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面对罗洛宏和尚可喜通过信使带来的暗示,假如他们没有援军帮助他们守住考城的话,那么他们也许就不得不放弃考城了,满达海同博和托显然是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的。
毕竟他们也很清楚,考城是同东路大军连接起来的关键点,如果能够守住考城的话,那么顺军的活动区域就会被进一步压缩,大半个河南也就真正被大清所控制住了。同守住考城带来的大清和顺军控制区域的变化来看,睢州城的重要性显然是要降一档次的。
满达海、博和托同部下们商议后,决定暂停对于睢州城的攻击,把维持睢州和考城之间的畅通作为了当前的头等要务。在私下里,博和托也同满达海商议道:“阿济格带着主力南下,可是顺军的主力却跑到了北面来,这其中恐怕有些不妙,我觉得咱们应当一起给阿济格写信,请他带着主力返回北面来,至少也该把吴三桂的部队派回来。我们这里要是有四五万大军聚集在一起,顺军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也不可能成功了。”
满达海听从了博和托的建议,于一月六日派出信使给陈州,请求阿济格带着大军北返。于此同时,睢州城外的清军开始停下攻城,转而在城外挖掘起了长壕,似乎要进行长期围困战一般。
城内的陈永福看到城外的清军的变化,立刻对着部下们说道:“清军刚刚入关不久,在关内并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他们利于速战速决,因为他们需要通过战胜后劫掠地方上的物资才能把战争维持下去。一旦陷入了长期的围困战,那么他们也就距离失败不远了。
现在清军却一反常态的在城外挖掘壕沟以围困我们,显然外面一定发生了一些变故,这些变故不利于清军,所以他们就想通过这样的手段迷惑我们。各位兄弟,这场战争的转折点应该已经来临了,接下来我们要做好准备出城追击清军了…”
陈永福的判断顿时引来了城头将士们的欢呼声,这里的大部分将士都是跟着刘永福从黄河防线上撤下来的,2个多月里他们一直被清军穷追猛打,如果不是有陈永福一直鼓舞着他们,这些人早就散去了。但即便是如此,大家对于是否能击退清军还是充满着疑惑。
现在陈永福告诉他们距离胜利不远了,大家甚至都没有去怀疑,只是觉得心里一下敞亮了,好像看到了希望一样。于是当清军在城外调兵遣将的时候,城内的顺军也开始了抽调兵力,预备在关键时刻对城外的清军发起一次突击。
而就在这一日,驻扎在逻岗的刘宗敏也接到了李自成通过随军参谋部传来的命令,他看完之后就通知了李通等部下开会,在接下来的军议会上他简单的讲诉了李自成的命令后,就对着诸将说道:“接下来我军将承担起最为关键的任务,伏击向考城前进的清军,拦截从考城逃往睢州方向的清军。从现在开始,截断考城和睢州之间的一切联系,除了军的信使外,不许其他人通过这一地区…”
一月七日,睢州清军派出梅勒章京金玉和携副将常鼎、参将陈国才等马步三千五百人前往援助考城。满达海在临行前对金玉和嘱咐道:“考城能否守住,将直接关系到东西两路大军是否能够合拢,所以你此行一定要尽快。到了考城之后,应当多听一听智顺王的意见,他打了一辈子仗,经验肯定要比罗洛宏要丰富的。”
金玉和自然明白满达海贝子是什么意思,显然这位贝子很不放心他那位尊贵的侄子在军事上的能力,生怕搞砸了接下来的考城守卫战。金玉和满口答应了下来,并向满达海保证,无论如何都会保证贝勒爷的安全。
就在金玉和带着军队向着考城出发时,考城这边的攻城战也终于爆发了。这大约是满人第一次在城内面对敌人的大炮,毕竟不敢同满人进行野战的明军,是难以把满人逼迫进城守卫的。
于是,满人们第一次享受到了,曾经守城的辽东明军被数十门红衣大炮集射的恐惧。和清军采取的炮击战术类似,顺军的大炮瞄准的目标也是城墙中间而不是城墙上的守军。这样射击的最大好处就是,这么大一堵城墙树立在那里,大炮发射后几乎不需要细调就能进行下一次发射了。
如果是射击移动目标,那么大炮射击一次后就会因为后坐力的问题失去了位置,因此每一次射击前都需要进行重新的校正。哪怕是吸收了大量读书人的顺军炮兵,面对计算射击角度也依然是一个难题。但当移动目标变成了一个极为宽阔的固定目标时,射击就变得容易了起来。
