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这……你懂个球!”
帐篷里顿时传来了欢快的笑声,不过调侃归调侃,这些大头兵的确是对宋北云赞不绝口的,自从长安军改以来,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粮饷上去了,还有休沐了,虽然作训比往常更苦了,但吃这口兵饭,干的就是这个事。
以往他们上战场就是心惊胆颤的,真正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可现在虽然还是上战场,但后勤也好、装备也好都是顶呱呱的配置,再看敌人那些寒酸的东西,他们都觉得要是真的被那些个玩意打死了,真的就算是自己运气不好,命该有此一劫。
“要是让我听见有人说咱们宋大人一句不好,我头给他拧下来。”一个老兵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以往我们这帮丘八遭人瞧不起,就连朝廷都没将咱们当人。自从宋大人来了之后,我这走路都是昂着头的。”
“老贾,我与你讲,现在不同往日了。以往当兵都是走投无路,现在你想来还来不了呢,每个月能有五贯钱的粮饷,别人家不知有多羡慕。”
正在这时,外头的军号声突然响了起来,所有士兵不管是在床上睡觉还是在喝茶打屁,全部第一时间开始整备。不久之后就见一队队士兵整齐入列。
接着杨文广走到阵仗前头,大声喊道:“我与你们讲,我刚刚得到消息,宋大人今日晚些时候便会抵达,到时候你们都给精神点,若是让老子在宋大人面前丢了人,可别怪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喊完话,音量再次提高:“听见没有?”
“明白!”
“都张不开嘴吗?大声点!”
“明白!!!”
五万人的队列,后头的人也许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前头跟着喊后头自然也就跟着一起喊,五万人的声音可谓是响彻云霄,就连远处的城池中都听到了声音,他们当时还以为是宋军攻了过来,等到城防士兵全都登上了城门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延安府的守将是西夏李家曾经的家臣,算是贵族之一了,但随着西夏在几次战争中的失利,如今西夏已经破落不堪了,他们这些贵族更是度日如年,因为不知皇帝什么时候就会将他们当成养肥的猪给杀了。
特别是今年,西夏朝廷突然对他们这些人的封地进行了丈量,说是要根据封地的实际大小来进行加税。
这日子还能过?他们本身就快将封地上的税收到了一百年后了,现在突然加税不就是等于要他们的命?
索性到时候被西夏皇帝给砍了,还不如早早反了。于是乎西夏的贵族们纷纷开始拉开了割据和造反,整个西夏如今已是七零八落。
但倒霉就倒霉在延安府当时在刚起势的时候不小心将大宋的使者扣了下来,等到守将知道之后,他恨不得将干这事的人的脑袋给砍下来,当日晚上就把大宋的使者给放了。
可谁知道那使者路上出了什么事,最终还是将宋国的大军给引来了。这玩意解释也没法子解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呗,幸好这些日子大宋的军队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驻扎在城外罢了,可就是这样驻扎也不是个事……如今已是入冬,城中的食物捉襟见肘,再这么围困下去,恐怕是要吃人了。
这些被装备精良还拥有轰天炮的宋军围困的西夏人,如今就是惊弓之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吓得半死,别说让他们出城迎战了,就算是站在城头上放哨都得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因为大宋的火神营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集结是为何事?”
守将名为李森,他本姓高,追随西夏皇帝后得赐李姓,当年也算是赫赫有名的猛将,但后来成为贵族之后,整个人都怂了,别说跟宋军交战,就是听到他们的动静都吓得发抖。
反正是冬天,别人也不知是冷还是怕。
“将军……尚不知情,但探子来报说他们一早便开始打扫营房,修剪草木。想来应是有什么大人物来。”
一听大人物,李森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空白了,他手哆嗦着抬起来:“去打听打听,哪个大人物。”
正在说话间,一个满面尘土的探子冲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将军!不好了!宋北云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李森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好不容易才强行让自己没有眼前一黑。等镇定许久之后,他的声音里已经有掩盖不住的恐惧了。
“宋……宋北云……就是那个一日破襄阳的宋北云?长安监备宋北云?”
