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永昌 第90章

作者:富春山居

看着保障湖上的残败荷叶,马士英长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这事不是还没有办吗?再说了,这事也未必只有我们能办。永昌帝刚刚说的很清楚了,要是我们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他是不会支持我们去办这件事的。”

阮大铖这才住了嘴,把目光看向了远处的蜀岗,一时间船上就变的安静了下来,甚至都能听到船只破开水面的声音了。

过了许久之后,马士英才打破了沉寂说道:“其实现在也不坏,永昌帝愿意和我们摊开来说,总好过让我们去猜他的意思。他提的要求我们办的到就办,办不到就继续谈好了。利用于谦和徐有贞的事打击苏州缙绅,对我们来说也是有利的。”

阮大铖却有些担心的说道:“于谦虽然冤枉,但毕竟是百多年前的人物了。因为这件事去打击徐有贞的后人,这会不会太过了?那些清流要是跳出来…”

马士英截断了他的话说道:“跳出来不是正好,他们为徐有贞的后人辩护,我们就鼓吹于谦。于谦身上可没什么污点,这可比和他们讨论东林和阉党的旧案要有利的多。我们为自己辩护,没几个百姓会相信,可我们为于谦辩护,他们还能抹黑于谦不成?于谦之后不还有个海刚峰吗?这次,正要把那些江南清流一网打尽…”

接下来的三天里,马士英和阮大铖每日午后即上大明寺拜见李自成。和第一次的见面相比,之后三天的会面显然要融洽的多了。

11月15日,三艘经过挑选出来的坚固出洋船,载重量约在500-600吨之间,从瓜州码头缓缓驶离前往长江出海口。这三艘出洋船正是都元帅府派出出使欧洲的商船,他们将会前往澳门和郑芝龙派出的两艘武装商船汇合,然后前往文莱、马六甲,穿过印度洋,绕好望角前往欧洲。

船上不仅装载了李自成给予教皇、法王、英王及欧洲各君主的礼物,还有对西班牙王国的宣战书。庞天寿、江天一担任了使团的正副团长,耶稣会的两位神父,包括在澳门的米尼克神父,将会充当使团的翻译,另外使团中有李隆、马世泰、丁维岳、周魁轩、谢迁等年青军官。

按照李自成的意思,这些年青军官抵达欧洲后,应当去各国了解一下当前欧洲的军事技术和战术水平。特别是重点了解一下,欧洲这二十多年战争打下来,到底把火器制造及运用战术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使团除了和欧洲各国发展外交和了解欧洲军事的任务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通商,主要是把中国的瓷器和茶叶输入到欧洲去。中国的瓷器虽然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帮助下已经打入了欧洲,但是以东印度公司的这点运输量,并不能对中国的瓷器产业提供太多的刺激,而茶叶就更不用说了,东印度公司是以药品来进口茶叶的。

对于某人来说,生丝贸易的增长已经快要到头了,在新的养蚕技术没有突破之前,生丝产量的增长只能依赖扩大养殖数量,但是桑树种植又不是几天就能出成果的。而且,生丝毕竟是奢侈品,若是欧洲人和日本人消费不起了,或是卡一卡脖子,那么中国的丝农就要遭到重创了。所以,增加瓷器和茶叶的出口,以分担生丝的风险就很有必要了。

这大约是郑和下西洋之后,第一次官方组织的出洋贸易行动,虽然规模没有郑和船队大,但也还是引发了不少扬州和仪征市民前来观礼。李自成下令为赴欧船队举行了一场典礼,于是引来了不少市民看热闹。

原本对于远赴欧洲还存在着不少迷茫的船员们,看到这么多市民及高官来送行还是大感荣光的,这倒是把船上有些沉闷的气氛给吹散了不少。

江天一站在船舷处向着码头上的老师金声挥手告别,他原本是想留在老师身边推动乡村基层组织建设的。不过李自成几次召见他们师徒,对他的一些想法大为赞赏。于是建议他参加使团去海外拓展一下视野,至于乡村建设的工作有金声及其他人就够了。