除了一开始顺军的炮兵还没有习惯,这么多门大炮集中在一起射击,演习时最多也就三四门大炮放在一起射击而已。边上连续不断传来的轰鸣声,使得一些炮兵显得过于紧张而出现了差错,但是随着一旁的炮兵军官不停的高声训斥下,这些炮兵们终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当炮兵们把注意力集中于射击的流程上后,差错就减少了,而射击的速度和精度就有了明显的上升。大炮的射速从三五分钟一发提高到了一两分钟一发。还是在军官的呵斥中,这些炮手才把射击速度给降下来,毕竟射速过快对于大炮损害太大。
此次顺军携带了40门红衣大炮,口径在6厘米到12厘米之间,按照每六门火炮一个炮兵连的编制,一共是7个炮兵连。不过顺军在东北的炮兵阵地上只是铺开了4个炮兵连,大约24门火炮。
从早上9点轰击到10点半,1个半小时内顺军大约发射了近五百发炮弹,至少有9成炮弹击中了城墙。冬天的土墙虽然要比其他季节更为坚硬,但也破坏了土层内部的缓冲能力。因此在被顺军大炮轰击了一个半小时后,本就不甚牢固的考城东北处城墙陡然垮掉了二十余丈。
这一结果是城内外双方都始料未及的,城内的守军本来觉得不管这道城墙再怎么薄弱,支持上两三天还是应该没问题的,城外的顺军还是第一次集中这么多红衣大炮进攻,同样对大炮攻城的威力预估不足,因此在城墙垮掉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因为根本没有准备好。
于是等顺军组织起部队向缺口处进攻时,回过神来的清军已经依托城内预先挖出的壕沟矮墙完成了临时性的防御工事,并击退了顺军仓促下组织的第一次进攻。不过虽然击退了顺军的进攻,可城内清军的慌乱并没有就此消失。
第369章 大战之前六
顺军东北营地前搭建起的一座高台上,左勷、李秉道两人面色通红的向着李自成请罪,左光先等将领站在一旁观察着李自成的表情,思考着要不要为两人求情。
李自成负手站在高台边缘瞧着远处被大炮打开了一个缺口的考城,沉吟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参谋部不是永远正确的代表,朕设置参谋部的本意,就是要总结军中的所有错误范例,然后让大家引以为鉴,不至于在一个坑里摔上两次。
工作中出现差错不是问题,出了错而不承认,或者是出了错却不知道错误在什么地方,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就拿今天的这场攻城战来说,我们毕竟也是第一次用大炮攻打这样的城池,对于火炮的威力评估不足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并不能掩盖我们在组织军种配合作战上面出现的失误,这一仗打完,你们就此事做一个战后检讨,然后发给总参谋部上下进行学习,说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至于说请罪什么的,战时不讨论这个,朕看你们还是重新拿出一个攻城计划出来,不能再失败一次,要是让城中的清军打出士气来,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一旁的
白邦政不由出声说道:“陛下,现在城墙已经被大炮轰塌出这么大一个缺口,城内清军此时必定混乱不已。刚刚也许他们只是运气好而已,才能击退我军的进攻,不如让微臣亲自带兵冲一冲,也许他们就败了。”
白邦政话音刚落,左勷、李秉道两人也齐齐发声道:“此次是我等调派不力,请陛下给臣等一个机会,让臣等领兵冲杀一次,以赎前过…”
左勷、李秉道也是没办法,总参谋部自从设立之后,其实就在分薄统军大将的权力,虽然左光先、白邦政和总参谋部的大部分参谋都出身于前明军,但是在对待总参谋部这个新事物的态度上,这些领兵的大将和义军将领其实没啥不同,都觉得这些参谋们管的太多了。
也就是现在还是战时,而总参谋部的存在保证了各军的兵源及后勤供应,这才让大家不得不接受了这一新事物。但是将领们对于参谋们的非议,私下从来没有少过,他们认为这些整天坐在房间里写写画画的书生,真到了两军交锋拼命的时候,还能有什么卵用。
总参谋部的参谋们当然不能接受军中将领们的这种看法,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现在的工作是在重新塑造军队,一支和过去的明军或义军完全不同的军队。
