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伴读小牧童
“明年你还要春闱是不是?若是不嫌弃,你便随我一并上京吧,我家祖上在金陵城倒是也有几份产业,匀你个宅子住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也好安心备考,到时你我兄弟能同朝为官也算好事一件。”
“北坡兄是去翰林院吧?”
“现在还不得而知,若是我父亲高升,我许是要进六部。”
宋北云拱手笑道:“安大人,未来可得多多照应。”
“你这小子。”北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去劝劝那王家公子。”
这王家公子是真的批瘾重,北坡劝他的时候,他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奚落了北坡一番,弄得北坡有些下不来台,看到他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宋北云眼角轻轻抬起。
“王兄,我倒是听说这画舫里有一种让人飘然欲仙的东西,传说是魏晋时期那五石散,不知王兄可有意向试试?”
“哦?还有那等东西?”王公子眼睛晶晶亮:“那岂不是可效仿古人先贤?”
宋北云嘴角扯出笑容:“正是如此。”
第161章、9月11日 晴 上人著百尺楼上,儋梯将去
何为五石散,说白了就是一种神经亢奋类的药物,魏晋名士以服此物为雅趣。
何晏曰“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孙思邈曰“有贪饵五石,以求房中之乐。”
这东西用化学专业选手来形容就是典型的精神亢奋药物,就是一种兴奋剂,拥有短暂提高肾上腺素、多巴胺分泌,降低性亢奋阈值以及降低机体敏感性的能力。
宋北语曾经看过一本书,叫《上瘾五百年》,作者是戴维·考特莱特,根据他的描述就是当一种东西可以给人类来带欢愉与刺激时,这种物质就可以被定义为成瘾物。
常见的成瘾物其实并不只有烟草、酒精、毒品等这些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东西,而更多的则是所有人日常接触的那些东西,糖、咖啡、可可、可乐等等,都是瘾品。
瘾品贸易盛行于一个饥渴心灵取代了饥饿肚皮的世界,在社会相对稳定的情况下,上等人更容易接触这些东西。
五石散为什么能够成为魏晋时期最炙手可热的一种成瘾品?其实说白了,就是上流社会过于平安而导致的情绪、肉体的双重宣泄。
你问宋北云吃不吃这个,他肯定是不碰的,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是要问这王家少爷他吃不吃,他一定会吃。因为他的内心中并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位,他是迷茫的,在这样的迷茫之上,很容易就会被这些能够造成刺激的东西所吸引。
效仿前任先贤也好、满足人人都有的好奇心也好、单纯追求生理刺激也好,他一定会去尝试。
也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句话不能用于家暴、校园暴力,但用在瘾君子身上,一定是一打一个准。
首先,这不是鸦片也不是可卡因、古柯碱、大麻,它是一味药材,但如果一次性的剂量超过了人体所能耐受的极限,它会给人以极大的欢愉和快感,在十几个时辰里将人的潜力绽放出来。
这段时间人是快乐的呀,那种快乐是任何时候都不能比拟的,他就像是在一团极干燥的杨絮中扔下了一团明火,砰的一声就能点燃人所有快乐的阀门。
这就是成瘾物的威力,它就像恶魔一样,当人开始尝试之后,那么再想要寻求这样的快乐,只能再次通过它或者比它更邪恶的同伴。这就是成瘾了,成瘾最大的影响并不是生理上的而是通过心理上的依赖逐渐成为生理上的迫害。
现在宋北云是害人么?当然是,但真正害人的并不是宋北云,而是在食物链顶端吃了太久乏味的肉糜的受害者本人,宋北云只是将他从高台上下来的梯子给撤下了而已。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五石散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就连北坡都没这个概念,他正要像王公子那样吞服五石散时却被宋北云一把拦在了嘴边。
“贤弟?”
“北坡兄,你可不能吃,之前你那病可还是没好透,这东西与你那药石相克,吃下去可是会七窍流血的。”宋北云随便找了个理由开始糊弄:“能让你饮酒已是念在你这几个月都清心寡欲的份上了,若是不想死可莫要沾染它。”
北坡虽然有些失落,但为了小命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五石散,端起水酒喝了一口:“贤弟怎的不吃?”
