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永昌 第159章

作者:富春山居

尼堪和佟图赖达成了一个共识,并把对于绿营不稳的担忧传递给了杜尔祜、杜努文兄弟,希望两兄弟能够把自己的担忧传递给十王。杜尔祜表示理解了两人的担忧,于是也就结束了这趟前线巡视,返回了定陶大营。

第514章 春天到了

杜尔祜、杜努文兄弟返回定陶时,看到路上的野杏花已经开的很好了,他们从定陶外出的时候,这些野杏不过才长了些花骨朵而已。

道路两旁的荒野上也开始出现了成片的绿色,杜尔祜不由对着身边的弟弟说道:“春天真的到了啊。”

杜努文并不知道哥哥在说什么,不过看着路旁的绿意和杏花,他也感到心情一时变得舒坦了起来,于是就附和道:“是啊,关内的春天来的真早,要是在盛京,至少还要一两个月才能见绿吧。”

杜尔祜瞧了一眼马背上面带笑意的弟弟,终于没再说什么,只是策马继续向前了。春天的到来使得土路的路面也变软了,这使得马匹上的人坐的很舒服,因为柔软的土地分散了马蹄的冲力,不会如硬地一样反弹回来,这对于马匹来说是个好事,可以保护它们的蹄子。

但是对于车辆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随着气温继续升高,车辆想要在湿软的土地上前进,就需要比冬天付出更多的拉力,或者只能减少装运的重量了。所以,杜尔祜是想要告诉弟弟,撤退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二月二十八日,杜尔祜兄弟终于抵达了定陶南门,了解多铎脾气的杜尔祜没有立刻去大帐缴令,而是先回营梳洗了换了身衣服,这才带着弟弟去大帐缴令。正如他所预料的,多铎并没有立刻召见他,而是让他在门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让他们兄弟进去。

杜尔祜跟着侍卫进入府内时神情平静,似乎自己就只是在门房等了一小会,而杜努文在哥哥的目视下,虽然有所不满但也终于没说什么抱怨的话语。

当两兄弟被带到多铎面前时,富喇克塔和韩岱两人正在和多铎交谈着什么,看到两人进来后,多铎这才停下和两人的对话,撇了一眼兄弟两人后说道:“杜尔祜,你知罪吗?”

听到这话时,杜努文有些惊慌失措,他不清楚自己兄弟两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这边杜尔祜却还算镇静的向着多铎行了一礼后缓缓说道:“还请大将军明示,属下实不知犯了什么罪。”

多铎也不理会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杜努文,只是指着杜尔祜对着身边的富喇克塔和韩岱说道:“瞧瞧,他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连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富喇克塔和韩岱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正想着杜尔祜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十王,这边多铎却已经不客气的往下说道:“本国是让你们去看一看前线军队的情况,不是让你们去前线动摇军心的。你人还没有回来,这撤兵的折子倒是上来了,你是同前线将士们都串通好了的吗?大家一起向本国施加压力,要求撤兵?”

听了这话,富喇克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倒是年轻的韩岱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赶紧出声反对道:“眼下怎可撤退?我们好不容易才打穿了顺军定陶、城武一线,现在要是撤退的话,岂不是要前功尽弃?而且这一退就要把好多地方交给顺军了,这不是白白便宜了李自成?”

见到韩岱接了口,多铎倒是立刻住了口靠在了椅子上,虽然已经决定要撤兵了,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撤退的立场,因为这场战争是两白旗所主张的,又是两白旗所主持的,如果最后两白旗又要求退兵的话,那么显然就是承认了两白旗的失败。

虽然多尔衮现在是叔父摄政王,理论上来讲可以一人决断朝堂上的大小事务,毕竟皇帝年幼,宫内也没有什么能够同两白旗进行抗衡的领袖人物。福临小皇帝的母亲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没有参与过政治,并没有获得两黄旗的认同,否则的话也轮不到多尔衮来推举福临继位了。

但是两白旗还不足以压制住宫内外的所有力量,否则的话多尔衮也就不必推举福临继位了,自己当这个皇帝不香么?多铎当时就打算在皇位的继承问题上搏一把,哪怕和两黄旗翻脸也不退让,但最终还是被多尔衮给劝住了。

