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公主那头沉默片刻:“我可是等不得了,父王催促的紧,天色已晚。我今日就先返回,北坡你好生养病,等痊愈之日本宫为你专程开个诗会。”
北坡在里头激动的都颤抖了,连连点头。
宋北云咳嗽一声,大声道:“北坡兄,你稍事休息片刻,可吃些东西。”
“对,好好吃些东西。”金铃儿顺着宋北云的话吩咐道:“那我这便走了。”
很快,外头出现了嘈杂声,不久之后便恢复了安静,显然是金铃儿走了。而北坡整个人都显得极端亢奋,指着床头不远处的水壶,尽全力发出沙哑的声音:“水……水……”
宋北云连忙给他调了温水,然后顺势把青霉素混在了水中让他口服了下去。
在北坡喝完水之后,宋北云走到帘外对北坡的母亲拱手道:“这位夫人,准备些肉粥。”
“好好好!”
她手忙脚乱的招呼着侍女将准备好的粥饭端了进来,宋北云继续吩咐道:“晚些找人喂他一些肉粥,再弄些糖水混着喝了。明日我会再来给公子配药。”
说完,他再次钻进帘子中,笑着对缓过气来的北坡说:“北坡兄,今日小弟就不多叨扰了,明日再来。”
北坡伸手召他到了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居然嘤嘤的哭了出来。
宋北云被吓一跳,他连忙抽出手:“北坡兄……咱俩不合适,真的。”
第93章、5月18日 雨 鸿雁于飞,哀呜嗷嗷
黎明时分,静谧的庐州城外,大队的兵丁整装待发,身后上千口大锅里熬煮着加了猪油和盐巴的米糠。
天公不作美,大雨仍然在下着,旁边大量避雨的棚子也早已经准备好,还有集上万女工之力缝制的帐篷也都在这个区域里支棱起来了。
虽还什么都没发生,但这块地方却已经如同打仗一般兵荒马乱,伍长和各小组组长大声张罗着,军民两边都显得乱糟糟的,每个区域里都在心急火燎的候着。
“报!少东家,前方曹二回返通报,灾民已在十七里外,两个时辰内即达。”
杨文广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呼喊道:“兄弟们,领人去检查火堆、备好草药粮食,帮协军爷们收拢记录。”
下头各组组长一片整齐的允诺声,这一幕被旁边一个参将看到,他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看到自己手下那些兵丁,再看看那些不入流的泼皮,他甚至有个错觉,自己手底下的人才是泼皮,而这些泼皮换身皮就是百战精兵。
“这位小兄弟,你这些人都是哪寻来的?”参将走到杨文广身旁:“这看上去不一般啊。”
杨文广回头见是参将,他立刻拱手行礼:“回军爷,这些人原本都为庐州城中的泼皮癞子,后被公主千岁收整,维持流民秩序,并无甚来历。这其中人人都有清白身,若是不信军爷可以去查。”
“小兄弟误会了。”参将笑着摆摆手:“我是王爷的人,你是公主的人,咱们本就是一家人,怎会有疑。咱就是想问问,你这人是怎的操练得如此井井有条,这若是让王爷见了,老哥哥我怕是要吃挂落……”
“这啊……”杨文广到底是个少年郎,心底还是有些傲气的,他仰起脖子说道:“那自然是我家中祖传的练兵之法,再加之这些日子他们也参加了个叫专项培训的东西,整日都在应付这些事情,有备而来自然驾轻就熟。”
“还有这等事?敢问小兄弟祖上是?”
杨文广从来都以爷爷杨业为荣,现在既然听到有人问,他肯定不躲藏,光明正大地回道:“大宋五虎之一杨业是我祖父。”
参将一听,立刻后退一步,双手抱刀行礼道:“难怪了难怪了,金刀老令公威名之下,理应如此!”
