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春山居
只是九王不同意,并以先汗生前之语压制诸人,“若得北京,当即徙都,以图进取”。然后诸王诸贝勒问九王,莫不是真要统一天下时,九王终于没再发在沈阳时说的豪言,而是搪塞道:“何言一统?但得寸则寸,得尺则尺耳。”
上头诸王、诸贝勒的意见统一不了,底下的官兵则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劫掠一把。如果大顺军真的是软弱可欺,那么他们倒也不介意追击下去,毕竟大顺军在北京城内拷掠大明官绅的事情已经传扬了出去,大家都觉得李自成身边必然带着大量的财富,打败了李自成,这些财富也就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可要是大顺军是一块硬骨头,努山可不愿意让自己的部下单独去啃,死的太多了他回去怎么见亲戚?他的部下中好多都和自己或自己的亲戚有关联的。比如阿巴泰从关内劫掠了好大一笔财富,但是八旗没人待见他,认为这位宗室过于狠毒,拿着他们亲人的性命去换取自己的军功和财富。
可阿巴泰毕竟是宗室,大家也只能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要是自己送了这么多满人的性命,那就不是背后骂几句的问题了。因此思前想后了半天,努山还是放弃了直接向顺军长垒发起进攻的想法,而是在原地驻扎,然后派人向多铎汇报情况,并派人渡河同吴三桂军取得联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铎接到努山的汇报也是一头的雾水,不过他到底是在黄台吉手底下存活下来的人物,虽然不及二兄多尔衮那么的深沉,遇事却也稳得住阵脚。
他叫来爱新觉罗·硕塞、爱新觉罗·汉岱、爱新觉罗·扎喀纳、固山贝子爱新觉罗·博洛等宗室,向他们宣告了努山派人带回的消息,询问他们的看法。
汉岱、扎喀纳一直认为,当下大军不应该轻动,总要先搞清楚吴三桂部到底是怎么败的,伤亡的人数如何,还能否再战等问题,然后再考虑同大顺军继续交战。汉岱道:“我军加吴三桂部约8万之众,顺军殿后之军约2、3万人,但是顺军总数也是超过十余万人的。若是三桂军不能再战,光是我部4万人真的能击败永昌皇帝亲自带领的大军吗?”
博洛则表示自己愿意前往吴三桂军中调查这些问题,好令大军早日安心。多铎于是顺水推舟的说道:“那么我军就地扎营,让努山监视顺军的行动。博洛你去吴三桂军中,请恩格图和三桂来大帐议事…”
第90章 战后二
当月亮都快升上半空时,一队骑兵才在多铎大营的北方渡过了北运河,当然他们一上岸就看到了清军的哨骑站在了河堤上。
就着火光认出了博洛贝子后,巡查河岸的清兵很快就把这五十余骑护送回了大营。吴三桂和恩格图进入大营后,他身边的近卫就被留在了大营辕门附近,虽然心中不安,但吴三桂还是示意这些身边人安心在这里等候。
过了几道岗哨之后,吴三桂就看到了树在一处缓坡上的牛皮大帐,大帐前的杂草和灌木被清理的很干净,一群人沉默的坐在了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当然下面都垫着一张地毯,在他们的下方的地面上燃烧着一堆篝火,不仅照亮了缓坡,火中还加了一些艾草用于驱赶蚊虫。
吴三桂走到近前扫了一眼,发觉除了多铎外,汉岱、扎喀纳、耿仲明、孔有德、卓布泰、哈宁阿这些满汉重要人物都到了。看到他们的到来,并没有什么人起来迎接问候,吴三桂心中虽然惶恐,但还是跟着博洛贝子、恩格图上前对多铎先行了礼。
双方见礼之后,坐在多铎左手的扎喀纳就起身对着恩格图、吴三桂两人说道:“寒暄的话放在以后说也不迟,你们还是先说说损失了多少人马,究竟是这一仗是怎么打的吧。”
扎喀纳坐下后,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要求恩格图和吴三桂先说清楚这两个问题。在吴三桂思索的时候,恩格图走上前一步,向着沉默的多铎请罪后,一五一十的把今日这一仗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吴三桂站在一边听的很明白,对方说的和自己下午商议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区别,绝口不提前晚十王要求他们出兵突袭天津卫城之事,只说孔希贵、金斌、杨维翰三人贪功冒进,导致友军误信他们深入城中,结果才有了被顺军纵火的机会。
因为坐的离篝火较远,多铎的上半身都没有被火光照射到,因此吴三桂也瞧不清多铎此时的神情,他只能在心里揣摩着这位十王到底会不会接受恩格图这番说法。
就在这个时候,吴三桂听到多铎语气平和的向他问道:“吴将军,恩格图说的可有遗留吗?今天这场败仗,真的是孔希贵、金斌、杨维翰几人贪功导致的?”