现在阿济格失利,自己这边又要撤退,那么岂不是把豪格给凸显出来了吗?虽然豪格的势力被多尔衮消除了大半,连豪格手中的正蓝旗都被多尔衮给拆的七零八落了,但是豪格依然还有一个黄台吉长子的身份,且福临对于这个大哥很是亲近,这就使得豪格虽然失去了汗位,可是依然具备着在朝堂上挑战多尔衮的资格。

只不过之前入关之事大获成功,加上多尔衮又搞乱了正蓝旗,使得豪格没办法挑战多尔衮的摄政权力。可要是两白旗背负起此次南征失利的责任,那么其他各旗显然就会选择豪格来对抗两白旗了,因为他们能默许两白旗摄政,是因为多尔衮能够给他们带来胜利和好处,而不是说他们喜欢被多尔衮支配。

一旦两白旗和多尔衮没法展现之前的强势,那么其他各旗自然就会希望另外推选一人取代多尔衮了,毕竟弱者在满人中是不受钦佩的,而他们也无法忍受一个弱者站的比自己高的地方。豪格既有战功又有身份,显然是最适合当反对多尔衮的旗帜的。

所以,在撤兵一事上,多铎只能被说服,杜尔祜显然也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在韩岱提出反对撤兵的意见时,他就毫不客气的反驳道:“现在不是我们要不要撤退的问题,而是前线的将士还能否坚持下去的问题。

如果韩岱你能够解决前线将士们提出的那些要求,那么我当然不会再说什么,可是我们现在既然解决不了前线将士提出的要求,那么就该让他们撤下来,而不是一味的要求他们坚持。

上一个要求大明官兵在松锦坚持的大明皇帝,可是被大明官兵给抛弃了。我以为,我们至少不能学习崇祯皇帝吧?”

韩岱的面孔涨的通红,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话语还击,只能一边向身边的富喇克塔求援,一边坚持道:“那些汉人如何能同我们满人相比,我们满人从天命汗起兵以来,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这要是就这么撤退了,以后我们还如何同顺军对垒?”

富喇克塔是多铎的奴才,他能瞧的出主子的心意,自然就不可能去符合韩岱,因此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公爷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如果我们不能满足前线将士的需要,那么强行让他们同顺军对峙下去,只会引发军队内部的混乱。满人倒也罢了,那些绿营兵难道真的可靠吗?土国宝不就背叛了我们?”

富喇克塔的表态让韩岱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就在他注视着对方的时候,却又听到对方说道:“当然,撤退是一件大事,大将军,咱们是否把相关人员叫来开会,讨论一下是否撤退的问题?就算要撤退,也得先安排出各部撤退的顺序啊。”

多铎当然不会反对自己的心腹给出的建议,能够对撤退进行讨论,便是开始撤退的第一步。若是他真的不同意撤退的话,就不可能召开会议讨论这个问题。因此这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点头对着几人说道:“也罢,那就在晚上让大家过来讨论一下关于前线将士要求撤退的问题吧…”

当定陶的多铎萌生退意的时候,归德的顺军参谋们也终于拟定好了全线施压以配合丰县驻军发起反击的作战方案。李自成看过参谋们递交的方案后,便要求传给刘宗敏等主要将领观看,并要求他们看完之后给出意见。

于此同时,从徐州转来了两个消息,请求李自成亲自进行裁断。李自成拆开了徐州派人送来的信件,原来请求他亲自进行裁断的两件事,一是荷兰人派出了使者到了扬州,请求就台湾事件进行谈判,荷兰人提出了两个要求,一个是释放被顺军抓获的公司职员,另一个是给与公司赔偿。

荷兰人之所以敢提出这两个要求,是因为荷兰人认为自己占住了理,因为台湾并不属于大明的土地,台湾是他们当年放弃澎湖列岛时,大明官员给出的补偿。现在顺军无辜攻击了岛上的荷兰人,这显然是违背了承诺的。