杨文广一见他还认自己爷爷,立刻就热情了起来:“这位军爷太客气了,家祖不过是个罪将……”
“啐!不过是那帮酸腐文人的欲加之辞,咱们这些当兵的,谁不知道老令工是个怎样的豪杰。”参将往地上吐了一口:“罢了,杨家小公子,我这便去忙了,得空哥哥请你喝上一壶好酒!”
“多谢哥哥……”
杨文广声音都有些颤抖,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着支持自己的立场,他内心压抑许久的情绪想要释放但又不知道怎么释放,看到那参将离去的背影,他转过头大声喊道:“都把事办利索一点!别丢人现眼!”
在天色大亮时,远处先是出现了一抹黑线,接着黑线逐渐放大,仔细一看便是那密密麻麻涌动的人头。
他们眼神中没有神采,携老扶幼、步履蹒跚,许多人都已经到了衣不遮体的程度,更是有些人眼看就是不行了,但仍然像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着,凭借着对生的希望,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庐州城的方向前进着。
“虎子!引人去分流。”杨文广连珠炮似的发布的命令:“狗子六,带人去将碗筷取出,再准备好煮过的水,快!!!何三儿,人呢?你他娘的人呢!?快些去带人将干布垫子取出,让老弱病残孕先行休整!快,给老子快!”
原本的一千多个泼皮,带着从之前十几万灾民中挑选出的机灵一些的人分头开始工作了,原本的计划都有条不紊的展开着,旁边的军人甚至都没有干什么,除了负责登记在册之外,其余的事几乎都不用他们动手。
有两个兵丁甚至还开始闲聊了起来,虽然素质差到爆,但内心还是对这帮临时拉来的泼皮交口称赞的,毕竟这效率摆出来比他们这帮当兵的的确是要强。
这素养……这反应,杨文广在旁边看着手底下的人动作,那简直是骄傲的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胸脯挺得老高。
“都利索点,你们可都是我杨家儿郎,别给老子丢人!”
渐渐的,城外的人靠近了,带来了一股子臭味,但这时已经没时间在乎这个了,干净不干净都是后话,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尽快能够有休息的地方、有口吃的、有药治病。
当初培训时,宋北云可是亲自训过话并且将所有步骤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只要按照制度来就行。
“这里有婴儿,先带他们母子去干净地方,再取吃食来!”
“这里有病人,快,大夫!”
当两方的人聚拢在一起时,吆喝、咋呼、呵斥突然之间就沸萦漫天,但乱中还是有序的,比如老弱病残孕这些是可以稍缓再登记的,而且会有额外的优待,比如优先进入到干净的帐篷里,饭食也会有人送到手中。
他们的饭食也跟其他人不同,有肉!!!他们的饭里是有肉的!虽然肉不多,但油脂却也是不少的,不管是鸡鸭鱼猪羊,反正总归是有肉有油的。
很多人吃到第一口饭之后,立刻嚎哭着下跪叩谢,哭声、感谢声交织在一起,让不少本已经铁石心肠的兵丁和泼皮都在一旁抹起了泪花儿。
“不用争抢,人人有份!”参将站在高处喊道:“莫要争抢!!!领到吃食之后,散到一旁去,莫要挡路!”
