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呸~
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遭遇,那打更人依旧魂儿那样向前摇晃着,可街道末端,那摇晃的火把光消失殆尽时候,这打更人却是忽然一个激灵那样,猛地从灯笼下摸出了个蜡丸,狠狠的扔进了墙里,左右看看无人,着重敲了敲他那破梆子,声音跟着拖了个长音。
“天干物燥~躁~”
“小心火烛~烛~”
声音渐行渐远,片刻后,又是个穿着青袍的毛府下人从灌木回头溜出来,捕猎的鹰一样捡起那蜡丸,转身急促的又钻进黑暗中。
李自成与刘宗敏毕竟是流民造反,他们太傲慢了!也太大意了!仅仅把蓟国公府团团围住就了了事,却不知道这府内区区几十个人,牵扯着多大能量!
同样阴暗的国公府书房,蜡丸被重重捏开,一系列数字出现在蜡烛下,从书架上抽下来一本说文解字,按照三点一下的顺序,陈娇是熟稔的翻找起来,不到五分钟,一封完整的书信出现在了毛文龙,卢忠两人眼前。
“吴三桂降,明日午时,花街中巷,伏兵接应!”
“有什么用!”
咣当一声,卢忠是气闷的直接把蜡烛给砸倒在了地上,从蓟国公府到花街,中间隔着两条大街,那是至少五千的大顺军,吴三桂要他们自己闯出这个包围圈?
要是真豁出性命拼死一博,倒也不是没有希望闯出去,可到了那时候,身后也是追兵疯起,那头就算是和吴三桂的伏兵接应上了,对方把北城门一落锁,困在内城里,还是死路一条!
“实在不行,明个就冲一次!老夫带着毛莽毛活他们自北门冲出,向北沿途放火,娇,你带着太子还有行健他们向东与吴三桂汇合,只要出了府,外面就劳烦卢大人照应了!”
“这怎么行?怎么能让老公爷您去身摄险地?”
一张脸色惨白,卢忠立马是重重摇着头,可毛文龙却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那也总比一块死强,就这么定了!”
“公爹,您要是死了,凭着夫君的性格,他必定杀太子陪葬!”
这话是让毛文龙老脸皮子禁不住重重抽搐了下,旋即他恼火阴沉的低声咆哮着。
“小娇,那你就告诉那个不孝子,他要敢这么做,老子从下面跑出来抽他!”
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到现在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动容,陈娇仅仅是沉闷的摇摇头。
“明日脱身,妾身有一计!不过需要公爹和卢大人的全力配合!”
“哦!!!”
燃起一丝希望,卢忠是急促的询问着:“夫人计将安出?”
一番密语之后,不管是毛文龙还是卢忠,都是紧张而坚决的出了门,在后头跟着出来,回了自己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刚刚那张本来该被烧毁的密信信纸,居然被她从衣袖抽了出来,看着最后一行数字,她仿佛呆住了那样,目不转睛,片刻后,一股子和前夜陈圆圆瞳孔中一样的怅惘流露出来。
最后几个字,应该是宋献策写的,她没有落在书信上。
辽王思归!群臣欲战!
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自己!能记住多久?
身后的床榻上,跳动的火光中,毛行健迷糊的爬了起来,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奇怪的问着。
“母亲?”
没等反应过来,一件毛衣就被陈娇套在了他身上,一边帮他向下抻着衣服试着大小,陈娇一边漫不经心的嘱咐着。
“初春时节,天气寒凉,别穿的太少!保重好身体,另外记得,要听你父亲的话,不得忤逆!”
“那个男人!”
浑然不觉,毛行健的眼神中却是立马浮现出了赌气的神色。
辰时,锦衣卫指挥使衙门。
和今京师时候的草莽粗人截然不同,这权将军府如今是扩张了两圈,宫里的小太监,仆从,宫女儿弄了四百多,拷饷时候弄到的宝贝,刘宗敏也是第一个挑,这么多年流贼习惯,这临出京师,他也是来了个打包带走。
大堂上,正指挥着仆人封着箱子,底下,一个仆从忽然是急促的跑了上来。
“总哨爷!蓟国公府来函!”
