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啊……这!”宋北云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可是顶好的朱砂!”
“是极,我留着也没用,便送与弟弟了。”
是你奶奶个鸡大腿的朱砂,朱砂是硫化汞,你这玩意是氧化汞,团了点水进去搓成个团子就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呢。
“可多谢哥哥了!”
“可莫要客气,不过是个小物件,不值几个钱。”周靖一脸豪气干云:“若是这点东西都要客气,贤弟怕是看不起哥哥。”
“不敢不敢。”宋北云连连摆手:“只是这可真真是我心头好。”
“莫要多说了。”周靖将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侍妾推到宋北云怀里:“你家那母老虎不让你收,今日贤弟就好生把玩把玩,这娃娃可是哥哥我花了大价钱从临安城里买来的,顶好的货色。”
说完,他当着宋北云的面刺啦一声将那侍妾的衣裳给撕了下来,上去就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你看看这嫩生的,一掐就出水儿。”
宋北云抱着这个姑娘哈哈大笑,连连奉承。
而酒席过半时,周靖将筷子一放:“今日那杨文可又说了些什么?”
宋北云当然不会傻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就挑选了几句早就准备好的话来说,但这些话也都是甩锅给周家的话。
这周靖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当时脸就垮塌了下来,但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胡乱喝了几口酒就起身告辞了,只留下了宋北云和那个衣冠不整、瑟瑟发抖,眼神惊恐的侍妾两个人坐在那大眼瞪小眼。
“吃点啊?”宋北云放开她,指着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
那小姑娘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宋北云也不再跟她搭话,毕竟尴尬不是……他把蒸饭的小桶抱起来,将菜倒在里头伴了伴就开始吃了起来,就如那饿死鬼投胎。
“妹子你别怕,我是真的饿了。”宋北云吃到一半抬起头:“我中午到现在就他娘的吃了一个馍馍,我这正长身体呢,吃不饱饭那可还行?”
“宋大人……你会将我送走吗?”
“我肯定是不能要你的。”宋北云摇头道:“我家有只母老虎。”
“你便收留我吧,我不想再回周家了。哪怕当个使唤丫鬟也好。”那侍妾哭着跪在宋北云脚下,磕头如捣蒜:“求求您救我一命吧。”
宋北云没有搭理她,就是在吃饭,大口大口的吃饭,而她的呜咽声就一直在他脚边回荡。
吃完了饭,宋北云起身,而她却一把抱住了宋北云的腿:“宋大人,若是我再被退回去,他定然会打死我的。”
说着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宋北云:“哪怕您让我做牛做马。”
“不是,你怎么就觉着我是个好人呢?”
“因……因……”
“因不出来了吧。”宋北云拍了拍她的头:“你说说你,要我是周大哥,我也打死你,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哭……
“行了。”宋北云掰开她的手:“要带你走也得给你弄件衣裳,你这光着腚呢。”
第126章、7月11日 暴雨 摘尽枇杷一树金
盛夏暴雨,本该是一阵阵,哪里见过这大上午外头就黑灯瞎火,然后一下起来就没个完的。
天气这么恶劣,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宋北云坐在天井下的回廊旁,看着那倒天的大雨哗哗落下,腿上卧着一只肥硕的狸花猫,青蛙就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淋着雨,咕呱咕呱的叫着。
“大人,喝茶。”
“哦,放边上。”
宋北云头也没回,昨天被他带回来的小姑娘把茶放下之后却也没离开,只是站在他的身后:“大人,若是还要点什么,吩咐一声便好。”
“嗯。”
宋北云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却也是再也没说话,本来今天他是要去跟那个散播流言的黄秀才打个招呼的,但现在看来恐怕是走动不得了。
“碧螺,你为什么叫碧螺。”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十分他娘的蛋疼的一个问题了,就好像为什么宋北云叫宋北云一样,这玩意怎么去说呢。
“我……”
“好了,我知道了。”宋北云抬了抬手:“你不要说了。”
“哦……”
宋北云闲极无聊,伸了个懒腰:“巧云啊,巧云姐。”
“在呢。”巧云从屋中走出来,来到他身边:“叫我啊?”
见她出来,宋北云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把她扔井里去。”
那小姑娘当时就小脸煞白,几乎是没了生气……
不过巧云倒是笑着打了他一下,并对那小姑娘说:“你莫要听他胡说,他整日就是会说些这种话的,你当没听见就好了。”
“我说真的。”宋北云回头:“然后你扔,我救。快点。”
虽然不知道宋北云到底要干什么,但巧云还是跟那碧螺商量了一圈之后,征得同意了,就把她扔到了井里,宋北云当时就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把她给拽了上来。
然后走到巧云面前大声吼叫,并一边给她使唤眼神,巧云会意,抡起巴掌就是一个大嘴巴抽在了他的脸上。
当时宋北云的脸就肿了起来,他抱着身材不过一米四几的小姑娘,骂骂咧咧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巧云站在那脑袋上冒出了一堆问号,然后但还是在后头嚷嚷着:“你走,你走了便别回来了!”