杨文广此刻也在旁边看着,他很难描述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身下的那些人太惨了,真的太惨了。若不是这里早有准备,还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怎样的境地,这可是三十多万人啊,散落在那里都是密密麻麻的一大堆。
这三十多万可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个会说会笑会动的命,若是没有庐州城、没有福王、没有公主,他们必逃不过一死,十人中能有一人活着那怕也是苍天的眷顾。
看着看着,他便红了眼眶。
而这时,宋北云也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慢条斯理的洗漱,然后到厨房中准备去收拾点吃的,可刚进去就发现玉生坐在灶台前,满脸黢黑费劲的在那捣鼓着。
“玉生哥,你这是……”
“我……”玉生有些尴尬的抬起头:“想给你备些吃的,可……”
“嗨,你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厨房,放那放那,我来就行。”
玉生有些不甘心的跺了跺脚:“我这等人……真是百无一用。”
“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疯呢,这都快考试了,你好好读书就成了。”宋北云走上前拉开玉生:“我来我来。”
玉生长叹一声:“北云,你说我还能有什么用处……连顿饭都做不出来。”
“嗨,多打点事,你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宋北云熟练的操作着,然后说道:“你不用自怨自艾,你就是个时运不济,现在才哪到哪啊。放心吧,这种事我来就行了。”
“你样样在我之上,我岂能让你伺候我这废人!?”玉生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宋北云哈哈一笑:“我十岁那年高烧不退,师父刚好又在云游,你背我走了二十多里路去镇上治病时,那时我才是个蹭吃蹭喝的废人吧?有时候感情的事,不是这么算的,行了行了,你可是赶紧去读书吧,你不属于厨房。”
玉生长叹一声:“对了,北云。今日说是流民就到了,你不去看看?”
“我去看那玩意干什么。”宋北云摇头道:“我把路都铺好了,他们走就完事了,处理不好我去了也没用,处理的好我也不用去。你看福王殿下去不去,他一定不会去,毕竟人多眼杂的,你知道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啊?反正这事,等稳定下来了我再去看看。”
“你可真是大才。”玉生叹息道:“早知如此,我就应早早抓着你读书。”
“现在也不晚嘛。”宋北云叹气道:“行了行了,你先去吧,饭好了我给你送上去。”
“叫我一声就好……”玉生是真的不太好意思:“总给我端上端下的,有些过意不去的。”
“行。”宋北云点头道:“那我等会叫你。”
而就在两人刚吃了早饭没多久时,外头突然急匆匆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宋北云甩着水壶去开了门,可这一开门外头一个侍卫捂着头盔就冲了进来,见到宋北云之后急忙说道:“宋先生,福王千岁吩咐,让你速去王府,十万火急!”
“行,我马上过去。”
“轿子已在门口候着了,您快些吧。”
“什么事这么着急?”
侍卫默默摇头,面露难色地说道:“宋先生,莫要为难小的,这哪是我能知晓的……”
“行,我去把东西放一下就来。”
第94章、5月18日 雨 谁羡当时万户侯
匆匆赶到王府,宋北云觉得这气氛是最诡异的一次了,就真正有那种的肃杀之气。
他摸了摸后腰,但发现自己却是忘了带钢针,不过幸好带上了医药箱,毕竟可以顺手给王妃复查。
“王爷在里面等您了,您且进去吧。”
宋北云站在门口时,看着紧闭的大门,他撇了撇嘴,脑子里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然后脸上露出笑容,坦坦荡荡的推门而入。
进去之后,只有福王坐在那里,正一边看书一边饮茶,看到他娴熟的姿势就知道这是个老茶壶了,要不是现在烟草还在美洲,他肯定也是个老烟枪。
“来了?”
福王的语调里充满了威严,这跟平时是不同的,宋北云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只是拱拱手:“不知福王千岁十万火急是十万了个何事?”
“御史台上奏官家,说赈灾之粮掺了糠麸,非人之食。要查要罚。”
“灾民算人吗?”宋北云理所当然的歪着头,脸上全是理所当然。
福王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大宋十不杀,可这欺君罔上却不得不杀。”
“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上有官家、千岁,下有各级官员,要杀便杀。百姓心中有秤,天地之间有眼。”
福王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看着宋北云:“小小年纪活的太明白,不好。”
“身为长辈吓唬小孩也不好。”
“你……”福王被这一句话给噎得笑了出来:“不说你与徐家长子合伙在金陵开酒楼之事,就单说为何有神药却要与定国公之女左柔合营?”
