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念完之后,他笑着翻了个身,躺在了地上,双手垫在脑后:“可惜了可惜,从今往后再难出诗仙咯。凡尘俗世过处,几分儿女情长。”
他打了哈欠:“我睡一会,你自己玩。”
佛宝奴看了看周围凑来的人,又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宋北云,心里一下仿佛有些恍惚,若非亲眼所见,这宋狗居然也会那一番狂放飘逸之姿。
晏殊老早就听到他的声音,走过来看到闭着眼的宋北云,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厮。不来几首助助兴?”
“不了。”宋北云稍稍睁开一只眼睛,扫了他一眼:“你的场子,我就不砸了,你们嬉闹着吧。”
晏殊哈哈大笑,然后从桌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好你个狂徒啊,行吧,你且睡着,可别给我添乱。”
佛宝奴看了看晏殊又看了看宋北云,轻笑一声,而晏殊也拱手朝她行了礼。
“唉?”宋北云这时突然仰起头:“歌舞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舞!唱起来,跳起来!”
晏殊转身招呼道:“舞起来。”
这里有人知道这是宋北云,但大部分人并不认识他,只觉得此人在这撒酒疯还偏偏学着那李白之姿,画虎不成反类犬,惹人贻笑大方。
“这人谁啊?区区一少年也胆敢效仿诗仙,也不掂量一番自己的份量。”
“就是,肚子里没丁点墨水,也敢再次撒泼。倒是该与晏大人说说,往后这等俗人就莫来了。”
晏殊这时正在招呼佛宝奴,毕竟是贵客,他这个主人不好怠慢。听到身后传来这番话时,他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而这个小细节被佛宝奴给敏锐的捕捉到了。
“怎的了?他们说的不对?这厮不就是个市井狂徒?”佛宝奴笑着指着宋北云说道:“你看这死狗模样,哪里像个满腹经纶者。”
晏殊轻哼一声,低声笑道:“大皇子,你可是看低了他,若说天下之才共一石,我占三成,天下人共享一成,余下六成便都长在了这厮身上。”
“哦?”佛宝奴显然是不信的:“可我是听闻他可都只是拾了晏大人的牙慧才稍占了些文采之名。”
晏殊拂袖,面带不悦:“耶律皇子,何故辱我?”
佛宝奴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站起身指着宋北云朗声说道:“既是如此,今日我便出五题,诸位便以这五题为词令写来五首如何?”
第404章、二年9月19日 晴 大梦一场已千年
佛宝奴很容易跟这里的人沟通,甚至感觉比跟宋北云轻松许多,因为跟那宋狗在一起时要步步为营,不然保不齐就会被他一坑给埋了,但跟这些人交谈时她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如果宋狗不醒来,她就无所畏惧,即便是面对晏殊她也丝毫不慌。
那么一瞬间,仿佛那个盛气凌人的辽国皇子又回来了,再也不是被宋狗压得死死的弱气小女子。
“行啊。”晏殊笑道:“那耶律皇子的题目便留着等那人醒来再出,之前先随我们一起玩些词令、对子好了。”
“倒也无妨,只是谁知道那人几时能醒来?”
晏殊看了一眼宋北云:“他酒量好,等会就好了。”
等晏大人将佛宝奴介绍给在场的才子认识之后,周围的人顿时对她肃然起敬起来,因那坊间传闻这辽国大皇子可是不得了的一个人,文韬武略都有所涉及,而且还是天下一等一的美男子。
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是这个样子,她出口成章、条理分明,而且长相的确如传闻一般帅气明朗,除了有些女子的阴柔,其余倒是一副俊俏郎君的模样。
若是晏殊没有胖起来,倒的确是能压过这个耶律皇子一头,但如今……
不过好在晏殊虽然肚子起来了,但肚子里的货却还是没少下去,在才华上对标这个佛宝奴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作为东道主他不好多说话,只能默默的看着这辽国皇子在那张牙舞爪,逼得大宋才子们节节后退。
“词令既是要晚些,那就来写个诗吧。既然诸位都不肯出题,那我便以这风花雪月四字来出题,一字一首诗,可否?”
这最是常见的诗题,却让在场的人犯起了难,因这越是常见的题就越是难写,要不就是古人珠玉在前,要么就是陈词滥调。
晏殊倒不慌,他眼珠子一转便已成了诗,可其他人却犯起了难来,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了起来。
而这时宋北云却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一只手撑在矮桌前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影绰绰。
“醒来了?”
晏殊走上前:“管管你的皇子殿下,她已在大杀特杀了。”
宋北云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来,喝酒。今日来个微醺胜买醉。”
佛宝奴慢慢的从前面走了过去,嘴里还吟着诗,听上去倒也是对仗工整,意境十足。
宋北云微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侧过了头,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吃了口冷菜。
“管她作甚。”宋北云继续斜靠着,醉眼迷离的看着晏殊:“有你不就够了么。”
晏殊看出他确实是有些醉意了,只是摇摇头便要转身走开,可偏偏佛宝奴却捧着酒杯来到宋北云面前,万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北云:“你方才不是猖狂嘛,我倒是想看看你这风花雪月如何?”
