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永昌 第79章

作者:富春山居

不过就在他们热火朝天的煮海龟肉时,小岛北面却传来了炮击的声音。许尔安爬到山崖上用单筒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就对着小山下的父亲喊道:“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郑家三条船追着一艘船打呢…”

许定国听到自己这边占据优势,于是也就放下了心爬上了山崖。果然,在岛北面的海上一艘样子不类中国船型的帆船正被郑家的三艘大鸟船追赶着逼向自己所在的小岛。

许定国拿着望远镜看了一阵,发觉这艘帆船比郑家的大鸟船还要大一些,要不是郑家船多,还真奈何不了它,现在被郑家船只围住后,其他的郑家船只环绕在外围,把那艘帆船的去路都堵住了,这船显然是逃不脱了。

许尔安在一旁看了半天说道:“父亲,这艘船要逃到我们这岛上来了,我们要不要在岸边设伏,帮他们一把?”

许定国没好气的说道:“郑氏果然是海盗出身,我们是去打台湾的,他们还不忘打劫,真是…算了,既然都开打了,那就把他们尽快解决了,不要多生事端…”

许定国对海战不甚了解,但是岸上设伏还是很拿捏的很好的,判断出那艘船冲岸的方向后,许定国和儿子许尔安各带15人埋伏在礁石后,待到船上的船员从搁浅的帆船上跳入水中上岸时,陡然冲出砍翻了七八人后,剩下站在海水中的三四十人中突然就有人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船上的银子都归你们了…”

其实看到这些船员后,许定国才明白为什么郑家会攻击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番人。喊话的却是一名汉人,大约是番人的通译。不过比看到这名通译更为吃惊的,还是他的喊话内容,许定国叫停了部下们,然后向他问道:“什么银子?”

第250章 新政65

施福坐着小船登岛的时候,正好看到来迎接自己的侄子施郎,他看到边上也没有外人,就劈头盖脸的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和友军起什么冲突,谁先闹的事?”

施郎赶紧辩解道:“不干我们的事,是那些北方侉子蛮横无理在先。明明是我们把荷兰人逼上岛的,他们非说是他们俘虏的。我们的人还被他们给打了…”

施福心头一紧,打断了侄子问道:“动刀了?出人命了没有?”

施郎摇着头道:“倒是没动刀子,不过陈参将下船后把许总兵的儿子给打了,场面就乱了。我们被打伤了二十几人,对面似乎也伤了不少,然后高副将过来把两边的人都拦住了,又派人去找了您。”

施福松了口气道:“没出人命就好,那么他们伤了几个?”

施郎犹豫了一下道:“十来个应该有的。”

施福皱了皱眉头道:“十个还是十几个?”

施郎咳嗽了声道:“我没怎么数,不过差不过应该有十个吧。”

施福盯着他恶狠狠的说道:“十个还是究竟是几个?你要是连数数都不会,明天你就爬桅杆去学数数吧。”

施郎张了张嘴道:“对面一开始躺下七个,后来争吵的时候我看他们又躺下了四五人,后面躺下的人应该是装的。这些北方侉子都穿着内甲呢,要不是在陆地上,他们都得去喂鱼…”

“够了。”施福喝止了侄子后看了看左右,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陈辉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你脑子也不清楚吗?大明已经完蛋了,一官去见了永昌帝后,回来就是这么对我们说的,现在和顺军起冲突,以后大顺还能容的下我们?难不成你真想下海去当海盗?”