所有的小厮和丫鬟都被这一幕给吓坏了,而宋北云却不管那许多,抱着这个碧螺就直奔向了周家。
敲开了周家的门,那官家看到县令大人如此狼狈的样子,他连忙让他走入了屋子,并迅速去通报了周靖。
周靖匆匆穿上衣裳赶出来,看到这么一个宋北云时,他也是惊了一跳,连忙举伞上前:“贤弟,这是怎的了?”
宋北云嘬着牙花子,忍着眼泪水将碧螺放在地上,极委屈的说:“我刚想与碧螺亲热一下,我家那母老虎就冲将进来,将碧螺扔到了井里,然后下去救,还吃了那母老虎一耳光。”
说着,他还把脸凑到周靖面前去,这周靖一看啊,乖乖……这一巴掌,若是打在个身子骨弱点的人身上,怕是一巴掌能给打死咯。
只见宋北云脸上红肿发紫,肿胀的地方连那掌纹都清晰可见,可想而知这一下有多狠辣。
再瞧旁边的碧螺,身上已然湿透正瑟瑟发抖,身上还蹭满了只有井中才有的青苔,而宋北云身上大抵也是如此,他手也蹭破了一块皮肉,那鲜血混着雨水染了一大块衣袖。
“哎哟,贤弟哟,快快进去……”
周靖带着宋北云走入宅子,连忙让人取来干净衣裳给他换上,而那碧螺也被带去后宅。
换上了衣裳之后的宋北云坐在凳子上捂着脸,满脸委屈地说道:“周大哥,我这真的是忍不下去了。”
看到他那样子,有一说一,周靖也是比较同情的。之前宋北云就与他说过他其实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小白脸,娘子家里有钱有势,吃的是她家的、用的是她家的,连当个官都是岳父花钱弄的。
现在想来不是没有道理,别的不说,就光是这一巴掌,就足够说明他在家里的地位了,难怪他往日总是留恋烟花之地,这换成任何一个男人都顶不住的。
而那昨日送的侍妾今日就要被扔到井里,看来这宋大人家的娘子也是个狠人啊。
周靖安慰了一阵,还让下人端来了一碗油茶汤给宋北云暖暖身子,在喝了汤之后,宋北云长叹一声:“周大哥,我窝囊啊……”
“好了好了,宋老弟。”周靖叹气道:“那又能如何呢。”
“周大哥,我知你是眼手通天的人物,你给我想想办法吧。”宋北云近似哀求地说道:“当这破官……却是乏味的很。”
周靖仔细看着宋北云的眼神,但却并没有直接答复他,只是笑了笑:“贤弟稍等,为兄方便一下。”
“周大哥请……”
他迅速回到后宅,找到已经换了衣裳的碧螺,用眼神屏退了其他人,然后坐在那问道:“碧螺,你可当真被扔下了井?”
碧螺一提这事,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但周靖却眉头一皱:“我是让你哭的?”
“回老爷……是的……”碧螺哭哭啼啼的回答道:“今早宋大人见天降大雨,他去不得别处……就……就想与我亲热一番,之后太太就闯了进来,将我提着扔到了井中,大人为了救我也跳了下去,然后便被太太打了。”
“提着你?”
碧螺扬起手,上面赫然有一个抓我形成的红印子。
“嚯……”
周靖是信了,真的信了,再多疑也疑不出来了,这手劲就是等闲一个大老爷们都干不出来啊。
碧螺是说谎话了,她其实很紧张,但偏偏是这种紧张反而更符合她现在说话时应该有的态度,所以周靖的确是没有听出来什么端倪。
而至于宋北云怎么让她说谎,光靠人格魅力当然不行,那自然就是利用她对周靖的恐惧和对自由的向往当做的筹码呗,宋北云是个不跟人谈理想的人,他就谈现实,想要回家怕养活不了自己?没关系,只要跟他宋北云合作,要什么有什么。
碧螺比较单纯,她被宋北云用一晚上时间洗了脑,真正意义上的洗脑,就鼓动和策反,让她从周靖插的眼变成宋北云插的眼。
但其实都不重要了,周靖的倒计时快了,宋北云大致估算了一下,一连串的事情马上就要爆发开了,到时候就等着县丞和周靖起冲突而宋北云安稳的挖周家背后的打老虎了。
挖老虎这事很危险,但宋北云怕他娘个球,再大的老虎还能有皇家那头斑斓猛虎大?他现在就是皇家的代言人,真命天子的路上行者。有这么一张底牌摆在那,他一点都不慌。
拆文官集团的台,这种事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周靖回到了前堂,看着宋北云还捂着脸坐在那,满脸笑容的坐了下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贤弟,为兄不瞒你说,我这买卖都是京城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还有些刺史、通判的。你若是想平步青云,为兄保你三年之内连升三级,不过为兄可就告诫一声,只要上了这条船可便是下不来了。”
“下什么下,只要能不被那母老虎摆弄,周大哥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靖满意的笑了起来:“这话可就是你说的,你要考量清楚。我也实话不怕告诉你,这事若是走漏了风声,谁都保不住你这脑袋。”
宋北云下意识的缩了缩头,但最后还是咬着牙直起背:“怕他作甚!干了!跟着哥哥干了!”