这支军队将会通过总参谋部完全的掌握在皇帝手中,以消除过去军中那种兵为将有的军阀体制。而在另一方面,军队也将通过总参谋部来培训后备人才,并同文官们争夺各种资源,从而改变大明以文驭武的传统。
怀抱着这些美好理想,左勷等被挑选进总参谋部的军官们都觉得自己和总参谋部一样前途远大,任何阻碍总参谋部及自己前途的人,自然是要被他们从军中边缘化的。
白邦政在李自成面前主动请缨,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在陛下面前打击总参谋部的威望,试图用个人的武勇来压制他们,以此证明总参谋部的参谋们只适合做一做文书工作,这显然是他们不能退让的。
面对这一场面,李自成终于从考城收回了视线,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诸将,这才语气温和的说道:“现在着急的难道是我们吗?难道不是城内的清军?我们既然能够打垮这里的城墙,考城四周的城墙还能保护的了他们?
之前我们计划不就是打开考城的城墙保护,然后逼迫清军逃亡,最终在追击中消灭清军的成建制兵力?这个计划朕觉得没问题,只不过打开城墙的速度快了一些而已,接下来我们当然是加大对于清军的压力,而不是急着和他们进行肉搏战。
能够用大炮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去填人命?你们都是朕的爱将,朕可不会让你们去同濒临绝境的野兽去搏斗。这么高大的城墙都被大炮轰塌了,城内那些急就章的街垒又能挡的住几炮?把大炮运上去,用炮弹去同他们拼命吧。另外,竖起朕的旗号,让城内清军知道朕就在此,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逃不逃…”
东北处城墙垮塌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城中的县衙,梅勒额真
库鲁克立刻对副手甲喇额真褚库吩咐道:“让我们的人分批前往西门,你控制住西门,不许任何人接近,等我带上贝勒后,我们立刻出城。”
褚库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下意识的对上司反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不通知智顺王他们一声吗?有智顺王的兵马一起走,路上不是更安全吗?”
库鲁克瞪大了眼睛急吼道:“你是傻了吗?现在是白天,我们出城就会被顺军盯上。之前我们说的是晚上突围,大家聚在一起往城外跑,自然是安全的,现在在顺军的眼皮子底下跑路,队伍越大不是越引起顺军注意吗?再说了,智顺王的人马分布全城,等他收拢兵马出城,城中将士不都知道我们要跑了,到时那些被丢下的将士哗变了怎么办?要是把贝勒丢在这里,我们难道还有好果子吃?”
褚库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的主子是爱新觉罗而不是尚可喜,丢一个尚可喜不过是被训斥几句,可要是把罗洛宏丢在了考城,他们这些护卫人员可是再也难翻身了。
于是他忙不迭的接受了命令,把库鲁克送走后立刻叫来了亲卫,对他们一一发布了命令,让各牛录分批前往西门。这一道命令下去之后,县衙内也终于混乱了起来。
为了今天晚上的撤退,满人兵将此时都在休息中,现在突如其来的一道命令又让他们纷纷爬了起来,因此自然就显得有些乱糟糟了。不过幸好一些打包的物件都已经打包完毕,因此乱了一阵后,县衙内就重新恢复了秩序。
有赖于满人一贯的军事习惯,不管在什么地方,满人、蒙古人都不会和汉人混住,因此县衙内驻扎的只有满人和蒙古人,于是当满人悄悄离开县衙时,外面的汉人兵将并不知道这些满大人这是去哪。
只是,对满人不怎么放心的许尔显派人在县衙及西门处进行了监视,当听说满人不断前往西门后,他立刻去找了还在组织人员防御的尚可喜,向他汇报了这个事。
尚可喜对于许尔显的汇报有些半信半疑,他不太相信的说道:“罗洛宏贝勒我还是了解的,虽然性子软弱了一些,但也不可能会干出临阵脱逃的事吧。”
许尔显急的跺脚道:“王爷,下官还能骗你吗?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去县衙看看,要是贝勒还在,您就是拿了我的脑袋去,我也没有一句怨言。可要是咱们再不准备,等到他们也知道满人跑路了,我们还走的了吗?”
