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少爷,您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
正在说话间,后头传来了犬吠声,这骚包的小少爷愣了片刻,二话不说抓起这个护院就要走。
“等等啊。”宋北云从随身的兜子中摸出一大块蜜糖块,塞进这个骚包少爷的手里:“就当我给你陪不是了。”
小少爷在逃跑的空档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便捏着糖消失在了街角。
阿俏连忙跑上前给宋北云整理衣裳,一边整理还一边检查着:“没伤着那里吧?”
看着她关切的表情,宋北云哎哟了一声,捂着小肚子:“这里疼……”
“是伤到了?”阿俏立刻紧张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揉着他的肚子:“这里吗?”
“下一点。”宋北云坐在大石头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下一点。”
“好啦好啦,我没事。就逗逗我的宝贝阿俏嘛。”宋北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不生气了。”
“我才不稀罕呢。”阿俏噘着嘴,脸蛋红扑扑的:“不理你了。”
“真的?”
宋北云走上前,像变魔术一般把一双玲珑绸布的鞋子摆在了阿俏面前:“真的不理了?”
“呀!”阿俏看到鞋的时候,眼睛都挪不开了,大眼睛在宋北云脸上和鞋上来回绕了好几圈。
“你要是不理我,我可就把这送给阿莲了哦,她可是整天北云哥哥长北云哥哥短的,叫得人心肝都是热的。”
“你敢!”阿俏劈手夺过鞋:“你以后不许理她了!”
宋北云哈哈一笑:“那等会回客栈。”
“呸……我才不理你。”
正在逗弄阿俏时,一队军士策马从宋北云的面前快速通过,本就不宽敞的大街上立刻鸡飞狗跳,那些小贩敢怒不敢言,纷纷怒目而视。
“诶……”宋北云看着军士远走,无奈的叹了声气:“天天抓反贼抓反贼,说白了不就是清除异己么,这个皇帝也真是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么下去怕是要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俏用力的捂住了嘴,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下的力气恨不得能捂死宋北云:“你不想活了?!胡说什么呢,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人听见,可就闯大祸了!”
第3章、3月14日,夜,月不见满。
一个黑衣人在夜幕的掩护下,偷偷潜入客栈之中,此刻客栈已经打烊,外头只听见远处狗吠声、孩童哭闹声和兵丁喧哗声响起,这黑衣人躲在客栈二层之上不敢作声,左肋上插着一支已经被他折断的箭矢,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浑身颤栗,但手上却紧紧抱着一个包袱不肯松手。
这时他身侧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里头走出了个睡眼惺忪的少年,他揉着眼睛拿着夜壶嘟嘟囔囔的冲屋里喊道:“你说你哪来的那么多毛病,半夜让我起来倒夜壶,我觉得也没那么大的味儿啊。”
而就是趁着这一转身的功夫,黑衣人嗖的一声窜进了房间之内,接着就听里头的女孩惊叫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让宋北云顿时惊醒,他也来不及倒夜壶,转身就进了门。
这一进去,就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架在阿悄脖颈之上,而阿悄在床边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别出声!”那黑衣人警告一声:“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宋北云轻笑起来,把夜壶放下,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并好整以暇的揉了揉脸:“你今年多大了?”
那黑衣人有些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小子怎么就不按剧本走,要换成他人那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磕头如捣蒜么?怎么到了他这……上来就问多大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休得出声!”
宋北云不紧不慢的走到窗口,推开花窗,支棱起一根小棍,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传来,他趴在上头看了一会儿:“这位公公,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为何知道……”
“公公。”宋北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是个大夫,别的不说,望闻问切可是我的看家把式。我问你多大年纪,就是觉得你这声儿不对啊,若是你十六七岁,还情有可原,可看你手上骨节粗大却细皮嫩肉,我就想了想,到底什么人能在四十岁上下还能有如此白皙光洁的皮肤和尖细如孩童的声音,想来便是宫里的公公了,而且还是个大公公,不然要是浣洗坊、膳房的小太监,怕是没有如此细嫩的皮肤。”
黑衣人眉头紧蹙,死死盯着宋北云:“你可不怕死?也不怕你这小情人死?”
“公公呀。”宋北云再把窗户打开一些,好让外头的嘈杂传进来:“你听听。”
果然,外头的嘈杂已经就在眼前,且此时正在一家一家的拍门,听到这些声音,这黑衣人呼吸明显急促了。
“许你是武艺高强吧,可你肋下手伤,伤及肺腑,杀我们你自然可以办到,这若是一个失手,我惨叫那么一声两声。公公,你的命和你怀里那孩子的命,怕是要比我俩这山野村夫的贱命值钱许多吧?”
