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我没醉!”安公子喝得醉醺醺的,捧着宋北云的手不撒开:“我错在哪了?她怎的就不理我了,上门求见诸多不便、以文会友原样退回,总不能鸿雁传书吧?”
宋北云差点笑出声,这鸿雁传书那不就整得跟漂流瓶联络了么?
“北云贤弟,你说公主是不是有别人了。”
听到这话,玉生连连咳嗽了起来,脸上紧绷着,看着似是要笑出来,而宋北云可没有玉生这么好的定力,他侧过头笑出了声来……
“笑吧……笑吧,我可笑,可笑啊。”北坡抽泣几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是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定要一较长短!”
宋北云往下瞄了几眼,沉默片刻:“别了吧,比长短这件事……有点那个什么。”
“不!我非要看看究竟我差在何处!”
宋北云叹气道:“这跟长短也没关系啊。”
北坡显然没听进去宋北云说什么,想着自己的委屈,又是哭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金陵皇宫内,赵性面前正跪着一群大臣,而赵性脸色铁青。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请安的,这帮人平时恨不得冲上来掐死赵性,争起什么事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副要造反的模样,现在跪着根本就不是服软而是逼宫。
“官家,堂堂亲王,做出这等事,这有违背祖宗之法!即便是唐太宗都不会如此相待御史台,更何况他只是亲王,官家!他分明是未将您放在眼里啊,官家!”
下头的文官首领们也都是涕泪交加、悲愤欲绝,左右相连带着六部中的四部加上三公太师、太傅、太保齐齐上阵,把赵性的书房给跪了个满满登登。
“恳请官家下旨斥责福王!”
所有人的口径出奇的统一,而赵性却背着手站在那,冷言冷语地说道:“诸位爱卿,你们打算让朕如何斥责福王?”
台下的人来回对视了几眼,然后纷纷开始各抒己见。
流放是不可能流放的,杀就更别提了,别说福王只是砸了个御史台,就算是造了反都杀不得,最多打入宗正寺软禁,所以他们倒也不敢乱给福王扣帽子,但这七嘴八舌之下,归纳总结长出了一条——福王卸下手中兵权、非特事不再许入京华、庐州政权交于当地刺史。
换句话说,就是剥了福王所有的权,让他安安稳稳的当个闲散王爷。
“金辽人打来了,是你们上还是朕御驾亲征?”赵性气得浑身颤抖:“你们说来倒是松快。”
“官家!”身居太傅之位的陈成直起身子说道:“金辽已与大宋签订世交之好,绝不可犯我边境。而如今乱不在边疆而就在这朝野啊,亲王干政本就是历朝大忌,若是有朝一日亲王大权在握……”
赵性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眯起眼睛说道:“那太傅,你说该如何?”
第150章、9月2日 晴 最是人间留不住,老歪脖子树。
“官家,老臣觉得如今正是我大宋休养生息之际,断不可再有乱政之嫌,辽国与我国虽往有间隙,但如今却是已有盟约在身。老陈认为,如今重中之重便是这社稷之重。”太傅拱手说道:“如今若是我大宋能与辽国更近一步,那不管是金国还是草原的蛮子都已然不足为惧。”
赵性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直笑,他属实低估了这帮读书人的天真无邪,事到如今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来,倒是颇有点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打断,而是坐在那继续让他们说下去,毕竟这些日子他哪里还不知道打断根本没有用,他们一定会继续说下去,而且越来越带劲。
许是今日是一帮重臣在这说这些屁话,若是赵性一打断说不得明日就是他们徒子徒孙千百人跪在宫门前写血书了。
这种事能如何?大宋能用的人就这么点,难道一刀全给杀了?显然不现实的,所以赵性能怎么办?他什么都干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顶住一部分压力,实在不行让福王发动一场清君侧。
“若是我大宋能与辽国结成秦晋之好,能保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砚台突然就飞到了太傅的身边摔了个粉碎,众人抬头却是发现赵性坐在上面已是龙颜震怒。
但那太傅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官家,老臣字字句句皆为大宋考量啊……官家。如今福王殿下驻守庐州府,防的是谁?不是防的那金人、蒙古,正是防的是那辽国,致使友邦莫名惊诧,几次询问老臣为何如此。”
赵性气得浑身颤抖,他死死咬着牙盯着台下这帮该死的畜生,连呼吸都不平稳了。
而正在他骑虎难下时,外头的太监一声唱,说是太后驾到。很快一个三十多岁锦衣华服的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虽是已经三十有四,却仍是风韵十足,就是那一双丹凤眼让人一眼看着便不是个温柔贤淑的样子。
文官集团看不上太后,但他们只敢逼赵性却不敢招惹这个女人分毫,所以这些老臣只是简单的见了个礼却并没有显得多热情。
她来到这边之后,倒是满脸笑容的往一旁坐了下来,不声不响的。
那些臣子见她不做声,便也摆出了井水不犯河水之姿,继续对赵性轮番轰炸了起来。
重点就是两个方向,削福王的权和与辽国联姻,甚至连人选都选出来了,是辽国皇帝耶律隆绪的长子耶律佛宝奴,未来很可能继承大统而且据说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这帮那样。
至于削福王的权,他们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首先就是重启节度使制度,王不领兵,将大宋三百军镇整合成十四州,命十四节度使镇守四方。
看他们那架势,不同意就绝对不离开,弄得赵性憋屈的坐在那里,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太后却是开口了:“福王领兵是先皇所定为祖宗礼法,岂能说撤便撤,不过这和亲之事倒是可以一提,不过此事还需太皇太后首肯,否则给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你们谁担待着?”