“我本就强悍过人了,再吃这个,你弟妹怕是遭不住。”
“哈哈哈哈……你啊你啊。”北坡哈哈大笑起来:“那不吃便不吃了。”
周围的才子们在混着热酒服下这五石散之后,很快情绪就变得高涨了起来,他们变本加厉的高谈阔论,但许多人的思路却已经开始不再清晰,不过他们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王公子表现的最明显,因是肾上腺素的关系,他的脸色开始泛红,浑身上下都冒起了热气。
亢奋的说着话时不自觉的就将衣裳解了开来,露出干瘪白皙透着排骨的胸脯。
宋北云看到他的胸脯,干了一些他自己都觉得很迷惑的行为,就是把自己的胸口也撩下来给北坡炫耀了一番。
“你这……怎的还是孩子心性。”北坡倒是笑得很开心:“这也好去比比。”
“你瞅瞅这。”宋北云拍着胸口棱角分明的肌肉曲线:“一看就是干活的人。”
“你个读书人干什么活,你怕就是天赋好些罢了,莫要炫耀了。”北坡摇头戏谑说道:“花魁小姐可是不乐意见你如此。”
“她啊,她去找人玩去了,管不着我。”宋北云一挥手:“今天我就不信了,非要玩上一把!”
最后他又是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妙言房间里睡下了,不是因为酒量不行,实在是这里的酒克他的很,一喝就完蛋,他在喝醉之前还在思考是不是妙言单独给他下了毒,但还没等思考呢,就已经不省人事了,而在他断片之前,那些才子却已是放肆了开来,甚至开启了无遮模式,那叫一个放浪形骸。
等妙言回来时他正蜷缩在床头冻得瑟瑟发抖,可都这样了还不忘说胡话,骂骂咧咧的在那嚷嚷着说什么坐公交车不排队的你妈死了。
听到他的梦话,妙言摇头笑出了声,走上前给他掖好了被子,坐在床边揉着他的头,像揉狗……
周围的嘈杂声一浪高过一浪,妙言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走到门口唤来老鸨,问清楚情况之后,只是眼睑低垂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接着便走进了隔壁的小屋中在另外一张床上睡了下去。
第二天早晨宋北云扔是那个点起床,他颓然的看着不远处正在描眉的妙言:“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怎么你这个酒,我喝了就完蛋,他们就没事?”
“这个酒叫胭脂醉。”妙言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千杯不醉,不过若是闻了我用的胭脂,几杯就不行了,你的酒量还不错,能抗三两。”
宋北云笑了出来:“你就是靠这个守身如玉的是吧?”
“不然呢,那些色中饿鬼就像没见过女人一样,其中又不缺那位高权重的。”妙言转过头:“进了这屋,喝了那酒,直接断片,第二天一早他们也大多忘了干了些什么,只要将戏做足了,谁会留意一个婊子呢。”
宋北云揉着脑袋:“哎哟,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还真就连中你的招中了三天。”
“我怀疑你有反社会倾向。”妙言将手边的一碗银耳汤端到宋北云面前:“你昨晚骂骂咧咧一整夜。”
“嗨,说梦话不至于。”宋北云接过银耳汤:“我还梦到我成了一只狗,你在那摸我的头,妈的……吓坏我了。”
妙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梦好。”
“去去去……”宋北云一口喝干银耳汤:“我还没刷牙呢。”
“吃了再刷吧。”妙言将碗拿开:“你给他们用五石散了?”
宋北云活动了一下脖子,不以为然的说:“又不犯法。”
“心狠手辣。”
是啊,宋北云不否认自己的心狠手辣,但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不能说是三观崩塌吧,至少如果没有对他产生威胁的人,他一般也是很好说话并且是站中立阵营的,比如对北坡咯,即便是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但其实很多时候还是会提醒一下。
至于说什么对那些灾民怎么样怎么样,他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高尚而是类似一种看待小动物时的怜悯行为,算不得什么高尚。
他本也就不是高尚的人,这一点老头子早就逼他发过誓的,可以不当好人,但绝对不能当那个命中注定的灾星。
怎么说呢,其实就像老头子说的那样,若是遇见十全十美的人,要么离他远远的要不找个机会将那人扼杀。否则这种人注定会成为宋北云这类人的克星或者说是对手,因为那种人才是真正的没有人性,他们不讲道理不谈利益,只有心中的理想,而宋北云注定会成为他们理想的拦路虎。
那个时候,他们不问对错的。
整理好仪容,宋北云却发现那帮人居然纷纷早起了,甚至有些刚起来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竞速驾驶,生猛得跟不是人似的。
要知道这几天宋北云没开车都已经身心疲惫了,他们这帮天天开夜车的还居然能如此生猛,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透支生命力吧。
北坡也起来了,正坐在外头看着淝河波澜,他昨夜没有叫姑娘,不是不想而是因为没有吃那五石散有些心有余力不足,此刻他就如那入定的老僧一般,手中捧着一壶清茶,望向平静的湖面。
“北坡兄,早。”
“起了?”北坡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叹气道:“方才看到这大河滔滔,突然想念起贤弟那本三国了,为兄想来却是愧疚,不知贤弟何时有空闲?为兄帮你将那千古之书续写上来吧,若论这三国志,为兄倒也是有几分熟稔。”
宋北云笑道:“如今怕是没空闲,若不如等我与北坡兄去了金陵城汇合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也好。”
而正在此时,外头一个才子衣冠不整的跑了过来,急匆匆地喊道:“不好了,王公子昏厥过去了!安公子你快去瞧瞧啊!”