荷兰人这些年虽然在东南亚和美洲很风光,也打开了日本的大门,但是对于中国却始终没能上岸,他们只能通过福建的走私商人或澳门的白人获得一点大陆上的消息。

但是澳门的葡萄牙人正同荷兰人交战,在失去了马六甲后,葡萄牙人对于荷兰人恨之入骨,自然不会给这个敌人以任何帮助了。而福建的走私商人其实就是郑芝龙为代表的闽商,他们既然和顺军达成了合作协议,自然也就不会把自己的意图泄露给荷兰人。

因此这些荷兰人上岸之前都没有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大明已经被大顺取代了。打台湾的是顺军而不是大明军队,虽然在荷兰人眼中都一样。

看完了这个消息后李自成只是思考了数秒,便回复徐州,让人把荷兰人送到徐州,他会在战争结束后去见荷兰人。李自成虽然说的很客气,但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承认荷兰人对台湾的所有权的,因为台湾是控制四周海域的关键点。

第515章 大肚王国

徐州送来的第二个消息是,郑氏船队已经抵达长江口,北上惩戒朝鲜的出征部队已经组建完毕。扬州留守司将派出副总兵施鸿仕、副将李魁、刘应国率领的11艘船2500人,和郑彩、郑联、杨耿率领的21艘船4900人,汇合后出击。

除此之外,澳门的葡萄牙人积极的响应了都元帅府的号召,派出了3艘船只协助运输人员物资,另外还有一艘在澳门的英国船只主动请求为都元帅府服务,以换取战后的通商贸易权。

扬州留守司的不少官员认为应当拒绝英国人的请求,甚至他们认为都不应当让葡萄牙人加入这次行动,因为这是华夏内部的事务,不能让一群西夷参合。

虽然朝鲜王向满人屈服了,但是大明的读书人对于朝鲜人并不愤怒,反而颇感同情。因为朝鲜是在满人武力的逼迫下不得已屈服的,即便如此朝鲜还是有不少忠诚于大明的人士,因此他们并不认为朝鲜已经蛮夷化了,老实说,其实大多数人是反对教训朝鲜的,只不过李自成过于坚持了而已。

在这样的心理下,他们就更不希望邀请另外的蛮夷去教训朝鲜了。在某些正统人士的心中,大顺此次出兵讨伐朝鲜其实是师出无名的,流寇加蛮夷怎么能够代表天子惩罚外藩呢?李自成现在最多也就是个董卓罢了,连曹操都算不上。

不过负责扬州留守司军务的张鼐显然没有这些读书人心中这么多心思,虽然他也不赞成在这个时候出兵朝鲜,因为两头作战乃是兵法大忌,只是这一次出征朝鲜是为了牵制住福建郑氏的力量,在顺军用兵于北方的时候,自然不能让这个地方实力派空闲下来,可既然选择了作战,自然就该把每一分力量都用上,还管什么华夷之防,这不是笑话么。

张鼐认为英国人的请求并不过分,而这也符合李自成之前一直主张的加强海外贸易想法,所以他就接受了英国人的请求,但要求英国人不得违背舰队司令的命令,否则都元帅府不会给与其贸易通商权。

李自成是认同张鼐的看法的,事实上这个时代的跨海作战有着相当大的不确定性,因为船只要受制于季风和船长的技术,还要应对海上不测的风暴,因此能够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特别是英国人和葡萄牙人都是跨越大洋航行的老手了,有他们在的话,至少船队在航向上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毕竟他也不能把船队的指挥权完全交给郑氏。

在没有和郑氏合作之前,李自成一直都认为从上海到济州岛可以直航,但下面的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济州岛在朝鲜和日本之间,但却并不在中日或中朝的航线上,只有在偏离航线时船只才会漂流到济州岛。

所以济州岛虽然距离中国较近,但是中国这边想要前往济州岛,要么就是有非常熟悉这条海路的老手操船,要么就只能先到朝鲜、日本,然后再前往济州岛了。

大明的水师显然是没有这样的好手的,他们只能靠着近岸航行,事实上大明水师连直航朝鲜的能力都没有了,只有海商和海盗有这样的能力。当然,这也不能怪水师无能,毕竟大明水师最主要的任务是防护海岸线,防止海盗上岸,而不是阻止海盗在海上打劫商人。

