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龙服
子夜一阵惊愕，然后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
无尘子笑了笑说道：“子夜一开始是错愕，这是不信，但是思考以后却又点了点头，这就是自信。那么子夜你来说说，你刚才是怎么想的？”
子夜看着众人，有些拘束，但是看到伏念和无尘子点头，又自信的开口道：“小师叔祖一开始说的时候，我确实错愕，不敢相信，因为我从没想过能担任一国上卿，尤其是秦国上卿，因为我想的是从小圣贤庄出师以后，回到吕城，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再往上也就是做吕城的城守。”
所有儒家弟子都是一笑，这也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但是，小师叔祖告诉我我能做秦国上卿，我就去想，有小师叔祖的举荐，加上我自己再努力，我有把握能够成为秦国上卿。”子夜说道，然后向无尘子行了一礼。
无尘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儒家弟子，最后看向天泽道：“所以你们知道什么是自信了吗？”
天泽和儒家众弟子都是沉默思考，伏念也是皱了皱眉，唯有子夜似乎是明白了。
“自信其实是源于自身的，只有对自身的认可，加上一点希望，就可以做到。《易·象传》，乾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意思就是天道自然运转刚健有力，君子也当如此，刚毅坚卓，发奋图强。”无尘子说道。
伏念点了点头，其实他不想让弟子这么早接触易经，但是无尘子给弟子讲解了，他也没有再阻拦的意思。其实对于经籍不需要通读全书，理解其中一句，就足以受用终身。
“你们都是儒家弟子中的精英，所以你们也都是最优秀的，所以你们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自信。所以我送你们一句话。”无尘子说道。
“请小师叔祖赐言。”所有小圣贤庄弟子急忙行礼，躬身等无尘子赐话。
“腹有诗书气自华。”无尘子说道。
“腹有诗书气自华！”所有儒家弟子都是一怔，然后看向无尘子，又看向彼此同门，虽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却都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谢小师叔祖赐言！”所有小圣贤庄弟子都是起身行礼。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百越的太子，他们的王，百越百姓缺少自信，你们王室要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无尘子看着天泽说道。
天泽点了点头，这个他必须承认，百越如今国破，他们王室必须承担大部分责任。
“百越百姓缺少的不仅仅是自信，还有希望，虽然我没去过百越，但是我能猜到，他们只能看着天道自然来盼望收成。没有礼法的约束，他们还要躲避部落的征伐，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做的有什么意义。他们连自己的温饱和安全都没有保证，又如何来的自信？”无尘子说道。
天泽沉默了，部落征伐，他一直知道，但是却阻止不了。没有礼法约束，是因为缺少儒家和法家去告诉他们什么是礼和法，这些他一样无能为力。
第224章 你经历过绝望吗
无尘子看着天泽，想了想，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几次想开口，却最终都没有说出话来。
伏念看着无尘子，又看向天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请先生教我！”天泽看着无尘子，知道他有办法解决百越的问题。
无尘子摇了摇头道：“解决百越的问题有两种方法，一种会让你和我在百越背负十世百世，甚至千世骂名，百越百姓也会死伤过半。第二种我不能告诉你，而且就算我告诉你了，也只会让百越和中原经历百世战争。”
天泽沉默了，百世千世骂名，谁人能承受的住。“就没有其他办法么？”天泽一双赤眉中充满了哀求和渴望。
“也许有，但不是现在。”无尘子叹了口气说道。
“哪怕只是一点希望也好。”天泽已经是近乎哀求的说道。
“有时间我会去一趟百越，到时候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无尘子叹了口气说道，没有见过百越百姓，他也不敢轻言下定论。