仅仅犹豫了几息,吴三桂就大声的回道:“确是如此,若非孔希贵极力向和陀大人求援,和陀大人也不至于仓促进城的。要是再等上半个时辰,末将带着后军抵达,自然也就不用和陀大人和萨苏喀大人亲自带兵去支援了…”
听到两人这么回答,多铎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他又看了看两侧坐着的宗室大将,方才接着开口说道:“你们怎么看他们的说辞?虽说孔希贵、金斌、杨维翰几人才是今次败仗的祸首,但恩格图和三桂作为领军之人,恐怕也不能无责吧?”
镶白旗的议政大臣汉岱立刻接过了旗主多铎话说道:“十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恩格图和三桂也是无心之失,我以为不宜重惩,应当让他们戴罪立功才是。即便是孔希贵、金斌、杨维翰几人也不应当过重处罚,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他们的生死下落,然后允他们在王前自辩,也好给其他人做个范例,让人知道我大清不是大明,不会搞无罪而诛这套东西。”
边上的宗室大将交头接耳了一阵便出声同意了汉岱的看法,他们和恩格图一样,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为了镶红旗出头去得罪两白旗。再说了,镶红旗的扎喀纳都不说什么,他们自然就更加不想说什么了。
而扎喀纳虽然在镶红旗,但他是舒尔哈齐之孙,祖父被努尔哈赤杀死后,他们这一系就被努尔哈赤的子孙提防的死死的,镶红旗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助力而是监狱,镶红旗损失惨重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才不会为了镶红旗的损失去得罪白旗诸王。镶红旗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以去京城找旗主罗洛浑和固山额真叶臣哭诉么。
多铎这才斥责了吴三桂和恩格图几句,但是并没有处罚两人,而是要等听过了孔希贵、金斌、杨维翰几人的自辩后再做出处罚。这样一来,多铎就把自己从这次的败仗主要责任中摘出去了,至于身为主帅应当负的责任,他也逃不了,只是他也没必要去推卸,二兄除了自己和阿济格外,还能推谁出来领军呢?他放得下这个心吗?