哪怕是难得负担几次朝廷前往朝鲜宣使的官方任务,那些大明官员也拒绝采取直航的方式,因为不看到海岸线他们就觉得不安全,当然为了安全他们宁可走更加辛苦的陆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大明水师也只能在近岸捕捕鱼了,这不是比喻而是一个现实,因为大明水师也一样欠饷,只能自己捕鱼养活自己。

也就毛文龙组建东江镇的时候,登州水师有了一定的发展,但是随着毛文龙的死和东江镇的内乱,登州水师也就再度衰落下去了。李自成想要发展海军,需要郑氏的支持,但又不能完全依赖郑氏,因为以郑氏的海商习性,一定会选择对顺军进行防范,以求独占航道。

李自成随即就给扬州留守司写了一封回信,除了对以上两事进行回复外,他还要求留守司设立一个专门的部门负责海外事务,他建议该部门取名为海外殖民及宗藩事务管理局。

就在李自成写这封信的时候,许定国也释放了一名俘虏,让其向自己的王带一个口讯,要求他的王于三日后的中午之前来到自己的营地,归顺大顺并为大顺修建通过这一地区的南北道路,如果他不到场的话就是在向大顺宣战了。

这名俘虏一言不发的瞧了一眼这座建立在大溪边的营地,这才转身朝着南面的荒野中走去。他足足走了半天才抵达了最近的一个村子。村子里的长老接见了他,并向他询问来意。

这名俘虏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些米饭和水,稍稍缓和了饥饿感后,才对着这位村子里的长老回道:“大溪对面的三个村子都被大陆人占据了,我的村子战死了许多人,还有更多人被他们抓住了。他们要求我们的王向他们的王臣服,否则就要继续南下攻打你们的村子…”

长老对于这个消息极为震惊,他知道大溪对面的三个村子虽然比本村要小一些,但合起来则要比本村大的多,既然那些村子被大陆人所占据了,那么本村自然也挡不住大陆人的进攻。他了解情况后,很快就让村民陪同这位俘虏去了王所在的村子。

到了第二天早上,被汉人称之为大肚王国的首领柯大王收到了这个消息,被荷兰人称之为甘仔辖·阿拉米的柯大王,听说是大陆人而不是白人进攻了自己的领民,一时也是大为吃惊。

他很快就召集了自己宫廷内的人对这件事进行了商议。大肚王国其实并没有脱离部落联盟的形态,不过柯大王却也算是一个有为的土著领袖,他将附近的22个村子都纳入了自己控制,让大肚王国控制的人口扩充到了8000人,成为了台湾最大的土著势力,就连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不得不认同了他对这一地区的统治。

但是随着西班牙人在台湾北部统治的结束,荷兰人试图完全统一台湾后,这个位于台湾中部地区的本地最大势力就成为了荷兰人的目标。去年荷兰人试图从大肚王国借路,但是很快就被精明的柯大王给拒绝了,和其他完全不了解外部事务的族人相比,柯大王还是愿意了解来自外面的消息的,这也是他能把大肚王国扩张到现在这个版图的原因。

柯大王同南北其他村子的贸易交流中了解过南方和北方的白人,知道虽然他们也互相作战,但是在对待本地人的态度上却是一致的,就是要缴纳税赋给那些白人,他们才不会骚扰你。对于还没有脱离部族文明的部落民来说,他们当然不愿意向外人缴纳什么税赋,因为他们并不想得到白人的保护。

而柯大王之所以能够成为大肚王国22个村子的王,正是因为他是这22个村子的保护者,他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权力交给白人,这就是他拒绝白人从自己领地经过的原因。因为他不能容许白人侵犯自己的权力,虽然他是部落民中比较愿意了解外部事务的人,但是对于白人所谓的公司,也只能想象成和自己争夺领地的存在,而不是什么友善的对象。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去年才打退了白人进攻,今年又来了大陆人。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很强大,可也经不起这么接二连三的战斗。柯大王的宫廷能做说得上话的,其实也就是他的母亲、妹妹和妹夫而已,其他人并不能左右他的想法。

