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竖起三根手指:“天底下能把这个办得如此娴熟的,只有三个人。”
“愿闻其详。”晏殊专注了起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三位英雄。”
“一个是赵相。”宋北云轻轻敲着桌子:“赵相知其意也明白里头的门道,利用信息不对等来谋划这件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赵性和晏殊对视了一眼,晏殊摇头道:“我岳丈这些日子恐怕心不在此,他每日都要去医学院门口看看,已经掌握了那个疫苗的接种日期,还放下狠话说谁拦他为天下先,他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外。”
“嗯,赵相这些日子魔怔了。”赵性也点头道:“整日神神叨叨的念着那疫苗的事。”
宋北云笑道:“那有着能耐的第二人,就是我家徐立。徐立绝对是当世商道的绝顶天才,冷静沉着、思维敏捷,还有自己独特的信息情报网,在达官贵人里头铺了一张巨大的网罗,你我他都在这张钱网中,挣脱不得。但不可能是他,因为他与我,就如我与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杀敌一千自损一万二千八。”
“哈哈哈哈哈……”赵性乐不可支:“你都是从哪学来这等污污糟糟之言?”
“商人嘛,最计较得失了,所以亏本的买卖,他定然是不会干的。不然也不至于非要把富可敌国之财拿出来投到官家身上。”
“嗯……是这个道理。”赵性点头:“那这第三人呢?”
“哈哈……”宋北云晃着二郎腿:“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了。”
“谁!别卖关子。”
小宋一只手撑在下巴上:“耶律佛宝奴。”
“他?为何是他?”赵性皱着眉问:“此事对他并无好处啊,若是大宋不给他供应了,他该如何?”
“他要的是我啊,官家。”宋北云指着自己:“这小娘……小娘娘腔处心积虑就是要把我整去辽国,这件事一旦爆发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宋不再给大辽供货,然后我这始作俑者被推出去当背锅的人,革职抄家、一无所有。”
“嘿……”赵性一拍桌子:“到时他便来捡个便宜,带你回辽国。只要你一过去,大宋有的他辽国也都有了。”
他说完之后,突然就勃然大怒起来,一贯温良的赵性口出污言:“他娘了个批的!”
“论眼界、论能力、论谋划,说实话啊……官家,你是不如那佛宝奴的。”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但有一点,你甩他十万八千里,就是你心胸之博大,千古多少帝王里,你都排的上号。”
“哎呀……能让你夸一句真不容易。”赵性顿时乐开了花:“朕也知道,朕不是那种雄图大略的人,毕竟自小就是按那脑满肠肥的世子来养的,能有什么能耐嘛。”
“唉,你错了。能当上皇帝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挺稳当,这就是不得了的能耐了。”宋北云认真的点头:“你别小看自己哦,若换上是我,我跟你讲我早就被造反的人把头挂在城门楼子上了。”
“哈哈哈哈哈……”赵性在傻乐,不过乐过之后,他倒是轻轻拍了拍桌子:“想个法子,弄一弄那佛宝奴,朕咽不下这口气。”
晏殊耸耸肩:“说到弄人,还是小宋最厉害。”
“别人叫我小宋可以,你得叫我叔爷。”宋北云指了指晏殊,然后继续说道:“这件事还得官家配合我,我争取弄她一发。”
“怎么配合,你讲出来就是了。”
第411章、二年9月28日 晴 陡然霹雳晴方好
听闻赵性朝堂震怒,表示要严惩皇城司使宋北云,彻查其履职以来一切账目,并将宋北云贬官收监以儆效尤。
如今宋北云被关的事,已是满城风雨,清流士子弹冠相庆,大喊官家英明、高呼大宋有救,官场上更一片欢声笑语,这不知死活的宋北云总算是下去了。
这大起大落之间不过匆匆一年,不少人都在感叹那宋狗咎由自取,少年成名到底是无根无底,心性不稳自然难以恒久。
不少人都在打探宋北云到底被关在了什么地方,但却无人能告知,听闻说是他平时作恶多端害怕被人谋害所以偷偷关在了皇城司的天牢之中,等闲见不着一面。
这满城风雨闹了三天,终于稍微安稳了一点,大家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奸臣宋北云在四朝元老庞太师的死柬下被拉下了马。