只是,虽然能够把这次败仗的责任推脱出去大半,可依旧不能改变多铎所面临的困境。多铎可不是他那个只会打仗的大哥,他很清楚入关是二兄的孤注一掷,因为黄台吉称汗以来,上三旗早就把沈阳附近经营的铁桶一般了,哪怕二兄暂时赢过了豪格,也未必能够赢过其他六旗。
就如两黄旗大臣试图在宫内和他们兄弟火拼时所言:“我们这些人食于帝,衣于帝。皇帝对于我们的养育之恩等同于天。如果不立皇帝的儿子为新汗王,我们宁愿追随皇帝于地下。”
这可不单单是一句恐吓,同样也说明了黄台吉生前对于沈阳附近百姓施加的恩惠,并不是人一走就茶凉的。多尔衮可以把豪格的支持者杀光,但是他总不能把沈阳的百姓也一并杀了,要让沈阳百姓忘记黄台吉的恩惠,那么最好就是离开那座城市。
虽然满人多不读书,但多尔衮却是满人中少数愿意读书的人,当然他读的不是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而是中国的历史,多铎跟着这位二兄还是读了一些历史的。
比如他记得多尔衮就评价过宋太祖之所以不能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什么金匮之盟,而是赵光义足足当了16年的开封府尹,整座开封城只知道晋王是太祖之弟而不知赵德昭是太子,所以晋王才能在兄长暴毙后顺利接任帝位,因为开封城内都是他的耳目。
因此,只要在沈阳待下去,沈阳内外始终都会记得黄台吉的子孙是谁,而不会记得他们也是努尔哈尔的儿子。真要有个风吹草动的,多尔衮也没把握能在沈阳城内压制住两黄旗和正蓝旗。要想改变国政,让国人忘记黄台吉而记得他多尔衮,则只有迁都,只有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八旗才知道谁才是他们的新主子。
当然,反对迁都意见的人有很多,甚至连阿济格都反对。毕竟把山海关和北京拿下之后,沈阳已经变得非常安全了,一些人觉得以满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征服兆万人口的中国,毕竟现在真满人的丁口连六万都不到,这已经把18-60之间的男丁都计算在内了,哪怕把这些满人丁口都拉出来当兵,也不及河北一地明军的数量。
更何况,满洲不是和中国一对一,蒙古草原上也并不都是臣服于满洲的部族。一边在关内和人口兆万的汉人开战,一边还要注意不让草原上的蒙古人背叛自己,这简直就是拿大清的国运去赌么,赢了固然是好事,可要是输了,那就是从天命汗到黄台吉的几十年辛苦都白费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实在是没必要这样赌下去,因为那个和满人有仇的大明已经完蛋了,他们和大顺之间并无仇怨,因此只要双方罢战言和,那么就可以按照宋辽或宋金的模式建立南北朝。控制住了山海关和北京,关内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实在没必要再深入南方和汉人去拼死搏斗了。
但多铎还是理解多尔衮的想法的,要是不能以征战中国的名义抓住八旗的军权,那么豪格就有了喘息的机会,作为黄台吉的长子和正蓝旗的旗主,豪格并不是没有拉拢各旗的名义的。即便是等福临年长一些,若是两兄弟勾结在一起,他们兄弟也就危险了。
虽然多铎对于多尔衮的有些想法感到难以理解,但是在八旗内部的斗争中他的立场已经被多尔衮捆绑住了,关键时刻他只能支持多尔衮,否则多尔衮被诸王诸贝勒赶下台去,他也一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也只有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阿济格,才会为了在沈阳的一点田宅,喋喋不休的反对多尔衮迁都的念头,真是一个蠢人啊。
想到这里,多铎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能再拖着多尔衮了,这场败仗肯定大涨了那些反对迁都的声音,而且搞不好这些人还会把矛头指向自己,要是他不能旗帜鲜明的站出来支持多尔衮迁都,这场败仗还真难以就这么简单的过去了。
拿定了主意后,多铎就向着众人说道:“此次天津受挫的原因,大家应该也听的七七八八了,接下来我们还是要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照着老规矩,大家依次发言吧,汉岱,便从你开始好了。”
汉岱想了想说道:“此战可知,永昌皇帝才是本朝第一大敌,不击败此人,本朝就算把山西、陕西打下来也是无法治理的,反而会因为分兵给了永昌可乘之机。
所以我以为,此时不应当急于进攻,而是应当向九王说明情况,请求九王把主力派来支援我等,然后集结重兵,敲碎天津这颗铁核桃,消耗完了永昌手中的精兵,他还拿什么和我军纠缠下去?”