面对大陆人的来袭,母亲和妹夫都感到了愤怒,出于她们的过往见识,并不觉得大陆人有多么强大,最多也就和那些白人差不多而已,因此妹夫首先跳了出来,向着柯大王建议道:“这些大陆人也太狂妄了,我们既然能打退白人,自然也能打退他们。王,我们应该把人召集起来,然后和教训那些白人一样教训那些大陆人。”

妹妹倒是支持妹夫的主张,不过她还是表示了自己的担忧,“虽然我们不怕那些大陆人,可是要把各个村子的勇士召集到一起,也需要时间,现在又是耕作的时节,各个村子未必会响应王的号召啊。”

不过柯大王的母亲却很坚定的对着儿子说道:“你是这些人的王,要是你不能展现自己的强大,那么那些村子就会投向外来人或白人,到时候这些外来人就能轻易的指示其他村子进攻我们,就像我们过去消灭那些不肯臣服我们的村子一样。相比起到了那个时候后悔,倒不如现在带着他们和外来人去战斗,不管最终谁胜利了,都会减轻对于我们的威胁。”

柯大王思考了一会,觉得母亲的说法还是正确的,他统治下的这些村子里肯定也有反对自己的人,过去他们畏惧自己的武力不敢背叛自己,但要是自己在外来人面前表现的软弱了,这些人一定会起来反对自己的,这样的话倒不如带着他们上战场,赢了固然最好,输了也可以消除内部的麻烦。

柯大王想着便说道:“我不明白大陆人为什么要来打我们,过去大陆人只是来村子里进行交易,大家并没有冲突。他们这样蛮横无理,我当然不会屈服。不过我还是要问一问那位白人教士,他们是不是和大陆人联手了,如果外来人联合起来攻打我们,哪就不能这么轻易的出击了…”

第516章 自救

当柯大王和自己的家人商讨着该如何对待许定国送来的最后通牒时,热兰遮堡垒内的荷兰人也正是一片风声鹤唳。

建于大员湾南部沙洲上的热兰遮城虽然已经完成了一期建设,但是这座城堡还缺乏配套的壕沟及其他防御设施,完全不能同欧洲完善的棱堡防御体系相提并论。

之所以热兰遮城修的如此半三不四,因为一开始荷兰人并没有拿下整个台湾岛的意思,只是想要在距离大陆较近的地方找一个落脚点,荷兰人还是企图和葡萄牙人一样,在大陆上获得一个类似澳门的自治港口。

但是之后随着大员港的发展,荷兰人一点一点的加固此地的堡垒,最终就出现了一个定义不明的要塞。用热兰遮城阻挡来自海上的进攻,那么这座城市缺乏一个腹地的支持,用其来镇压陆上的反叛,它距离陆地又远了点。

于是热兰遮城就成为了东印度公司一根昂贵的鸡肋,考虑到同日本、中国的贸易,那么公司不能放弃这里,但公司加固热兰遮城并无多大意义,考虑到台湾的重要性和可开发性,那么公司应当在陆地上重新修建一座要塞,但是就此废弃热兰遮城就太过浪费了,可不废弃热兰遮城的话,公司又没有这么多人再迁移到台湾来。

荷兰人的犹豫不决,结果却等来了中国人的进攻。老实说,一开始热兰遮的荷兰人并不相信中国人会袭击自己,因为他们之前才和郑芝龙达成了和平协议,并向这个中国的海上之王订购了不少货物。

以荷兰人对这个狡猾的中国人的了解,郑芝龙一般不会干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因为他和公司进行贸易是有着重大利益的,而台湾对于中国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虽然中国人在岛上迁移了不少人口,数量已经接近两万,但是中国的朝廷从来没有派人到台湾进行管理过,任由公司对这些中国人进行管理。