施郎顿时闭上了嘴,他爹一直寄希望于他能出人头地,只不过他和弟弟都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才放弃了读书过来投奔这位族叔。这位族叔是族内第一个当官的,而他当官的经历也是弃文从武,投奔了当时刚刚被朝廷招安的郑一官,因为是郑军中少有的读书人,所以受到了重用。

施郎和弟弟跑来投靠施福,自然是希望能够走同样的道路,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而不是成为什么海上盗匪。说实话,如果郑芝龙不是挂着福建水师总兵的名头,现在郑家军中一大半人都是不可能投靠他的。

而郑芝龙通过招安效忠朝廷之后,从儿戏一般的五虎游击将军到弘光朝的南安伯、福建总镇,几乎可以说是走上了人生巅峰,谁不想照着他的人生履历复制一遍啊。因此在施福的喝斥中,施郎终于清醒了过来,许定国背后站的人可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看到施郎老实下来之后,施福才有追问了几个问题,总算搞清楚了当前岛上终于发生了什么事。他瞧了一眼远处顺军和郑军对峙的地方,然后对着侄子说道:“你不是说高副将劝住了两边吗?我在这里等着,你安静的把高副将请过来,我先同他谈一谈。”

施郎只能领着命令离开了,不一会一个穿着明军铠甲的中年男子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走了过来。看到施福孤零零的站在礁石后方,这名中年男子回头和身边的亲兵说了几句,他们就停在了原地,然后中年男子就独自走了过来。

“施总兵。”

“高副将。”

两人互相抱拳见礼后,施福就开诚布公的向对方说道:“高副将,我们现在是自己人,有些话我就坦白的说了。要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搞的此次出征行动失败,你以为陛下会责罚谁?”

原本还想据理力争的高祐,被施福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蒙了,好一会他才想起,好似都元帅府现在还不能正式管束郑家,所以要是出征台湾的行动失败,永昌帝只能问责他和许定国。

本来想要坚定站在许定国一边的想法顿时消散了不少,他只能含糊的回道:“不过是一起斗殴的小事,不至于弄得大动干戈吧。你们的陈参将一上岸就气势汹汹的让我们这边交出战利品和俘虏,也未免过于咄咄逼人了,就算不给许总兵面子,也不能不给陛下面子吧?还是说,郑家已经打定主意,要同我大顺争夺天下了?”

被高祐反扣了这样一个大帽子,施福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争夺天下这种事是他能够插嘴的吗?这事他不管怎么表态都会招致郑芝龙和李自成的不满,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沉默了数秒,施福决定不扯这种危险的话题了,他直白的说道:“不管怎么讲,本次舰队出征的首要目标都是登陆台湾,这艘被我们俘获的荷兰船只是意外而已,我认为我们没必要在这艘船的处置上浪费太多精力。”

高祐脸上也是明显放松了许多,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十几万两白银看起来很多,但是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也没剩下多少,为了这点银子惹得陛下震怒,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施福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能够在顺军中找到一个能说的通的人,今天这事就好办了。两人站在礁石旁交谈了几句后,便并肩朝着岛内走去。

在两人经过一群俘虏身边的时候,一个荷兰人突然站了起来,用闽南话气急败坏的向着施福喊道:“你是一官的手下吗?你们袭击公司的船只,这是想要开战吗?这是一官下的命令吗?”

看守俘虏的郑家士兵立刻冲了上来,对着站起来叫嚷的荷兰人一阵拳打脚踢,而另外几名顺军士兵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起哄,让郑家的士兵和俘虏一对一单挑,不要仗势欺人。

施福瞧了一眼顺军士兵后何止了部下,然后对着鼻青脸肿的荷兰人大声说道:“得了吧,公司在南洋袭击我们的商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说开战,我们早就开战了。不过这一次你们要完蛋了,因为这不是我们同公司开战,而是我国皇帝亲自下达的剿灭东西洋海外番人的旨意。”

荷兰人睁大了眼睛,不顾及身上的疼痛,大声的对着施福喊道:“这不可能,长崎来的南京商船中有人说,北京城都被民贼打下来了,你们的皇帝不知所终,你这是谎言。”

施福没有理会他,而是扭头看着一旁嘻嘻哈哈的顺军士兵说道:“这个荷兰人说陛下是民贼,你们还在为他鼓掌叫好?”

几名顺军士兵顿时愣住了,他们可听不懂闽南语,自然不知道荷兰人和施福说什么,一个人还傻乎乎的问了一句,“他说的是那个陛下?”

