾了,藏在壕沟内的八旗铁骑呐喊着打着旗冲向城门,门楼上,最后几个东江守军也是在几倍的清军围攻下,颓然的倒在地上。身上鲜血淋漓,最后一个东江老兵拄着已经打弯了的燧发枪,踉跄的撞开楼门,倒进了里面,旋即几个清军举着刀子,亢奋的跟了进去,想要斩下他的首级。
然而刚进门,一股子硫磺味扑面而来,足足百多个装满的火药的大桶映入他们眼帘,狰狞的露出满口带着血的白牙,那东江老兵举着火把猛地撞了进去。
轰隆~
第五百零二章.活火熔城
夜已经渐渐深了,可是战场依旧是喧嚣不止,喊杀声震天,而且熊熊烈焰愈发的高涨,哪怕战在城外都能看到狂魔乱舞那样的火头,烈烈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城市。
看着眼前这一切,皇太极那张本来圆润,却因为病态而消瘦收缩,满是皱褶风霜犹如风干的老柿子一般脸庞再一次显露出来满面的横纹,迷醉的揣着笑容。
虽然坎坷了一些,这吉林乌拉城到底还是被他拿下来了!
最后时刻南城门被东江炸塌了,一片瓦砾堵住了骑兵突进,可阻挡不住滚滚向前的清军沿着四条尸骨斜坡高速公路那样冲进城内,历朝历代攻城战,基本上打到这儿基本上就意味着终结了。
阳阳大火甚至让皇太极想到了辽阳之战,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那场战争则是在他父亲指挥下进行的,是大清进军辽河流域最重要的一战,七万多明军,几十万辽民,他们的在城破之后的哭号,胆怯,畏惧,一切一切,都让从穷苦贫困中抢出来的皇太极迷醉,情不自禁中,他甚至都眯起了眼睛,嘴里哼哼起在建州劳作时候不知名的小调来。
不止是皇帝,满清的贝勒大臣们亦是如此,明明一副血腥的屠戮场,偏偏端详着战场,每个人都是很安宁很静谧的模样,如果不是的火光时不时通红的闪耀在他们脸上,很难想象这些恬淡的人是身处战场上,充当着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不过就像后世超市里的海苔那样,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几口就没了。皇太极的小调是哼了又哼,一首接着一首,运在城头的牛录也是一队接着一队,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许多,可是城里的喊杀声,火焰,惨叫声,枪声,刀兵撞击声依旧是此起彼伏,甚至一浪高过一浪,战火非但没有走向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的趋势。
终于,皇太极的小曲子戛然而止,脸色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位大清圣主愕然的看向眼前战火纷飞的城池,又转头看向他手底下那些大臣们,可不管汉大臣如宁完我,鲍成先,还是满大臣如索尼,费扬古费东英兄弟都是表情与他一模一样,震撼而不可置信。
“马上传令,停止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