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抉望
看了一眼仍旧傻愣愣的魏征,李承乾道:“很惊讶,是吗?但是,这是孤深思熟虑以后才得出的结论。魏相,您还是第一个听的,这样的话,孤甚至不敢跟父皇说,生怕把即将到手的皇位给说没了。
历朝历代,都是皇帝的朝代,百姓,只是作为一种附庸的存在。不管是皇族还是贵族,都是寄生在百姓们身上的寄生虫。哪怕是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寄生的对象,变成了商人而已。
而早已经被吸了数千年血的百姓,如今好不容易才得以喘息一下,接受一点反哺。父皇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把百姓比作水,把君王比作舟船。可是,再坚固的船,依然有腐朽的那一天,如此,沉船就不可避免。
然而,要是君王也变成了水呢?没有水会因为愤怒,而排斥身边的水,灾难到来,也是一起承担。只有大唐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百姓,也能跟整个国家同呼吸、共命运,才能让这个朝代,变得万世太平。
孤只说一句话您就明白了,大唐,不过是一个朝代的代号而已。除了代号变了,国家还是那个国家,臣民,还是那个臣民啊!”
魏征心中的震撼,依旧久久不能平息。
看向太子,魏征哆嗦着嘴唇问道:“可是殿下具体要怎么做?”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里长这个非正式的官职,本就是百姓们自己推选出来的。所以,孤希望,将来的县令,是朝廷派遣,却是百姓决定去留。一个不能让百姓们称赞的县令,就没有继续担任的资格。另外,孤现在正在做的,您也知道了。”
魏征点头说:“您这是在给寒门学子跻身朝堂高位,扫清障碍。”
李承乾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很快,东宫厨房的饭菜就送来了。心结打开的魏征,食指大动,吃得格外畅快。
他很清楚,太子没有必要专门编这么一段话来哄骗自己。既然是这么说的,那就一定是准备这么做。
但是,眼下,太子的想法根本没办法实施,所以,他也只能将自己听到的话,就着美味的饭菜一起吃下去。
全然,当没听过就好了。
朝堂之上的不安分,伴随着李承乾动作的停止,也随即平静下来。对于朝臣们而言,只要不是太过分,终究还是能够接受的。更何况,作为这段时间以来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本就比其他人,积累了更多的利益。如今打回原形,算起来并不如何地吃亏。
七月,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相安无事,让朝臣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太子曾经做的那些事情。权力的变动,让房玄龄等人,清晰的发现自己的工作,变得轻松了一些。人数多了,处理政务的速度,也就快了。哪怕草原道正式并入大唐,大唐的国土增加到现在,几乎快要翻倍了,也是一样。
另外,令他们哭笑不得的是,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没变化过的俸禄,终于变动了。税收增加的这么迅猛,官员的俸禄却还跟武德年间一样,早就让一些清贵官儿觉得郁闷了。
他们没有顶级大官那样显赫的家族,大唐制度森严的规矩,也没有让他们以公徇私的门路。可是,作为京官,是要住在长安的。
伴随着各地关禁的解开,长安作为大唐的国都,繁华程度顿时更上一层楼。长安城内,已经彻底没有了百姓的存在。再恋家的百姓,面对富商不计代价地砸钱,最终也只能妥协,拿着自己一辈子赚不来的钱,快快乐乐的出长安,到外面定居去了。
长安居之大不易,这本来是白居易时期才出现的话,但是,现在就已经出现了。
伴随着各地富商,甚至还有胡商的迁入,长安的地价现在是一日三变。好多地方官员升任京官,还要到亲戚家借宿。而没有亲戚的,只能是到一家客栈暂时居住,同时盘算着找几个同僚一起合伙买地。一个人,真的承担不起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官员的俸禄增长,还有朝廷出钱毁约收地、给官员盖房子,也就随之发生了。
长安皇城的外围,太平坊布政坊永安坊这些地方,水泥建筑的新式高楼房屋,不可避免的开始出现。
当平地的人居住不下的时候,往高或者往低寻求生存空间,已经成了唯一的选择。
好多人都在感慨长安的变化之大,令人很难将过往和现在联系起来。但是李承乾却很清楚,这是长安发展的必经之路。作为后世人,还是去过大城市的打工人,李承乾实在太清楚一个国际大都市的地位有多么重要,发展的速度会有多么快了。
