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第5章

作者:伴读小牧童

这时,小球突然被风吹动,慢慢歪向了二百的框中,最后尘埃落定,稳稳的停在了双数的格子中。

余少爷一拍大腿:“混账东西!!!”

而周围的人群中居然也冒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宋北云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站起身朝面前的少爷一拱手:“客官,诚惠啊!”

第8章、3月17日,雨。

南方的春天,好天气只能说是天赐的,烟雨江南在文人墨客的嘴里那就是江南最美的模样,但在大部分的普通老百姓这,这要命的雨真的顶烦人。

今天宋北云没再出门,雨下太大,干什么都不方便,除了躲在屋里用炭火烤几个鸡蛋吃吃之外,恐怕睡觉是最让人舒坦的事了。

至于余少爷的事,着急的不该是他,让他就这么吊着,就像黑网吧不能开门时的中小学生,让他抓耳挠腮去吧。

外头的门响动几声,阿俏撑着油纸伞走了进来,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她见到宋北云又是这样不修边幅的坐在炉子边百无聊赖的烤鸡蛋,心里的火气就开始往上冒。

“让你读些书就这样难吗?”阿俏噘着嘴,气呼呼地说道:“亏我还以为你在苦读,给你带了些吃食来,可你……”

她说着说着就委屈的红了眼眶,宋北云连忙上前想要安抚,但却被阿俏甩开了手:“今日早些时候爹爹又在说了,我该到出嫁的年纪了,已经琢磨着找人说媒了。你若还是这样,你让我可怎么办?”

宋北云坐在那,看着炉子边上敲开了一个口子的鸡蛋嗞嗞作响,半晌没放个屁出来。

“你说话啊!”

“你爹非要我中个状元?那玩意太难了,你看玉生哥,多少年了还是个童生。”

阿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坐在宋北云身边,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只是看上去的确是伤心了。

“那……要不我先去考个功名?”

听到宋北云口出狂言,阿俏更是委屈,她仰起头:“你可是读过一天书?你当功名那么好考?若让你这样嘴巴说说就能考上,那些寒窗十年还考不上的士子怕不是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诶!不好骂玉生哥的。”宋北云面色一板:“玉生哥是个好人。”

阿俏哼哼唧唧的不搭理宋北云,坐在那就开始絮叨起如果他考不上功名就要被别人娶进门这件事,还反复哔哔,大意就是质问宋北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难怪爹爹说你就是馋我身子,你下贱。”

“喂喂喂。”宋北云咳嗽两声:“你爹也看电视剧了吧?”

“莫再说些俏皮话了,八月乡贡就在眼前,如今已是三月,你是读书不读书?”

宋北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连连点头:“读读读,我读就是了,你别骂了别骂了……”

“若是你再这般吊儿郎当,我不光要骂,我要打你呢。”阿俏气呼呼的说:“我早晨也跟玉生哥说了,你若是要读书便去他那屋里头,他也可提点你一下。”

可别这样,玉生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人不假,但是吧……读书方面是真的没天赋啊,宋北云觉得自己是吧,好歹曾经也是名校毕业生,211、985出来的,放现在怎么都能算个两榜进士吧,让一个二十多岁小学都没毕业的大哥教他读书,这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主要是自尊上受不了。

“从明个开始,你就别出门了,我养着你!”阿俏豪气干云地说道:“你考多久我就养你多久。”

宋北云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但好面子嘛,不好表达出来,只是搂住了阿俏的腰:“那你爹爹那边怎么说?”

“大不了我就不要这脸面了,就说已经被你糟蹋了。”

“我没糟蹋啊……”

“这还不算糟蹋,那要怎样才算?”阿俏眉头竖了起来:“你不认账?”

“认认认,我认还不行么……”

说着,宋北云拿出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昨天赢来的一部分的钱,然后递给阿俏:“不过你家大爷可不需要你养着,拿去给你爹爹,就说他家的女儿,我养着,让他那老赌鬼少说些屁话。”

包袱里装着大概百两左右的银子,还有些散碎的大子儿,阿俏看到这些钱立刻就气红了脸,她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宋北云的耳朵:“宋北云!你哪来这些银子?我说过多少次,不可作奸犯科,你到底还是去干了坏事是吧?”

“哎哟哟哟哟哟……”宋北云歪着头被生生给拎了起来:“松开松开,这事是有缘由的,我跟你说就是了。”

“你若是敢骗我,我这就把自己给嫁出去!”