一些荷兰商人就把中国派兵袭击公司船只、人员的行为归咎于了台湾长官卡隆身上,认为正是他对于岛上中国人采取的一系列严厉政策,才导致了中国人的愤怒。

卡隆对此也感到冤枉,把台湾岛上的中国人也纳入公司的管理之下,这本身就巴达维亚的指示,也不是从他这一任开始的。一开始公司被迫从澎湖列岛转移到大员时,也确实选择了和岛上的中国人和平共处的原则,公司首先把征服对象放在了那些土著人身上。

但是随着公司在台湾岛上的势力扩张,凭借着武力和宗教洗脑,南部各村社的土人几乎都被纳入了公司的统治下,而在西班牙人从台湾北部败退后,公司也顺势接收了西班牙人控制的土人村社,这样一来台湾岛上不属于公司控制的势力,就变成了中部的大肚王国,东部高山里的生番和岛上的中国人了。

但对于岛上中国人的控制,荷兰人早就逐步进行试探了。比如1629年荷兰人颁发法令,要求岛上的中国人缴纳酒税;1630年又要求中国人缴纳人头税;1633年又禁止中国人拥有武器,外地来台的中国人都要交出武器;1635年又不允许中国人参与鹿皮贸易;1637年又要求中国人缴纳土地税;1639年要求中国人缴纳盐税和公司统一征购甘蔗;去年则再次规定,中国人一应生活物资都要缴纳税赋。

过去公司对于中国人一步步的试探都没有迎来抗议,谁能知道突然中国人就发兵进攻了,连个中间的通牒过程都没有。刚刚得知中国人在台湾北部登陆攻击了荷兰军队,并在海上拦截荷兰船只的消息时,卡隆还对着议员们高呼,“不宣而战这是野蛮人的行径,公司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不过随着更多的消息传来,当卡隆得知并不仅仅是郑芝龙,而是新近覆灭了大明的中国新君主发起的这场进攻后,他顿时就焉了。郑芝龙的实力公司还是清楚的,虽然在大陆近海占据优势,但是这么多年和中国商人的打交道,他们也知道郑芝龙最多也就是一个地方领主,并不能左右朝廷的意志。

如果不是因为郑芝龙控制着中国货物的出口,公司没法从其他中国商人手中获得足够的货物,公司其实并不畏惧这位中国的海上之王。但假如郑芝龙的身后是一整个国家在支持,那么这就不是他能挑起的战争了,毕竟公司的主要任务是赚钱,而不是同中国开战。

卡隆能做的,不过是向巴达维亚求援和派出使者前去和中国人谈判,他现在也只能选择和中国人谈判,因为在布恩上尉的军队被中国人击败后,热兰遮城只剩下了100多士兵和300多平民,不要说出击就连防御都力量不足了。

1645年农历2月28日,也就是公历3月24日,热兰遮城的荷兰人终于等来了巴达维亚派出的增援船队,3艘武装商船携带了550名士兵,看到这些士兵下船时,城堡里的荷兰平民总算露出了笑容,为公司的军队欢呼了起来。

但是舰队司令官简.范.林伽下船后却给卡隆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可不是来同中国人打仗的,而是预备来和中国人谈判的,因为总督安东尼·范·迪门病情严重,眼看着就不行了。这个时候,巴达维亚根本没有人能负担起和中国开战的责任。

不过对于卡隆来说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林伽还对他说道:“东印度委员会的委员们对于这场战争的突然爆发都感到不能理解,不过,此前您曾经向巴达维亚汇报,您和郑芝龙达成了一项贸易协议,加上中国境内正爆发着一场规模庞大的农民叛乱行动,因此中国人应当在短时间内不会对公司存在什么敌意。委员们认为,不管这场战争以什么方式结束,您都要给公司一个交代。”

卡隆听了顿时有些愤怒了,作为一名从法国避难到荷兰的胡格诺派教徒,他为公司工作了二十多年,可谓是尽心尽力,但是这些荷兰人却想着让他来背上这个黑锅,这一刻他立刻想到了第3任台湾长官彼得·纳茨,这位也是因为执行公司命令激怒了日本人,导致日本幕府对公司采取了中断贸易的惩罚措施。