“因为天地良心。”
福王在查自己?不对不对不对,如果是福王查的,那么肯定不是这么查也不会这么问,那么会是谁?金铃儿?不可能,金铃儿虽然聪明,但她说到底只是个任性的小孩子,想不到去把自己查了个透彻这件事。
不过既然福王玩故弄玄虚这一套,自己接着也就是了,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他肯定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了,毕竟自己这种升斗小民还不至于让一个实权王爷亲自面见定罪。
“说仔细。”
“新药生猛,王公命贵,草民虽是医,但却无威信,治病救人为大事,功名利禄为虚妄。”
宋北云的回答到底让没让福王满意,他也不清楚,毕竟福王也算是老狐狸了,虽然比上次那个王爷看起来差一点,但那个王爷好像是个落魄的王爷,没权力。
“设计打断鸣县县令之子的腿,为何?”
“伤我亲人者,十倍奉还,恨无法亲手为止。”宋北云理所当然地说道:“子曰:以直报怨。”
福王轻笑一声:“威恐鸣县县绅,设计同乡以致流放。”
“并无设计并无威恐,天地昭昭、法网恢恢。”宋北云坐在了一旁:“苍天可鉴、大地可证,非亲非故、合理合法。”
嘿!这小厮!福王心中好气又好笑,还真是滴水不漏,他还未成亲,那人与他自然也不是翁婿关系,论不上以下犯上,而那人的确也是犯了事……滑头,是个滑头!
但福王显然不甘心,他仰起脖子:“斥两千两巨资贿赂衙役,该当何罪?”
“自是无罪,那两千两是交于阿俏生父,让他可在琼州黯然度日,又不是与那衙役的。若是衙役拿了,那便是徇私枉法,怎能说是贿赂?”宋北云摊开手说:“虽无翁婿之实但却有翁婿之名,为流放的泰山准备些钱银,这也犯法?”
你奶奶的……福王鼻子里重重的喷了口气出来:“小小年纪拥有如此巨款,且花销无度。这钱银从何处来?”
“家师给的、平日攒的、酒肆挣的、行医赚的、卖药换的、地上捡的。”
“地上捡的?为何不交公!”
“地上拾得草菇、灵芝,换顿饭钱,也需交公?”
嘶……福王忍不住打量起了宋北云这孙子,这好家伙啊,之前以为他处理灾民的问题上滴水不流,没想到他办所有事情都是滴水不漏,设计周密没有丁点空子。
“为何要给那人两千两如此之多!”福王继续问了起来,但是显然问题越来越不犀利了,甚至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
“两千两不是给他而是给了俏俏,那人加官差衙役,摞起来不值那两千两,俏俏身上一根毛,丢一根不止那两千两。”宋北云笑道:“千金买心上人一个心安,值。”
日你奶奶的……小兔崽子!福王有些暴躁了,他深吸一口气:“三月初你私自救下一名太监与一名婴孩,你可知何罪?”
“若有一日,燕王长大,还需叫我一声仲父,他的小名是我给取的。”
说到这里,宋北云突然豁然开朗,这福王也是他娘的保赵派的人,那么现在看起来的话,那老太监一定就是宫里的人了,而宫里的人能跟福王通气并且还能够让福王跟自己说这个事,那么……
“多谢官家青睐。”宋北云突然笑了起来,朝金陵城方向拱手鞠躬:“定不辱圣恩。”
福王差点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滑下去,他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小兔崽子:“你胡乱说些什么?”
“那位公公,你在的吧,公公。见了救命恩人,你也不出来打个招呼?”
福王听到这句话,摇头笑了起来:“他早早便走了。”
宋北云侧头看着福王:“那王爷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怎的如此坦然?”
宋北云挠头道:“我错在哪里?光明正大,如何不坦荡?更何况现在我知道众人口中的昏君其实暗戳戳的是站在王爷这头的,我更不用怕了,我有靠山啊,我上头有人。”
这小子,奸如狐狸、滑如泥鳅,顺杆子爬的能耐真的……一个不留神,他怎的就成了上头有人了?
“你好自为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不用我说。”福王嘱咐道:“上头的人是不是杀你头的人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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