小宋眯着眼睛抬起头看着她,笑盈盈的说:“山外青山楼外楼,好不好?”
“这算得了什么好?”佛宝奴笑道:“不过就是信口而来的句子罢了。”
“西湖歌舞几时休?”小宋满脸笑容:“我觉得不错的。”
嗯?晏殊听了这上半句,都有些来了精神,光是两句已经有了那花月之意,听着颇有些靡靡之感,西湖畔的楼外楼,歌舞不休彻夜不眠。
“暖风熏得游人醉。”宋北云伸了个懒腰,指了指佛宝奴身后那些都在看着他的人,语气陡然往下一沉:“直把杭州作汴州。”
这第四句一出,佛宝奴第一个变了脸色,他就是辽国的人,而且还是辽国的储君,可如今汴州却已是辽国领地,甚至正在策划着正式定都在汴梁。
可这话从宋北云嘴里一出来,那滋味就全变了,矛头直接怼在了佛宝奴的脸上。
当然小宋并不管这些,只是迷离着双眼,指着后头那些书生以猖狂之姿叫嚣道:“风花雪月,这雪够不够凉啊?”
那些书生中不少人都面带羞愧之意,有些甚至已经失了兴致,红着脸坐在那开始喝起了闷酒,国家支离破碎他们却仍在这风花雪月,深想起来的确是混账所为。
“宋北云!”佛宝奴凑到宋北云面前,恶狠狠的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宋北云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脖子,让她的脑门顶在自己脑门上:“我让你别太嚣张,差不多一点。”
佛宝奴甩开他的手,而晏殊眼看场面也有些失控,立刻起身重新招呼起来,过了许久气氛才算是热闹了起来。
而宋北云这时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着哈欠甩着袖子走到门口,手中捧着瓜子儿开始嗑了起来,看着天空中明晃透亮的月亮,默默计算了一下,他来这个世界快十二年了。
不知不觉就快十二年了……往年中秋节他都会一个人躲起来,不是俏俏、玉生、红姨不能给他温暖,而是他始终忘不掉自家的爹妈。
不过今年可能是躲不开了,因为他也有家了,也快当爸爸了。
“老爹老妈,我也快当爸爸了,你们不用担心了。”宋北云朝着月亮笑着说道:“我挺好的,真挺好的,老天爷挺眷顾我的。”
在他自言自语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晏殊的大脸,晏殊递给他一杯热茶:“好些了?”
“还行。”小宋再次打了个哈欠:“你们打算闹到什么时候?我还挺想跟你单独喝几杯的。”
“明日吧,明日赏月之后,我去寻你。”
“嗯,我给你准备烧鸡。”
“好啊。”晏殊笑着捶了宋北云一下:“你也小心一些,这些日子朝堂中不少人看你不舒坦。”
“不就是因为太顺利了么,没事。”宋北云摆手:“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会处理。”
“天下事没有你算计不到的?”
“有啊。”宋北云颇为无奈的摊开手:“比如公主肚子大了。”
两个男人心领神会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听在佛宝奴耳朵里格外刺耳,她被宋北云刚才那首诗给恶心坏了,如今不找回一番场子,她今晚一定没法睡了。
所以她转过头又一次走向宋北云的方向,而晏殊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回身继续招呼宾客。
“既然你醒了,那我便要出题了。”
佛宝奴仰着下巴看着宋北云:“敢不敢接招?”
“总该有点赌注吧。”宋北云走会堂前,往主宾位一坐:“今日大家做个见证,我与辽国皇子立下赌注,若是我答不上辽国皇子的题,做牛做马只凭差遣。”
佛宝奴看向他,眯起眼睛:“好,若是你答上来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
气氛再一次热烈了起来,而佛宝奴指着小宋继续说道:“宋北云,今天若是你答不上来,你便随我去辽国!”
堂上的人嗡的一声就炸开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人便是臭名昭著的宋北云,更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也能对着宋北云指指点点!
不过他的身份暴露之后,不少人发现这宋北云也并非是个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也没有三头六臂身高八丈,反倒是个偏偏公子哥,除了眉宇间有一股子煞气,其余的倒还颇顺眼。
这民间都说他是九千岁,如今一年的确倒是猖狂无比。
“那若是我答上来了呢?”宋北云笑道:“你该是怎样?”
佛宝奴轻笑起来:“我做主还你大宋一州!”
“唉,幽州是吧?”宋北云起身:“好,就这么定了!你别后悔。”
“那自是不后悔。”
而这时晏殊一脸冷静的走上前,伸手阻拦:“两位先稍事休息,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要通报一声。”
“去!”宋北云一甩头:“去告诉官家一声,我宋北云要给大宋收复幽州了!”
幽州本就不在大辽手中,佛宝奴被拆穿时还有些语塞,但没想到宋北云居然答应了,这一下阿奴可真的搞不懂这宋北云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古怪的东西了……让人惊奇。
小宋很松垮的坐在那端着酒杯,两边的士子都已坐好,佛宝奴则静静的坐在小宋对面,场面凝重,仿佛一触即发。
“等会,我要的可是千古名篇。”佛宝奴笑道:“你可莫要给我凑数。”
“好。”宋北云歪着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你放马过来便是。”
“那宋大人可想好了去辽国之后,住在何处?”