尚可喜瞧着城墙下不住交头接耳的将士,他捏着自己的胡子久久不放,最后方才开口说道:“底下这些人现在还肯听命守城,是因为本王还在这里,若是本王一走,他们肯定就要自谋出路了。若是没有人帮我们拖住顺军,那么就算我们现在出城去也是很难全军而退的。”
看着尚可喜还在犹豫不决,许尔显已经快要急红眼了,他正想继续劝说时,却突然听到城外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许尔显和尚可喜一起侧耳听取,却听得城外传来了“万岁”二字的欢呼。
许尔显顿时色变,向着尚可喜急急说道:“这是李自成到了,难怪这路顺军有这许多红衣大炮,原来是李自成亲领的主力。王爷,我们要是现在不走,恐怕就走不了啊。”
尚可喜扶着墙头,扭头望向东北方,他当然看不到李自成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东北方向上一片黑色的营盘而已。注视了这个方向半天,尚可喜终于向着许尔显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我们不能全走,要留下一些人稳住这些关内新降军,告诉他们我们是回县衙布防去了,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一些时间出城。另外派人去南门通知班志富一声,让他带人从南门出城…”
尚可喜带着许尔显部回县衙布防,这一说辞确实迷惑了不少人,但驻守东面的梁标相却并不相信尚可喜的话。他也一直派人盯着尚可喜的动向,派人盯着满人他还不敢,但是盯着尚可喜就比较简单了,因为他要主持大局,自然就会暴露在将士们的眼下,而只要尚可喜还在城内,那么就说明满人还没有跑。
当尚可喜离开城头返回城中去后,梁标相就立刻反应了过来,尚可喜同满人这是要跑路了,因为尚可喜部和满人大都是马兵,这些人守不住城墙只会突围逃离,而不是跑去守什么县衙,把自己放置于绝境之中,这不是自杀么?
梁标相立刻叫来了几位部下,向着他们坦率的说道:“罗洛宏同尚可喜已经跑路了,大家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再守下去吗?”
这些部下们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出声问道:“他们真的跑路了?不是说至少要守三日的吗?”
不过很快就有人愤愤的说道:“守个屁的三日,之前我花了好多钱贿赂了一个满人,他说是今晚跑路,还让我早作准备。没想到他们中午就跑路了,这些混蛋拿了钱还哄骗我,真他妈该死…”
第370章 大战之前七
梁标相身边的人眼神都有些不善的看向了那个贿赂满人的同僚,显然这位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知道晚上要撤退了也没有通知大家一声。在众人的目光逼视下,此人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缩着头为自己辩解道:“我是想要告诉大家的,不过怕走漏了风声,所以想临走时再说…”
这样的敷衍话语当然是无法让周边的军官们满意的,只是梁标相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免得自己内部先闹起了矛盾,他咳嗽了一声接过话头说道:“好了,现在满人和辽东人都跑路了,咱们先得商议个对策出来,总不能在这里等着被顺军打过来吧?”
梁标相的话终于把诸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立刻有人出声回应道:“我们当然不能在这里等死,应当尽快向顺军表明我们愿意投降的意思,否则等顺军再打过来,我们可未必是投降而是要被俘虏了。投降还有条件可谈,被俘的话还有什么可谈的?”
这位军官的主张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不过也有人担忧的说道:“满人是跑路了,可是我们军中的监军还没有跑路,他们会不会和我们一起投降?”