金声思考了数日,最终还是劝说了江天一上了船,因为这不仅仅可以考察海外的乡村制度,也是江天一的机会。金声对这位弟子如是说道:“你跟在我身边,最多也就是我的助手。以目前乡里制度的实施情况来看,其实并不能出彩。现在永昌帝点名让你参加这趟赴欧使团,这是想要大用于你。你若是真的能够办好这件事,则今后对海外的事务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第285章 新政100

李自成注视着面前桌上的小炭炉,上面炖着一个瓦罐的鱼头豆腐汤。这样的冬夜里,炖上这样一罐鱼汤,可谓是解馋又御寒了。

陈圆圆下意识的用筷子敲打了一下想要揭盖子的李自成的手,口中说道:“别揭了,火候还没到,你这么老揭开看着它也不会熟,反而把滋味都放跑了。”

李自成向后一靠,两只手抚摸着肚子说道:“唉,刚刚倒也不觉得饿,现在闻着这味道却觉得肚子有些空空如也了。这鱼头豆腐汤要炖成牛奶一样,味道就最好了。”

陈圆圆颇为意外的瞧了他一眼说道:“陛下不是陕西人吗?怎么会喜欢上这道江南风味的鱼汤。”

李自成哈哈一笑就转移了话题道:“也许上辈子我是南方人也说不定。啊,今天是十六日了,我大概十九或二十日就该北上了。”

陈圆圆的手不由停了停,这才若无其事的说道:“妾身就在这里为陛下祈福,望陛下能早日得胜归来。”

李自成打量着陈圆圆的神情一会后说道:“放心吧,胜利自然是属于我们的。我在扬州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南方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现在北上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对付那些建奴了,怎么会失败呢?”

执掌着统计司的陈圆圆听了李自成的话后,也散去了少许不安,她对着李自成微笑着说道:“陛下这次南下远交近攻,不仅瓦解了弘光朝,也分化了大明南方诸镇,虽然还未尽全功,但只要陛下在北方传回胜绩,则南方民心归附也是指日可待,妾身当在扬州为陛下耳目,为陛下关注南方各省之事,决不会让事情脱离出陛下的掌握的。”

听到美人如此夸赞自己,李自成心里也颇有些得意。眼下南方的党政军学几乎都被他压制住了,虽然此时还没有真正的政党诞生,但是各政治利益集团还是存在的,只是现在它们都已经被他想方设法牵制住了,南方虽然还没有彻底归心,但却已经没法在短期内整合成一个反对大顺的军政力量了。

他拿起陈圆圆为自己烫好的金华酒喝了一盏,金华酒即糯米所制作的黄酒,在这样的冬季加个鸡蛋烫热了喝,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不仅口中有甘甜的滋味,一盏下去后腹内也是暖洋洋的。

感觉两颊有些发热起来,李自成也忍不住向着爱妾炫耀道:“今天湖广粮船抵达仪征,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左良玉终于还是忍不住上钩了。

他已经开始向楚王系的宗室们借钱发军饷了,这样至少到明年夏天之前,左良玉也难以调动军队东进了,因为他的军队要散开到湖广各地去借钱,想要把这些人再收拢起来,没有两三个月的功夫是做不到的。

高杰军去了山东,黄得功受制于太子,郑芝龙经营于海外,四川明军又和张献忠僵持不下,云贵之地鞭长莫及,两广又表态效忠太子,马士英又和江南士绅争斗不休,南方这个局面就是斗而不破了。等朕北上打赢了这一仗,就回来收拾他们。

等到平定了天下,我和你就在这里修一座园林,享受一下江南的风花雪月,岂不美哉。”