公司为了讨好日本人,不仅判了彼得·纳茨坐监两年,还把他引渡到了日本,在被日本人关押了4年后,公司才用一座796公斤重的青铜烛台将其救回,这事还是他去同日本人交涉的。但是彼得·纳茨的儿子已经病死于日本,而被接回的第二年,公司就解除了彼得·纳茨一切职务,将其遣返回国了。

面对如此冷酷无情的公司,卡隆在愤怒之余又惊恐了起来,但他在林伽面前还是保持了镇定。而林伽也无意再对这个即将失势的同僚攀谈什么,当前对他来说最要紧的还是解决和中国人的冲突问题,赎回那些被中国人俘虏的荷兰人,然后尽快返回巴达维亚去,搞清楚下一任总督的人选才是正经事。

虽然对于公司来说,十七人董事会才是最高主宰,但十七人董事会毕竟距离巴达维亚太远,以荷兰人的先进航海技术,往来欧亚一次也要两年时间,若是什么事情都要十七人董事会来决定,那么公司早就干不下去了。

所以对于公司在亚洲的职员们来说,总督才是真正决定他们命运的哪只手,若是不能尽早搞清楚谁是下一任总督,那么他们现在拥有的权力也许一夜之间就变成别人的了。

比如可怜的卡隆,在日本商馆的时候干的还是不错的,哪怕是台湾长官的任上,卡隆也没犯什么错误,他抓住了机会把西班牙人赶出了台湾北部,让公司有了统治整个台湾岛的机会。卡隆最大的错误就是,中国人打过来了,这可谓是天降横祸。

林伽随即表示还要同他卡隆的副手谈一谈,卡隆只能知趣的告辞,走出了这件原本是自己的办公室。在下楼梯的时候,卡隆正好撞到了被卫兵带上楼的副手欧佛华德,两人擦肩而过,对方避开了他的视线,卡隆的心情变得更加的恶劣了。

下楼之后卡隆回头瞧了一眼空荡荡的幽暗楼梯,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了揆一的办公室,关上门后他对这位连襟说道:“也许我们需要一些自救的方案了。”

在日本商馆一直跟随着卡隆的揆一,是他的忠实部下,再把妻妹介绍给对方后,揆一更是成了卡隆的铁杆心腹。因此卡隆调来台湾时就带上了他,并扶持他成为了评议员。再听了卡隆简单的述说后,揆一顿时义愤填膺了起来,他摩拳擦掌的说道:“巴达维亚的那群混蛋除了贪污公司的财产外他们做了什么贡献?要不是我们这些在外的商馆人员拼死拼活,公司早就被这群蛆虫给吃垮了,他们怎么有脸让您背黑锅,这也太过分了。”

卡隆沉默了一会后说道:“范·迪门总督眼看着就要蒙主宠召了,这个时候巴达维亚一定不愿意惹什么事,所以让我来背这个黑锅平息中国人的愤怒是最省心的。不过,我要是背了这个黑锅,恐怕你今后在公司也很难立足了。”

听到卡隆轻点了一句,揆一的态度就更加坚决了,他注视的对方问道:“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摆脱这个黑锅?”

卡隆看着揆一说道:“首先得搅黄了林伽和中国人的谈判,然后把和中国人谈判的权力拿到我们手中,所以我需要你北上去见一见中国人,了解一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顺便把巴达维亚的情况告诉中国人…”

第517章 大肚王国的覆亡

许定国所立营地边上的大溪,其实就是后世的大甲溪,也是淡水河以南台湾西北最大的一条溪流,因为水源来自东部雪山积雪融化,所以溪水冰凉刺骨。不过溪水两侧却是一片疏林平原时不时的还能看到野鹿出没,这种自然风光是中原人很难看到的。

哪怕许定国军中大多是不谙农事的城市恶少年出身,也觉得这里是一个可以垦做良田的地方。这些土人只是开垦了自己村子周边的地方,其他地方则用来狩猎,在这些中原人看来真是一种奢侈和懒惰的作风。在河南,哪怕是贫瘠的沙地,只要有水源,农民也是不会放过种点什么的。

除了少部分人员之外,许定国军中的大部分人倒是喜欢上了这个安详且充满自然风光的地方,虽然这里缺乏娱乐,但是这里倒是没有朝不保夕的生活,因为岛上根本没有人会是他们的对手。

