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只乌
“诸位,如今天下不靖,江山沦陷,那北蛮猖狂,擅立伪帝,此时正磨刀霍霍,准备饮马南江,如今朝廷财政困顿,军备落后,本官厚颜,还是想请诸位帮衬!”
这话一出,整个开江的主场台子上都变得安静了几分,一个个盐商或肥或瘦,保养的很好的脸庞却是纷纷面露苦色,尤其是刚刚那个大总商康远山,沉吟了许久,他方才重重的一抱拳。
“大学士,我等盐商为朝廷办事,本也该为朝廷分忧,奈何这些年实在是商途艰难!贼人横行,好不容易收到点微薄的盐利,还有上上下下需要打点养活,我等也实在没有办法啊!”
“不过大学士开口了,吾等商人也不能不表示一二,在下愿意捐银三千两,粮一千石!”
不是缺银子,这次请史可法出面的路费,盐商们就花了八万八千八百两,投资在这些官员身上,哪怕一掷千金,这些盐商都不在乎,因为那样编制的是他们的关系网,对于维持盐商的财路,有着大大的好处。
像乾隆年间,乾隆八下江南,一大半的银两投资都是盐商出资的,甚至他们巴结都巴结到了皇帝头上。
可是捐资助饷!这事儿对他们可没啥益处说得好听是拿银子助军,说不好听就是扔银子让那些文官太监们瓜分的真正落到军士手里能有几两?而且这些银子各部分文官分的理所当然,谁都不在乎他们的好。
而且商人被文官士子们瞧不起,他们心里也知道,商人们心里还憋着一股火,凭什么你们这些地主一毛不拔,保家卫国保护的是大家的利益,凭什么我们拿银子你们贪?
商人讲究的是投资有益,像这种无益投资,他们自然都不愿意掏腰包。
有了这么个带头的,盐商们自然也知道味道了,跟着是纷纷站起身来表示,这个捐三千,那个捐一千两虽然,算起来,他们还真是比崇祯那些吝啬鬼强不少,可是加一加,总共也没个五十万两,十万石粮食。
史可法是当即就急了起来,一张脸黝黑,肩膀因为愤怒而瑟瑟发抖。
头一次,这位东阁大学士居然愤怒如斯,看的底下的盐商也禁不住发愣,没办法,盐商行盐还得看这位爷脸色,把史可法真得罪了,他们在座的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装没钱了,再掏银子,不是自打自脸吗?犹豫了许久,这康万里又是凝重的一抱拳。
“大学士,诸位同商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您非要拿银子,也是实在拿不出来,不若这样好了,各家都节衣缩食,今年六月的夏税,诸家都双倍纳银,如何?”
这个承诺算是够给力了,夏税收五十万两,翻倍就是百万两,一半上交给朝廷,史可法还有五十万两银子可用,这也算得上一笔巨款了。
可六月啊!黄得功打仗是勇猛,要饷也不含糊,他是要现钱,史可法等不到六月,还是面色阴沉,足足静了几秒,在那些盐商们忐忑的眼神中,狠狠一咬牙,史可法还是决定解底儿了。
“毛逆大军,已经打到了李庄镇,刘良佐逃往江阴,黄得功将军正在与之僵持,诸位,朝廷真需要”
轰隆~
史可法的话还没等说完,一枚炮弹忽然自北野飞出,旋即狠狠地落在了观音山之上,巨大的炸弹轰然炸裂,崩起了山石轰然塌陷,大明寺的铜钟被震的嗡嗡作响。
什么文明美好在战争面前都是如此脆弱,一瞬间,正在河口准备开江放盐,参与盐商盛会的文人士子,歌女明厨们一瞬间都炸了天,女人尖叫着跳下画舫,向岸边跑去,那些自命高雅的士子文化人也没发挥啥绅士风度,逃难中根本个顾不上女人们,噗呲的丝薄撕裂声中,倒是踩掉了不少女人的长裙舞衣。
画舫颤颤巍巍的向河口逃去,兵丁也是狼狈的丢弃刀兵,向着扬州城溃退去,观音山脚下,目瞪口呆的看着山顶的黑烟,康远山许久,方才不可置信的对着史可法问道。
“督阁大人不是言,靖远侯大军尚且在李庄与毛逆对抗吗?这,这是为何”
可此时,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地平线上黑压压涌出,就像辽东寒风那样凶猛而无坚不摧的铁血兵团,史可法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这华夏九州之一的扬州,如今又是迎来的它的新主角,秀丽的平山川下,高举着明字与毛字大旗的北方大军由一角到覆盖满了整个大地,大军的最前面,坐在一座红衣大炮之上,东江第一炮娘的孙春是气势十足的挺着胸,把漂亮的船形帽戴的高高的,昨天的李庄之战居然没有炮兵的出场,这让一直自诩为东江主要战斗力的孙春耿耿于怀,对于麾下这少数几个杰出女将毛珏还是很宠爱的,于是乎今天就由她来了这个开场白。