各类报纸都用大篇幅报道了这件事,但若是有心人仔细留意却是可以发现,虽然多家报纸都用大篇幅笔墨在报道这宋北云的故事,有纪实、有戏说,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但官报上头版头条却刊定的是关于来年税制改革的三十问,第二版上则是《热烈庆祝第一届宋辽公主选婿大赛将于七日后正式召开》。
关于宋北云的消息在第七版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而且只有一句话《皇城司任免通知》。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有些嗅觉灵敏的已经感觉出来不对劲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得劲,想要仔细深究但却又找不到可以问的人。
大家也渐渐的把这件事从重点关注变成了闲聊时的谈资了,宋北云这三个字也在太师死柬的第三日开始逐渐从大众视野里淡了出去,转而是开始讨论那个选驸马的活动。
选驸马当然是比宋北云要热烈的,因为不管是娶了大宋的公主还是大辽的公主,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且不说大宋的公主有多漂亮,就光是大辽的公主听说也是个顶个是美人儿,只要是能被选中那可以说是修了八辈子的德行了。
而小宋此刻正蹲在自家院子里挖蚯蚓,打算下午去河边钓鱼,这几日赋闲在家的日子,可是他最爱过的生活了,天气也变得不冷不热,河中也正是鱼儿肥美之时,工坊那头这几天进度也良好,大量的产品正源源不断往辽国输送,而大量的原材料也正以低廉的价格从辽国输送回来,形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良性循环。
他刚好也没了职务,不需要去为什么事操心,所以这几天每天的工作就是早晨起来给妙言和俏俏做早饭,然后去买菜,在菜市边上看看两个老头下棋,去支招到被赶走为止,再回家做饭午休,下午一两点的样子金铃儿就会过来,然后他就会陪着金铃儿在院子里下夹子布陷阱,陷阱和夹子的位置一天一变动,天王老子来也躲不开。
等金铃儿感觉运动够了有些累了,她就会点晚上想吃的菜,宋北云就会拎着篮子再次去菜场买菜回来做饭,等晚上时候若是左柔不来找他去钓鱼,他就在家折腾一下农药的配方,要是叫他去钓鱼,他就出去钓鱼。
日子过得轻松加愉快,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多挖一些,今天我有多带一个人。”
左柔站在宋北云身边对他说道:“你平日不是放了许多在院中么,怎么就这么点。”
“你不能竭泽而渔啊。”小宋看了一眼桶里的蚯蚓,然后指着旁边台子上的糯米:“你把那个用酒拌匀咯,打窝用的,你晚上叫谁了?”
“安国公的女儿呀,安国公被调来了金陵,说是要接任枢密使。”
“那你爹呢?”
“我爹要当天下兵马大元帅了!”左柔骄傲地说道:“好像是要入中书省当相国。”
宋北云斜着眼睛看了看左柔:“你这大嘴巴……可不许乱说。”
“哦……”左柔兴高采烈的走到宋北云身边来回走动着说道:“到时候我也是相国之女了,你说我能不能领兵打仗啊?”
“做梦。”小宋起身:“你就别指望这些了,你不配。走吧,肉该蒸好了,去吃饭。”
左柔看到小宋不支持自己,满脸的不高兴,但却架不住馋虫勾引,拽着他的衣角就跟着一起去到了饭堂。
“我发现你不穿你那身狗皮了,气色都好多了。”妙言端着碗看着宋北云笑道:“之前整天阴沉沉的。”
“没办法嘛。”宋北云叹气道:“天底下哪有人是轻松的呢,我穿上那一身衣裳,就得时刻提醒我是谁我要干什么我不能干什么,能开心才有鬼呢。”
“等会你见了安国公的女儿可不许说胡话,人家可是大家闺秀。”左柔在旁边提醒道:“还有不许跟她眉来眼去的。”
“你是不是疯了?我是有病是么,见个人就眉来眼去的。”宋北云往碗里倒了些菜汤,囫囵着开始吃饭。
不过这边正吃着呢,院子里突然想起了咔哒声,左柔立刻想去看,但宋北云却手一拦:“别去管,好好吃饭。”
不多一会儿,后院里响起了佛宝奴的呼救声,宋北云这时也吃完了饭,跟左柔、巧云拿上了渔具和驱蚊的东西往外走了出去,到门口时,他回头对俏俏、妙言她们说:“你们俩去对付她,然后等会金铃儿打个圆场,要急匆匆的敲门进来让她们俩想个法子救救我,说我现在在大牢里可怜的不行。”
“行行行,你真是一肚子坏水。”金铃儿笑着站起身:“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一番,桌子赶紧收了。”
宋北云走了,这边也准备妥当,俏俏用清水洗了脸,看上去一脸憔悴迷茫,妙言就不用特别的准备,从小在画舫长大,演技绝对一流。
他们将佛宝奴从外头迎了进来,她一瘸一拐的走进屋中,皱着眉头问道:“宋北云那厮呢?”
