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第463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恶少姿态十足,对面似乎也预料到会有此一出,倒也是不紧不慢,拱手笑道:“宋老爷,我家老爷正是这浮梁县令,得知宋老爷来到了浮梁地界,当尽地主之谊。”

这时丁相刚巧从门口经过,他穿着一身商人的打扮,看着便是要去暗访了,宋北云瞄了他一眼,转头对那个官家模样的人说:“原来是县令,那我去去便去去吧。”

下头的马车早已经备好,但宋北云看到马车的瞬间就感觉不太对劲,因为这个马车绝对是逾制僭越了,一个县令再厉害也不配四匹马拉他,公卿之下两马到底,即便是小公爷也不过就是双马,到了定国公才配得上四马,福王爷进礼也不过诸侯驾五,赵性出巡才配得上六马双驾。

这一个小小县令凭什么四马?这人看来野心不小啊。

不过宋北云还是一步登上了马车,端坐其中好不安稳。而那个管家当时还明显的愣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被宋北云敏锐的捕捉到了。

现在看来这帮人是在给这位京城来的宋老爷上套呢,宋北云心中大概有了几分想法,不过却没表现出来,仍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翘着二郎腿,满脸的心不在焉。

官家随着那四驾马车一路前行,宋北云在车上思考良久,大概发现了这帮人打算用什么来腐化这位宋老爷了。

权力!权力对男人来说是难以抵御的诱惑,它是排在酒色财气之上的那一道龙门,过了这道龙门几乎便是要什么有什么了。

但很显然,他们错误的估计了一个事情,那就是现在车上坐着的人,是在皇宫中出入跟进自己家一样,睡在龙床上打滚都没人说话的人。

皇权对他来说不过也就是那样,睡过皇帝也揍过皇帝还给未来皇帝喂过奶,还有一个曾经可能当皇帝但却没成皇帝的人叫他爹。

所以对他来说,这什么四驾六架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在龙辇上日皇帝也就那样了。

马车缓缓来到了一处大宅而非衙门,宋北云被请下了马车,一路跟随那个官家进入其中,很快便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五品知县。

“来来来,宋贤弟快请坐。”

这位县令一见到宋北云表现的极其热情,甚至自降身份称之为贤弟,弄得宋北云表情都拧巴了。

不过按照人设来走,这声贤弟宋北云是断然不能应下的,他得表现出那一副京中恶少的目中无人。

“你便是浮梁县令?”

一副傲然姿态,对于这种在京中见多了高官的衙内来说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虽然让这位蒲县令有些尴尬,但他的心理素质还是颇为不错,很快就接过了话头。

“还不知此番宋贤弟来浮梁有何贵干?怎的不早些知会一声呢。”

“我与你很熟络?”宋北云歪着头看着蒲县令:“你这般的人,我见得多了,不过就是想借着我,搭上我叔父罢了。你用不着装熟,没那个必要。”

这简直就是社死言论,那蒲县令几时候被人这样羞辱过,他强压下火气笑道:“宋贤弟此言差矣,我曾在京城与宋少保有过几面之缘,也一并参加过诗会,见识过宋少保的才华,当得佩服。”

放屁。

宋北云心说老子压根就没见过你,还什么诗会,老子就只是参加过媳妇家的诗会,你凑什么热闹。

“后与宋少保相谈甚欢,后我出士时,宋少保还送了我一副字画。”

他娘的,这当官的是厉害啊,当着面这么胡说八道居然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甚至于这位满嘴跑火车的蒲县令还真的让人拿出了一卷字画,上头是一颗劲松伫立云雾之间,下头还真的是有宋北云的落款,就连他特有的宋体字都临摹得惟妙惟肖。

宋北云拿着这副“自己”画的画,表情扭曲成了地铁上看是手机的老爷爷。

心里琢磨着“这玩意怎么还有题词啊?”。

“疾风知劲草……”

宋北云念出来之后,真的是强忍着恶心把这个字画还给了这位信手拈来的大爷。

什么狗屁宋少保赐画,你他娘的画上的墨都没干透呢,还潮着呢!这不是糊弄鬼么?