这话一出,那帮恳谈的老臣都哑口无言了,太皇太后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往后日子还有多久谁也不知道,若是真因为这个事把老太太给送走了,这帮文臣可算是惹了泼天的大事了,到时候就算是三十万读书人在城门口写血书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他们几人。
想来还是得征求一番太皇太后的意思,而这件事谁来办?那自然是赵性了,而即便是赵性不干,老太太还能有几年?反正太后这一句话便确定是把这件事推上议题了。
而且虽然听起来她是在保护福王,说是祖宗礼法不可说来就来,但这重点就是这“说撤就撤”四个字,她算是换了个方式在告诉这帮文臣“你们太着急了,这事得慢慢来”。
这下头的老臣哪一个不是成精的狐狸,谁比谁差一点呢?他们立刻反应了过来,然后立刻意识到在这个问题上这外戚集团的首领太后娘娘是跟他们穿一条裤子的。
有了这么一个盟友,这些老臣纷纷告退,算是给了赵性一个台阶下,但赵性却是高兴不起来,他坐在那双眼发直。
“皇儿。”太后轻唤一声:“你该有个帝王样了,福王这些日子实在是过了一些,虽是护住了这皇家的威严却是未将你这皇帝摆在眼里了。”
“母后……”赵性坐在那有气无力:“千万不可削了皇叔兵权、千万不可让金铃儿和亲啊……会出大事的,会出大事的。”
他就像呓语一般反复念叨着,虽然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但他就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真的干了这些事,大宋可能真的要走到头了,虽然这感觉来的毫无根据,但就像走在悬崖边时心中有个声音响起说“跳下去就死了”一般,虽他也没死过,但丝毫不怀疑。
“皇儿,你是时候该有个皇帝样了!”太后厉声说道:“你究竟要让我操劳到几时?”
“母后,孩儿知错了……”赵性起身才垂手而立:“容我细想一番吧。”
“我这便去与太皇太后讲讲,金铃儿也不小了,若是真如那些臣子说的一般,那辽国皇子倒也是门当户对。”
“母亲……别……”
但赵性到底是没有能拦住太后,看着她远去背影,赵性这个大宋的皇帝瘫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没能缓过来。
“官家,喝些茶水吧。”
老太监将一杯热茶放在赵性面前:“你一日都未曾吃喝了。”
“完了……真的完了。”赵性用力揉着脸:“大宋完了……”
王太监暗暗叹息一声,他真的是有些心疼赵性,人家都说他是个昏君,却只有自己知道这个才二十岁的皇帝究竟有多难,他整日面对都是他人无法面对的难题,却是无人分忧。
“伴伴,去宫外采买颗桂花树来。”赵性叹气道:“要粗壮一些,记得要分叉的歪脖子树。”
“官家……”
“最少得有三十年。”赵性继续说道:“不然挂上去时怕是会断。”
“官家三思……”
“去!”赵性突然怒吼了出来:“我叫不动他们也就罢了,如今连你都叫不动了?”