开战第九天,大军由济南出发,直抵到了长江边上,把朝廷北边最后一座据点给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防备如此稀松,其实刚才毛珏要是卡宾枪骑兵突袭,史可法这阵子都回不了扬州城历史上在清军面前坚持了几天的江北大城这会儿也姓毛了!不过这次他却是故意缓缓推进,故意看着那些江南名流,文人士子四散而逃,威风扫地。
摇晃在马上,看着眼前又是一座历史沧桑的文明古城沧桑的城墙,毛珏是得意洋洋的笑道。
“逃吧!都畏惧吧!”
第六百一十八章.先吓唬吓唬再说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孙子兵法》
就像是送行那样,辽镇大军缓慢的向前行驶着,做看着一个个过江来参加文会,过来看歌舞,斗诗会的文人士子,秦淮采女,盐商贩夫,甚至驻守扬州的兵丁官员慌张的挤在渡口,逃回江南。
甚至骑兵缓行,还随意的就让史可法的车驾安全的撤回了扬州城。
等待城外人都逃散之后,已经膨胀到了二十六万的辽镇大军这才缓缓的从三面将扬州城包围起来,围三缺一,还留了靠近长江一面给扬州城内的人逃跑来用,这个包围过程,毛珏打的就像是个个君子。
当然,这个原因并不是毛珏忽然真就变成君子了!
这次辽镇大军下江南,江北三镇他其实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就算朝廷依仗的左良玉在毛珏眼中也不过尔尔,最大的敌人根本不是军事上的!
到现在毛珏还记得他崇祯七年下江南时候,本地大族那种横行不法,气焰嚣张的形象以及横行无忌的势力,几个书生居然轻易就弄到军中制式武器,甚至有把握在行刺自己这个朝中大将之后,把事情压下去,甚至转变为向自己有利的一方。
这样大族遍布苏湖常浙江福建沿海,这样的家族影响力太庞大了,从大明中叶后期开始,已经接近架空了地方政府的权利,快行成一个个小的独立王国了,朝廷有令,县官要先和他们商量,赋税也是被他们大量的私自侵吞,从财政上与行政上啃噬国家的根基。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控制了社会话语权!江南文风太盛行,家家户户为了读书做官,就算是经商赚了钱的,也不是扩大生产,而是继续投入家族子弟教育做官,如果不是太祖祖制南六北四,朝廷的大大小小职务甚至有可能被他们全部攫取。
这些地方上的派系利益之争矛盾也被他们带到了朝廷之上,党争左右了大明朝政局将近了一个世纪。
这些大家族可以说是国家毒瘤,甚至比那些西方贵族世家还要无益,起码人家在国家大事前是齐心对外的,凝聚力很高,对内对平民奴也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从不逾越,可看看这些党争争先的士大夫们!
说实话,如何将这些大族攫取的国家权利收回来,让他们成为新政权的基石而不是寄生虫,毛珏还真没想好,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像清军那样放开手去杀,把一切不服从的斩尽杀绝,把江南人口八千万到一亿多杀得只剩下一两千万,这些,他实在是做不出来的,就算真做了也是有弊无益,等于把华夏发展又向后拖了一百多年。
那么就先的武力上震慑住这些南方土族士人,然后再慢慢想办法,轻松利落的解决江北三镇,然后这扬州就成了毛珏耀武扬威的最好炫耀场。
这一天,就在相互对视中安稳度了过,辽军紧锣密鼓的搭建起了炫耀的舞台来。
一大早晨,扬州城外就来了个大变样,昨个盐商们还拿来歌舞升平的观音山,今天就成了毛珏的主炮兵基地,一台接着一台三米多长,一两吨重的红衣大炮,两马三牛外加十个战俘民夫推着,往来络绎不绝,平时见到一个就很稀奇,这贵重往玩意,居然头一次让江南人有了炮林的感觉,更让那些扬州盐商油钱佬儿肝颤的是,这些玩意虎视眈眈的瞄着自己脑门上。
一千多门红衣大炮,一次齐射足以将半个扬州城夷为平地吧?