所有人都在感慨之余,李承乾已经在盘算要不要把长安的城墙拆掉,好让这个大城市,向外扩张一下。
八月的时候,皇帝公开了自己的打算,除了长安以外,天下震惊。人人都称颂皇帝效仿上古先贤的禅位之举,同时,也对太子即位,充满了期待。
第五百三十三章 禅位
禅位,乃是国朝大典,自然是要诏令天下,全民皆知的。
李承乾的本意就是从轻就好,但是在李世民和一众朝臣们强烈的反对下,只能是垫黄土造祭坛,大办特办。凡是京畿附近州府的官员,悉数到场,凡是长安附近的百姓,全部聚集观礼。
九月九日,重阳节,黄道吉日。
当然,吉日不吉日的,还是袁天罡说了算。在这老家伙看来,皇帝是九五至尊,重九之日,最适合禅位了。更何况皇帝乃是天子,重阳节的这一天天地间阳气最盛,如果禅位,对国朝的气运也有帮助。
不过,当九月九这一天早晨阴云密布的时候,袁天罡差点就跪下来了。
辰时举行的是祭天仪式,这个没什么影响,但是正式的禅位,却是要在正午时分进行。要是这个时候下雨....
担心归担心,但是祭天的仪式,还是正常进行的。不同于以往的仪式,这一次,却是皇帝太子两个人并排的进行礼仪。李世民的腿现在还能支撑着站起来,尽管很辛苦,但他硬是全程坚持了下来。
好在玉皇大帝对自己的信徒还是比较友好的,巳时,祭天仪式才结束,本来阴云密布的天空伴随着一阵风,消失不见,天气重新恢复了晴朗。
明德门,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共坐一辆马车,伴随着袁天罡的指引,车队开始前进,道路两侧,长安的富商勋贵,夹道相送,并跟随着马车一起前往祭坛。
李世民忍不住翻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臣民,回过头来问李承乾:“朕现在的感觉,是既舍不得,却又轻松,你呢?”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说:“儿臣在想,该找个什么借口把您弄出长安去,大唐国内迷人的景色有很多,够您流连忘返一段时间了,您不在,儿臣头上少了一座大山,这皇帝当着才有意思。”
李世民哈哈大笑,拍着李承乾的肩膀说:“这话要是让旁人知道了,绝对会指责你不孝。不过,朕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思,因为当初朕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朕担心太上皇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所以想的都是把太上皇关起来,不跟外面的人接触。
哈哈,等把皇位禅让给你以后,朕就可以离开长安,到处溜达了。历朝历代的皇帝,正是因为游行之时用的是国库的钱粮,才一直被人诟病。如今,朕拿自己的养老钱出游,谁又能指责朕?”
李承乾笑道:“只怕要反过来,臣民们都要称颂您这样的做法。”
皇帝这些年积攒了多少钱,李承乾并不好奇,因为一定很多。不同于原本的历史,不管是战没分红,还是各国的孝敬,亦或是这些年来内务府自己经营产业的盈利,都足以让皇帝成为真正的第一富豪。
而内务府的产业,这些天来,被皇帝分给了李泰李恪等儿子,甚至连长乐这些女儿都有的分。皇帝分的很光明正大,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李承乾很清楚,这是皇帝故意分给儿女们的,因为清楚他这个大儿子自己有足够的产业,不需要分多少。
当然,李承乾还是分到了东西的——人。
掌管内务府的精英并没有因为产业的变动转而效忠新主子,而是都等待着他这个准皇帝接收。在李承乾看来,这些精英,才是最重要的,其价值,远比那些产业要重要的多。
再乱七八糟的谈话内容,也冲散不了父子俩的紧张感。
可是,就算再分散注意力,路程还是有限的。
终于,马车停下,打开车帘,赫然可以看到眼前足有足球场那么大的高台。
高台通体用五色土垫成,通往祭坛顶部的道路,则是全部由黄土垫成,上面还铺设红色地毯。
这是动用了数万人的大工程,却没有一个人指责皇帝为了一个禅位而铺张浪费。且不说皇帝此举是正确的,就是这个还有后续修葺的祭坛,也传出了一个信号:
下一任皇帝,多半也是要禅位的。
既然不止用一次,那工程再大一点,也没关系。
李承乾先下车,小心的搀扶着李世民走下来。
如今,祭坛周遭,已经是人山人海。远处的道路上,依然可以看到陆续往这里赶路的人。
禅位大典啊,谁错过了都要再等好多年。
主持禅位大典的礼官,是萧瑀和杨度。
今天穿着礼官服的杨度,看不出一丝的老态,一头白发搭配着黑色的冠,显得很是肃穆。
马车前就摆着两个肩舆,杨度1和萧瑀撩起衣袍道:“请皇帝陛下、太子殿下,坐肩舆入祭坛。”
李世民轻笑,他知道,这是俩人特意安排的。作为礼官,他们这么安排,旁人并不会意外,也不会联想到皇帝那不方便行动的腿上。
但是,李世民却拒绝了。骄傲如他,在今日这个严肃的场合,又岂能掉链子?