“好!”周靖拍手大笑:“老弟既然如此爽快,那哥哥便好好教教你!”
周靖其实不怕的,他怕个什么,身后都是一群打老虎,他不过是那小卒子,说来给宋北云听了也无妨。
于是他用了一天的时间,给宋北云介绍了一下这些盈利的勾当,说白了就是在薅羊毛,至于薅谁的羊毛,当然是薅国家的羊毛。
他们的生意主要就是走私,其中涉及到的方面多到让宋北云咂舌,盐铁是一块,这一块本身就是国家管控的东西,但他们却仍然有法子。比如今日某地产铁一万三千余斤,那往上报就报九千斤,剩下那四千斤做了什么?那自然是卖了去。
卖给谁?自然是谁要给谁呗!管他娘的是什么金辽蒙古回鹘,只要是有人肯花钱,这四千斤铁就是谁的了。
除了盐铁,还有便是粮食。
越是饥荒时,他们便赚的越发盆满钵满,但是粮食跟盐土不一样,于是乎他们就报灾呗。比如某地明明丰收,但却报了灾,朝廷下来查看之前一个月当地就得到了消息,等督查来查时地里的东西早就没了,地皮都能给晒裂出口子。
那粮食去哪了?自然是囤在了仓里,至于那些个灾民百姓,谁去管他们,他们死了不就死了,粮食不动就好了。
“也便是说,即使是如今灾年,许多州府的粮仓都是满的?”
“那是自然。”周靖笑道:“你我这等人,就是人家手中微乎其微的一粒小棋子罢了,天下如此之人数不胜数啊。莫怪这人心黑,要怪就怪这世道吧,老弟。”
宋北云轻轻点头:“不管那许多,反正我就是想往上爬,谁去管那些个贱民的死活。”
“哈哈哈,好好好,这等心思才是好,好办事。”周靖取出基本账目:“来,老弟。今日我便让你接上一把试试手。”
第127章、7月14日 晴 欲斩佞臣头
“这封信,你带回去亲手交到公主或者福王手里,然后暂时别回来了。”宋北云把一封信交于巧云手中并叮嘱道:“我们确定个日子,七夕那日你带兵回来,我要收网了。”
巧云小心的将信放进怀中,然后轻轻抱住了宋北云的腰:“万事小心,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没事的,我这人惜命的很,而且就他们那能耐,我想跑谁也拦不住。”宋北云在巧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倒是想着你下次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巧云好奇地问道:“带兵?”
宋北云嘿嘿一笑,将手覆在她小腹上,小声说道:“这里的好消息。”
“嗯……”巧云羞答答的点头:“想来你这死家伙不分白天黑夜的,也该是有了。”
“可是最后还要个不停的可是我巧云姐姐哦。”
“不理你了。”巧云拍了他一下:“我去准备一番。”
“嗯,你路上也小心。”
当天上午,宋北云和巧云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争执,巧云动手打了宋北云,然后撂下一句狠话就夺门而出,租了车回娘家去了,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而被家暴的宋北云下午过堂办公时都显得闷闷不乐,倒是引来了杨县丞的注意。
这些日子县里的声音一浪高于一浪,所有的端倪都指向了周家,而周家的反制也开始了。
“大人,天下哪有不吵嘴的夫妇,但现在可不是说这家长里短之时了。”杨县丞低声说道:“那黄县令之事,怕是要压不住了。”
宋北云也是苦恼的很,他仰起头对杨县丞说道:“杨大哥,弟弟什么都与你说了,你就实在的跟弟弟说一句,此时你可有参与了。”
杨县丞摇头道:“此事我的确是未参与,但如今周家也不会放过我了,却是不知该如何办。”
宋北云摇头道:“杨大哥,要不如此,今日晚些时候你随我去见那周大哥,我与你们做个调停,大家过去都是好兄弟,闹成这般何苦呢……”
看着一脸诚恳的宋北云,杨县丞也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年轻人,单纯的有些可爱了。这般的事情,一旦出了间隙就再也不可回到从前了,虽现在还不到那不死不休之境,可这一天迟早也要来的。
如今祁门县民声沸腾如斯,若是宋北云再不采取点行为怕是要出岔子的,杨县丞在这方面倒是毫无保留的跟他交代了一番,毕竟是老芝麻官了,这点事他通透的很。
而下午时,宋北云就找到周靖,一边帮杨县丞求情,一边就问这周靖现在县里民声浩大的事该如何是好。
“贤弟,那姓杨的就是条不声不响的狗,这一口我是让他给咬着了。”周靖用力捶着墙壁:“不过贤弟也莫要慌张,你查!你查便是了,那姓杨的真说此时与他无关?好好好,过河拆桥倒是一把好手。”
而他们的对话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安插在周靖身边的人传回了杨县丞的耳朵里,正在练字的他长叹一声:“这北云老弟,到底是年轻啊。他怎的就不听劝呢,他当真是在为我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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