大家沉默了一阵,梁标相突然伸手作了个下挥的姿势后说道:“要是他们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投降,那就只好送他们回辽东去了。张彪,你去把卢可用引开,我带人收拾了金玉奎,他要是不投降,也把他一并解决了。李尚善,你拿了我的关防从东门出去,请顺军入城…”
驻守在考城东门外的一营顺军,正等着主力进攻东北城墙缺口时对东门进行佯攻,只是他们还没有等到主力做好进攻的准备,这边的东城门却突然打开了,然后一队四五人从城内出来后就朝着自己的阵地跑了过来。
营官张胆虽然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却也知道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进攻自己的,因为他们不仅没有携带武器,后面也没再出现什么动静,于是他叫来了自己的一个排长说道:“韩尚亮,你带几人上去看看,这些人出城是来做什么的。”
韩尚亮答应了一声,回头叫上了弟弟韩尚义、族人韩国臣和几名部下,便朝着出城的几人迎了上去。双方在靠近顺军阵地二百余米的地方碰了头,听明白了这些出城清军的来意,韩尚亮就带着领头的一人返回到了阵地上,向营长张胆做了回报。
听说这些人是驻守东城的清军将领派出的,预备向顺军献出城门,张胆下意识的朝着东北主攻方向望了望,发觉那边还在慢吞吞的拖着大炮,要等他们开始进攻,恐怕还需要一个小时以上,张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叫来了身边的几个部下询问道:“你们觉得,城内的清军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一名部下毫不迟疑的回道:“这个时候还有真假投降的吗?只要他们交出城门,还有什么可抵挡我们的办法?除非他们真的不想活了,才想着骗我们进去同归于尽么。”
韩尚亮也主动发言道:“是啊,不管他们是不是演戏,只要我们控制住了城门,城内的清军也就无能为力了。现在我们拿下城门的话,就可以直接对县衙发起进攻了,说不定还能留下一部分没来得及逃跑得骑兵呢。”
张胆于是下定了决心道:“韩尚亮,你带着你那排人跟着他们进城受降,为了区分敌我,让投降得清军在左胳膊上绑一块布条,并脱了头盔…”
当韩尚亮叫上自己这排人向着城内走去时,张胆一边派人向自己得上级报告,一边则开始收拢自己这一营兵力,预备入城了。
很快张胆就得到了上级一个模棱两可得命令,要求他入城侦察清军的士气,并协助主攻部队拿下考城。这是一个相当广泛的命令,既给了他足够的空间行事,又尊重了主攻部队的权利。当然,这依然没有改变让张胆所部先入城的本质。
当韩尚亮领着自己的部下接近考城东门时,他的兄弟韩尚义突然越过了他先入了城门洞,韩尚亮只是楞了一下就明白了兄弟的意思,弟弟这是在担心城内有埋伏,不过等他们穿过城门洞,看到一群清军军官等在城门前迎接自己,韩尚亮便知这是真投降了。
韩尚义见到一群军官正要向自己行礼,又赶紧让到了一边,把身后的兄长露了出来,这些清军军官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对着城门洞内走出的韩尚亮拜倒了下去。
韩尚亮一手按着腰间的佩刀,一边向这些清军军官发问道:“你们这里谁是头,有多少人愿意投降我军?城内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名身材高大的清军将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捧着头盔向韩尚亮恭顺的回道:“我是防守东门的副将梁标相,我们这里有近两千人想要归顺都元帅府。另外,城南和城北还有千余人也应该愿意归顺都元帅府的,我正派人去同他们联络,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去掉我们这三千余人外,城中大约还有六七百满人和蒙古人,三四百汉军旗,二三千天助兵,还有近两千本地团练兵。满人、蒙古人、汉军旗及天助兵应该都开始跑路了,本地团练兵和我们这些人不熟,我们还不清楚他们是要走、要留…”
韩尚亮知道,自己只要守住这座城门就是有功无过,但是听到梁标相这么一说,他就有些坐不住了,城中此时显然已经失去组织,要是能够给正在逃跑的满人及辽东汉军来一下,那么就能留下一大部分,这对于之后的城外追击部队来说,可谓是大大的减轻了负担。
既然从了军,这条命自然就没有在家这么安全了,反正都是冒险,为什么不为了功劳冒一把大的呢?吴国贵在曹县之战中大放异彩,靠着击破满人骑兵部队的功绩从中队长跃升为联队长,一下越过了两个阶级,可是引起了不少顺军基层军官的羡慕。
韩尚亮抿了抿嘴,然后对着梁标相问道:“那么梁副将现在是打算就此交出武器呢?还是打算阵前起义呢?”