“正是。”
“完咯……”
李森的声音中带着绝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家人被活埋的场景,他哪能不知道宋北云是谁呢,他生平事迹可是不胜枚举,但最震撼人心的便是他喜欢埋人……
所到之处都会挖出大坑,将胆敢反抗者都扔入坑中,想到那种窒息的恐怖,李森下意识的开始了急促的呼吸。
“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李森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现在心里拔凉拔凉的,如果这会儿要是有个人过来跟他说“宋大人说了,投降不杀”,他立刻就能把城门给打开,然后自己举着手走出去亲自给宋北云牵马进城。
但问题就是那可是杀神宋北云,他能杀人绝对不接受俘虏,说白了就是投降恐怕都难逃一死……
“李杨。”
“孩儿在!”
林森的眼眶发红,手上颤抖:“去,带你婶娘和祖母躲入坑洞之中,等过几日再出城逃跑,切莫让人发现了……”
“爹爹,孩儿想出城迎敌!”
“混账!”李森也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量,暴呵道:“你可知来者是谁?莫要说你,便是草原的鞑子都挡不住的人。破辽、伐金、北征草原、西讨大夏,他没有败过啊!你是家中独苗,快些躲避去吧。”
“爹爹……”
而就在城中生死离别之时,宋北云的车驾已经来到了大营之中,他看着周围的士兵在列队欢迎,二话不说把杨文广拎到了将军帐中给骂了一通。
“胡闹!”宋北云一拍桌子:“这是让你讲面子摆排场的时候?若是这时敌袭突防,你如何应对?”
“他们不敢的,西夏人都被咱们吓破了胆子,前几日我去叫阵,他们连头都不敢露。”杨文广笑道:“我可不是那个莽夫潘惟熙,咱们营帐外各处都埋了地火,他们突防?就凭那些西夏佬?”
宋北云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下次再给使这种排场,我抓你去喂猪。”
杨文广嬉笑着走上前,将周围的地形地势图摊开给宋北云看:“城外虽是有大片沟壑,但冬日之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此地地势复杂,又有大雪覆盖,若是胡乱突围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加之这些日子我军又在周遭修建了地堡,西夏人插翅难逃。”
宋北云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不要轻举妄动么?”
“自是知道,还是地势复杂,对谁都是易守难攻。他们无法突围我军若是随意攻城,因无法调用重炮,恐也是伤亡惨重。”
“嗯。”宋北云点头道:“延安府这边叫高原丘陵沟壑区,地势极复杂,几乎无法使用重火力,贸然行动恐怕是要吃败仗的。”
“嘿嘿,还请云帅指示。”
“少跟我油腔滑调。”宋北云坐在位置上看了一会这几日的情报汇总,抬起头问道:“轻炮有几门?”
“轻炮不少,可破不了城墙。”
“嗯……”宋北云点了点头:“今日开始,早晚炮击延安府。”
“啊?”
“让你炸就炸,别用尖头弹,用圆头的。动静越大越好。”
杨文广眼珠子一转:“宋大人……你这是要?”
“心理战。”宋北云合上册子:“每轮炮击之后,再想法子往里头扔传单。告知若是不投降七日后便会有重炮轰击。”
“可是咱们带不了重炮啊。”
“他们知道么?”小宋眼睛一挑:“他们只知道有炮,哪里知道什么轻重炮。”
“明白了。”杨文广一拍手:“吓破胆!”