耿仲明点头支持到:“承政大人说的正是,永昌手中的老本兵也是同明军厮杀出来的,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练成的,我军集中主力断其一臂,永昌就只能恢复流贼本性了。只要我们不给他恢复的机会,则永昌死大顺亡…”
第91章 战后三
吴国贵靠在水门边上,把头枕在一具浮起的尸体身上装成一具死尸躲过了顺军的搜索。从北门逃离之后,在大火的逼迫下,众人只能朝着城西北部的大水坑跑去,希望能够借助这里的水坑避开大火。
不过堵在了水坑对岸的顺军似乎无疑让他们冲上岸去,很快便调来了弓手和长枪兵守在岸边,远射近戳,再加上火器的助威,水坑内很快就布满了尸体。这边的联军士兵宁可被顺军射杀也不愿被火烧死或窒息死,而那边的顺军士兵也担心这么多联军士兵冲过水坑,因此极力要把危险消灭在水坑中,于是在这处水坑附近就成了一个屠宰场。
在大火蔓延到跟前后,吴国贵早就忘记对于部下们的许诺了,他终究还是有些头脑的,注意到顺军士兵主要关注那些能够活动的人,对于尸体则不怎么理睬,而水中的尸体只要不靠向对岸,顺军也不会补刀以确定到底是不是真死了。
于是他一边呼喊着和那些顺军拼了,带着部下裹挟了一两百人冲进了水坑,一边则解开了身上的铁甲,入水后就悄悄潜向了水门方向,然后靠着水门装尸体熬过了战斗最激烈的一段时间。实际上也不能叫战斗,只能说是被屠杀,因为几乎没几人能靠近对岸。
吴国贵在水里扮尸体的时候,能够听到自己这边的军士发出的绝望喊声和对岸此起彼伏的火器响起声音,但是他就没有听到顺军那边有什么不对的动静的,可见大部分人都是在送死而不是在战斗。偶尔有几个聪明人也想着跑到水门这里找一条出路,不过却被顺军追上来一一打死了,吴国贵就更加不敢暴露自己了。
他在水里这么一泡就泡了一整个晚上,虽然是晚上,但是大火却将整个晚上都照的如白昼一般,顺军依旧有人在岸边巡逻查看,有几个忍耐不住想要上岸的聪明人,就是这么被顺军击毙的。
吴国贵的忍耐力好,一直扛到了天亮,此时烧了一夜的大火终于渐渐开始熄灭了,整个天津城内都飘扬着一股烤肉的香味,吴国贵虽然又饥又渴,闻着这味道却有些想吐。如果不是还存有几分理智,他都忍不住要低头喝上几口脏水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泡了一晚上水的吴国贵,到了天亮时也差不多快要失去知觉了,他想着自己不能在水里泡下去了,否则非冻死在水里不可。也就在这个时候,顺军的士兵开始在水中捞取尸体了,吴国贵终于试着发声向这些顺军士兵求救。
听到他的呼喊声,终于有人走了过来,有竹竿将他划上了岸,吴国贵在感谢之余向对方要水喝,其中的一名年轻人鄙夷的看着他说道:“河里有的是水,你喝了一晚上还没喝够吗?”