不过已经有人醒悟了过来,起身骂骂咧咧的冲了过去,对着荷兰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施福这才继续和高祐一起向前走去,很快就来到了一堆火堆旁,许定国和陈辉隔着火堆而坐,火堆上还炖着一锅汤水。

施福和高祐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各自朝着一方走了过去。施福在陈辉身边坐下,把其他人打发到一边,然后看着他丢下一句话,“和解吧。”

陈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是我们把荷兰人围起来的,那些北方侉子抢了我们的战利品,还打伤了我们的人,你让我同他们和解?以后这兵我还怎么带?”

施福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是傻了吗?这一船银子算得了什么?同日本的贸易航线才是大头。没有了永昌陛下的支持,我们根本不可能同公司开战,因为我们的力量不够。

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已经在南洋劫掠了我们好几艘商船,就是想要把我们赶出南洋,垄断南洋的海上贸易。就连日本航线上,他们也动过不止一次心思了。

幕府那边有朋友向一官透露过,荷兰商馆已经几次向幕府试探,假如他们动了中日航线上的中国商船,幕府会采取什么行动,幕府给予了他们严厉的警告,他们才一直没敢行动而已。难道你要为了一船白银,让永昌陛下也成为我们的敌人吗?他可是有可能统一天下的皇帝。”

陈辉怒气顿时泄去了不少,他很清楚郑芝龙对于永昌陛下的推崇,也认为当下和永昌陛下合作是最好的选择,甚至为此出卖了南京,把镇江的防务都转交给都元帅府了。他在这里倒是能够让这些北方的旱鸭子屈服,但是日后都元帅府加以报复该怎么办?

火堆对面,高祐也正劝说这许定国道:“许总兵,我看这事还是和解为好,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登陆台湾,不是在这里和郑军起内讧。”

许定国咬着一根草杆满不在乎的说道:“内讧就内讧,他奶奶的,老子拿下了荷兰人,这战利品自然归老子,难不成要老子白辛苦一场?一船银子,他们几句话就想贪墨了,这是当老子不会杀人吗?”

许定国身后的部下们也一个个红着眼睛附和道:“老将军说的是,这种事怎么能退让的,要拿走船上的银子可以,先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高祐冷静的打破了这些人的幻想道:“这里是海外荒岛,他们只要把岛给封锁了,难道你们还能吃银子活下去?”

第251章 新政66

在施福和高祐的劝说下,顺军和郑军的将领们终于冷静了下来,许定国、陈辉、施福和高祐四人商议了半天之后,决定把荷兰商船连同船上的货和银都送回扬州,交给都元帅府来分配。

之所以最终达成了送回大陆的结论而不是就地瓜分了,因为双方现在都不相信对方,而许定国也担心把银子分了之后,郑家之后搞什么幺蛾子,毕竟现在他们可是在海外,一群旱鸭子还真没把握在海上防住郑家的攻击。另一个就是高祐说的也对,海外要白银也没啥用,他们终究还是要把白银带回大陆的。

达成了协议后,两军之间的紧张关系也缓和了下来。顺军和郑军都会留下人及木匠,把这艘船修补好,其他人则在明天继续前往台湾,而一些船只把货物卸下之后,会再次返回钓鱼岛,然后带着修好的船只返回长江口。

四人就着刚刚炖好的海龟汤代酒,碰碗算是达成了协议。这个时候太阳也将要落入海中了,于是许定国等人决定在岛上休息一晚,岛上也就数里见方,刚刚他们也没找到什么大的动物,和逼仄的船舱相比,岛上搭个帐篷都要舒服的多。

施福和陈辉等郑军将领虽然和许定国、高祐等顺军将领达成协议,却并不愿意和对方一起在岛上过夜,于是便找借口回船上去了。

高祐见状也撤回了船上,许定国见岛上没有了外人,就把藏在自己部下中的荷兰人的通译带了出来。他一边让许尔安给这汉人通译打了一碗海龟汤,一边向着对方问道:“你一个汉人怎么混在荷兰人的船上?莫非是出卖了祖宗了?你好好说清楚,否则这岛上再埋个死人也不是问题。”

