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漱梦实
“真岛吾郎君,你这人真是神奇呢。”松平定信将他那锐利的视线割向绪方。
绪方扬了下眉:“为何这么说?”
“我也算是见过不少的年轻武士了。”松平定信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不论是出身高贵的大名子女、旗本武士,还是出身普通的藩士,我都见过不少。”
“然而不论是什么身份的年轻人,在见到我后要么是相当地紧张,要么是将请重用我、请赏识我这句话写在脸上。”
“像你这样淡定、从容的,虽然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但也真的是实属罕见啊。”
听到松平定信的这番话,绪方不禁莞尔。
你觉得杀过藩主、砸过二条城的人,会害怕幕府的老中吗
即使现在手握日本最高权力的幕府将军亲自出现在绪方的面前,已经干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早就练出一颗大心脏的他也能继续保持淡定与从容绪方对此相当有自信。
绪方自然是不可能将他的心里话给说出来,微笑了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武士,此前的人生中,从未见过什么身份显赫的大人物。”
“我难以理解大人物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此时真的有大人物出现在自个的面前后,我只感到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能这样在老中大人的面前保持镇定吧。”
“就像井底的青蛙并不知道天空有多么广阔一般。”
绪方的这番带着几分诙谐的回答,似乎是逗笑了松平定信,几丝淡淡的笑意在松平定信的脸上浮现。
“想不到小小的四郎兵卫会所,竟有你这般人物。”
松平定信一边说着,一边将原本正坐着的身姿,转变成了随意的盘膝而坐。
“真岛吾郎君,我们换一个坐姿吧,一本正经地坐着,讲起话来也会忍不住一本正经。”
“不用了。”绪方不卑不亢地说道,“我继续正坐便可以了。在老中大人面前盘膝坐,不论怎么说也实在是太失礼了。”
松平定信并没有在坐姿上过度讲究。
见绪方仍旧保持着正坐的姿势,松平定信也没有多说什么。
“真岛吾郎君。”
此时已经换成了随意的坐姿的松平定信缓缓道。
“我对于我刚才在那杨梅屋中所看到的一幕感到非常地好奇,希望你能好好地替我解惑。”
“那名旗本武士在高举着刀向你冲过来时,我清楚地看到你已经弯下了身体,并抬起了右手,做好了准备拔刀的准备。”
“那人可是旗本武士,论身份比你高贵得多。”
“身后的人脉,手中所掌握的权力、财力,可能也比你想象中的要强大、雄厚得多。”
“你朝他挥刀,即使你没有杀了他,但也肯定会惹来一系列相当棘手的麻烦。”
“然而即使如此,我当时还是在已经做好拔刀准备的你的眼中看到了坚定。”
“你难道就不怕在朝旗本挥刀后,给自己惹来麻烦吗?”
“还是说你当时其实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只是凭着一股莽劲就打算朝一名旗本武士挥刀?”
绪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本应和自己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的松平定信为何会在今夜于吉原现身,也不知道松平定信为什么会突然召见此前从没见过面的他。
截止到刚刚,二人周遭的气氛才终于变严肃了些。
绪方本能地感受到松平定信可能不是为了和他拉进感情或仅仅只是为了普通地闲聊,而抛出这个问题给他。
静静地听完松平定信的这个问题后,绪方便稍稍抿紧了嘴唇。
没来由的,绪方突然想到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问这种问题呢: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挥刀时,难道就不害怕?
一直以来,从没有人以这样严肃的态度,问过绪方这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如果向这些旗本子弟挥刀会有什么后果。”
在沉思了不知多久后,带着平淡语气的话音才缓缓地自绪方的口中吐出。
“我只是一名前阵子才终于在吉原这里找到了一份普通工作的前浪人。”
“刚刚那名闹事的旗本我也认识,他叫泷川平一郎,有着3000石的家俸,以他们家族的财力、权力,若是得罪了他,他决定向我报仇的话,肯定有不少的麻烦找上我。”
“像我这样的低级武士,若是得罪了高级武士,便会是这般下场。”
“低级武士遭到高级武士的欺辱我在很久以前就亲眼见过,并亲身体会过了。”
1张脸与1副画面在绪方的脑海中浮现。
那一张脸,是井上的脸就是那名在带着松平源内检视仓储时,因不小心撞到松平源内而被松平源内一剑杀了的库房官前辈
那一幅画面,是那一夜绪方回到榊原剑馆后,目睹师傅与师兄弟们皆被松平源内给杀了的那副惨烈之景
“你既然明知后果如何,那你当时为何还拔出一副打算拔刀的模样。”松平定信追问。
一抹淡淡的微笑缓缓地在绪方的脸上浮现。
“因为我不想就这么屈服。”
言简意赅。
语气平淡。
但又透着如山一般的坚定。
只不过,在说完这句话后,绪方紧接着又发出了几声轻笑。然后换上了半开玩笑的语气:
“当然我刚才之所以能对着那个泷川摆好拔刀的架势,也是有着几分莽劲相助的。”
“那个泷川实在讨厌。”
“我当时看着他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就来气。”
“多亏了泷川那副讨人厌的面孔,让我那时更有勇气将手探向腰间的刀了。”
松平定信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从绪方的身上离开过。
绪方刚才的那句“因为我不想就这么屈服。”的话音刚落下,松平定信的眼瞳中便闪过微不可察的光芒。
“哈哈哈哈。”松平定信笑了起来,虽然只是低低的笑声。
“真岛吾郎君,你真是令我感到惊喜。”
“从刚才于杨梅屋初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给我带来意外和惊喜。”
“真岛吾郎君,我不知你有没有关注昨夜文试的放榜,你知不知道你是文试的头名?”