吴国贵顿时沉默了下去,不过为首年纪较大的顺军士兵却解开了腰上的皮囊递给了他,并对着年轻人说道:“侯七,不要这么刻薄。看他的样子也不过是个小兵而已,永昌陛下不是已经说过了,勾结建奴出卖中国的是吴三桂、高第这些大明权贵,和底下的士兵无关,他们也是被骗了而已。”
吴国贵接过皮囊后不管不顾的喝了一大口,差点就呛了出来,不过他心里却是一喜,这皮囊中装的原来不是水而是酒,他赶紧又连喝了两大口,接着肚子里一团火就拱了上来,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吴国贵这才双手拿着皮囊还给对方感谢道:“多谢老哥的水。您可真是活了我一命。”
带队的顺军老兵顺手把皮囊挂回了腰间,这边就对着身边的年轻人说道:“侯七,你带他去收容所吧,我们继续干活,我们的任务可是中午前可要把这一片清理出来的,否则等尸体腐烂了,这里可就要出瘟疫了。”
年轻士兵侯七没好气的踢了坐在地上的吴国贵一脚,让他赶紧起来跟着自己走。吴国贵也就乖乖的起身跟着他走了,丝毫没有露出不满的意思。在路上,他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发觉去掉了铁甲之后,现在他的打扮和辅兵没啥区别,甚至因为水泡过的缘故,一身中衣都已经看不出底色来了,也难怪刚刚那个老兵觉得他只是一名普通士兵呢。
跟着侯七走了六七十步就到了一条东西大道上,然后顺着水坑边向西走2、300步,就看到了一座木桥,木桥前摆放了一张台子,几名读书人坐在台子后方,和被带来的俘虏交谈着什么。很快,吴国贵就被带到了台子前,侯七对着台子后的书生说道:“邓参三营二连三排,于水门附近俘获敌军一名。”
接着,侯七便退下对着吴国贵说道:“你老实交待自己的身份,自然会有人安排你的去处,就这样吧。”
说完,侯七就掉头扬长而去,把吴国贵丢在了这里。吴国贵正想着自己该如何反应时,刚刚和侯七对话的书生已经指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籍贯何处?战前在哪当兵?上司的名字叫什么…”
吴国贵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自己一连串发问的书生,他倒是真没预料到,当个俘虏还要被问这么多问题。不过在书生的询问下,他迟疑力量一下还是报了自己的真名,不过履历却是用了傅三义手下一名普通士兵的,反正傅三义一队都差不多死完了,他觉得对方应当查不到自己说的是不是真话。
这名书生书写完毕之后也不多问,从桌子上拿了一块木牌丢给他说道:“好了,你现在是俘虏营第321号,编为二营三连四排,跟着卫兵过去,只要满50人就会有任务分派给你们。认真做的有饭吃,不肯做事的就要领鞭刑,明白了吗?”
吴国贵当然是明白的,这可比他预想的结局要好的多,干点苦力总比被砍了脑袋强。和他一样侥幸生还的联军士兵,正从城内各藏身处走出向顺军投降,相比起火时在北城厢的联军士兵,城内的联军士兵无疑要幸运一些,因为城内的空旷处不少,还是有着一些地方可以躲过大火的。
而这些投降的联军士兵,除了伤员不需要劳动外,其他人都需要做清理火场的工作。在登记编组之后,顺军只需要用很少的一部分兵力监督,就能让他们去干活了。而把体力消耗在清理火场等工作上的俘虏们,至少也不会再东想西想了,同样也给看守他们的顺军将士减轻了不少体力。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俘的联军将士就安静了下来,服从了顺军的安排。顺军这边紧张的清理战场和修复浮桥。到了中午时南运河上的浮桥终于修好了一座,从而恢复了运河南北的陆上交通。
中午,李自成带着诸将过浮桥视察北岸防线,并着重看了三角堡防区。除了嘉奖修筑三角堡的工匠们之外,李自成还召见了昨日驻守三角堡的部队。他站在中间三角堡的平台上,对着堡垒内外的顺军将士们即席发表了一篇演说:“昨天,我们取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
建奴和吴三桂联手试图消灭我们,但是在你们英勇的战斗下,虽然敌人的人数是我们的4倍,但我们还是击败了他们,建奴甚至用放火来阻挡我们的进攻,结果却把自己和友军葬送在了火海里。
朕要感谢诸君的奋战,朕更要感谢那些为了中国之前途而不惜牺牲自己的烈士。他们有过去是明军,现在是大顺军的将士们;也有一直跟着朕反抗大明暴政的农民兄弟们;还有为了对抗暴虐满人而加入我们的蒙古兄弟和朝鲜兄弟。正是在你们的努力下,我们才能战胜那些贪婪残暴的强盗们,从而维护了人民的家园。
为什么我们能够以弱击强?为什么我们能够以少胜多?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我们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我们是正义的,所以我们才能得到人民的支持,击败那些强盗。
为什么大明不能挡住这群强盗的屡屡入关抢劫?因为人民不信任官军。为什么人民不信任官军?因为大明的天命已经不在了。
什么是大明的天命?《朱元璋奉天讨元北伐檄文》中写的很清楚: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大明的天命其实就两点:驱胡和救民。
而神宗皇帝在朝时是怎么做的呢?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杀我商民,神宗皇帝说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戚家军为国征战,从南方打到了北方,为国为民未尝歇息,但是神宗皇帝却纵容奸邪无故屠杀了戚家军;国家财用不足,张居正为民请命,推动国家改革,但是神宗皇帝为了一己之私不仅迫害张居正后人,还尽废新法。
朕听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道者,不可令其困厄于荆棘。但是在大明朝,好人不长命,恶人金腰带。故,神宗朝时,大明的天命已尽。官兵把百姓当成待宰的羔羊,百姓把官兵视为豺狼,这样的国家怎么能够挡住建奴的入侵?