而且不光是大炮,俘虏也让这些扬州的老爷们心悸,当着守军的面,辽镇军抱来了一捆捆的旌旗,整齐的插在了扬州城的四面,都是江北三镇的将旗,大的如刘良佐,黄得功将旗,小的下面总兵田雄,李善,何蛮,王大勇等等二十几面,至于下面参将副将的就更多了,一面面空旗列成鬼军阵,随着江风吹拂凄风惨惨,更让扬州城内的大商士绅们心有戚戚,他们北方的所有军阵全都被毛珏给拔掉了!南明还有希望吗?
相比较于扬州富翁们的提心吊胆,辽镇大营可安稳多了,打的太快,奋战了十多天,就又可以休整了,而且毛珏知道,啥时候都别拖军赏,只有真金白银才能鼓舞士气,这头把黄得功,刘良佐的降军往边上一拉,中间大军一个兵团一个兵团集结到校场上。
点将台那头,各军主将都在,毛珏的王旗耸立在最中间,最前面是一个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上百个参谋拿着花名册挨个唱名,立功的军士则是一个个上来领赏,磕头谢恩。
本来其实东江发赏可以发银票了,在京师截获了三千万两白银,山西截获了四千万两大银板子,第一时间,毛珏把山西商人大赚特赚的票号给搭了起来,拉着大银板子敲锣打鼓在京师城转了一圈儿,让人知道朝廷银行有银子有信誉,不同于明太祖朱元璋发的那谢有准备金的大明宝钞,毛珏这辽东银行的银票子社会认可度可不低,发给军士还方便。
不过为了效果,毛珏下令发放的还是沉甸甸的银子,最少的也有个集体作战十两银子,最多的是两次大战抗在第一排的步兵,一人一场大战五十两,刚出京师穷的掉底儿的不少人一下子就富裕了起来。
不过更重要的是,辽镇兵的信用也在这些新入伍大兵心头建立起来,在我辽镇打仗,胜了就有赏!哪怕战死了也有国家公墓公祭,也不怕做个孤魂野鬼,你就放心!
拎着沉甸甸的银子,每个大兵都是兴奋的重重一磕头。
“多谢摄政王赏!”
就像后世看人家吃播那样,其实当兵的都差不多一个心理,这头组团看着别人拿银子,那头黄得功部,刘良佐部对辽镇军顿时也生出不少好感与期盼感来,期盼着加入辽镇的行列,俘虏的心也跟着稳了下来。
不过这些发赏的银子其实也不是毛珏的,攻破了徐州城,在刘良佐还有他亲信家家里抄出来了三百六十多万两银子,刘良佐贪了东江那一百万银子也在其中,真成了假道伐虢!走你修的路打你,回头来给你修路的银子还得还我!
辽镇军击破两淮防线,对整个江南的震动简直犹如大地震那样,昨天街头巷尾,酒馆勾栏,书生们最热门的话题还是骂毛珏,骂北方那些乱臣贼子,谈论假太子的事儿,可是今个,一个个翩翩才子呦呦书生就像是晚秋的寒蝉那样,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个个上街都捂着脑袋急急匆匆而行,街道间本来热闹的商铺也是纷纷关门大吉。
随着自扬州逃回来的盐商士子把消息传回了各自的城市,整个江南都开始了大萧条,收拾行李向乡下逃难的富商人流犹如过江之鲫。
应天,祥和坊,钱府。
终于是摇身一变,成了一品大员礼部尚书,可是这官儿还没做热乎,工作单位就要先黄了,整个上午,一项在后宫饮酒作乐玩女人的弘光皇帝难得都在上朝,可是南京百官商量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商议出什么江防之策。
“简直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