不过看到这位大爷做戏做得如此十足,宋北云心中也有了个大概。

当年他在读大学的时候,看过果戈里的《钦差大臣》,那里头赤裸裸的讽刺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不同的是现在他被人当成傻子给玩弄了。

“这一晃已是多年了。宋贤弟,我唤你一声贤弟,只是因我早已将宋少保视为父兄。”蒲县令双目出神的看着窗外,似乎在缅怀什么:“若是没有宋少保,也就没有我之今日。”

他语气诚恳,眼神真挚,如果不是宋北云就是宋北云的话,换一个人还真保不齐被他给蒙过去了。只是这个人的脸皮是真的厚,他看着也有三四十岁了,怎么就能做到张口就说自己视宋北云为父兄呢?他当官的时候,宋北云还在乡下整天逗悄悄玩呢。

不过也难怪这人能当上这浮梁县的县令,这脸皮功夫着实了得。而且通常这样的人,面厚基本就伴随了心黑,估计他现在这样到时候下黑手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留情。

“原来县令与我叔父早已相识。”宋北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那看来是我错怪县令了。”

“莫要如此生份,你便叫一声哥哥便是。”蒲县令认真的点头道:“我也便不称贤弟贤弟的,叫你一声宋哥儿可好?显得亲昵。”

老子当场给你一个托马斯回旋大逼斗……宋北云现在已经火冒三丈了,但仍强压着火气笑道:“那自是最好了,还望蒲哥哥不计较方才小弟的孟浪,只是想接近叔父之人太多,我实在无从分辨。”

第689章、六年9月27日 晴

中秋之日,浮梁县内有一场盛大的宴会,这场宴会不光邀请了宋北云,还邀请了浮梁县中的各级官员以及地方名士,算得上是一场群英荟萃。

浮梁这边有四大家,周陈王李。不过这都算是大姓,跟真正的豪门相比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更不用提像湖广冯家那样的一方豪强了,但在这个小地方却仍都是吃得开的存在。

除了这些富贵人之外,还有一大批就是那些个才华横溢的文士们。

江西之境嘛,当初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就曾经将这江西比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里的人但凡读过一些书都能腆着逼脸称呼自己一声江西才子,包括晏殊在内。

这一群人凑在一起,那可不就是明明谁看谁都看不顺眼但还得互相吹捧,然后默默怀恨在心。整的跟关系不是很好的一众同学弄起来的同学聚会似的。

在正式开宴之前,自然也少不得文章评选环节,宋北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那些个狗屁不通的文章在他看来简直可笑,如果说非要他去写个评论,他始终觉得文章这个东西可以接地气但绝对不能接地府啊。

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打着匡扶国策的名号,干着东林八股的勾当,还有人炫耀自己在家开始给自家女儿裹小脚,听得宋北云差点就骂了娘。

之前他一直都在想方设法的提高妇女的社会地位,试图解放一部分女性的劳动力生产力,但现在这帮读了几年书的人居然在以迫害女性为乐、以压迫女性为荣,这他娘的不是开历史的倒车?

不过倒也好,既然发现问题了就能想办法解决问题,回去宋北云就提交议案,但凡发现给家中女性的裹小脚之类的行为者,立杖三百,罚银五千,罚银归举报者所有。对于这帮人,就该打,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就完了。

当然,宋北云觉得也可以在京中发起一点女性权益的号召,号召那些个闲着没事干的姑娘太太们把这帮恶臭读书人给冲了,这种陋习绝对要捏死在萌芽状态,不然到时候那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得恶心人多少年。

“这三寸金莲之美,那可是被南唐后主李煜盛赞之,那南唐后主之风骨,诸位……”

一个读书人说到这里,刚准备咂摸嘴品味时,宋北云走了上前,从桌上抄起一个冷菜盘子就砸在了他脑袋上。

“你!”

那被砸的读书人头上渗出鲜血,指着宋北云怒斥:“你要作甚!”

“作甚?”宋北云抡起凳子就砸在了他身上:“老子听你这公鸭嗓子难受!”