“你……”黑衣人一激动,口鼻中顿时泛起了血沫子:“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嘿。”宋北云倒了一杯水往前推了推:“你放开我家阿俏先,否则大不了就是拼了嘛,你伤我阿俏,我让你和你怀里的孩子死得邦邦硬。”
说完,他将一个白瓷的茶壶伸到了窗外:“看是你的刀快,还是这碎裂之声来的快。”
有句话怎么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黑衣人见面前这少年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臭杂碎,思来想去自己和怀里那孩子的命比这两个乡民的破命值钱太多了,而且他现在油尽灯枯,再无力气远走,只好放下了刀,并滑落到了地上。
这时外头重重的拍门声也已经传来,隔着隔音很差的地板传来了外头兵丁的吆喝和掌柜的气咻咻的答应声。
黑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把手里的孩子费劲的放到了阿俏的身边,阿俏打开襁褓,里头露出一个肉嘟嘟的小婴儿,这小婴儿似乎因为被打扰而不开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操……”
这一声娃娃叫,宋北云当时白毛汗就出来了,他一脚把那黑衣人踢进了床底下,然后将夜壶里的尿全部撒到了地上,房间里顿时骚臭无比,不过却把地上的血迹完全掩盖了过去。
“骂我,快!”
阿俏一愣:“啊?”
“骂我!”
这时外头的脚步声已经十分近了,阿俏听到也紧张的不行,但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宋北云的,不然这帮人抓人可不分什么青红皂白。
“宋北云!你是要死啊!起个夜也不安生!多大个人了,还能将这夜壶打翻,你这让我和孩儿今夜还怎么睡?”
“漂亮。”宋北云朝阿俏竖起大拇指:“继续。”
“老娘真的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这边骂着,孩子哭得更大声,接着大门就被一脚踢开,外头的兵丁一拥而入,接着一个部将模样的人扶着腰上的刀柄走了进来,但一进屋立刻捂住了口鼻。
而在他们进来之后,阿俏立刻不再骂宋北云,而宋北云也一脸惊恐的坐到了阿俏的身边,看上去唯唯诺诺,满脸惊恐。
部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在房间里审视着,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宋北云时:“何事喧哗。”
“军爷……”宋北云双手作揖:“小的这……起夜打翻了夜壶吓坏了孩子,这被内人训斥呢。”
阿俏和宋北云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为人父母的屡见不鲜,那部将看着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还有放在一旁的箩筐和包袱,再加上屋里这骚臭的味道,他轻轻点头。
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回头问掌柜的:“这两人是否夫妇?是否来时有婴孩?”
掌柜的翻着白眼,他盯着宋北云,而宋北云额头上的汗也开始往外冒了,因为这要这老伙计嘴里蹦出一个不字,那他和阿悄基本上就天人永隔了,他一条烂命没什么,阿悄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要是落在这帮畜生的手里,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是是,这两位我都熟,这孩子叫宋北云,是南乡老神医的徒弟,我们都管他叫小神医,旁边那个小娘子是他娘子,他们常来这里买卖药材。”
掌柜的话让宋北云长出一口气,而那部将走到药篓旁边,伸手进去摸了一把,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发现果然是有浓重的药味,他点点头,然后一招手:“走!”
掌柜的在离开前还回身指着宋北云:“你可得把我屋子给打理干净啊,这骚的,我还如何做生意!”
“一定一定。”
这些兵丁离开之后很久,宋北云除了去找掌柜的要了些米汤喂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干,在要米汤的时候,掌柜的惊魂未定地说道:“真……真在你那?”
宋北云重重点头。
“哎哟,我的小神医哟,你可知道你惹了天大的祸事了。”
“怎么说?”
“你没听说?”掌柜的一边通炉子热米汤一边和宋北云蹲在灶台前小声说道:“这个孩子是先帝赵巍的长孙,据说保庆帝杀了赵巍全家,连狗都没放过,这个孩子被之前那个服毒的老皇帝身边的人藏了起来,后来据说被人出卖了,到处搜捕着呢,定要斩草除根。”
宋北云轻叹一声:“那我能怎么办?你知道皇帝修陵都会把工匠一起埋里头吧?我当时要是招了,以后你都看不见我了,这事咬死不能说。你自己也小心,说梦话都得搂着说!”
“知道知道,嘿……你说我怎么就想着跟你一道扯谎呢。”
宋北云哈哈一笑:“老哥是个好人啊。”
端了热米汤,加了些许糖,宋北云让阿悄给孩子喂些东西,而他则蹲在地上将污糟的地面清理干净。
等一切都搞定之后,他才将已经昏厥过去的老太监从床底给拽了出来,说真的……这真亏了房间光线黯淡,加上床上还铺着床单,床单垂下来掩盖住了一部分,不然现在宋北云基本就在大牢里等着明早被埋到乱葬岗里去了。
他探了一下老太监的脉搏,发现还活着,于是直接撕开了老太监的衣裳,用一把在蜡烛上烧过的剪刀将他受伤周围的皮肤组织剪开,极小心的取出那支断箭,在用随身携带的一小罐金贵的酒精给他的伤口消了毒,而这个老太监甚至在昏迷中都给生生疼醒了。
“动个屁!”