陈圆圆瞧了李自成一眼,她觉得李自成今晚没怎么喝似乎就醉了,若是天下真正被大顺平定了,李自成又怎么可能和自己在扬州过这样的隐居生活。更何况,自从李自成南下以来,随着李自成颁发的那些政策被实施后,除了那些最顽固的士绅外,一些读书人对于李自成的风评已经转变过来了。

之前口口声声把李自成骂作是贼的声音,现在已经少去了不少。至少扬州城内已经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了,特别是那些普通市民,在都元帅府出手平定了物价,并给出了大量的工作岗位和提升了工资之后,现在都成为了都元帅府最积极的支持者了。

扬州百姓已经渐渐从大明百姓的意识转向了大顺百姓的自觉,大家都把扬州新城的建设视为了扬州有可能成为新朝新都的看法,因此城外的地价也渐渐高企,甚至已经突破了万历时期的地价。

若是李自成此次北上能够击退清军,并顺势平定南方各省,那么大顺新朝也就真正建立起来了。原本被非议的大顺皇帝,也就真正稳固不摇了。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朱慈烺也不得不让出大明皇帝的位置,以顺应天下民意了。所以,隐居一说不过就是说说罢了。

虽然如此,但陈圆圆心里还是很开心,毕竟李自成把她看的比皇帝的位置还重了。她虽然没有接李自成的话,但语气还是温柔了许多,向着李自成说道:“差不多了,我先给你盛上一碗,让你开开胃口…”

此时日本长崎唐人街的一间旅馆内,朱帅璀、林庆业、席本彝三人也正坐在一间和室内交谈着。自从日本幕府颁发了锁国令后,就想要把外国人同本国国民分割开来。

为此长崎特别在海湾内填出了出岛,以供荷兰人居住。长崎还试图把中国人也如此封闭于一处街市内,不过中国人远比那些西洋人的人数要多,且和日本的文化并无多少差异,因此幕府官员也很难强制这些中国人迁移到一处。

不过即便是如此,幕府还是把中国商人尽量的集中在了一条商业街上。对于那些不打算来日本常住的中国人来说,居住在中国人集中的唐人街倒也方便了许多,只有那些在日本娶了妾室购置了府邸的中国人才不会居住在这里。

作为中国的使者,朱帅璀、林庆业、席本彝等人抵达长崎后,幕府官吏自然不会允许这些中国使团四处乱走,因此就把他们安置在了唐人街内的旅馆中。

应该来说,此时的幕府对于中国的消息还是相当重视的,但凡有中国商人抵达长崎就有幕府官吏上门打探唐土的消息,然后上报给江户。因此幕府对于中国正陷入战乱的消息并不吃惊,但朱帅璀、林庆业、席本彝等人代表大顺出使日本、朝鲜一事,还是令长崎奉行等官吏感到困扰。

日本人对于自己无法处置的事务,几乎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拖,因此朱帅璀、林庆业、席本彝等大顺使者被安置在了唐人街内,却并不同意他们前往江户递交国书,这就令朱帅璀感到不快了。

除了认为自己这些人受到了幕府的无礼对待外,朱帅璀从长崎的中国商人那里获得的两个消息也令他感到了愤怒,因此今晚他就把两位同伴召集了过来。

朱帅璀向两人诉说道:“长崎奉行对于我们的请求不作回答,这就是无礼于我国也。若是我们不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恐怕不要说去江户递交国书,甚至想要离开长崎都办不到了。若是我们受困于此,陛下将对我等如何失望?两君,你们可有什么想法吗?”

作为一名朝鲜人,林庆业天然对日本人没啥好感,他对于日本人的态度也相当的不满,因此他第一个附和道:“日人如此无礼,再递交国书也是自取其辱了。我等的荣辱不过是小事,但是陛下第一次以大顺的名义同海外藩国进行交流,岂能被这样羞辱?这要是传回国内,我等还有脸面活下去吗?”