所以我大顺应运而起,我大顺的天命是什么?朕以为就两点,保民和共和…”
昨日的一场大胜,本就已经洗刷掉了顺军将士对于建奴的畏惧和对于前途的迷茫。虽然从北京城撤离时,李自成安排了宣讲员,向各支部队宣传这只是暂时的撤离,等到把太子送去南方,安定好了大顺的后方,永昌皇帝就会带着他们重整旗鼓打回北京来的。
但是大家对于这话也还是半信半疑,只是李自成的威望压制着众人不敢说出自己的心声而已。但是在昨日这场大胜后,大家终于不再怀疑自己能打回北京的能力了。大家心里都想着,早点把南方的事弄好,安定好了后方,永昌皇帝就能带着他们重新打回来了。
而今天永昌皇帝的这番演讲,更是驱散了军中将士心头的最后一点阴影。是啊,大明的天命已经尽了,哪怕让太子南下复国也不可能是那个大明了,我们大顺才是真正的天命继承者,那么大家还担心什么前途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李自成演讲完毕后,诸军不由大呼“万岁”,一时声振云霄,连北运河两岸的清军和三桂军都吓了一跳。
第92章 战后四
激励完将士们,接下来自然应当是论功行赏,不过考功司并没有这么快把各部的军功汇总上来,所以李自成就给了三只部队进行了赐名。
第一支部队当然是死守鼓楼不退的江勋营,整个营200多人最终只撤下来百余人,主将和考功总旗都阵亡了。于是李自成宣布从自己身边和几个后备团中抽调了一批官兵补充该营,并赐给该营鼓楼营的称号,除了旗帜上可以绣上鼓楼图样,行军时可以走在第一排,无称号的军队应当避让并对其行礼。
第二支授勋部队是驻守三角堡的一个团,李自成赐给其三角团的称号,其他待遇和鼓楼营一致;然后是对后卫的两只骑兵部队授予了赤龙师和苍龙师的称号,这两只骑兵师在和清军骑兵的反复交手中,也损失了约300多骑兵,差不多占到了总兵力的15%,也确实需要鼓励一下了。
刚刚赢得一场大胜后的士兵还是比较宽容的,毕竟今次也不算是苦战,因此他们也能接受李自成先给予荣誉的做法,更何况这几只部队的功勋确实卓著,光给赏赐也不足以嘉奖他们的功劳,这样的荣誉称号倒是更加光荣一些,毕竟对于牺牲的人来说,金银绸缎也用不上。
巡视完北岸的战果和军队后,李自成就和众将走进了督饷部院衙门,召开起了战后的第一次军议。这场军议的内容倒是简单的很,就是讨论清军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和后卫该如何撤离。
宋献策首先说道:“这一仗打完,三桂及其他投降的满人的明军应当会有所胆寒了。因此下一次他们要进攻我们,满人必然会身先士卒,务必要一挫我军锐气,如此才能指挥的动三桂等军队,让他们卖力攻击我军。
因此,天津之战后,与我军对战的就不是三桂军、其他投降明军和建奴的联手;而是以建奴为主,其他军队为辅的对手了。
臣以为,我军不妨做出坚守天津的样子,看看建奴要如何在三桂等军面前进攻我军,若是建奴不能展现出快速击败我军的能力,则三桂等军未必还会有效忠建奴的决心了。我们未尝不可利用之。”
不过原毓宗却不认同的说道:“宋军师的想法是不错的,但未免过于冒险了一些。三桂军和那些投降建奴的边军,纵然心里有背离建奴的想法,他们也是不会站在我们这边来的,因为河北不是我大顺的根基之地,真要我军和建奴拼个两败俱伤,这些首鼠两端之辈恐怕未必不会有渔翁得利的心思。
陛下战前既然已经定下了南下之方略,欲以江南为后盾,经营徐泗之地,整顿人心军备后再北伐,臣以为这正是最稳妥的做法。