梁标相有些迷惑的看着面前的顺军军官,他迟疑的问道:“何为阵前起义?”
韩尚亮扫视了一眼城门周边注视着自己的清军将士,然后提气说道:“现在放下武器,只能算你们在这场战争中无过,至于你们之前残害平民的行为,都元帅府还是要追究的。可若是你们拿起武器对不肯投降的满人、汉军反戈一击,那么都元帅府就承认你们的功绩,并不在追究你们之前犯下的战争罪行。
现在城中的满人和辽东汉军已经仓皇出逃,你们要是能够留下一些人来,就可以算是阵前起义了。那么你们是要起义,还是投降?”
周边的军将都把目光转向了梁标相,梁标相只是沉默了数息便点头说道:“我军当然愿意为都元帅府效力,只是贵军入城后要如何把我们同那些不肯投降的军队分开呢…”
站在南门城头的总兵班志富,正等待着部下们从南城各处分别向南门集中,突然听到城中东面和中间、北部都传来了喊杀声,他下意识的扶着城门楼的柱子向城内街道看去,口中有些惊讶的说道:“城内怎么会有厮杀声?顺军这么快就入城了?这不可能啊…”
没等他惊讶多久,游击张星耀带着几人从南门大街北部跑了过来,向着城墙上的
班志富喊道:“总兵大人不好了,城中的关内汉军反了,他们说我们要把他们丢给顺军自己跑路,现在那些河南的土兵也不肯听命了,我军将士被这些汉军堵在了各处街道上,现在撤不下来啊…”
班志富听后大惊道:“那么王爷和许总兵他们在那?你有见到吗?”
张星耀楞了一下后就回道:“王爷和许总兵应当往西门去了,现在被截住的都是搬运辎重的部队。要不,我们就不要那些辎重了吧。”
班志富大怒道:“人不吃一顿两顿饿不死,马不吃一顿还能跑吗?多少也得抢些出来,否则你们打算步行去睢州吗?”
班志富其实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担忧,李自成出现在这里,他们能否顺利撤往睢州还真不好说了。如果要绕道前往他处,那么稍微看起来安全一点的地方就是四五百里外的郑州了。如果没有辎重的话,他们能有多少人能到郑州?
这二三千本部人马都是东江老人,损失一个就少一个,很难再补充的上的,即便招募了新军,也很难对这个团体有极高的忠诚感。他们之所以能独立成军,就是靠着这个团体维持着,连黄台吉也知道东江兵和辽东明军不同,是难以消化的,因此只能限制他们的发展,而不是如对辽东明军那样进行分化吸纳。
在班志富的呵斥下,张星耀和佟养谟又带着百余人前往了城中深处,试图解救一些辎重出来,只是此时城内各处的乱战声却越来越大了,显然加入到叛乱一方的士兵越来越多了。
第371章 大战之前八
城内突然出现的变化,对于顺清两军来说既是意外也在预料之中。顺军这边感到意外的,是城内的一些汉军反正的如此迅速和当机立断,尚可喜这边虽然预料到自己本部人马撤离时会导致城内出现混乱,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这边还没有出城,乱子就起来了。
尚可喜一度想要回去安抚城中兵变的军队,但是却被许尔显抓住了他的马缰绳拦阻道:“王爷,兵乱已成,此时您再回去也是无济于事。我们既不能带上他们一起走,也不能留下和他们一起守城,乱兵如何肯罢休呢?”