拒绝了肩舆,连拄杖都丢到一边,只剩下了李承乾的搀扶。
父子二人,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朝着祭坛走上去。
俩人每走一步,都会跪倒一大片人。最外围的是百姓,中间一层的是勋贵,最里层,则是朝臣和顶级勋贵、皇亲。
当祭坛最外端,长孙杨妃等也盈盈下拜后,才是登上祭坛的阶梯。
走到这里,李世民已经满头是汗了。但是,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紧锁眉头,神情很是享受。他能感受的出,这跪拜的礼节不是来自规矩的安排,而是这些人自发的。
一步一停顿,每走一步,李世民都要回忆一下自己的往昔,一直到祭坛最顶端,李世民甚至忍不住热泪盈眶。
很精彩啊,自己这一辈子,并没有白活。
杨度和萧瑀,尽管腿脚也不利索,可是皇帝都这般登台了,更别说他们两个了。不用搀扶,两个人也是一步一步的登上了祭台。
等皇帝喘匀了气,转过来的时候,萧瑀才高声呼喊道:“禅位大典开始!”
喊完,两位老人再次跪倒在地。
深吸一口气,萧瑀继续大声道:“自尧舜时代以来,少有禅位者,即便有,也都是畏惧权变之威,亦或寿数到头,匆匆而禅。
赵武灵王在位时,为了专心对外,才将皇位禅位给太子,但是这番设想却严重违背了政权构建的规矩,最终造成了赵国的内乱,饿死沙丘宫。
后凉懿武帝吕光,龙飞四年十二月病重,乃禅位太子吕绍,自称太上皇,不久便去世。北魏献文帝拓跋弘,于皇兴五年就把皇位让给五岁的太子拓跋宏,自称太上皇。名为禅位,实则依旧把控朝政,禅位之举措,宛如幼童般只是为了玩乐,乃是帝王之耻。
北齐武成帝高湛,在位期间,宠信奸佞宵小,淫乱于朝廷之上,并肆意诛杀宗室以及大臣。朝政混乱,社会处于动荡之中,北齐国势因此转衰。河清四年,高湛传位于太子高纬,自为太上皇帝。此举,不过是为了摆脱骂名而已,亦是帝王之耻。
北周宣帝宇文赟,与后凉懿武帝吕光一般,皆是命不久矣,才禅位于新皇。患病期间,朝政怠惰,影响恶劣。
历数各朝各代,如陛下般仅是身体抱恙,仍旧年富力强,就将皇位禅位于太子的,微臣未尝听闻。今陛下禅位于太子,为万世开先河,微臣为陛下贺!”
伴随着萧瑀的声音响起,祭坛之下,数万人随之高呼“为陛下贺”。
这样的场面,李世民也只有在军队中遇到过。眉开眼笑中,李世民开口道:“也为天下贺,朕开先例,就当着为永例,承乾,日后当你自感精力大不如前,而太子又可独当一面的时候,也当效仿于朕!”
李承乾这时才转身跪倒道:“儿臣遵旨。”
看着面前跪倒的三人,再看看祭坛下一眼望不到头的群众,李世民哈哈大笑道:“平身!”