没有人回答她,佛宝奴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宋北云被抓这件事应该是没跑了,她脸上皱着眉头但转过身时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而正在这时,外头的大门被砰砰砰的敲响了,俏俏无精打采的去开了门,金铃儿冲了进来,她撞撞跌跌的脚步看着就很慌乱,走进来之后她立刻就哭出了声音,抱着妙言就哭得不能自已。
她哭,妙言也哭,而且妙言演技更加精湛,眼泪说下来就下来,把里头的佛宝奴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俏俏这时也走了上去,带着哭腔说道:“莫要哭了……现在要好好想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皇兄那边说不通道理,铁了心要杀一儆百。”金铃儿抹着眼泪,声音悲凉:“快想想法子吧,不然真的就麻烦了……麻烦了呀。”
金铃儿急的直跺脚,而这种事两个姑娘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所以三人一时之间抱头痛哭了起来。
这在旁边偷听的佛宝奴眼睛却在这时亮了起来,她咳嗽了一声:“三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如此姿态,小生可是很为难啊。”
“你滚!”金铃儿仰头骂道:“你来做什么?”
“哎呀,小生与宋大人也是有些情谊的,如今得知他遭人陷害蒙难,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忿,自然前来看上一看。”佛宝奴坐了下来:“若是几位姑娘不嫌弃,倒是可以与我细细说来。”
佛宝奴那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看着其实是有点可爱的,她越是想摆出类似宋北云那种嘴脸,她女儿家的姿态就暴露的越发明显,但她却浑然不觉,可能她还觉得自己很帅。
不过既然鱼儿咬了钩子,那自然是不能放过的,金铃儿就开始在她面前胡编乱造了起来,大概就是关于宋北云现在的情况多么危机多么难办,如今他被秘密关押,即便是公主也没资格见他。
“那公主殿下可知他被关押在何处?”
“知道是知道,但不肯让进啊……”
“无事,你说与我听便好。”佛宝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后一只手撩起金铃儿的下巴:“公主殿下莫要哭了,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金铃儿翻了个白眼,侧过头去,心里把她给骂翻了过去。
佛宝奴之后又闲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她不着急那么一会儿,所以美滋滋的就回去休息去了,毕竟这几天为了琢磨怎么把宋北云弄回辽国,她整宿整宿的没法好好睡觉。
把她忽悠走之后,金铃儿立刻跳了起来,笑着问妙言和俏俏:“怎么样怎么样,我演的好不好?”
俏俏在旁边笑着说:“妙言姐演的最好了,我就不行……”
“真是的。”金铃儿噘着嘴不开心地说道:“什么都比不过你是吗?没有你漂亮,腿没你长,就连这个都不如你。”
妙言眉头一挑:“可是有两个东西你天下无双哦。”
金铃儿一听顿时冲上去跟妙言打闹在了一起……
第412章、二年9月29日 晴 一出好戏唱四方
白念安初掌皇城司,他却不敢有半分马虎,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里头是什么角色,他能当上皇城司使跟能耐什么的也许有些关系,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抱住了好大腿。
天下人都在说宋大人失势了,但白念安心里门清,这种失势就是一种权衡罢了,毕竟没见过也没听过哪个落马的官员值得官家亲自登门拜访的。
今日一早,宋大人找上门来,说要借牢房一用,这种事还有什么说的?白念安立刻吩咐人去打扫出了一间牢房,甚至把别的犯人都给转移掉了,十几个人花了整整一上午将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但因此却被宋大人给骂了个狗血喷头,白念安这才明白自己是干了一件多么蠢的事。
“天底下,哪有死囚住这种牢房的?”宋北云指着窗明几净还点着熏香的牢房:“啊?你怎么不给我配个姑娘呢?老白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卑职明白……”白念安也是笑了出来:“宋大人……卑职是真的干了件蠢事。”
“不怪你,你也是好意。”宋北云无奈说道:“去叫老傅过来,给我化妆,你再给我准备一个牢房。”
“是。”
老傅是皇城司里专门的化妆师,这人曾是在市井上捏泥人的,后宋北云见他年老体弱但手艺极好,就把他招来了皇城司。
这老头那可是一身的手艺,特别是仿妆这一门简直就是绝了,什么淤青、什么烂肉、什么脓疮,在他手里就没有做不出来的效果。
其中这鞭伤最是惟妙惟肖,即便是怼到脸上去观察都看不出来有任何差别,皇城司用这一招查内奸、查贪腐,无往不利。
“宋大人好……宋大人。”老傅是个小老头子,干干瘦瘦的,若不是宋北云他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哪轮到在衙门里带徒弟吃香的喝辣的,所以他见到宋北云极是尊敬:“您叫属下啊?”