宋北云粗暴的将一块布塞进他嘴里,然后用布条绑住他的手,跪坐在他身侧开始清理窗口周围有炎症的部分。
“亏了老子身上有抗生素,不然你三天必死,狗东西。”
施了药,再用干净的用开水煮过又用酒精泡过始终放在罐子里的湿纺布沾上了一点小罐里的碘酒包扎起来之后,这一整套工序就算完成了。
宋北云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你妈的……知道老子弄点碘酒出来费多大劲么,就这么浪费在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身上了。光是买海藻就花我几个月的零花钱,狗日的老太监。”
听到情郎在骂骂咧咧,阿俏抱着孩子坐在旁边,小声问道:“那你为何要救他呀?”
宋北云抬头:“傻宝贝,我以前是学化工的,但是现在是医生。要让一个我能救的人死在我面前,那就是对我这个职业的不尊重。”
“化……化工是什么?没见你提过。”
“就是方士、炼金术师……”
“可你没学过那些啊。”
“没事,我梦里得道成仙的。”宋北云叉着腰:“那小杂碎吃饱了没?吃饱给扔旁边,我要睡了。”
第4章、3月15日,微风,晴空万里。
老太监的命是救回来了,但这个杂种真的是不知道好歹,真的就趁着宋北云睡觉的时候跑路了。
他跑路就跑路吧,把那孩子居然就这么放在那不管了,这个脑回路真是让人不解,真愁人。
宋北云大清早坐在凳子上看着阿俏用米汤在喂这个小东西,他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咋整?”宋北云拢着袖子,从坐姿变成了蹲在凳子上:“带着这么个小兔崽子就是个定时炸弹。”
阿俏根本没搭理她,母性大爆发的她在那哦哦啊啊的哄着孩子,在那张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看得宋北云都有些吃味儿了。
“我说,你不会真打算带回去吧?你爹爹都不知道你跟我一块出来,这要是突然带个孩子回去,他不得炸了锅?”
阿俏从小就认识宋北云,他七岁时被冻得要死,第一口面就是阿俏喂给他的,所以对于他嘴里经常蹦出来的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阿俏早就见怪不怪了,什么阿四什么林什么炸弹什么航空母舰,虽然听不懂但她从来不去问,因为问了也白问,因为宋北云总是会说些云山雾罩的话出来,让人更加迷糊。
“那怎个办嘛,这天冷,外头又乱糟糟的,你还能把他扔了不成?”
“拿去喂狗。”
阿俏脆生生的笑了一声,把孩子往前一递:“你去。”
“我去就我去,还当我不敢啊?”
宋北云接过孩子抱在手上就走出了门外,走到外头之后,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东西,那小东西溜溜的圆眼睛也正看着他。
“看什么看,马上就拿你喂狗了。”
小东西自然是听不懂宋北云的话,还以为是在逗他玩,这小东西就这么看着他咯咯的笑了出来,露出还没长牙的牙床,就像个嫩生的洋娃娃。
“笑个屁的笑。”
宋北云抱着他来到了厨房,取了让掌柜的买来煮开的羊奶,刮掉上头的奶脂,抹了一把在手上放进了小东西的嘴里。
奶这个东西到底是比米汤有滋味的,小东西吮到了乳脂之后,立刻啊啊的叫了起来,显然是饿了。
“烫!”宋北云提着那壶羊奶:“刚煮开的。”
回到房间之后,他发现阿俏正倚在床边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是说喂狗的吗?”
“没找着狗。”宋北云把羊奶放在桌上:“这个留在路上喂这个兔崽子。”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阿俏一脸“我太了解你”的表情看着宋北云:“就知道嘴硬。”
“那可不止嘴硬。”
“去!没个正经。”阿俏啐了他一口:“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吧。”
宋北云上下扫了阿俏两圈,被他的目光扫到,阿俏心觉不好,刚要出声就被宋北云给抢了先:“启程倒是不急,我就是不甘心。”
“你又要作什子妖?”阿俏满脸警惕的看着宋北云:“再不走来不及了。”
转上大道上,今日阳光正好,街上却是门可罗雀,按照常理这开春还能有这么好的天气,街上那些憋了一冬天的人肯定是忍不住出来蹦跶的,但今天却是奇怪。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手上用了些力气把阿俏死死攥在了手里并侧身在阿俏耳边说:“城门恐怕不好出了。”
果然,越是临近城门口,气氛就越是肃杀,跟着春光灿烂的好时光格格不入,周围兵丁涌动,时不时还有快马穿行而过。
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的人,都得经过层层盘查,而且今日盘查的人已经不是前日那些慵懒不堪的城防,而是换上了亮甲厉刀的禁卫,煞是威武。
“一如往常。”宋北云关照了阿俏一句:“记住,小兔崽子叫宋狗剩。”
阿俏噗嗤一乐:“人家好歹……”
宋北云十分严肃的打断她的话:“现在只有宋狗剩,是你跟我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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