伴随着所有人的起身,杨度开始正式主持大典。
在击败了天地以及三皇五帝的先贤以后,李世民才展开了自己的退位诏书,亲自朗读:
“夫天造草昧,树之司牧,所以陶钧三极,统天施化。故大道之行,选贤与能,隆替无常期,禅代非一族,贯之百王,由来尚矣。
自炀帝殇,已二十又五年矣。隋末乱世,人命草芥,狼烟四起,将士战死弟兄之手,孤寡陈尸荒野之上,哀莫何甚。幸高祖起兵,平定中原,天下一统。此间,朕征战不休,为战火歇,虽疲但甘....(我抄我自己)
贞观至今已十七载,朕虽有励精图治,延续盛世之心,奈何体弱,大不如前。太子李承乾,天纵其才,广得民心,令执政,未有过。朕病久矣,昧于大道,永鉴废兴,亦为日已久。念高祖之举措,稽天人之至望,予其逊位别宫,归禅于承乾,一依尧、舜之旧事。
钦矣。”
念完退位诏书,李世民大笑着将诏书丢到一边。
祭坛之下,独臂的李涧,行动起来已经恢复了稳健,带着两个抬着箱子的宦官快速的上台。
箱子落地,却不沉重。
打开箱子,李世民从里面掏出了一件崭新的龙袍。
不用说,李承乾就张开了双臂,萧瑀、杨度上手,将他的太子袍服,脱了下来。
李世民拿着崭新的龙袍上前,亲自给李承乾穿到了身上。
当一顶崭新的冕旒,也被李世民亲自给太子戴上以后。
太子,就已经成为了新任的皇帝。
这还,没完,箱子里,还有一个盒子。拿出盒子,李世民不舍的又抚摸了一下,才递到了李承乾的手里。
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李承乾顿时被吓了一跳。
盒子里的,赫然是皇帝曾经心心念念想要带到陵墓里的传国玉玺。
“父皇,您这是....”
看着传国玉玺,李世民惋惜道:“朕虽然喜欢这个东西,但是将它带到陵墓里,无异于令明珠蒙尘。既然朕选择将皇位交给了你,这传国玉玺,也应当交到你的手里。”
说完,也不容李承乾拒绝,李世民就扶着李涧的肩膀,一步一步的下了阶梯。
李承乾没办法追上去,因为李世民虽然退出了典礼,他的任务却还没有结束。
祭坛以外,除了皇帝、皇后二人以外,所有人都再次跪倒在地,表达对新皇帝的尊敬。
接过萧瑀递上来的香,就在李承乾将三炷香插到香炉里,敬告了天地以后,他,就成为了大唐的新一任皇帝。
各个军州的都督,开始了宣誓效忠,祭坛之外,一直等待的红翎急使,开始四散赶路。皇帝禅位,新皇登基,这则消息,要尽快的公之于天下。
李世民笑嘻嘻的坐到了肩舆上,回头看了一眼祭坛之上,英气逼人的太子,就吩咐肩舆起步。
起步的有点颠簸,根本不像是宫内久经训练的宦官抬的。
李世民回过头,才要训斥,却见面前的背影,有点眼熟。
才要问,就见一个大黑脸,回过了头,对着自己露出了大白牙。
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敬德,你不去对新皇宣誓效忠,怎么跑来给朕抬肩舆了?”
尉迟恭朝后面努努嘴说:“不止您禅位了,微臣也把家业都交给宝林了。听说您禅位以后,打算游历大唐。微臣自负还有些武力,怎么能不护送左右?”
“是啊是啊,微臣也把家业丢给儿子了,现在孑然一身,喝酒的钱都没了,陛下周游大唐,可少不了微臣啊!”
李世民又向后看去,笑骂道:“谁不知道你程知节家大业大的,朕听说你的酒都送到了岭南,走海路销售了,要朕看,到时候的花费,就得你掏钱才是!”
笑骂完程咬金,再回过头看向面前,李世民不由得动容起来。
入场的时候没有发现,如今才看到房玄龄等人,竟然是穿着便服,参加这次禅位大典的。
杜如晦笑道:“您不要惊讶,这是太子殿下,不,是陛下跟臣等秘密安排的。微臣年事已高,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陛下禅位,老臣也该告老了。更何况,上个月,在官员俸禄增加之余,陛下还新增了一个退休制度,凡是告老的朝臣,离任以后,仍旧有俸禄可以领取。”
李世民惊讶道:“你们都走了,朝堂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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