“老傅啊,给我弄个一身伤。”宋北云笑道:“精细点。”
“唉,好嘞,小老儿这一点手艺等会全交代在宋大人这里。”
这仿妆要用到鱼胶、颜料和草木灰之类的东西,虽然不怕水不怕蹭,但过程倒是要挺久的,宋北云躺在床上一边聊天一边等着老傅在他身上折腾。
“老傅啊,听说你儿子前几日续了弦啊?”
“嘿嘿……承蒙宋大人关照,是续了个小寡妇,还挺不错的。”老傅一边摆弄一边笑道:“我那孙儿过些日子也要去读书了,这可都是蒙了宋大人的恩典,不然谁看得上我那瘸腿的儿子呢。”
“别这么说,老傅你是靠手艺吃饭的,多多带徒弟出来,以后别说儿子了,光徒弟给你养老送终都够了。”
“嘿嘿……好说好说。”老傅满面红光地说道:“都是宋大人的恩典,要谢谢宋大人啊。”
聊着聊着,宋北云居然睡了过去,毕竟昨夜钓鱼没怎么睡好,定国公之女和安国公之女又咋咋呼呼的,钓只蛤蟆上来都能惊呼半天,弄得小宋昨日夜钓只带了一把小葱回家。
老傅不敢弄醒宋北云,轻手轻脚的摆弄着,而他的大徒弟也过来打下手了,两个人一起倒是快上了不少,可即便是如此也弄到了下午时分才算是摆平。
画了仿妆的宋北云要多惨就有多惨,身上就像是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脸上也是鼻青脸肿的,手指处还像是骨折一般歪曲在那,但要是让小宋五指张开的话就会发现,上头的扭曲完全都只是以色彩和图画造成的视觉效果,并非真实……
带着妆在食堂里吃了顿饭,他就进了牢房之中看了一圈,发现还不错,就是脏臭了一些……
所以他就坐在白念安的办公室里跟他聊着天等着阿奴过来。
果然,到了傍晚时,外头通报有人想要探监,而且指名道姓的要见宋北云。
白念安看向小宋,小宋摇头:“那是个聪明人,你要是马上点头同意,她肯定扭头就走。所以得跟她拧着来,她会想办法进来的。”
“属下明白。”
“行了,我看看时间啊。你差不多也该走了,去陪老婆孩子去吧,这里你在反而不方便。”
“是。”
一切安排妥当,宋北云也在一个时辰之后进入了地牢之中,这是死牢条件极差,不过好在并没有什么人,所以也就是些霉变的味道,并不碍事。
看守对小宋极恭敬,可说是毕恭毕敬,他们大概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些事在成年人那边就讲究个心照不宣,大家各司其职就好,没必要去废话。
躺在新稻草上,小宋翘着二郎腿静静看着巴掌大的窗口外头的一轮月光,第一次从囚犯角度看天空,感觉的确是有些微妙,细细体会一番倒是还挺压抑的。
当天色大暗时,佛宝奴又一次出现在了皇城司大牢的面前,她跟门口守卫聊了一阵,然后拿出了身上的金银财务递给守卫:“两位大哥,我只是进去跟那宋北云说上几句话,他虽是死囚好歹曾也是你等上官,如今蒙难也不至连朋友相见都不许吧?通融通融。”
手里捧着金银的典狱使,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今日风寒甚紧,我等兄弟去吃碗馄饨再来也不打紧,反正里头还有兄弟。”
“说的甚是,这便去。”
他二人像是没见到佛宝奴似的,结伴离开了。佛宝奴嘴角露出笑容,推门走了进去,里头的看守被她用同样的法子给打法了,那两人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佛宝奴,竖起一根手指:“一刻钟,多一分都不可。”
“多谢看守大哥。”
佛宝奴道谢之后,举着火把来到宋北云的牢笼之前,看到里头的小宋满身是伤的躺在牢里看着天空,眼中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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