作为一名商人,席本彝稍稍有所犹豫的说道:“长崎的官吏说要等待江户的决定,我们以此发难,似乎有些说服力不足吧?而且这么多中国商人在日本,我们带来的货物又没有完成交易,事情会不会变得更加复杂?”

朱帅璀沉吟了片刻后说道:“陛下派遣我们北上日本、朝鲜固然有交好之意,但最重要的还是看这两国对我国的立场。商业上的利益,其实反而并不是第一位的。

当然,我们以接待国书问题发难,双方也失去了回旋余地。因此我觉得该从其他方面着手,对长崎官吏施加压力,看看他们到底是想要同我大顺为善呢?还是别有怀抱?”

席本彝有些不解的问道:“其他方面发难?朱中尉指的是?”

朱帅璀爽快的说道:“就是11日抵达长崎的澳门船,那些日本人说在船上发现了中国天主教徒,把关进了大村牢狱,一共抓了15人。我听说,9月时还有一艘属于郑芝龙的商船上也发现了天主教徒,也被日本人抓起来了。

我们就以这个名义质问长崎奉行,他们擅自抓捕中国人,到底是何用意,是否打算同我国交恶。让他们放人,否则我们就要离开长崎,先去朝鲜完成了出使任务。等到明年春天郑家船队北上,再来讨要这个公道就是了。”

林庆业立刻支持道:“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这些日本人如此无礼,我们为何还要以礼相待?就该这么做。他们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们就离开。”

看着两名同伴看着自己的眼神,席本彝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么去质问幕府官吏,他们要是扣下我们的船只怎么办?是不是先通知船上的人员,让他们做好准备,有什么不测,我们也有退路…”

第286章 台湾战事

农历11月15日,荷兰东印度公司上尉布恩站在一处村庄的栅栏内向外眺望,在他的身边是依托着栅栏进行防御的火枪兵。

只是这些过去在土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殖民者,现在脸上已经看不到那种文明的优越感了,他们瞧着村子外面的情景眼中满是绝望。

布恩上尉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从容不迫,但是看着他身上那具充满了泥浆痕迹的铠甲就知道,上尉同样也失去了突破外面那些敌军封锁的信心了,否则就不会任由自己最为珍爱的铠甲沾满泥浆了。

虽然上尉宣称自己身上这套铠甲是祖上传承的因斯布鲁克铠甲,不过有经验的老兵认为,这应当是安特卫普工匠的仿制品,但即便是如此也是一件相当昂贵的全身甲。假如说正品铠甲需要上尉两年以上的工资,那么这件仿制品也至少价值一年半。

不过在亚洲这样的高温潮湿地区,假如不对铁制品进行精心的保养,那么再怎么出色的名甲也会被腐蚀损坏的,因此上尉的日常爱好就是精心的保养自己的宝物。现在上尉连自己的宝贝都顾不上了,显然情况已经糟糕透了。

随军的传教士范布炼,也是军中和土人沟通的翻译,在其他人的推选下走到了上尉身边,他先是装模作样的朝着栅栏外瞧了瞧,然后才对着站在那里不动弹的上尉说道:“上尉先生,那些中国人已经开始驱使周边村子的土人在村外挖掘壕沟了。要是让他们用壕沟把村子围起来,我们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布恩上尉终于收回了看向村外的目光,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传教士,一脸平静的问道:“所以?你是建议我们冲出去吗?”

范布炼下意识的看向了身后的院子,那里到处是坐着或躺在茅草上晒太阳的伤兵,前几日溪边的正面对战,给他们这支部队带来了近三分之一的伤亡,这也是大家现在固守在村子里不敢冲出去打断外面挖掘壕沟行动的原因,因为都怕出去就回不来了。

作为一名传教士,为了宣传主的荣光他并不介意为主的战士祝福,给予那些野蛮人以毁灭,从而让他们敬畏主的荣光。毕竟只有主的子民才有铠甲和火药武器,而那些野蛮人除了野蛮之外,并不懂得冶炼钢铁,制造火药。