“别管那许多,炸上三日。早晚炸。”宋北云点头道:“炸到他们鸡犬不宁。”
第652章、六年1月9日 晴 有西北风起兮
圆头弹丸穿透力并不强,但里头填充的爆炸物给予震撼却是十足的,每一次爆开在城墙上时,都犹如一柄重锤击打在地面上一般,隆隆的颤动一直蔓延开来,宛如惊蛰时的春雷。
整个延安府的军民都在瑟瑟发抖,从守备将军到普通百姓无一例外,他们许多人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下感受火炮的威力,那种震撼和绝望,绝对不是光靠说它如何如何无敌所能形容的。
这已是非人力所能对抗的东西了。
连续三日的攻击,城中现在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谁也不敢打开城门,因为他们害怕,害怕的不是宋军而是那亲自坐镇的宋北云。
曾经天下都敬佩大宋的福王,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皆是如此,因为福王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儒将,用兵入神却宽仁大义,绝无所谓坑杀俘虏之事。但如今福王不再领兵了,换来了一个宋北云,听闻此人是福王的弟子,但二人行事却是天差地别,外头那可就是个杀神,他的名声可比城外的大炮响亮太多了。
年久失修的城墙已经有不少地方出现了坍塌,城中的士兵也并不知道城墙还能抵御多久。
而偏偏在今早的一轮炮击之后,天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挂着布伞的纸团,纸团在空中时便会开始迎风飘散,散落到各个角落。
城中有人拾起,上头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写着一行很醒目的字“七日后再不开门受降,便以重炮攻城”。
这一下所有人才明白,这三日以来把整个城市炸得鸡犬不宁的炮,还只是轻炮……人家还有重炮没有使出来呢。
这一下本就人心惶惶的延安府立刻就被更加厚重的阴云所笼罩在其中。
“将军,城中已经无有粮食了。”
正躲在营中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延安府守将李森,手中还拿着宋军的传单,耳边却传来了一句这样让人绝望的消息。
士气低落、气候寒冷再加上断粮,兵家绝路一股脑都给他凑齐了。
本来为了起事,城中百姓的粮食就已经差不多被榨取到了极限,而如今没有商人进出,粮食告罄。那不出五日营中就会因为断粮而出现哗变。而即便是不出现哗变,那也会出现吃人肉的情况。
而一旦开始食人,那么延安府的士气和情绪会低落到无以复加,不用说应对宋军的重炮,恐怕就连他们的叫阵都可能导致全盘崩溃。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森脸色很不好看,但却仍然始终保持正襟危坐,但双腿在桌子下却是像筛糠似的抖动着,他现在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既不敢开门受降于那个煞星又不敢咬牙坚守城池,两难之下他如今已是近乎一夜白头。
而此刻,宋北云也正坐在大营之中吃着午饭,长安军中后勤极好,随队都配备有炊事班,虽然口味要比长安城中的饭庄逊色许多,但能够在这冰天雪地的大营之中吃到一口热饭菜,这帮丘八早就已是心满意足了。
“宋大人,我就特别奇怪。”杨文广端着碗吃着里头的面条:“您说啊,看人家大官,衣食住行什么都讲究一个排场,为何到了您这里却是什么都不讲究,吃大锅饭、睡行军床,却是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架子。”
宋北云对这种问题倒也是不奇怪,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道:“人开始没有追求了,就会追求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种事,他老早就跟妙言探讨过,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贪官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奢靡,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心中没有了追求。
这就和中年男人开始钓鱼、盘手串、玩核桃没有太大的区别。心中有更高层次追求的人,其实是没有太多心思花在这些东西上头的,就像为什么当年火热的革命年代里会有那么多人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去投奔向一穷二白的新主义,甚至不惜头破血流、身死覆灭。
在更高层次的追求面前,一切的繁华都是虚妄,饭菜不过果腹之物、衣冠不过保暖之物,再珍贵的食材能够有心中的理想珍贵吗?再奢侈的布料能够有眼中的光明奢侈吗?
只有人空虚了,才会去用这些东西填补人生,火热的年代中那些咀嚼着树皮的人们可是真切的创造了一个新世界的。
“所以说我为什么总是与你们说,勿忘初心。一辈子都要争取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人,不然一旦放弃了,人人就都成了讲究排场不切实际的咸鱼。人完了,国家也就完了。”小宋将面碗放下:“三天了,他们还没开门受降?”