松平定信的话题转得很突然,话题突然从“严肃的探讨”转为了“畅聊家长里短”。
虽然不知松平定信为何转话题转得这么突然,但绪方还是立即回答道:
“我既然有参加御前试合,那自然是有关注昨夜的文试放榜的。”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会是文试的头名。”
“那你知道文试的卷子是谁批改的吗?”松平定信追问。
绪方摇了摇头。
绪方还从没去关注是谁负责改卷。
据绪方所知,幕府对改卷人员的身份也进行了严格的保密,没让任何外人知道是谁负责改卷的。
“改卷的是2批人。”
“第1批人负责批改前面的贴经。”
“第2批人则负责评判卷子上最后的那一道题。”
贴经也就是填空题。
松平定信口中的“最后一道题”,自然便是那道让大家撰写对“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句话的理解的作文题。
“但其实,所谓的第2批人,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而那个人”
松平定信缓缓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
“就是我。”
“负责评判卷子上最后一题的人,就是我。”
松平定信的这句话,让绪方的眼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几分惊讶。
日理万机的国家二把手竟然亲自把关那道作文题这倒是绪方从没有想过的。
“然后,也是我将你判为文试的头名的。”
松平定信紧接着说出的这句话,直接让绪方眼中的惊讶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
“你前面的贴经其实错了足足21道。”
“但这并没有什么所谓。”
“这场文试中,真正重要的题目,不是前面的贴经,而是最后面的那一道题。”
“只要最后的那一道题答得好,就能在这场文试中拿到好名次。反之亦然。”
“此次文试的前10甲,全是如此。”
“而你是我认为的将那道题答得最好的人,所以我将文试的头名给了你。”
“我那道题打得有那么好吗?”绪方抬起手挠了挠头发,“竟能获得老中大人您如此高的评价”
在绪方的印象中,他那道题只是乘兴而作而已
“谁是照本宣科,谁是真的有对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句话有深刻的感悟与理解我一目了然。”
“许多人,只不过是将自个在学堂中所听到的关于这句话的解释给完完整整地写在了卷子上而已。”
“即使是用上华丽的辞藻来修饰,也改变不了内容的苍白。”
“但是真岛君你不一样。”
松平定信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了些。
“通过你的文字,我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你并不是在照本宣科。你对这句话有着自己独到且深刻的见解。”
“我当时在看完你的卷子后,我的第一个感想便是能对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句话有这么深刻见解的人,一定是一个很有骨气的男人。”
“我喜欢你所写的对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见解。”
“所以我将你定为了文试的头名。”
“为了验证我觉得你肯定是一个有骨气的男人的猜想,我特地挑在了没有行程的今夜来吉原见见你。”
“而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像你这样有骨气,敢说出不想屈服这样的话的武士,已经不多了啊。”
“真岛吾郎君。我很欣赏你。”
松平定信的面容渐渐变严肃了。
“不要再待在吉原了。”
“来跟随我吧。”
“也就是说升你为我的小姓。”
呼
一道比刚才的都要强劲得多的晚风灌入房中。
烛火所拉出来的道道光影,随着绪方脸上的表情和神色一起微微变化。
“哈哈”
松平定信刚才所说出的那番话,因太具冲击力,让绪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了给自己争取到思考的时间,绪方发出几道笑声后,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在参加御前试合之前,我就听人说过老中大人打算在此次御前试合中挑选可用的人才,将其提拔为自己的幕僚。”
“原来这传闻是真的啊。”
“不,这传闻是假的。”绪方的话刚说完,松平定信便摇了摇头,“只是一条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谣言而已。”
“我从没想过要在御前试合的参加者中选谁做我的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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