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星肥熊
这一刻,嫪毐的心中有很多的问题。可是,他都没有说出口。
少年身上沾染着血迹,似乎是也参加了战斗。他找了一个地方,就此坐了下来,看起来很是随意。
“长信侯爷,许久不见了!”
寻常的问候在这血杀声中显得格外刺耳,嫪毐一笑,手中长剑一摆,杀意蓬勃。
“是的,很久不见了。”
嫪毐一步一步走来,速度很慢,却充满了威势与压迫感,仿佛要将赵爽碾碎一般。
“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那你也可以受益。为何,你要拦阻在我的面前?”
“你指的受益,是指割据一方么?”
赵爽一笑,似乎在笑着嫪毐的幼稚。
“这个最大受益者显然是你。可无论是昌平君,还是别人,都不会看到这样的结果发生。所以,你今天不是一呼百应,而是处处受制。”
“你的兵马是如何来的?”
赵爽的话让嫪毐心中气恼。他抬起了手中长剑,指向了赵爽,质问着。
无论是赵爽的私兵还是站在他那一方的将领手中的军队,离这里都太远太远,不可能如此迅捷的到这里。
最近的两支兵马,当属于驻扎在河东的樊於期部和驻扎在端氏的杨端和部,可是也不可能瞒过罗网的耳目,调兵至此。
唯一的可能——
想到这里,嫪毐心中的怒气更甚。
“——吕不韦为何要帮你?”
“长信侯,你也太天真了。”
赵爽的目光让嫪毐很是不舒服,刺痛着他的心。
“我已经说过了,你的计划成功,受益最大的是你。昌平君也好,文信侯也罢,他们会看着你登上权力的顶点么?”
“你用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将文信侯裹挟,可是他会甘愿么?”
“在场游戏之中,谁先撑不住,谁就会失败;除非,你已经不在乎失败,打算就此抛弃一切。”
嫪毐这一刻,心中有着一种恍然之感:
吕不韦算定了他不会罢手,所以,借助赵爽之力,压低他手中的筹码。便如一个赌徒一般,手中筹码输得越多,就越舍不得下赌桌。
“我一直以为吕不韦老了,没有想到,‘老姜’弥辣。”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赵爽挥了挥手,将桌上罗网卷轴一扔,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罗网在墨家的卧底名单。
“有意思,他们几个居然是罗网的下线,我以前还真没有注意到。”
看着这样肆意的赵爽,嫪毐冷哼一声。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掩日长剑刺来,带着点点寒光。就在剑锋靠近的时候,骤然之间,杀意绽放,寒光尽散,仿佛有重重暗影,遮蔽了一切。
赵爽却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在剑锋将临的时候,随意的弯了弯头,手指一弹,弹开了这凌厉的一剑。
嫪毐正当转身一剑,回斩赵爽,却见得一道剑影划破帐布,直冲身前,黑色的长剑抵住了他的剑锋。
“玄翦,又是你!”
玄翦一笑,对于这个不久之前才见面的敌人,抱有一丝同情。
“又见面了!”
赵爽在抓紧时间看着罗网的卷宗;毕竟,罗网的卷宗可不是那么好见到的。
“玄翦,陪他玩玩。”
赵爽的态度似乎激怒了掩日,我一个罗网顶级的刺客不要面子的么?
嫪毐当即用剑,挑起了油灯,想要撒在摆放卷轴的箱子,毁了罗网的卷宗。
只是,他的图谋并没有实现。
作为当世顶尖的两名剑客,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中,玄翦很是轻易的就阻止了嫪毐。
长剑一挥,油灯被劈成两半,灯油散在了地上,掀起了一片火焰。此刻,没有人阻止火焰的蔓延。
很快,就烧了起来。
热焰铺面,嫪毐却感觉皮肤上泛着寒意。他在帐中穿着并不多,丝丝的寒风从大帐破碎处渗透进来,吹在皮肤上,体内生寒。
热浪与寒风交织,嫪毐的面色显得很红。他瞥了一眼,那个坐在桌案后的少年似乎抓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胜负之争,他与玄翦早已经进行过;生死之争,却还没有进行。
在这狭窄的地方,玄翦的剑术越发显得保守。嫪毐大开大合,却是游刃有余。玄翦只能被动支招,让他占了很大的便宜。
只是,嫪毐未曾能够推进一步。
大帐渐渐被烧毁,周围的视野也渐渐变得清晰。
“怎么会这样?”
周围的战场已经见不到几个穿着秦军军服的士兵了,剩下的,都是赵爽的人马。
先前在交战之中感受到的优势,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玄翦一笑,抓住了嫪毐在这一刻心理上的变化,剑势徒转,划破了他穿着的软甲,刺进了肩膀。
嫪毐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听得玄翦的声音传来。
“你太大意了!”
嫪毐看着眼前的情形,心知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他转身遁走,玄翦也不曾拦阻。
赵爽站了起来,嫪毐留下的卷宗,他看得七七八八。
“主上,为何要放跑他?”