边上几名将士不怀好意的摸着腰上的佩刀,让跪在沙地上的林大木捧着木碗浑身发抖,但他也不敢让木碗中的汤水洒了,反复在心里安抚自己冷静下来后,他才向着许定国回话道:“小人是广州香山人,自小跟着家里出海,主要是跑台湾、东京和巴达维亚这些地方,后来学了一点安南话、佛郎机话和荷兰话,然后一次去巴达维亚行船时,被公司聘请了…

之后往来日本-台湾-巴达维亚时,又学了一点日本话…小人只是被公司聘请的通译,并没有出卖祖宗啊,还请将军明鉴…”

许尔安有些不大相信的打断了通译林大木求饶的话道:“这从巴达维亚到台湾到日本的贸易就这么赚钱?一趟就能从日本运十几万两白银回来?你们到底往日本运了什么货物?”

林大木老实的说道:“若是说运往日本第一赚钱的货物,自然要数生丝。潮州港口生丝一担约百两,运到大员一担约合150-160两,运到长崎则每担能达三四百两。若是红色绸缎等丝织品,运到日本也能涨价五成到一倍,不过日本人更喜欢本国的锦缎图案,所以生丝出手更快一些。

其次在日本畅销的货物,就是糖和鹿皮了,每百张鹿皮台湾不过12-14两,但是在日本可以卖出三倍以上的价格,糖也能达到2-3倍的价格。不过这些货物终究不能同生丝相比,因为生丝占地很小却价值高昂,运往日本更加有利可图…”

许尔安听的情不自禁的说道:“陛下说的不错啊,这海外确实是金山银山,我们要是能够占了台湾,就算拿不到生丝,占了鹿皮和糖的生意,日后也能做个富家翁了。”

围在篝火边的许定国属下们也纷纷附和了许尔安,“少将军说的不错啊,要是能够占了台湾的鹿皮和糖产出,我们还担心什么军饷?”“陛下不是准了我们优先兑现授土令的吗?我们可以先围鹿场,然后再找人开垦荒地种甘蔗啊…”

“都别吵了,老夫还没有问完呢。”许定国对着部下们吼了一声,然后又向林大木问道:“这台湾一年能产多少鹿皮和蔗糖?”

听到许定国的语气没有刚刚那么严厉,林大木的心里顿时轻松了几分,他赶紧回道:“鹿皮大约年产10万张,蔗糖约9000担上下。不过,蔗糖产区都在台湾南部,被荷兰人控制着,他们在大员还建起了很大的城堡。”

许定国微微颔首,这两个数字已经相当不错了,如此一来他对于永昌帝的担忧倒是消失了不少。虽然他一直安抚着部下,但其实他心里对于永昌帝给自己画出的这张大饼还是有所疑惑的,他也很担心永昌帝只是找一个借口把自己发配到海外荒岛而已。

许定国心里也很明白,永昌帝和顺军的主要将领其实很难相信他们这些投降明军,就算不谈北方边军在吴三桂的劝诱下投降了吴清联军,他们这些龟缩在黄河南面不敢北上救援京城的明军,其实就已经表明了他们不会效忠什么人,只会屈服于强权。

对于四镇,李自成也许还能给几分面子,对于他们这些杂牌武力,就不会这么宽容了。像许定国的身份其实很微妙,他是溃兵后带着家丁和散兵逃亡回乡里,其实已经失去了官员的身份,但是李自成攻克了北京,中央政权瓦解,他的罪责也就没人追责了,加上他手中还有一支上百人的武力,地方上反而希望借助他保卫乡里,从而给了他一点支援,从而让许定国再次拉起了一支军队。

但是这个时候的许定国已经失去了对于朝廷的敬畏,只是一心想要依赖手中的武力自保,因此在地方上制造了许多劫掠事件,到了这个时候他这支军队和盗匪也没啥区别了。

李自成南下的时候虽然接纳了他的投降,但并不是因为器重他,只是不想浪费顺军的精力而已,毕竟这个时候的许定国已经拉起了数千人,把他这支军队给打散了,地方上反而要遭殃。