“姑奶奶……我哪敢骗您啊,十里八项谁不知你阿俏是出了名的聪明女娃。”

宋北云把玉生被打,自己要去讨个公道的事还有昨天做局赢了余少爷一笔的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阿俏,一点隐瞒没有,甚至连自己心底的那些小考虑都说了出来。

怎么说呢,就像阿俏对宋北云毫无保留一样,宋北云也对阿俏没什么保留,当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还变成了个七岁的小乞丐差点就被野狗吃了的时候,正是小不点阿俏把他从野狗嘴下给抢了回来。如果说连阿俏都不能信的话,那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人可信了。

“原来如此,这人可恨!”阿俏本就是一副女侠心肠,听到玉生被打之后更是义愤填膺:“玉生哥那么好的人都要遭人欺凌,真是没有王法。”

“王法王法,王法就是皇家的法就是当官的法,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你还不能习以为常?”宋北云将阿俏环抱在怀里:“反正我总有点子惩治他就是了,等我让县太爷打断他两条腿之后,就安心读书好不好?”

“嗯……”

阿俏抱着宋北云的头,像摸狗一样揉着他的头发。

“所以,这银子你就拿好,回去跟你爹说,你被我承包了,这是一年的租金。”

“去去去,把我当青楼里那些贱人了?”

“可不敢。”宋北云连连摇头:“你可是我的宝贝阿俏呢。”

阿俏一脸得意的哼了一声,不过她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突然推开宋北云的脑袋:“不对!”

“嗯?又怎么了,姑奶奶。”

阿俏拿起小包袱开始算了起来,嘴里絮叨着:“这里的数跟你赢的数对不上,少了小二百两。说!你把我钱弄哪去了?”

这……大概就是宿命吧,以前总看自己老妈逼问老爹每个月工资总少那么几百块,他只觉得老爹好笑还有点窝囊,而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倒他被人逼问了。

无奈之下,宋北云开始仔细的给阿俏算起账来,昨天一天他抛开本钱赢了大概有两百八九十贯,换成银子之后拿出了一百多两给了阿俏,这是她知道的一部分。

而她不知道的一部分里,有五十贯给了羊妞儿,并撵着他去置办了家中的东西,把家里置办一番之后,还剩下十几贯,他给羊妞儿下了死命令,这些钱里一部分是让羊妞儿买下次要用到的材料,剩下的就是给羊妞儿过日子的,绝对不许赌。

“羊妞儿啊,你得跟他说,再赌就打断那厮的狗腿。”阿俏气咻咻地说道:“本来好好个人,都赌废了。”

“你还挺护着他,是不是看他叫你一声嫂嫂啊?”

“才没有……”阿俏跺脚娇嗔道:“还剩下的钱呢,不许打岔!”

抛开了阿俏和羊妞儿的钱,剩下的大概八十多贯都被宋北云换成了粮食和药物,分发给了城外的流民。

这也是老疯子出去云游前交代下来的事,虽然宋北云一口一个老疯子的叫着,但打心里还是很尊敬那个老头的,他被阿俏捡回来之后,就是那老头收留的他,教他做人也教他本事。

老头在临出发前特意告诉宋北云有空就多照应那些流民,那些都是可怜人,有些是因为北方战事流落至此、有些是因为寺庙、劣绅的压迫流落至此,有些孤儿寡母、有些老弱病残,官府虽然偶尔也发粥发饭,但那东西说白了就是能让他们饿不死,老疯子说医者需有父母心,比起钱粮,他们更需要医药。

所以宋北云这次用剩下的钱一部分买了米面一部分买了药材,然后更是来了一波义诊,写了些药方。

“这钱真不经用。”阿俏有些心疼:“不过这行善积德的事,也需多多益善。”

“你看,我可干了这么多了不得的事,俏宝贝不奖励我点什么吗?”

阿俏一听,知道宋北云又要作怪,她哼哼了两声,快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

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宋北云抓住了手腕拉回了怀里:“就这啊?”

“那不然?你还想要甚?”