“老奴这就去……老奴记得福王爷那便有一个桂花院子。”
“连找棵树都要算在福王头上么?朕已是不知怎的面对皇叔了,你就别给他添乱了,在金陵城中随便寻觅一棵便是了。”
老太监走了,赵性瘫软在了椅子上,脸上露出疲惫而无奈的表情。
而与此同时,宋北云正站在一个沙盘前,用一根细竹子指着上头的一座城市说:“襄阳,三面环水,易守难攻。这个位置绝不能放,但若有一日大军压境时,却也只能抗得三个月,因为襄阳城小,补给不足。之后就是一路下走,庐州、临安、金陵。不是我说,金陵城真的不是个吉利的地方,不适合当首都。”
“你莫要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许你说这等话的。”福王走上前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我就问你,若是我现在十二万步卒,压在襄阳城外,你如何应对?”
宋北云哪里会打仗,他站在那抓耳挠腮的,福王看到他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鞭子就在他屁股上抽了三下:“这等事也要琢磨?”
“千岁……我叫您一声亲爹了,您看我哪里像是会打仗的样子啊。”宋北云连连讨饶:“您这中午才从金陵赶回来,晚上就逮住我不放,这是何苦呢。”
“嘿……”福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小畜生,还想叫我爹?你不看看你是个几斤几两的东西,连个襄阳城都守不住,你何德何能。”
诧异的看了一眼突然态度变化的福王,宋北云趴在沙盘上看了半天,突然抬头看着福王道:“千岁,上头是不是要削你兵权了?”
福王眼睛一眯,仔细打量起宋北云来:“小兔崽子,这是你该管的事么?”
“拆御史台、打御史中丞、往三公家门口泼粪、堵尚书省的门,这帮文官不会放过您的。”宋北云笑了起来:“不过是真的解气啊,福王殿下牛逼!”
福王脸色阴沉:“你莫要给我玩闹,我这兵权不要也罢,但掌兵之人不能没有,你可懂我意思?”
“千岁……你别不是让我去吧?我是个什么玩意啊,带不动的。”宋北云连连摆手:“您让我管个县城、查个案,我勉强是能吃下,这你让我守襄阳,您这不是闹呢……六十万军民就给我这么折腾么?”
福王缓缓坐下:“有些话我都未曾与官家说,如今我却要跟你说说了。”
“您讲。”
“你有多喜欢金铃儿。”
这个问题?宋北云都懵了,而比他还懵的却是蹲在外头和王妃一起偷听的金铃儿,她诧异的看了王妃一眼,小声道:“父王疯了……这等事叫人如何回答?”
“千岁有事儿您就说啊,别问……不好回答。我这要是答说喜欢,显得太不走心了,可要是说不喜欢又对不起我自个儿。”宋北云叹气道:“这太难了啊。”
福王背着手:“你可护得住她?”
“不是……她干什么了?您都护不住,我怎么护?”
“我姓赵,金铃儿也姓赵。”福王一只手按在宋北云的脑袋上:“你姓宋。”
“您……您这是怂恿我造反啊?”
当然,这句话一出口,一鞭子自然是抽了下去,抽得宋北云嗷嗷叫。而外头的金铃儿甚至显得比他还紧张,她小声问王妃:“母妃母妃,他这是几个意思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喜欢呗。”王妃满脸姨母笑:“就是好面子,不好意思说罢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你父王在教他,你往日的机灵呢?”
“哎呀呀……”金铃儿蹲在墙根捂着通红的脸:“羞……”
第151章、9月3日 晴 牧童遥指喀秋莎
四十七张用硬质纸张画的设计图全部铺在了桌上,上头是全部都是各类武器的设计图,从手枪到地雷几乎涵盖了十一个领域的三十七种武器。
如果这些东西都能量产,哪怕是降级到一战甚至普法战争时期都能完全碾压这个时代的任何兵种,但显然因为铸造工艺的问题,枪械量产几乎就成了做梦,除非他能把从炼钢到机械锻造再到流水线的所有基础工业全部创造、升级和改良,否则一切都是个梦幻泡影。
直到他翻出了自己曾经设计过的一款火箭炮时,他的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
如果说枪械的突飞猛进是这个时代不太现实的,那么火箭炮却踮踮脚就能够捞到的。
现在看来火箭弹一直到一战才开始出现雏形,比枪械晚了许多,那其实主要是因为化学和机械结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也就是说那时人们还没有打开这扇大门。
但宋北云不一样啊,他自带科技树!