宋北云立刻起身:“我来,我是大夫!”
第162章、9月11日 晴 心无度者,则其所为不可知矣。
王公子躺在床上,除了腰部覆着一条毯子之外便是不着寸缕了,身旁一个眉目俏丽的女子用衣裳蒙在胸口上,早已是花容失色。
“都让开。”宋北云拎着画舫上的医疗箱从外头走了进来:“无关人等退散。”
其实如果让他死在这,后头很多事都不会发生了,但却会发生很多新的事情,不能因为左柔而害了鸡王,一碗水要完全端平有点困难,但总不至于用一个碗里的水去填补另一个碗吧。
而且这姓王的如果真死在了这个地方,估计麻烦事才是真正的开端,宋北云现在可没有精力去面对一个庞大的外戚家族,当然……不光是没精力那么简单了,实力上也差点意思。
所以他一定不能让这家伙死在这。
走进房间,屏退无关人员,他开始给这个昏厥的家伙测试瞳孔、脉搏和心跳,发现他具有明显的低血糖症状时,宋北云才长出一口气放下了心。
“取一碗凉粥加三勺蜜。”
“五勺不行吗?”妙言在外头问道:“一定要三勺?”
“你这人……”宋北云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别跟我抬杠了。”
很快甜粥就被送了过来,在喂给王家少爷之后没多久,他就醒了过来,但伴随着呕吐和泻肚的症状,以及很典型的眩晕情况。
“可有听见耳中鸣响?”
宋北云看着脸色苍白的王少爷小声问道:“是否有闷压感?”
王公子轻轻点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腹中咕噜声却是格外明显,他肉眼可见的表现出痛苦。
“黑视、腹泻、耳鸣、呕吐、虚弱。”宋北云拿出一小瓶特调藿香正气水放在一旁:“典型的美尼尔症状了,应该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来,先把这个喝了。”
一瓶辛辣刺鼻的藿香正气水灌下去,王公子只觉得胃里有一团火似的在燃烧,连呼吸中都带着一股子特别呛人的药味,但还别说这东西下肚之后整个人感觉都松快了许多,头晕的症状也好了不少,而在经过几次泻肚之后,肚肠里也不再翻江倒海。
“还有。”宋北云用一根筷子撬开他的嘴,然后将一大块生姜塞入了他嘴里:“含住。”
生姜这个东西是特别神奇的,它拥有难以想象的止吐能力,但凡是遇见风寒反胃、异味呕吐、积食呕吐、车船呕吐,只要一片生姜含在口中,呕吐立止,比什么药都好使。
上吐下泻都止住了,下面就是一系列恢复手段了,首先是热敷的药包还有内服的糖浆,一切都完成之后,王公子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脸色也逐渐开始好转了起来。
宋北云此时擦着手走出了房门,门口的人立刻紧张的围拢了过来询问道:“那王公子如何了?”