许定国也是清楚自己部下是怎么拉出来的,都是地方上的恶少年,让他们去欺负一下老百姓还成,真要打硬仗肯定是一哄而散的。甚至于,让这些人回家务农都不可能,因为他们正是忍受不了农民的生活,才在城乡间游荡的。

于是李自成率领军队南下时,就把他这支军队都调动了,许定国觉得这是防备自己这些人临阵逃亡。而把他们送到海外去,也是为了让他们无路可逃,毕竟他们总不能游回大陆去。

不过在今日截了这条荷兰船和这名汉人通译后,许定国就不再思考如何回大陆了,和在大陆去同建奴、前大明边军打仗,那么倒还真是在海外发财更有诱惑力了。他接下来倒是对荷兰人在台湾的势力和台湾岛上的土人、汉人力量分布细细的问了个遍。

第二天一早醒来,包括许定国父子在内的将领们都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因为他们发觉荷兰人在台湾岛居然连一千人都不到,而就靠着这点人,荷兰人已经控制了岛上近十万人口,其中包括了近2万大陆来的移民。

哪怕是之前士气低落的许定国属下,听了台湾岛上的力量分布后也大为放松的说道:“西洋番人不过上千,还敢分兵南北两端,这仗还有什么不能打的。那些土人用的还是土弓骨箭,既然他们的弓箭射不穿番人的铠甲,也一样射不穿我们的甲。而且还有2万福建移民,我军由北打到南,难道他们还敢不服从官军吗?”

10月24日晚,顺郑舰队抵达了台湾基隆外海,在外海停泊了一晚后,第二天舰队分为了两支。主力舰队直航鸡笼港,夺取那里被荷兰人命名的北荷兰城,然后建立基地;次舰队在陈辉带领下南下淡水河口,攻击被荷兰人命名的安东尼堡。

25日上午10时许,毫无防备的北荷兰城哨兵发觉一支庞大的舰队向着鸡笼海湾行驶来了,一开始城内的荷兰人还以为是从大陆来的中国贸易船,但是看着领先于舰队的船只开启了炮门后,立刻敲响了警报,把城外的士兵都召了回来。

北荷兰城是建立在西班牙人所建立的圣萨尔瓦多城废墟上的小城堡,大约只有圣萨尔瓦多城四分之一的规模。荷兰人攻击圣萨尔瓦多城太过卖力,导致除了临海的西北棱堡外,其他城市部分都被破坏了。

哪怕过了将近两年,北荷兰城也只是一个依赖西北棱堡用木栅栏围住的破烂城市,因为荷兰人还没有完全征服台湾北部的这些村社,因此抽调不出人手来修建被他们所摧毁的鸡笼和淡水两座城堡。

而在顺郑舰队抵达之前,9月6日,台湾南部的热兰遮城派出了上尉布恩,带着300名官兵前往台湾北部,预备征服台湾北部的村社,把台湾北部完全纳入公司的统治。

于是,顺郑舰队抵达时,北荷兰城内不过只有二三十名欧洲雇佣兵和四五十从南部征发来的土兵而已。当城堡内的荷兰人看到靠岸的船只上源源不断出现的士兵,脸色都发白了。

施福派出了一名荷兰俘虏去城内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城内的士兵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攻下城市就要屠城。城内的守兵拖延到舰队卸下火炮后,终于打出了白旗投降。

许定国把北荷兰城改为基隆港,这是李自成所命名的,接着又留下了侄子许四和五百余人守卫基隆港,第三日则又带上主力前往了淡水。

第252章 新政67

西班牙人统治台湾北部时,主要以鸡笼的圣萨尔瓦多城为主要基地,之后才在淡水河入海口北岸丘陵的一处山头修建了圣多明哥城堡。

当初西班牙人进驻台湾北部的目的就两个,希望能够截断巴达维亚同日本之间的航道,和获得一个比马尼拉更靠近中国的贸易港。

但是这两个计划几乎都失败了,首先是因为日本爆发了岛原之乱,导致幕府开始全面肃清国内的天主教徒,并断绝了和西班牙、葡萄牙这些天主教国家的贸易往来,这其中荷兰人是出了不小的力气的。