宋北云眉毛挑了挑,看了一眼窗外:“外头大雨,你出去也没得事做”

宋北云吹着口哨目送着阿俏跑远,而接着一身轻松的回到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曾经写过的那些从乡试一直到殿试的“模拟真题”,自言自语道:“学习不得方法,当然是学到狗身上去了呗。”

第9章、3月18日,阴雨连绵。

宋北云要的不多,他就冲着余少爷的一条腿去的,所以他在正儿八经听话读书之前,这条腿他必然是要拿到的。

当然,光凭他这下三滥的能耐,那当然是不行,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干些什么呢?对他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县太爷就是天,真的硬来的话,丢的就是自己那条腿。

但老疯子曾经教过他,力有不逮时就需适时借力,至于怎么借、借多少,那就是得看宋北云自己的本事了,月满则亏,过犹不及。

不过提到老疯子,宋北云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师父特别奇怪也特别神秘,相处十年不知其姓谁名谁,尊敬者叫他老神医、调侃者称之为老疯子,从没听过他叫自己的字号。

但他不光医术了得,还有那种几乎哲学体系的思想内容,对宋北云的影响可以说是极深的,老疯子自己会注解论语、注解易经,喝醉了还能把已故先贤骂个一文不值,他能治病、能写医书,也能画图,人像也好、施工图纸也好,甚至是设计图都好,他都能很轻易的画出来。

宋北云把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唯一就告诉给了老疯子,连阿俏都没说,但他当时还以为能吓唬一下老疯子,但没曾想人家根本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拿出一本水经注,指着上头的东西问宋北云,后世可有治好黄河泛滥。

对于这些东西宋北云虽然不甚了解,但以前上网时多少也看过一些,就开始回答了一些老疯子的问题,有些方法老疯子嗤之以鼻,还频频摇头说那种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反倒容易在站时被人决口,殃及万千黎民。但对有些方法还是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之后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只要闲来无事就会博古通今的论道。

对,老疯子说那就是论道,他告诉宋北云说未来之道可用但不可尽用,尽用则招致杀身之祸,而对于宋北云嘴里说的那些“奇淫巧技”,他却格外感兴趣,甚至领先伽利略七百年就带着宋北云在山上的悬崖上做出了重物落地试验和大气压强半球试验,那年宋北云九岁。

说真的,如果不是老疯子并不知道很多东西,宋北云绝对会以为这老头跟自己一样是从“那边儿”来的人。

他的接受能力、辨识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对宋北云在这边的世界观、价值观影响巨大,宋北云是个极傲气的人,但即便如此却也不得不承认老疯子是个大才者,但他名声不显,真的可以说是明珠蒙尘,可惜了这个造福天下的大能。

这一大一小,互为师徒,在这十年里他们没事就琢磨,琢磨这天下万物的运行轨迹,从帝王将相侯到山川河流溪,从星辰万物到夏花冬树。

老疯子离开前对宋北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可恨生不逢时,只得纵情山水”,然后他就这么连夜离开了这个小地方,去云游天下验证这些年从宋北云得到的知识去了。

而他离开之前,也跟宋北云约法三章,他说宋北云就如一颗妖星,若心术得正,黎民之福。若心术不正,苍生悲戚。所以他这约法三章的内容就是“能不做官就不做官,能不杀生就不杀生,若是无可奈何,当要谨记天下苍生”。

老头子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宋北云是他的徒弟,他自然不希望自己手底下出一个祸乱苍生的妖孽,而宋北云也一口应下。

这样都不算,老疯子还第一次拿出了祖师爷的牌位让宋北云跪在牌位前发誓,而当看到牌位的时候……宋北云有些慌,真的。

这老疯子居然是千年前那个神乎其神的全才鬼谷子的弟子门人,这一门出来的人啊,随便数一圈都是牛逼Plus的人物。

但到底还是没落了,本来要照耀人间的星辰,却只能埋在山野中种些草药,熬到垂垂老矣才感叹生不逢时。

不过后来宋北云回头想想,这十年里老疯子教自己历法、天文、地理、水利、算数,却独独没教自己兵法、没教合纵连横之术,恐怕就是防备着他这颗妖星要为祸人间吧。

不过没教就没教吧,宋北云本身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在那头过劳死的,年轻轻的就抛下了父母,这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回到这个时代,他还不好好享受一下慢节奏的生活,那真的对不起这次再世为人。

钱么,他不贪钱。色么,年轻人嘛,谁不好点色,但他也知道,四十岁之后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色真的会成心头的一把刀。权么,宋北云觉得自己也挺没有权利欲的,他能干的就是整些所有人都看不上的不入流的“奇淫巧技”,博大家一乐。

“哥哥,宋哥哥。”

旁边的羊妞儿打断了宋北云的思路,生生的把他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干什么?”