说完,他照着那人就是一通暴打,打得那叫一个皮开肉绽、头破血流,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而这时在里头的蒲县令听到惨叫也赶了出来,正巧看到这位大爷在暴起伤人,他连忙上前询问。

“这厮,鼓噪的很。”

宋北云一抹脸上飞溅的血点子,将那血浆在脸上抹成了一条长印,看着就狰狞可怖。

见到蒲县令到来,那些他请来的读书人纷纷开始控诉起来,说什么这孙兄正在闲聊,然后就见那人突然上来打起了人。

而宋北云倒只是把打断了腿的凳子扔到一边:“爷听着他那公鸭嗓子烦躁,打了便打了,你奈老子何?再他娘的废话一句,老子连你也打了。”

刚才控诉的年轻人一缩脖子便不再做声,蒲县令眼珠子一转,朝管家使了个眼神,管家立刻带人将那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读书人给抬了下去。

蒲县令这才朝周围抱了抱拳:“不过是一场小风波,无碍。诸位还请冷静。”

之后他还说了许多话,但似乎根本提都没有提那打人的宋北云,这一众宾客也隐约感觉到了这个打人者的来历不凡,却也是不敢再多说许多。

出了这一场风波,宋北云算是在这出尽了风头,而当蒲县令介绍他时候,在场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的关系在里头,难怪就算是这跟刺史都能谈笑风生的蒲县令也都要小心翼翼。

在知道这位打人的宋老爷是京中宋少保的侄子之后,他真的是得到了帝王级的追捧。因为宋北云跟外界一贯联系比较少,接触的人大多也都是上了档次的那些个人,什么晏殊福王定国公之类的,再次也是各级刺史、长史,这些人要么是压根不怵宋北云,要么就是还保留了一些底气和气度。

但这里就不同了,这帮人捧臭脚那叫一个汹涌,宋北云都跟他们说了自己没读过什么书,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但他们却还是纷纷拿出诗词文章给宋北云品鉴。

明明是这个文化盛事,但他们大部分人写出来的诗词却还是“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打油诗水平。

就这水平号称才子,宋北云感觉自己这几年接触社会真的是接触太少了,他是真的不善于和这些蠢人打交道。

可哪怕都这么个样子了,这帮人却仍然沾沾自喜,各个认为自己是状元之才,朝廷没有选他们当宰相就是朝廷的巨大损失。

不过在这样的追捧和奉承下,人的虚荣心的确是能够得到极大满足的,即便是宋北云都感觉有些轻飘飘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县令的战术虽然看起来又浅显又简单,但的确是有效的,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宋北云,可是大宋权力巅峰的十个人之一,一句话一场发言甚至能改变大宋国策的人。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人身上,这种近乎捧杀的战术都是有效的,宋北云在短暂的沦陷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为什么从古到今拉帮结派的手段都是那么几种,原来最简单的才是最有效的。

金钱、名誉、性、权力这四大模块就是直击人类最本源需求的东西,几乎不会有人能够逃离这些东西的范围。

一场酣饮,宴会散尽,宋北云被搀扶到了客房中睡下。装醉的宋北云躺在床上仔细设想着破局之法。

伟人曾说过,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而在这样的斗争中如果没有经验,就会成为那个吃一碗凉粉的人,除了剖开肚子别无他法。

而有经验的人该怎么办?宋北云认为,谁说他吃了两碗粉,他就说谁欠了他的钱。政治无非就是睁眼说瞎话和得理不饶人之间周旋斗争。

如果把现在宋北云这层身份带来的遭遇形容为一场解密闯关的游戏,那么这第一关就是把他架起来,架得高高的,接下来就是把他从高台上推下去,推下去了再在下头接住他。

那么如果他是这个设计关卡的人,会用什么方式来应对呢?

于是乎,这个明明吃了一碗粉但却被人说吃了两碗凉粉的局面也就出现了。

但宋北云能掀桌子,诬赖和冤枉在他这不好使,只是他很好奇这连环扣的下一步是什么罢了,当然也就无非酒色财气了,难不成还能登基称帝?