“那请让我跟随在先生身边学习。”天泽说道。
无尘子摇了摇头道：“你需要回到百越，帮我做一件事。”
“先生请说！”天泽急忙道。
“我需要知道百越有多少族群部落，他们的信仰和他们的渴望。”无尘子说道。
天泽皱了皱眉，百越太大了，即使百越国还在的时候他们也没法统计有多少部落和信仰，更别说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这个铜盒，它能不能救百越？”天泽突然想到，然后拿出了一个铜盒。
无尘子看着天泽手上的铜盒，正是周天子的七个铜盒之一，随即摇了摇头道：“这样的盒子我有两个，被我丢在太乙山给两只食铁兽玩。”
天泽愣住了，所有人都在追查的七个铜盒的秘密，却是被无尘子弃之如履。但是又是一惊，无尘子居然豢养有两头战神蚩尤的坐骑食铁兽。要知道蚩尤是他们百越信仰的最高神灵。
“七个铜盒的秘密，恐怕根本无法解开，甚至很可能，里边根本就是空的。”无尘子说道。
伏念有些诧异，他知道颜路有一个送给了无尘子，他还以为无尘子解开了铜盒的秘密，却想不到无尘子居然丢给了两只食铁兽当玩具。还有他的猜测才是最让人吃惊的。
“如果铜盒里真的拥有可以让一国强大的秘密，周天子为什么不用？天下诸侯可能不知道铜盒的秘密，周天子不可能不知道。你们也不用去想着可能是因为遗失了打开秘密的办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种关乎国家危亡的秘密，宗室都会就有一到两个备份，真要有用，周天子又为什么会将他们送给各个诸侯？”无尘子说道。
伏念点了点头，认同了无尘子的猜测，七个铜盒极有可能根本就是空的，为没有打开的方法，毕竟这么小的盒子。又能藏下什么东西。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将军，他的儿子要上战场了，但是却一直担心自己会死，会输。所以他的父亲就给了他一个箭囊，告诉他，箭囊里有一支他们家祖传的神箭，带着它，就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于是这个年轻的士兵就背着箭囊出征了。因为有了神箭的庇护，他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很快就超越了他的父亲当上了大将军。”无尘子说道。
伏念愣了愣，你怎么突然就讲故事了，你要讲故事通知我们一声啊，我带着弟子躲远点。结果你现在说了一半，我们又想走，又想听你说完。
“后来呢？”天泽问道，他还不知道无尘子讲故事的威力。
“后来，这个年轻的大将军再次出征了，这次的强敌很强很强，他们一直在鏖战。最终，年轻的将军想到了箭囊里的神箭，他要用这神箭将对方的统帅一箭射杀，赢得最后的胜利。然而他失败了。”无尘子叹道。
“神箭射偏了？还是射错人了？”天泽追问道。
“他没有射出那一箭，因为当他打开箭囊的时候，发现里边居然是一支断箭，一支普普通通的断箭。所以他的信仰崩塌了，他失去了往日的自信，然后被对方的神射手给一箭射杀了。”无尘子说道。
天泽，伏念，儒家众弟子都是呆住了，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结果，居然是一支断箭。
“断箭也好，七个铜盒也罢，其实都是一样，更多的是象征意义，郑庄公能够率先称霸，凭的是铜盒的力量吗？都不是，郑庄公能称霸靠的是一干文武大臣，颖考叔，祭仲，公子吕和子封，而不是铜盒。”无尘子说道。
“铜盒恐怕就是周天子故意送给郑庄公的，就是为了让郑庄公如同年轻的士兵一样，失去了对自己的信心。所以周天子才会统帅诸侯攻郑，最终却大败而归，从此周天子威严不再。”无尘子继续说道。
伏念等人都是点了点头沉思，也许这七个铜盒最初的目的真的就是周天子故意送出来迷惑诸侯，最终却弄巧成拙，反而使得铜盒的名声大涨。
“与其去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为什么不去相信自己能做的更好？”无尘子叹道。
秦国是七国之中唯一没有铜盒的国家，但是却是一代代人的努力，最终成为七国之中最强大的存在，结果六国却还在迷信者铜盒能够帮助他们对抗秦国。
韩国本是三晋之一，拥有三晋之武备，天下强弓劲弩皆出于韩可不是虚名。韩国从来没有过名将，却能跟魏国交手，跟秦国交手，跟楚国交手，凭借的就是他这最先进的强弓劲弩技术。可惜的是，从申不害入韩以后，韩国就再没有引进过一个大才，一个名将，固步自封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你要去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对百越百姓最好的。”无尘子看着天泽说道。