尚可喜迟疑了的望了望城中厮杀声响起的地方,不由说道:“可我们还有好些人没有撤出来,他们跟着我从广鹿岛到今日,虽然不是家人,但也胜似家人,我要是把他们丢在这里,回去之后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代?你且放手,我就算安抚不了乱兵,至少也要把他们带回去。”
许尔显却死活不肯放手,口中焦虑的说道:“王爷不可,大家跟着王爷到今日,就是把命卖给王爷了。只要王爷能活着回去,那么他们死的也算有价值,可若是把王爷也折在了这里,那么今后谁来照顾他们的家人?要不然,就请王爷先出城,让末将回去救人好了。”
尚可喜看着许尔显犹豫了一下,终于摇头说道:“既然本王不能回去,那么你也不能回去,派人回去通知他们各自寻路出城吧,只要能活着回来就好。”
许尔显和周边的护卫们都松了口气,只要尚可喜能活着回去,那么他们这个团体就能存在下去,在这个风云变幻的乱世,没有团体的保护,他们这些人如何生存的下去。
就在许尔显拉着尚可喜的马头,急急向着西门走去时,坐在马上的尚可喜此时却有些走神了。作为经历了辽东从治到乱的再到治的辽东人,尚可喜虽然不是什么将门子弟出身,但却因为自少从军而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事实上东江镇的大部分军官都来自明军的底层和辽东之乱后幸存下来的汉人,这些人都是在战争中学习到的如何作战,而不是如大明将门子弟一样有着家学。这也使得东江镇在大明军队体系中就是一个另类,上一个另类是出身将门的戚继光打造的职业军队体系。
从本质上来说,大明军队对于另类的敌视,要远过于对于蒙古人和满人这种边疆的不稳定因素。因为蒙古人和满人只能打败他们,并不能消灭他们,但是大明军中的另类却能改造并消灭大明军队的传统,这一传统就是世袭制度。
对于那些最底层的军户来说,这种世袭从军的制度当然是令人厌恶的,因为他们就在被压迫的最底层,不仅没有自己的土地,除了从军外连其他职业都不能选。虽说军户也能上学靠科举,但是对大明朝数百万军户来说,能通过科举跳出火坑的能有几人?
但是对于那些军中的世袭军官来说,世袭制度却又是一种铁饭碗,虽然有些地方因为过于贫瘠,导致军官也过得很贫困,但至少这是一个吃皇粮的职业啊,总比那些平头百姓活的要舒坦。
这就好比那些衙前小吏对着外人吐苦水,说自己这份职业不仅拿不到多少钱,有时还要包赔官物,甚至挨大老爷的打,可真要拿走他们的职位,他又要和你拼命了。为什么?因为衙前小吏在官员和缙绅面前犹如仆役,可在平民百姓面前却比县令还要威风,因为县令不会亲自去百姓家征收国赋啊。
大明军中的世袭制度,既成为了束缚广大军户的枷锁,但同时也是一些人的铁杆庄稼,任何要动这些铁杆庄稼的人,都会被这些既得利益者所反击。这就是戚继光要被打击罢官,连他遗留的戚家军及军队改革方案也要一并废弃的原因。
同样,毛文龙依赖几百底层军民开创出来的东江镇,在大明将门看来就是另一个威胁。他们不能容许出现第二个戚继光,所以毛文龙必须死,东江镇也不能存在下去。这也是东江镇军民投降满人之后,并没有同投降的辽东明军合流的主要根源,即便在满人这里,双方也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去的。
面对这样的大明军队传统和维护这种传统的大明王朝,东江镇的将士们自然也就对大明离心离德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能在这个国家找到自己的位置,留在大明只能被慢慢消灭。想想戚家军的下场,就不会有人再忠诚于这个无耻的朝廷。
投降满人之后,虽然在满人的猜忌中度过了十年,但是对于尚可喜来说这十年却是辽东事变之后过的最安稳的十年。满人虽然猜忌他们,但也不会必要消灭他们而后快,而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能够忍耐下去的底线了。
当然,这十年的沉寂虽然让尚可喜等东江兵难得的过了一段安稳日子,可对于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等人来说,却又稍显平淡了些,和他们此前在东江镇的岁月无法比拟。对于这些在年轻时靠着自己的双手从一介小兵奋斗到将领的人来说,过于平淡的生活其实并不适合他们。
因此他们都是支持九王入关的,毕竟他们现在大多在40上下,正是建功立业的黄金时间,再拖延下去就真的只能在家养老了。而入关以来明军的不断投降,也更进一步刺激了这些投降满人的汉军将领的欲望,他们并不是在为满人打江山,而是在为自己打江山,因为满人根本没有这个能力统治人口超过自己百倍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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