过去十余年里北方灾害不断,黄河两岸早就十室九空,我军要留在北方继续作战下去,粮饷何来?而建奴那边,过去十余年里五次入关,又在关外经营多年,他们依托关外的钱粮未必支撑不下去。与其在这里和建奴、三桂、边军耗下去,倒不如早点退到南方,先把江南安定下来。
只要南方的钱粮能够源源不断送入军中,就算建奴和三桂再怎么亲密无间,他们也终究是耗不过我们的。残破的北方,又如何养得起几十万大军?”
堂内坐着的诸将也依照次序发言,大多数人还是支持原毓宗的,因为大家都觉得这场大火一烧固然痛快了,但是天津这边也就失去了可以长期防御的基础。
听完了诸将和参谋本部的意见,李自成沉吟了片刻后终于发言说道:“南下的战略不会改,不过我们也没必要这么快撤离,免得长了建奴的士气。
如果建奴真的想要报复我们,昨日下午就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他们没敢立刻扑上来和我军对决,说明他们不是一群疯子,是一群狡猾的敌人。
对于狡猾的敌人就不能一味示弱,这就和山林中遇到狼一样,若是你恐吓住它后就转身跑路,只会刺激它来狩猎你。可你要是找一块大石头和他对峙,那么它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我们现在和建奴之间的局势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就跑路,他们就会觉得我们是强弩之末了,非追上来试探一下不可。可我们要是先固守,他们也未必敢自己冲上来。
根据统计室对那些满人的询问,整个辽东的真满人人丁我看连十万都没有,他们还要在关外留守一部分,在北京留守一部分,还要向山西、宣大进军,多铎手上的真满人都不知道有没有1万。他要是带着真满人上来和朕决战,我倒要夸他是个好汉子了…”
被李自成夸为好汉子的多铎自然没这么傻,他手中的真满人连五千都没有。此次出关,满洲八旗4万,蒙古八旗2万不到,汉军八旗2万出头,共8万人,当然这是指战兵,并不包括旗下奴。如果加上旗下奴就差不多超过13万人马了。
昨日这场大火给联军造成的损失,早上终于传到了他手中,吴三桂部一共减员7千余人,其中孔希贵军几乎全军覆没。当然这些投诚明军的死亡数字多铎是不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数字,满蒙汉八旗有1000多人没有回来,其中真满人占到了近六百,也就是说他一下子折了手中十分之一的满洲兵,虽说主要是镶红旗的人,但也真的让他感到有些心痛了。
昨天晚上他只是觉得有可能损失这么多,心里还存有一点侥幸的心理,但是看到这报上来的数字,他就真的没法再回避了。这个时候他思考的就不是如何打下天津卫城的问题,而是如何先把那些满人的尸体和俘虏换回来的问题了,否则营中的满洲兵士气都要动摇了。
而且,黄土庄和天津这两仗,加上之前顺军一路迟滞他这一路军队的行动,多铎心中也没有底气,能以较少的损失战胜大顺军。他率领的这路人马虽然有八万,但是八旗军也就1万左右,剩下的七万都是投降的明军,他可不敢指望这些人能跟着自己去冲顺军的营垒,这场大火之后再强迫他们去冲击顺军的营垒,恐怕也危险的很。
再加上,刚刚从顺军营垒中传来的高呼声,这样的士气显然不是可以急切进攻的对象。思考了许久之后,多铎叫来了身边的笔帖式,让他代自己写了一封信,然后用了自己的印章,又派人从营中找了一名降将,将信件送去给李自成。