“我明白了！”天泽点了点头，再次向无尘子鞠了一躬，然后向伏念和儒家众人都行了一礼离开了。
“你说的两个办法究竟都是什么？”伏念看着无尘子问道。
无尘子摇了摇头道：“第一个办法，让天泽将百越复国，然后我率兵南下，一个字杀！杀到血流成河，杀到所有人胆寒。然后将百越归入秦国。”
伏念皱了皱眉，他理解了，这不仅仅是要杀，还是要把百越所有的信仰全部抹除，所以无尘子才会说他和天泽会在百越留下千百世的骂名。
“第二个办法呢？”伏念又问道，无尘子说都不敢说的又会是什么？
“学习，在百越行礼法，主动学习中原之法。从文字到巫医乐师百工等等。因为中原征战，没有十多年是不可能结束的，这就是百越学习发展崛起的机会。但是最终只会创造出一个庞大的国家，然后不断的征战。”无尘子说道。
他会想到这个办法还是因为后世的岛国，明治维新一样的模板走下去，只会创造出一个比后世岛国更强大的对手。能在亚洲怪物房活下来的种族哪一个是简单的。所以他不能说，也不敢去说。
伏念也是被吓住了，七国征战，绝对会有很多不愿见到战争的士人，巫医乐师，百工等等人逃到百越，如果天泽把这些人收拢起来，教导百越百姓，那后果，伏念完全不敢去想。
“你还有其他办法是么？”伏念想了想问道。
无尘子点了点头，当然有，只是不能告诉天泽而已，不然还怎么掌控百越。人一旦掌控了绝对的权势，野心也会滋长，别看天泽现在对他毕恭毕敬，一旦让他掌控了百越，帮助百越走出了困境。天泽绝对是会调转枪口跟大秦抗衡的。
“什么办法？”伏念想了想，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不大规模屠戮下，收服百越，让百越归心。
无尘子笑着望着天空，道：“一个你们儒家很讨厌的办法。”
伏念眉头紧皱，儒家很讨厌的东西多了去了，无礼，无信，无义一大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你说，人在绝望的时候都会怎么做？”无尘子看着伏念问道。
伏念摇了摇头，他怎么知道，还有什么人能把他逼到绝望的地步？也不是，荀子就把他逼到了近乎绝望的地步，那恐怖的相亲，何等让人绝望。不然他也不会跑去咸阳浪很久，再慢悠悠的回小圣贤庄，然后还要路过新郑去拐带张子房回去分担火力。
“绝望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就是你看不到任何希望，然后不管你怎么去努力挣扎都没有用，无奈，无力又无助。《左传·襄公十四年》，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绝望，社稷无生（也有做，主，个人倾向于生），将安用之？”无尘子看着苍穹伸出了手，抓了抓什么也抓不住，这就是绝望的人的感觉。
伏念皱了皱眉，这是师旷对晋侯说的，但是无尘子却减去了前边一句话。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
“百越现在就是这样，没有国君，没有财物，田地谷物衰败，家国破碎，那是怎么样的绝望？”无尘子说道。
“你不让天泽复国，又让他搜集百越信仰，这本身就很矛盾。无国无君，自然无望，有如何能解决百越的问题呢。”伏念说道。
无尘子笑着看着他，就这么盯着他，真以为我是忘了还有前一句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
伏念被他看的有些不适应，然后又明白了，无尘子是故意抹去前一句的。而且社稷之主还是社稷之生，儒家自己都在争论，无尘子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不用主而用生，一直在避开君这个字眼。
“你们到底想干嘛？”伏念问道，他已经有所猜测，只是他不敢去相信。
“所以说这是你们儒家很讨厌的一个办法。”无尘子笑着说道。
伏念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没有在说什么，毕竟百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尘子和道家能让他们归心，怎么做他也不想过问了，也管不了了。
无国无君，唯有神。这是儒家无法接受的，几乎把儒家所有禁忌都犯了一遍，已经不是讨厌那么简单了。
第225章 攻韩
“你会统兵？”伏念想了想，问了一句，他没见过无尘子看兵书，儒家虽然内圣外王，但是却是诸子百家中，少有的不会用兵的。
“不会啊，这东西不是有手有嘴就行？”无尘子愣了愣说道。我手下有蒙武，王翦，白亦非，我还需要自己统兵，看不起谁呢？