“他好歹是一任彻侯,总要有一个体面的死法。将他手中的筹码一点点拿走,最终,他会走向许多人希望看到他走上的道路上。”
赵爽微微一笑,拂了拂袖子,甩去了沾染其上的黑色的灰烬,走出了废墟之中。
“君上!”
吕不韦麾下的私兵走了过来,围拢在了快要成废墟的大帐周围。
“夜有巨寇,袭击将军竭军营。尔等见火光四起,前来救援。奈何歹人狡诈,趁乱而走。你们只找到了将军竭遗骸。”
“我等明白了!”
(未完待续)
第296章 前路多舛
绿翠莹莹,道路泥泞;古树参天,山岚如障。
嫪毐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站在古树之下,手中长剑血迹未散,斑斑点点。
玄翦的那一剑并不好接。嫪毐伤势不重,然而那凌厉的剑气却伤了他的血气,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运行内力的时候,都不顺畅。
如一条丧家之犬般逃离了军营,一路之上并没有遇到多少阻碍,可嫪毐的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屈辱。
心绪难平,牵引身上的伤势,嫪毐感觉伤口隐隐作痛,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四周。
这里离函谷关已经不算远了,又在深山老林之中,追兵难至。
他盘坐了下来,调理气息,此刻的感知格外敏锐,——方圆三尺之内,一花一叶一滴水的动静,他都可以清晰感受到。
“是谁?”
树叶微动,嫪毐转过了头,只见一名戴着蜘蛛面具的女剑客从一旁古树林中走出。
便在惊鲵出现的那一刻,嫪毐心中十分警惕;可是接下来,大量的罗网刺客跟随而出,嫪毐才松了一口气。
“掩日大人!”
惊鲵拱手而道,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波动,就像是在完成一件寻常的任务一般。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就在不久之前,汉阳君赵爽自函谷关进入关中。属下知道出了变故,于是聚集人手,前来找寻掩日大人。”
“什么,赵爽已经到了关中!”
嫪毐的脸上有着明显的情绪变化,他没有想到赵爽的动作这么快。
“那秦王呢?”
“正在向武遂而去!”
中原进入关中的道路,主要有两条:一条是自三川入函谷;一条是自上党入河东,再渡过阴晋。
“武遂……”嫪毐想着这个地名,忽然觉察,“……前线日子,平阳重甲军是不是已经进驻武遂?”
“是的!”
如果不能将秦王阻截在关外,那么等到他回到咸阳,嫪毐便只剩下了一条路。
这条路,代价相当的大。
“王齮这个老东西已经投向了赵爽;看来这一次,这老东西是打算从龙护驾了。”
樊於期部驻扎河东;杨端和部驻扎在端氏:前后皆有援军,秦王一旦与平阳重甲军会和,便可直入关中。
惊鲵带了足足五队罗网刺客,这些力量足够嫪毐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召集人手,必定要在秦王进入武遂前,截住他!”
“遵命!”
惊鲵话音刚落,尖啸身便响彻这深山古林之中。漫天的箭雨落下,如一根根刺一般,扎入了大地之中,带走了不少罗网刺客的性命。
嫪毐手中握着剑,背靠古树,躲避箭雨。他很清楚,这种规模的箭雨,在这附近除了秦军,就只有墨家大统领麾下的墨侠能够做到。
而在箭雨过后,隐隐约约出现在视野之中的身影,则证实了嫪毐的猜想——就是墨家弟子。
“赵爽!”
嫪毐念着这个名字,知道刚才所说的那个机会,已经不存在了。
...........
武遂秦军营寨。
一辆马车在泥道上行使着。盖聂骑着马,跟在了马车旁,看着前方隐约的阙楼棱角,说着。
“尚公子,快到武遂军营了。”
马车停下,车窗打开,韩非从中探了出来,脸上露出了一股笑意。
“还真是快啊!”
从韩国边境到武遂,一路换舟乘马,时间过得飞快。韩非以往游学齐鲁之地,见识了浓厚的礼乐文化,可是秦国的风格,却是迥然不同。
武遂是边境重镇,秦军在这里建立了永久性的军事设施。从远方那隐约的棱角,就可以看出那座营寨,与一般临时搭建的军事设施有着本质的不同,恢弘大气,体现着秦风的肃然与庄重。
“前方是何人旗号?”
“回尚公子,是平阳重甲军的旗帜。”
“王齮尚在韩国边境,他的旗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王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只不过很快,便有一队哨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盖聂……先生?”
这队哨骑的为首者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盖聂,似乎很快意识到了坐在马车之中的是谁,声音都小了许多。
“你是?”
“在下蒙恬,乃是王齮将军麾下千夫长,奉命驻守武遂。”
“数百里之地,却分兵而守,王齮如此用兵,却是为何?”
马车之中传出了一道年轻的声音。对于这道声音的主人,蒙恬异常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