第二日小宋睡到了中午才起来,他刚一起来就被一大把的人伺候着,待遇那可是直接拉满。

坦然的享受过伺候之后,蒲县令也来了,身边还带着几个看上去有模有样的学士,他给宋北云逐一介绍之后,几人便来到了一处酒楼。

小酒楼似乎被包了下来,除了他们几个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对弹琴唱曲儿的父女。

一行人在屋中那叫一个宾主尽欢,聊着便喝酒,喝得是天昏地暗。只不过喝到一般,蒲县令得了个什么消息说自己有要务在身暂不奉陪,告罪一声便出门离去了。

剩下几个人却雅兴不减,继续吃喝起来,这灾荒之年的酒水本就是被禁止的稀缺之物,但他们几人却是拿之当水来喝。

而喝着喝着宋北云就笑了起来,因为越到后头他越觉得这几个人是专门为了过来想要灌醉他的,于是他索性就装起了醉。

不过醉了之后,他们却并没有干什么,只是将宋北云扶到了一个房间中休息了。

而后不久,一名女子推开门来到了宋北云的身边,她紧张的四处观望了一番,然后开始脱小宋的衣服。

“唉,不合适。”宋北云一把握住她的手,睁开眼看着她笑道:“这大白天的。”

那女子手一哆嗦,想要抽身却被宋北云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别急啊。”宋北云缓缓坐起来:“让我猜猜,你脱了我衣裳之后,就躺在床上等着,等我差不多要醒了,就哭着冲出去喊人,对吧?然后下头就会有人一股脑的上来把我扭送官府,你就告我一场侮辱之罪。”

宋北云说着,抬头看了看这女子:“长得还不错呢。”

那女子眼睛瞪得老大,支吾了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而宋北云从怀里掏出一摞钞票,往那女子胸脯上一拍:“你的了,别烦我。坐一边去。”

“老爷……您行行好吧,若是我不这般做,我弟弟会死的。”

“哦?”宋北云这一下来的兴趣:“怎么说?这里头还有什么个缘由?说来听听。”

第690章、六年9月28日 晴 天网恢恢肥而不腻

“原来还有这么些事呢。”

宋北云点头,然后重新躺了下来:“所以就让你来演这么一出咯?”

“那你没想过你这么干了之后,不光你弟弟活不了,你也八成活不了么?”宋北云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将随身的扇子往那女子面前一扔:“给我打扇。”

故事其实不离奇,因为这种事历史书中记录过无数次。蒲县令在浮梁干的事也不新鲜,历史书中同样记录过无数次。

无非就是老三样,表面上他是个年轻有为的五品县令,但背地里却和土豪劣绅沆瀣一气对劳动人民无所不用其极。

但要说他有多凶残,其实也就那样了,这样的县官远不如那些偏远地方的军阀带来的危害要大,不夸张的说从浮梁的治理来看,他干的还算不错。

至于什么屈打成招、张冠李戴、栽赃嫁祸,这常规手段罢了。犯法么,犯了。罪恶么,罪恶。该死么,该死。

但跟那些边疆的军阀们比起来,至少这里杀个人还要巧立名目,而在那边杀了也就杀了,如果非要问缘由,大概就是路过的时候才到了一根树枝,惊到了谁家的狗。

所以即便是这女子说的梨花带雨,宋北云都没有多少动容,只是在盘算如何利用这件事做一篇文章来。

“行,你就这么干。”宋北云笑道:“你是打算假戏真做还是就这么等着?”

“我……我不知道。”

“那就这么等着吧。”宋北云躺回到床上:“如果我没睡醒你把我给弄醒了,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真的就睡午觉去了,在心理素质这一块上,小宋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事,毕竟这帮人翻天也就是那么点东西,不足为惧。

等他睡了一觉醒,那女子果然还坐在那一动不敢动,他伸展了四肢笑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左右。”

“可以了。”宋北云点头道:“你开始表演吧。”

那女子有些局促的点头,然后就起身要出去,但宋北云一把拽住她的衣角:“你这么出去?”

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将衣裳扯破,还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眼见着脸就肿了起来。

“你也真狠啊……”

听到宋北云的话,她朝宋北云苦涩一笑,然后再用力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留着泪的便冲了出去。

不多一会儿,下头便是传来了哭嚎之声,在接着便是一众人从外头冲了进来,义愤填膺的要找这欺凌女子的恶霸算账。

“老子玩了就玩了,不就是要钱么。”宋北云从口袋里摸出钞票扔洒出去:“玩个婊子能要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