于是他从这些所有的设计图里将几张火箭弹的图拿了出来,开始进行符合时代的指标改进。
首先就是战斗部的改进,他将原本的装药改成了白磷弹配方,这一课是大二技术工程老师上课无聊的时候教的白磷弹配比,简单、高效、原材料易得、便宜且他娘的杀伤力惊人。这要比原本的TNT战斗部对有生力量的杀伤强许多并且可以造成魔法伤害,即便是免疫弓箭的铁浮屠提前诞生也架不住一轮火箭弹的齐射。
第二个就是推进装置,虽然叫火箭发动机,但其实原理就跟二踢脚差不多,未来火箭弹能打几百公里也许是需要发动机来驱动,但现在宋北云希望它的有效射程就在0.8到1公里之间,可以精准有效的覆盖打击敌方集群化的步卒与骑兵就足够了,所以推进装置相比的技术含量就低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三个就是击发、引信这两个部分,因为现在并没有电池这种东西,那么就只能进行一种相对原始的蓄能击发方式,比如手摇式的放电器和磁力切割放电器,这两者相比起来手摇式的击发时间长、效率低但整体却更简单实用。
再者说了,都覆盖当喀秋莎用了,在乎个屁的效率,就用它了,不管好不好,先实现从无到有再说……
至于引信,宋北云认为这个反而是最简单的一个部分,一个完整的引信部分分为击针、火帽、雷管、传爆药和保险机构这五个部件,每个部件都不算精妙,弄出来不会太困难,最困难的大概就要属撞针部分了。
至于雷管之类的,宋北云作为一个化学专业的高级选手,没事偶尔研究一下炸弹导弹手榴弹这既合情理有又合逻辑,毕竟未来的时代很多学科之间的界线本身就很模糊,再加上他的选修课老师又是一个狂热的军事爱好者,知道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宋北云却仍匍在桌上细致的更改着设计图,加装了不少合理化改进,旁边的废纸上则写满了关于不同的弹药的化学方程式以及上级方程式树。
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抬头却见是玉生站在门口:“我下来见你房里仍有光亮,便来看看。”
宋北云笑了笑:“有麻烦事了呗,别提了。”
玉生张口想要说话,却是半晌没能开腔,最后只是反身进了厨房,笨拙的引火开始熬粥。
粥刚熬好,天色已是大亮,玉生刚要把粥给宋北云端去,却见他快步的走向大门处。
“吃些东西再走。”
“等会回来吃。”宋北云揉着眼睛:“我等会就回。”
玉生叹了口气:“我也帮不上你许多……唉……”
“没事,玉生哥。你们平平安安就最好了。”
说完,他闷着头就走了出去,一路来到了福王府,此时金铃儿倒是还没起来,这孩子也是个懒散的东西,自然没有起早的习性,倒是福王已是在院中操练一番后正待洗漱吃饭了。
可偏偏这一口米面还没入嘴,外头的侍卫就通报来讲宋北云来了,福王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妃,王妃立刻会意:“红儿,加一副碗筷。”
不多一会宋北云就走了进来,刚要说话但却看到福王妃也在,立刻露出笑容,搓着手打起了招呼。
王妃可是喜爱这孩子了,他坐下之后就不停招呼着,极其热情的夹菜和问些奇怪的问题,这就整得福王和宋北云都很尴尬,但能怎么办呢,宋北云又不好拒绝,福王又怕老婆。
好不容易一顿饭时间,宋北云和福王都被同一个女性给折磨的快要死掉了,如果宋北云猜的没错,王妃应该是已经开始给孩子取名字了吧,虽然没明确说但却是已经悄咪咪的打听宋北云的生辰八字了。
这很符合一个中年妇女对即将出嫁的女儿的期许,是可以理解的。但在其他人那,不管是父亲还是年轻男性,那都是巨大的无情的折磨。
因为一个操作不当,年轻的男子就成了窝囊废而同样窝囊废的还有年迈的老父亲。
男人最害怕的其实并不是失败而是失败之后被人称为废物的压抑,包括但不限于“你好短、你好快、你不行、软趴趴的”等侮辱性词汇。
而人到中年之后对这种恐惧更是变本加厉,毕竟本身的身体素质正在退化,唯一可以凭仗的就是社会地位和人格在家庭地位中的加持,但一旦连这个都被否定了,被评价为“连孩子都护不住的老废物”,那么人生自此就崩塌了,生命也就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当然,年轻人同样适用于这一条,当一个男人被冠以“把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送到别人被窝的龟公”这种前缀之后,不管未来自己发展成什么样子,也许人生都再也无法如初见了。
所以,王妃的热情和对未来美好的遐想便成为无形笼罩在饭桌两个男子头顶的那一层厚重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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