其次则是西班牙帝国在欧洲大战中屡屡失利,国力大幅衰退,不得不加强了对于美洲殖民地的吸血,于是开始限制马尼拉一阿卡普尔科之间的贸易数额。美洲白银输入马尼拉的数量减少,自然就无需增加同中国的贸易数量了。

于是西班牙人在建设完成鸡笼的圣萨尔瓦多城后,对于淡水的圣多明哥城堡建设就失去了信心,不仅中止了原先的石头堡垒建设计划,甚至还从台湾北部撤回了不少人员,从而给荷兰人制造了占领台湾北部的机会。

1642年荷兰人在强攻下鸡笼的圣萨尔瓦多城之后,防御薄弱的圣多明哥城堡也就缴械投降了,荷兰人没有对这座城堡发过一枪。但是这座树立在淡水河口的木头堡垒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军事据点,因此荷兰人在今年年初时调动了大量的中国工匠和土人来到了淡水河边,对圣多明哥城堡进行了全面的改建。

本年五月七日,荷兰人的安东尼堡正式开始动工,荷兰人运来来大量的石灰和砖头,试图在这里修建一座坚固的砖砌城堡,以彻底控制淡水河入海口。不过今年夏季台湾丰沛的雨水使得这座城堡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地基建设。

可现在,驻守安东尼堡的荷兰人又遇到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中国人居然组织了一支舰队打过来了。一开始安东尼堡的荷兰官兵还是想要守一守的,虽然现在安东尼堡内只有五十多名欧洲人,七八十名土人士兵,近百名中国工匠和二百出头的土人杂役,但是安东尼堡的地理位置很好,除了居高临下的地利,他们还有两门大炮。

而且,布恩上尉还带着超过600人的军队在外探索台湾北部和南部的通道,如果能够守住堡垒等待布恩上尉回师,那么里应外合之下,他们还是能够击败这支约近千人的中国舰队的。

驻守安东尼堡的中尉扬.戴克为了安全起见,还把堡垒内的中国工匠都关押了起来,然后试图让那些来自台湾南部的土人们服从自己,保卫这座堡垒。

扬.戴克撑过了第一天,登陆后的中国人只是试探的发起了两次进攻,就开始在山下修筑起了营垒。让扬.戴克感到庆幸的是,中国人在船上的大炮够不到他们,不过他们的大炮也够不到中国人的船,因为西班牙人都没想过会有战船来进攻这片荒野,所以圣多明哥城堡就没有修建封锁河口的炮台。

第二天,中国人围绕着安东尼堡的小山丘修起了栅栏壕沟,并清理了通往山上的南部山道。扬.戴克只能让部下开枪骚扰那些清理山丘植被的中国人,但是这种骚扰其实效果并不算大,因为中国人很快开始利用木头制作盾牌为清理工作制造掩护。

当天晚上,士官长托马斯.米勒代表士兵们向扬.戴克提出了质疑,“中尉先生,布恩上尉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中国人把通往外界的道路都封住了,难道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守卫下去吗?城内的中国工匠是不可靠的,但是那些土人难道就是可靠的吗?我代表城内36名士兵请求您,告诉我们您的防御计划和最终计划。”

36名士兵,也就是说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还不到20人了,扬.戴克在心里立刻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对于这些士兵们的心情,扬.戴克心里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些士兵并不全是共和国人士,公司雇佣的士兵有大多来自德意志地区,毕竟几十年的欧洲大战把德意志地区打成了一片废墟,许多德意志邦国的农民或市民都只能向国外或海外迁移了。