“给你挤挤行不行?”
堂上隐隐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而佛宝奴却一拍桌子:“我看你猖狂到几时!”
晏殊那边也快马加鞭来到了宫门外,通报之后就被小鱼引入了宫闱之内。
赵性此刻还在书房批阅奏书,见到晏殊来了之后,他抬起头:“宋北云那龟孙子又闹什么啊?”
“他在赌幽州……”
赵性手中的笔一划,赤色的朱砂墨从奏章的一头划到了另外一头。
“啊??你再说一次。”
“官家。”晏殊拱手道:“宋北云正在与辽国大皇子赌幽州。”
第405章、二年9月20日 晴 一曲江湖谁不知
诗会是个什么地方?说白了就是个呼朋唤友、结党营私的地方,许多千古名篇都是从这种场合里出来的,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文人相轻这种事自古就没变过,而如今大宋的文人圈子里有个很好玩的鄙视链,同样是文人写诗词的看不起写散文的,写散文的看不起写骈俪文的,写骈俪文的看不起写小说文的。
而写小说的宋北云看不起他们所有。
报纸上如今每天都会有各类小说在连载,这帮写小说的大多数是底层的文人,他们为了几口粮食每日绞尽脑汁的琢磨,最终还是抵不过高堂名士的三言两语。
不过这些人在民间的号召力还是有的,宋北云手底下十三家的报社中,有九家都因为各类小说赚了不少钱,剩下四家则为官报、农报、工报和商报,勉勉强强保本,逢年过年发发员工福利还要亏本,但因为这四类报纸的专业性都比较强,所以即便是内部已经有人建议他把工农商报合并,但他却并没有照做,因为工报的Logo是个锤子、农报的Logo是个镰刀、商报的Logo是个象征车轮的圆形,三样合并到一起之后他感觉有些冒犯了。
话说回来,如今在这诗会上,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旁边的文人么也不知道该支持谁,支持宋北云情感上过不去,因为宋北云这人在读书人那边的口碑极差,许多人私下表示恨不得生啖其肉,虽然现在那些说想吃他肉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但心里还是抵触的。
可要支持辽国大皇子吧,大义上又过不去,毕竟辽国吞掉了大宋半壁江山,又逼迫大宋采取辱国的朝贡制,每年给他辽国上供。这要支持辽国的话,官府会不会找上门还不清楚,但名声恐怕就也是要臭了大街了,背负一个汉奸之名,谁也顶不住。
所以场面上变得鸦雀无声了起来,气氛愈发凝重。宋北云在喝酒,佛宝奴在把玩一串珊瑚珠,看似都是无所事事,但他二人那针尖对麦芒的气势却是让人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现在在晏殊回来之前,气氛已经涨满了屋子,佛宝奴一副潇洒而宋北云一副半醉不醉的浪荡。宋北云不用太过于准备,因为他现在心情其实是不好的,因为中秋节嘛,这位异乡旅人一年难得的矫情日,即便是春节他都没有这么矫情。
紧张的么,大概就是佛宝奴了,她心里是慌的,因为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底子,更不知道如果真的输给他的话,割让幽州这件事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但无论怎样,这场赌都值得试试,因为赢了就等于把宋北云赢了去,而赢了宋北云就等于赢了天下,这一点佛宝奴不敢确定但作为女人她有一种别人无法比拟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她,宋北云值这个价。
一个时辰左右晏殊姗姗来迟,不光是带着圣旨,还带着一份文书。当然,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这青年穿着低调,看不出有什么特色,一进屋就走到角落坐了下来,甚至于连小宋都没有注意到他。
“大宋皇帝诏曰……”
圣旨一来,屋子里所有人都集中在了前面排好了队,虽不用下跪,但整装肃容还是要的,唯独宋北云还斜靠在椅子上,打着鼾不问世事。
圣旨的内容是关于这次赌约的,见证人就是大宋皇帝,而那份文书则是关于赌约成立之后条件生效的内容。
这是晏殊说破嘴皮子才让赵性同意的条款,因为他知道宋北云不会输,但赵性并不知道,他并不想用小宋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幽州。
但经过晏殊的游说,条款上除了幽州之外,还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免掉大宋的朝贡。
佛宝奴看完文书之后,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轻笑一声签下了协议,不过她也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她赢了,宋北云出境时宋国皇帝不允许以任何方式阻挠,否则就视为发动战争。
晏殊回头看了一眼角落,然后点了点头,在文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乎,这份看似儿戏的赌约在双方皇室的介入下,成了一份正儿八经的契约书。
佛宝奴签完之后,她走上前摇晃起宋北云来。小宋幽幽醒来,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起来:“阿奴挺漂亮的。”
佛宝奴俯下身子凑到他耳边说:“若是你输了,今夜开始你便是我的人了。”
“包侍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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