因此传播主的荣光风险并不大,因为那些野蛮人使用的武器并不能让穿着铠甲的主的子民受到什么伤害,这也是传教士们敢于深入蛮荒之地的底气。就像这次他们南下探索道路,和大肚王国的村民发生了冲突,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探险队也只是死伤了十来人而已,要不是探险队没带上大炮,他们本可以一次性就征服这个落后的野蛮人王国。

之所以称这个土人部族为王国,是因为这一土人部族和其他土人村社不同,已经出现了一个能够号令各村社的王廷,这个王廷已经能够命令附近村社的土人聚集起来,向入侵者发动攻击了。和其他单独的村社相比,这无疑是一种开化的表现。

范布炼对于这个野蛮人王国很感兴趣,他认为这个王国似乎还没有脱离母系氏族的范畴,研究这一王国也许可以解释一些人类文明的历史现象。这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虽然有刺但并不能吓到人,因为这些刺伤害并不高。

但是,当中国人出现在他们身后时,情况就出现了变化。荷兰东印度公司和中国人已经打了不止一次战争了,基本上都以失败而告终。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们也因此失去了征服东方的想法,转而以确保东方贸易为主要目标。

当然,在中国内部发生了内乱之后,东印度公司的一部分高级职员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虽然他们的胆子没有大到直接对中国人开战,但是试图赶走东亚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独占同中国的贸易的想法还是有的。

因此公司高层才有了把西班牙人从台湾赶走,并制定了夺取马六甲和澳门的计划。在荷兰人看来,此时的中国已经自顾不暇,因此面对公司的威胁,中国人要么装作不知道,要么只能选择顺从。若是中国人不知趣的挑战公司的威严,那么他们并不介意给内忧外患的中国人一点教训。

一些公司的高层想法是美好的,或者是对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胜利让他们冲昏了头脑,因此当中国人的军队出现在台湾之后,他们才会感到这么的措手不及。

在公司高层眼中已经是无暇顾及外部事务的中国人,随便一派就是数千人的军队。这些军队的数量不仅是布恩上尉这支部队的数倍,他们身上的铠甲也同样不逊色于欧洲式的铠甲。而且他们还有大炮和火绳枪,这就意味着双方在武器上并无太大差距,只能依赖于士兵的勇气和军官的指挥能力决定高下了。

不管是荷兰人还是中国人,在台湾都是外来人,因此在发现中国人夺取了淡水和鸡笼两处基地及船只后,布恩上尉只能选择回军应战,否则他们就要无补给的在台湾北部流浪了。中国军队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消灭这支南下探险的荷兰军队,不能让他们从陆地上逃回南部去。

所以双方很快就在距离淡水南方约90里的地区碰面了。这一地区溪涧密布,有着连绵不断的丘陵台地,丘陵地带呈西北向东南之狭长形,临山面海。地势向东南渐次升高,山势峻峭,河谷窄狭。西北部地势则较为平缓,台地、阶地甚为发达,河流短而呈放射状入海。

这一地区有四个土人村社,音译为南崁、霄里、龟仑、与坑仔,南崁村社靠近海岸,有一处可以停泊船只的港湾。此前这四个土人村社都选择了服从荷兰人,毕竟此次布恩上尉携带的探险队人数超过了700,,其中携带武器的白人士兵近400人,剩下的是土人背夫和土人士兵,而一个村社的人口包括妇孺基本为三四百左右。

于是当荷兰人的大部队出现在村社的势力范围边缘后,这些村社只能选择向荷兰人表示了友好,为他们提供食物、住所和向导。凡是不愿意为荷兰人提供帮助的村子,又位于荷兰人前进的方向上,那么就只会面临一个结果,被捣毁。