这些人对于公司并没有什么忠诚之心,他们忠诚的是荷兰盾。让他们去打一打拿着长矛的部落民,他们会显得很有纪律,但要是被另外一支军队围困起来,他们的忠诚就显得可疑了。

不过扬.戴克可不愿意在这里丢掉自己的名誉,他还是努力说服对方道:“那些中国人不过是一群海盗而已,他们呆不久的。只要他们感到打下安东尼堡是得不偿失的,那么我们就能和他们展开谈判了。难道你们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就打算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群海盗?公司和海盗之间的关系可是糟糕的很。而且,只要布恩上尉能够及时赶回来,我们甚至都不用和他们谈判。”

托马斯.米勒自然是知道公司是怎么对付那些海盗的,或者说是公司指认的海盗,实质上只是无辜的商人。他思考再三,也只能接受了扬.戴克的建议,不过他临走之前还是向对方警告道:“我觉得您应该善待那些中国工匠,这样至少在布恩上尉没有及时赶回之前,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扬.戴克对托马斯.米勒的警告不以为然,他此时一心只想着该怎么阻挡山下的中国人进攻自己。不过到了第三日中午,木城墙边的哨兵再一次发出了警告,扬.戴克中尉走到城墙边时发现,一支更加大的舰队出现在了淡水河口。

扬.戴克中尉望着这支舰队不断靠近,心底一片冰凉,而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出现了骚乱,有人已经情不自禁的呼喊道:“这绝不是什么海盗而是一支军队,主啊,这是在惩罚我们了吗…”

不提安东尼堡内发生的骚乱,下了船的许定国、施福和陈辉碰了面,陈辉向着两人介绍道:“昨天有两个工匠从山上逃了下来,他们告诉了我一些情况…”

许定国听完后看了看山上的木堡,然后就说道:“假如城堡里只有五十多真番,那么夜袭是最好的。真番不会相信土人,土人也不会相信真番,只要我们制造出一点骚乱,他们自己就会打起来。不过我们需要麻痹他们一下,派个真番上去和他们谈判吧,把我们俘虏的真番去交换城里的中国人。”

陈辉还有些犹豫,施福却赞成道:“既然还有一支数百人的荷兰军队在外面,尽快打下安东尼堡倒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我们拿下这处城堡,那支在外的荷兰军队哪怕跑回来也无地可去了,他们总不能飞回大员去吧?”

见施福和许定国达成一致,陈辉也只好同意。许定国一边让部下们接手了山下的防御要地,一边让人勘察上山的几处通道,为夜袭做起了准备。他还不忘把逃下山的工匠叫过来亲自询问了一遍城内的格局,从两人口中他还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原来顺着淡水河而上,还有直接通往基隆的水路和陆路。

山上的扬.戴克中尉见到了被俘的艾瑟尔号船员,一开始中尉是想要单独和这名船员交谈的,但是城内的士兵们拦住了他们,要求这名代表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意。

被俘的船员也没多少机心,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交换人员的要求。当士兵们得知山下那支确实是代表中国的军队而不是什么海盗之后,他们立刻就不干了,要求中尉立刻以公司的名义和对方进行谈判。

一名老兵对着众人这样煽动道:“公司雇佣我们的时候,可没说要让我们同一个国家作战,他们又不是西班牙人,和我们没有仇,我们应该拒绝参加这场战争。”

城内另一位负责修建安东尼堡的司库也认为不能和中国爆发战争,他把中尉拉到一边说道:“公司甚至都不肯同日本幕府交恶,何况是比日本人更强大的中国人。谈判是最好的出路,否则你说不定会和彼得·奴易兹一个下场。”

扬.戴克中尉本就不坚定的抵抗之心终于垮了,他可不愿意做第二个彼得·奴易兹。于是被顺郑联军派上山的荷兰船员再次下山,不过带回的不是交换人员,而是要求给予山上之人一个体面的投降。

虽然这个回复有些出乎意料,但对于许定国、施福等人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们不仅无须流血拿下安东尼堡,还能顺便接收城堡内的各项物资了。10月27日下午太阳西斜时,扬.戴克中尉带着堡内的士兵出降,他们获得了保留个人财物和防身武器的权力,并在淡水河北岸得到了一个单独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