“无碍。”宋北云摆手道:“操劳过度罢了,这几日他怕是一刻未得停歇,想来是吃了不少苦。”
这话说起来阴阳怪气,但却立刻缓解了气氛,北坡首先进去瞧了瞧,但却被屋里的臭气给熏了出来,他怪异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小声问道:“你怎的能在里头如此之久。”
“嗨……这能算什么。”宋北云笑着摆摆手:“更恶心的我都见识过。”
这话是真的没吹牛,这人啊可以读书少、可以没学问,但只要有了见识,那就是不一样的存在。就比如那房间里的恶臭,一般人是撑不住几吸的,但宋北云以往可接触过不少尸体,什么腐尸、干尸、湿尸,哪个味道不比那屋里的难闻,见识多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医者到底是不一般啊。”
北坡由衷的感叹起来,他心中倒是庆幸,若不是今日这宋北云在这,保不齐等青睐大夫时,这王兄人都开始凉了,届时那可真的是捅了大篓子。如今北坡的爹爹升迁在即,这文圣公的长孙若是死在庐州城里,恐怕这一世的希冀都得化为乌有了。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了,听到屋里响起的鼾声,北坡算是长出了一口气,而在片刻的舒心之后他转头又看向了宋北云,他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不光是本科的解元,而且好像还真的是个有能耐的医生,之前医好了自己的疑难杂症不说,现在更是连这种突发的毛病都能掌握,当真是天下稍有的人才。
不过宋北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北坡在看他,只是伏在栏杆上用他的小碳笔写着药方,然后递交给北坡说:“北坡兄,届时你将这方子递给王公子,让他每日按时服药,至于要论证的话,这不过是一副安神休眠的方子,天下的药铺里都有成药可抓。”
北坡倒是不怀疑,接过药方想也没想就揣入怀中,打算晚些时候再交于王家公子的下人,至于论证不论证,那便是那些人的事了。
而宋北云看到这一幕,打了个哈欠:“北坡兄,我身上沾染了污秽,先去洗洗了。”
“且是辛苦了,去吧。”
宋北云离开之后,在场的学子就开始讨论了起来,毕竟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堂堂解元居然还是个妙手回春的良医,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这一讨论,北坡那爱装逼的性子就又起来了,开始滔滔不绝给这些不知情的人介绍起他这个北云贤弟来,说什么自己曾得了难治的伤寒,城中名医皆束手无策,只有这北云贤弟与天夺人,生生将他从鬼门关里拉扯了回来。
总之就是把宋北云是吹了个天上有地上无,还说什么就连当今大医官都与这北云贤弟有着莫大渊源之类的话,再加上之前他除瘟疫、治灾民的话,生生就差将宋北云说成是扁鹊再世、华佗重生,恨不得就是个活着的药王爷。
“原来除瘟疫的英雄便是当今这解元啊。”才子中自然是有庐州本地人的,他们一听北坡的介绍才恍然大悟道:“难怪我说一见这宋才子就觉得此子器宇不凡,状若祥瑞。”
“大宋若是能多出几位如这般的良医,不知可活多少人。”
“可不是,未曾想有这般菩萨手段那读书却是也没落下,到底是人中龙凤啊。”
这些夸奖宋北云的话被听到北坡耳中,他脸上神采飞扬,却又是想起之前重重奇闻轶事,趁着这王公子还未醒来,他带着人来到一旁便开始谈论了起这个原本还寂寂无名的小书生来。
而此刻的宋北云坐在大浴桶里,里头加了大量的艾草,生怕身上沾染半点那他娘的开车开晕过去的废物身上的臭气。
他身后则站着妙言正在为他轻柔的捏着肩膀。
“说说,为什么要救他。”妙言笑着说道:“正常来说,他死了才好吧。”
“关键死不掉。”宋北云笑道:“这毛病难受的很,可就是死不了人,晕一会儿就自己醒了。而且就算他会死,我也一定要把他救活,至少不能让他死在这,我怀里可是有一段正儿八经用四十斤人参高浓缩出来的救命丸,能让他三天之内生龙活虎,三天之后立刻暴毙。”
“这么神奇?”
“人参皂苷可不是开玩笑的,说是救命药那就是救命药。”
“可你还没说为什么不让他死在这呢。”
“这不废话么。”宋北云拍打着桶里的水:“他要死在这,你就麻烦大了。我接触那家伙本来就是为了左柔解决麻烦。可是给她解决了麻烦又给你惹了麻烦,这不是极限一换一?不划算。”
“那如果硬要选一个呢?”
“你们女的是不是就爱问这种问题?纯粹是给人找不自在。”宋北云叹气道:“这玩意能好比的么,老想着一换一啊你们。”
“天性。”妙言笑得清脆悦耳:“那你把他给救活了,以后可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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