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还是找师爷才把这书信弄明白,刘宗敏愕然的指着自己鼻子。
“陈娇那婆娘要请老子过府吃饭?”
第五百八十二章.行策
京师陷落了三十九天,沉寂了许久的安定坊勋贵区头一次变得如此的热闹。
上次毛珏封王时候周边勋贵来道贺带来的那些红绸子全被拿了出来,缠绕到牌匾上还有树上,弄得花团锦簇的,仆从们也是换上了新衣服,一个个忙碌的在迎接着宾客。
虽然是把全副家当细软都捐献了出去,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整个大厅里摆满了名贵的实木桌椅,更有厨房刚端出来的美酒佳肴冒着热气喷着浓香被端上来。
正在忙碌中,一阵阵急促的马鸣声忽然从府门口传了来,在女人面前,男人还真是格外的要面子,身上套了一套沉重崭新的总兵文山甲,那一脑袋脏发也被高大威猛的凤翅盔遮掩了下去,腰间挎着雁翅刀,胡须也整理的整整齐齐的,壮硕的肚子随着战马晃动一摇一摇的,带着亲兵骑士,刘宗敏就跟一个肉山那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出现在蓟国公府门口。
还没等下马呢!洞开的府门内忽然一个小老头是满腹笑容的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打躬作着揖,那热情劲儿,都快赶上宫里的太监了。
“哎呦呦,权将军驾到,老朽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还不快接权将军下来,瞎了吗?”
在毛文龙连打带骂中,他的一个秃了半边脑门的老亲兵也是敢忙的跪下,用自己后背垫在地上。
这些天京师里哪个贵人不是这一副奴颜屈膝的模样,看的刘宗敏都厌恶了,这头也没例会那亲兵,他是照着另一边重重跳下来,旋即马缰绳很是不恭敬的向着毛文龙怀里一甩,眼珠子照着府内却是张望了起来。
“陈夫人呢?”
上来就找自己儿媳妇,就算是演戏,毛文龙脸庞上还是止不住抽搐了几下怒色,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低着脑袋掩盖着,他是艰难的强笑着说道。
“女人家家,脸皮薄,早上让老朽说了几句,在后院闹脾气呢!您老放心,一会儿,老朽就让她出来给将军陪酒来!”
“嗯哼!”
还是那么不恭敬的大步向着庭院里头迈着,刘宗敏心头却是舒服了点,他看中陈娇,就是那种女中豪杰的烈性,要是才几天,陈娇就低三下四过来讨好,反倒是让这劣货索然无味了。
大堂中,一桌子一桌子菜肴早已经摆好,前庭,还有琴师舞女准备就绪,在刘宗敏带来十几个亲信将领傲慢的落座后,鼓乐声缤纷的响了起来,十几个水袖好似牡丹花那样诱人的上下翩飞,这贵族的享受,倒是让那群没见过女人的粗人军汉跟着大呼小叫着,推杯把盏,满手油水的抓着鸡腿猪肘子,整个宴会闹得鬼哭狼嚎的。
坐在主位上,今个刘宗敏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了吃食上面,也无心例会歌舞,他的眼神儿时不时向后挑着。
“那个,权将军,我儿心向大顺已经多时了!曾经我们辽镇还向大顺提供过兵器与帮助,不知道为何?闯王他老人家就忽降雷霆之怒,要讨伐我辽镇,辽镇实在是冤枉啊!”
趁着刘宗敏心不在焉的功夫,苦着一张老脸,毛文龙又是低三下四的求请着,也真难为这老汉了,征战了一辈子,要是为了他自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装这个孙子的,可如今是为了给大明朝保存一点骨血,什么颜面他也顾不上了,这孙子装的比毛珏在他面前都像。
虽然不在意,可毛文龙的求请还是最后打消了刘宗敏的一点疑心,原来是为了辽王毛珏说项的!满是不耐烦,他是暴躁的一摆巴掌。
“你家那逆子桀骜不驯,闯王坐龙庭月巡,竟敢不来参拜,闯王当然要问罪!你这老倌儿休的聒噪,不然待我大顺军踏平辽东之后,连你这老不死的一块儿问罪!”
“是!是!是!权将军教训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