“看来是硬骨头。”杨文广一抹嘴:“要我说,不如就直接让土工去炸了城墙,一鼓作气的杀进去算了。”
“那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誓死抵抗了。”宋北云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的名头吓坏了这帮人。”
“那该如何是好啊?总是这般耗着可不是个事,我答应弟兄们回去过年的。”
“把嘴给我闭上!”宋北云眉头一皱:“战场上绝对不能说这种话,什么打完这场仗就回家成亲,带兄弟们回去过年,这是大忌讳。”
“没有啊……我都不知有此忌讳。”
“现在有了。”宋北云站起身,撩开帘子看向远处的城池:“这样,听我号令,大营推进到城池之下。”
杨文广不需要问为什么,他直接领命便开始拔营,队伍就这样开始陆续前进到了敌方城池之下,一里地对于这样的大规模战争来说,近乎便是脸贴了脸,甚至现在连炮兵阵地都不能不开始往前移动,否则一个不小心都可能炸在自己的大营之中。
等大营重新驻扎进行布防之后,宋北云命所有伙夫开始在阵前做饭,有什么好的就放什么好的,香料敞开了放。
能将人装进去的大瓮,阵前摆了两百口,里头炖煮着羊肉,香料和羊肉混合的味道飘飘洒洒的就无孔不入的进入到了延安府高大的城墙之内。
这还不止,铁锅中翻炒着的腊肉,那滋味更是让人欲罢不能,就连宋军中这帮日日吃三餐的家伙闻到了香味都直流口水。
可怜那守城的士兵,看着手里干硬的面饼,而且每人只有半块,又闻到那城外飘来的肉香,他们心中可谓是有苦说不出来。
“他娘的,这些宋军简直该死!”一个守城的偏将愤愤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面饼,深吸一口空气中的肉香:“这不是生生在气人?”
旁边的副将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用一位宋国商人送给他的“千里眼”偷偷朝下望去,看了一圈之后,他缩回了脑袋倒吸一口凉气。
“朱将军……宋军在城外埋锅造饭,那锅里都是肉……”
提到肉,这位偏将也是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接过“千里眼”眺望而去,却发现城外还真是支棱起了一口口大锅,这个距离加上这宝贝“千里眼”,那是锅里炖的是什么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哎哟哟,羊骨棒子。嘶……这腊肉好啊,五花三层!”
“朱将军,您可别念了,我这都快哭了。”
听到自己助手的哀求,那偏将靠着城墙坐了下来,轻叹一口气:“咱们多久没吃过肉了?”
“三个月前倒是吃过一次鸡,是个宋国的商人孝敬来的。”
“唉……”偏将摇头轻叹:“再这么下去,想吃肉怕是就只能吃人咯。”
将领都是如此,下头的士兵更是不堪,没挨过饿的人绝对难以理解那种被饥饿寒冷折磨得翻来覆去后突然问道食物香味的感觉。他们现在每日配给只有半块烤饼,无油无盐。
这面干巴得像块石头,吃下去之后在肚肠里翻江倒海,本还有些腌菜,可前几日腌菜也断了供,再加上宋军连日炮轰,导致他们睡也睡不安神、连头都不敢冒,精神压力本身就巨大无比,现在倒好……宋军没来,羊肉的香味倒是先来了。
“将军不好了!”
正在李森端起一碗面糊糊准备吃饭时,外头有人奔向他的帐中,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宋军自落营城下之后便开始埋锅造饭,如今已是军心不稳,方才城防守将还斩了两个想要私自开城门投敌的军士,再是如此下去可就要哗变了,将军!”
一听此言,李森手一哆嗦便没有端好手中的碗,面糊泼洒了一地。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了,一个是打开城门全部士兵杀出一条血路,撤出延安府。二个便是开门受降,否则明日粮草一断,再被城外宋军这样一撩拨,大营必哗变。
可两条路都可能是条死路,李森知道自己手底下这些西夏士兵根本无法跟宋国那些看着就厉害的精锐对抗,人家有枪有炮,自己只有大刀长矛,硬拼只能是死路一条。
而开门……开门自己可就是要被活埋了呀。
“你……你先下去吧,我想想法子。”
“将军……”
李森挥了挥手,示意他快些离开。
而此刻城外宋军开始吃饭了,一人一碗羊肉汤,一人一勺子油乎乎的腊肉,配着刚蒸出来的馍馍,不知道滋味有多美。
站岗的仍在站岗,下了值的便围坐在火堆前聊着天,他们都是些粗人,聊的东西也都很俗气,但架不住大伙儿都喜欢,时不时还能从营地中传来各种笑骂之声,倒是看着的确不像是打仗。
“如果这时有人奇袭,该如何?”宋北云放下帘子,转头问杨文广:“奇袭大营,你如何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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