“赌坊叶大当家让我们进去。”

“那便进去吧。”

宋北云提着几张图纸走进了赌场,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赌场的当家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四十多岁的黑道扛把子朝十七八岁的宋北云拱拱手:“小先生所托付之事一定办到,希望得闲,小先生能常来。”

“多谢叶叔叔,那我便先告辞了。”

“好走。”

他刚走,叶大当家的心腹就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当家的,怎的就跟着乳臭未干的小鬼如此亲热?”

叶大当家眯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的背影,微笑捻着须:“此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结下个善缘,说不得哪日还得仰仗他的鼻息。”

而开始在叶大当家借给他们的地方摆开阵势准备开启第二轮的宋北云正在认真的准备着,旁边的羊妞儿一边干着活一边小声的带着疑惑的问着宋北云:“宋哥哥,那可是叶大当家,你是怎的让他对你如此客气的?”

“干他们这行,求什么?求个善终啊。”

宋北云用一根细线拉出直线,再将中空的木桩按照一定的密度摆在上头,然后在里头放入了各种木牌,木牌上写着许多银钱数量。

这次跟上次的弹珠台不一样,弹珠台并不是每个槽位都有奖,而这些木桩里却是各个都有奖,小的一贯大的五十贯,这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巨款。

等所有大小八十一个木桩都安排上之后,宋北云拿过一截绸缎用两截长木棍支棱起来,形成一个界线似的东西,离最近的木桩两米左右。

在他的身边,则放着上百个竹制的圈圈,这些圈圈不大不小,刚好比地上的木桩大那么一点点,能套进去但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上竹子轻便不好捉力且有弹性,所以哪怕是套最近的那个都相当困难。

这就是昨日羊妞儿的工作成果,宋北云觉得相当可以,就这……在公园里一天要赚不到两千块钱,他直播吃点什么。

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让羊妞儿拿上一面锣再支个旗走到门外去吆喝了起来,吆喝的难度也不大,就是几个字。

“套圈套圈,童叟无欺,两百个子儿五个圈!”

这一吆喝,那帮子因为下雨无处可去的闲汉们就纷纷探出头来,这一看发现又是这俩人,他们立刻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撑着伞来到了这个空置的大屋里,在绸线之外,不少人都在驻足围观。

有人看了一会儿,便笑着说:“这不就是投觥么。”

宋北云不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最中心的那个木桩,上头火辣辣的五十贯三个字,立刻仿佛有光芒一般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一次,这帮闲汉才看清楚原来这是又玩出了新花样,他们看着牌子上写的字,一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毕竟两百个子儿五个圈也不算太贵,这要万一套上了,哪怕是套上最小的那个都能纯赚八百个大子儿。

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在现场维持秩序的人已经不再是羊妞儿一个了,还有几个从叶大当家那请来的打手,他们也不做声,就插着胳膊在旁边站着,可即便是这样站着,却也没人敢坏了规矩,老老实实站在线外开始投这个圈。

很快,大伙儿都开始玩了起来,总体上还是有输有赢吧,就和那天区别不大,大家也都玩得开心尽兴。

直到余家少爷带着人赶来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游戏,毕竟前天的事,大家都清楚,这余少爷还欠着人家钱呢,就不知是还了没还。

“好你个小子,昨日居然不来,本少爷可是等了你一整日。”

余少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埋怨了几声,然后围着面前的木桩子转悠了起来:“这又是劳什子玩法?”

宋北云嘿嘿一笑,耐心的给余少爷解释了起来。

“不过瘾不过瘾。”余少爷听完摇头道:“这一来一回多费事,倒不如咱们玩些大的。这圈现在是四十个大子一个,玩大些,四百大子一个!你这利钱自然也得给我涨个十番。”

宋北云心中一动,就等你这句话呢!

不过他表面却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今日其实就是想让大家都乐呵乐呵,这雨天无趣的紧,这输赢不大,大家伙儿都乐上一乐,我也只想赚些羊肉钱。”

这个返奖率其实是很高的,宋北云计算了一圈,大概是百分之七十。而百分之七十的返奖率,再加上每个圈只要四十个大子,其实是非常便宜的,输赢撑死十几二十贯就累了,不想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