伏念愣了愣，转身就走，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天使，你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舍得给我，还要骗我。
“我真不会统兵！”无尘子摸了摸鼻子。
“呵呵～”你不说这句话我还相信。伏念回了一个眼神，直接带着弟子们离开了，这人太……找不到词了，子夜你来想。
无尘子看着伏念等人离去，我是真不会啊，黄石天书都说了是天书，一个字都没有，我怎么看得懂。
“走吧，去南阳！”无尘子叹了口气，说假话一堆人信，说真话没人信。
墨鸦默默的赶车，你们都是神仙，我只能装作听不懂，实际上你跟儒家和天泽说的，我确实没听懂，难道真的是我读的书少？腹有诗书气自华，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可是我还是不懂啥意思。
弄玉则是，你们说的都好厉害的样子，每一个字我都听懂了，故事也好好听，但是我没听懂。可能我不是当事人吧。还有你跟伏念先生讲的是啥，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懂，你不是道家的么，怎么儒家的东西你也懂。
“话说，我沉睡的那几天，是怎么没被饿死的？”无尘子突然想到，他昏迷了差不多五六天，是怎么活下来的，这时代可没有流质食品，也没有葡萄糖氨基酸这些营养液输液。
少司命脸腾的飞起一片红霞，转身就躲进了车厢里，还好有面纱遮住。
“你真的一点感觉没有？”弄玉看着无尘子问道。
无尘子摇了摇头，我都伤成木乃伊了，哪来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装的！”弄玉说完也钻进了车里。
“别看我，我刚来的，什么也不知道。”墨鸦说道，长鞭一甩，赶着马车徐徐前行。
无尘子想了想，难道念端大师连营养药片这种东西都搞出来了？也不对啊，没看到有些东西呀。
钻回车厢，少司命目光闪躲，也离他远远的。
一路西行，终于是进入到了南阳境内，无尘子示意墨鸦慢行，自己也下了车，一身粗衣，跟一个庄稼人一样，混进了农舍里。他想知道，白亦非为什么会为了南阳付出这么多。
“你问的是血衣侯还是雪衣侯？”农舍老人问道。
“有区别么？”无尘子愣了愣，韩国不就一个血衣侯？
“如果你说的是雪夫人，那可是我们南阳的恩人，当年秦国白起攻打韩国，雪夫人领兵出战，挡在了秦国大军之前，迫使得秦军不敢进犯南阳，而后又免了南阳三年赋税和兵役，才让南阳成为韩国最富庶之地。”老农说道。
“雪夫人是？”无尘子有些惊讶，能让白起避开锋芒的人可不简单。
“雪夫人就是如今血衣侯白亦非的母亲，韩国唯一的女侯爵。老朽曾经可是亲眼见过雪夫人的，那容貌真的是天下少有。”老农双目泛着灵光，憧憬的说道。
“那血衣侯白亦非你们怎么看？”无尘子又问道。
“一开始血衣侯出征百越，我们南阳子弟无不景从，然后他也没有丢了雪夫人的威名，一战灭国，让我们南阳子弟都是崇敬向往，可惜后来却跟了大将军姬无夜，走错了路。”老农叹息道。
“你们不恨他？”无尘子有些惊讶，整个新郑都将血衣侯白亦非是为妖孽，洪水猛兽，畏惧还在姬无夜之上。但是南阳百姓却只是可惜他跟错了人。
“你去南阳城外看看，是谁在那里驻守。人是要懂得感恩的，家国大事我们不懂，但是我们懂得的是雪夫人和白侯爷，两代人都坚守在南阳，守护着我们。可能侯爷也有自己的无奈吧。”老农说道。
无尘子点了点头，难怪白亦非在韩国名声如此差却还能统帅着韩国大军。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愿意跟随他吧。
一连几个村子都是如此，他们不恨血衣侯，只是可惜了他跟错了人，为他感到可惜。
“想不到，白家在南阳有如此威望。”墨鸦有些难以置信，他跟着姬无夜这么久，对白亦非也是有所畏惧的。
“龙有逆鳞，触之者死。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的柔软，从翡翠虎动了南阳那一刻起，夜幕就已经分崩离析，白亦非也跟你们形同陌路了。”无尘子说道，他能猜到，白亦非很尊敬他的母亲，所以才会不留余力的去守住南阳。甚至愿意为了南阳背上叛国的罪名。
“去郡守府见见血衣侯吧。”无尘子说道。
墨鸦点了点头，驱赶着马车直接进入南阳郡城。
“你来了！”白亦非依旧是一身红色绣衣，白色内衬看着无尘子，目光有些复杂，他想过无尘子在秦国的地位，但是还是低估了。无尘子居然能让秦国做出临阵换帅这种兵家大忌。
“我可以保证秦军过处不犯秋毫，但是兵灾从来不是大军惹出来的。”无尘子开口说道。
白亦非叹了口气，无尘子还是不肯放过他啊。
“你们秦国有蒙武，王翦，杨端和等等大将，覆灭韩国也是轻而易举，为什么还要我呢？”白亦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