于此同时,他又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多尔衮,然后派人加急送往了北京。做完这一切后,多铎才叫来了部下,一边监视着长垒内顺军的动向,一边派出哨探沿着南运河查探道路,为追击顺军做好了准备。
五月二十一日,在新任宣化节度使宋权、前宣府巡抚李鉴的谋划下,在城同知程绍孔、宣府副总兵王应晖、宣府总兵杨国柱之弟某、前大同总兵姜瓖联合城中士绅反叛大顺军,顺军驻宣大将领黄应选、防御使李允桂等十五人皆遇害。
自从大顺军从山海关撤退后,“大顺军在山海关兵败,白广恩、唐通等军已经投降三桂”“闯王率军溃逃,已经放弃北京归陕西去了”这些或真或假的消息不断传入宣府,城中民心已经浮动。而此时调来宣府的宋权并无忠诚大顺的想法,前大同总兵姜瓖受李自成的宣召前往入京,也因为这些消息驻足宣府不前。
再加上,宣府是大明向蒙古、满洲走私出口的主要关口,张家口的商铺那个背后没有这些宣府官员的支持。和大顺军相比,本地的商绅更愿意投向三桂或满清,因为这对于他们在张家口的口外贸易更为有利。
至于姜瓖则是不想离开大同,他向李自成投降的时候,原本以为能够换来对于大同的继续主政,姜家三兄弟在山西北部已经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合体,在大同当土皇帝可比去京城伺候真皇帝快活。
只是李自成并不愿意满足他的想法,并且还想干掉他。如果不是有人求情,他可就算是白白掉了脑袋了。因此姜瓖对于李自成是不满的,可是听说李自成一路顺利的拿下了北京城,他也只好老实的接受了李自成的命令。
但是到了大同他觉得天下又要乱了,自然也就不肯继续往北京去了。宣府和大同之间本就关系密切,姜家同样是边界走私的大户。宣府这边人稍稍提了几句,他也就奋然不顾的加入了这场赌博。
杀了顺军在宣府的军将,城中的人心并没有立刻平静下来,哪怕他们用这些顺军的脑袋祭祀了崇祯,宣府人心也还是惶惶不安,认为西军肯定会来报复的。在这个时候,阿济格派吴惟华来宣府说降,对于这位前明勋贵,李鉴和宋权商议之后就决定向占据了北京的满清投降,因为他们实在看不出三桂有复明的可能。
收服了宣府后,阿济格立刻带着李鉴和宋权回返了京城,让王应晖、姜瓖暂时署理宣府总兵。这下宣府百姓倒是安心下来了,这下顺军要是过来报复,至少他们可以向满清求援了。
于是在五月二十七日,北京的多尔衮连续收到了两个好消息,宣府向阿济格军投诚了,满洲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也顺利拿下了真定,顺军已经完全退入了山西。京城以北,居庸关内外各城及真定都已经投降,就剩下一个天津了。
多尔衮此时并不能确定,李自成到底是在退入山西的一路,还是在退往天津的一路中,但是他觉得只要多铎能够击溃天津的敌人,那么不管李自成在哪一路,事情都会好办起来了。
第93章 议
和多尔衮议事的范文程听到宣府投诚的消息也是心情大好,他随即向多尔衮建议道:“宋权和李鉴是本朝入关以来主动投诚的首批督抚官员,九王应当加以优待,为天下做个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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