在击败了荷兰人之后,许定国部的官兵从俘虏口中得知,原来就是这样一支几百人的军队在海外都可算是大军了,不只是台湾,东南亚的岛屿上都一样。因为岛上的土人几乎都缺乏铁器,对于火药则几乎不认识,他们只能通过贸易获得铁器和火药,因此荷兰人只要穿上铠甲,带上火枪,几乎十几人就能击退几百人。

所以荷兰人在大员驻扎三四百军队,短短几年内就把南部的土人村社给征服了,向荷兰人臣服的土人数量超过了七万。正是凭借着这种和各地岛屿上土人作战的经验,所以荷兰人才不会防备一支几千人的有着基本武器装备的军队攻击自己。

而对于许定国的部下们来说,几百人的战斗实在是太过寻常了,两支军队真正开战的话必然会是以千为单位的战斗,因为河南就是明末最为混乱的四战之地,今天的朋友或许就是你明天的敌人,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的求存着,完全不能想象荷兰人这种如同武装游行一般的扫荡作战。

意识到自己这支军队可以在台湾称王后,大家对于都元帅府的怨念就少了许多。虽然他们服从了都元帅府的命令前往台湾,但主要还是畏惧于李自成的权威,而不是真心想要出海作战。对于大陆民族来说,哪怕从北京走到伊犁,他也觉得比从山东到朝鲜、日本近,因为至少每一步他都脚踏实地,而不是站在一个无底深渊上。

可现在台湾的自然风光和几乎没有威胁的敌人,让他们又感觉这一趟出征似乎也还不错,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比河南堡寨里的平民还容易对付。而且,按照都元帅府定下的规则,他们还能分到一部分台湾的土地,看着这里的土地肥沃程度,显然要比河南开发过度的土地好的多,这就是让他们生起了对于台湾的归属感。

许定国同样有着这样的想法,作为出征台湾的主将,他很清楚自己掌握着分配台湾土地的权力,所以他能给自己划上一大片上等的土地,反正这里大部分土地都没有开发起来。唯一的问题是,让谁来耕作的问题,他当然不能强迫自己的部下去耕作,因为这些部下是他用来控制台湾的关键。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从大陆迁移一些无地农民过来,让他们为自己劳作;次一等的选择就是让这些土人臣服自己,驱使他们为自己耕作,就是土人的耕作技术太差了些,但至少他们可以把荒地先开垦为熟地,从而能给迁移来的大陆农民打好基础。

他被朝廷开革之后还拉着一帮恶少年横行乡里,不就是为了求财么?要是在台湾能够发财,他又何必去同满人或南方人打生打死?那些人可比台湾的这些土人或荷兰人要凶残多了。

所以,许定国是真心想要收服这个据说是台湾中部最大的土人势力,把这个土人势力纳入控制之后,那么对于台湾北部的开发也就不用担心缺乏人手了。

只不过他诚心诚意的在大溪边等候着柯大王的到来,结果到了约定时间的正午时,他却始终没看到任何人出现。虽然今天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大家站在营地边上的高地上晒晒太阳还是很舒服的,但是这些土人这么不给面子,还是让不少人烦躁了起来。

儿子许尔安就忍不住挪到父亲身边说道:“爹,这土王应当是不会来了,看来我们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啊。北面三座村社说到底还是那些荷兰人打破的,我们不过是捡了个便宜。这大肚王国的主力都在溪南,不打破溪南几座村社,那个土王就不知道咱们的厉害。”

许定国看了看儿子,又瞧了瞧南面空荡荡的原野,阴沉着脸说道:“再等等,说不定他们还在路上。这里又不是大陆,大陆有的是人,这里是杀一个少一个,把人杀光了,你去砍树种地造房子吗?”

听了父亲这话,许尔安立刻安静了下来,虽然他对于这些土人不感冒,但是他对于干农活就更加不感冒了,这不仅是他的想法,也是下面不少人的想法,毕竟跟着许定国的大多是不想过安稳日子的人,老老实实种地的也不会投到许定国军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