因此荷兰人在这些土人村落里的统治力是很薄弱的,特别是台湾北部地区曾经长期遭受西班牙人的奴役,对于白人的怒气更甚。如果说荷兰人还会采取一些商业措施收买一部分土人的话,那么西班牙这个老牌殖民帝国主义,对于土人则完全是采取了暴力恐吓的手段统治的。

当中国军队出现后,除了一些已经完全改信基督教的教徒外,大部分土人都立刻倒向了中国军队。南崁、霄里、龟仑、与坑仔四个村社也不例外,他们袭击了留在村子里的荷兰人,然后把这些俘虏交给了中国人,并主动为中国人提供了荷兰人的行踪。

中国人听说南下的荷兰军队同大肚王国发生了冲突后,就知道他们已经无可能穿过大肚王国的领地南下了,于是就在这片丘陵地带设下了防线。差不多五六日前,布恩带着600余人的探险队回到此处,然后就看到了沿着溪流正设置栅栏的中国军队。

布恩上尉别无选择,如果不能正面突破中国军队的防线,那么不消一周他们就绝粮了。很显然,中国人就是打算把他们困在溪流南边,等饿跨了他们再动手。人生地不熟的荷兰人,既不能绕路,也不能后退,更等不到援军,于是只能选择正面突破。

应该来说,两支军队的组织度其实都差不多,许定国手下本就有一批跟着他一起从辽东逃回的老兵,他正是以这群老兵为核心招募了河南的恶少年和土匪,形成了一支私军。被顺军招安后,这支军队经过一段时间的整训,倒也提升了一些组织度,但和高杰这样的正规军还是远远不如的。

而布恩上尉领导的这支公司招募的雇佣兵,同样是欧洲大战中逃亡的士兵和城市的流浪汉,再配以布恩这些小贵族们作为军官,形成了东印度公司的陆上武力。和东印度公司的海上力量相比,这支陆上武力只能算是平庸。

因此当两支军队沿着溪流展开小规模争斗时,可以说是互有胜负,看不出谁更有优势。这也是布恩上尉选择正面和中国人决战的底气。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有预料到中国人还有一支海军,当确定了他们的行踪后,中国人立刻从船上弄下了两门六磅炮。

这两门六磅炮决定了三天前大战的胜负,荷兰人在溪边列好了队列,然后就被中国人的火炮给打散了。原本被安排在正面挡枪的土人,在听到大炮的轰鸣后立刻一哄而散了,荷兰人根本制止不住。接着胜利天平就倒向了中国人,没有了阵列的步兵就是散兵游勇。

幸好中国人的组织力也不高,趁着对方抓土人俘虏的时候,布恩上尉赶紧带着人逃亡了。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地方可逃,虽然占住了这个小村子有了一块歇息的地方,但是当中国人试图挖掘壕沟进行围困他们时,布恩上尉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范布炼正努力说服布恩上尉,继续作战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光荣的投降等待公司赎回他们也是一种办法时,却见布恩向着他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那就照你说的去试试吧,假如那些中国人愿意遵守战场礼仪的话,我们愿意放下武器…”

第287章 码头

11月20日,收到了徐州发来的三道紧急鸽书后,李自成终于启程北上了。而在这之前,他也同马士英达成了协定,南京的大明朝廷依旧保有行政权力,但是军事及外交方面事务将会转移给太子所领导的文华殿,文华殿还有派人前往南京指导教育、商业、税务等事务的权力。

虽然名义上大明的军事及外交归于太子名下,但太子随即把这一权力转移给了都元帅府,最终形成了都元帅府给出建议,然后以太子的名义下发大明所属各军,其他人不得干涉。

对于太子是否立刻即位的问题,朱慈烺拒绝了陈名夏和李士淳立刻即位的建议,他向着自己的老师说道:“天无二日,吾若是即皇帝位,则当前顺明的合作还能继续下去吗?

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顺和大明达成和平协作,但并不代表他没有考虑过和平破裂的可能。以大顺之兵力,也许不能同时应对南北两个敌人,但是老师有没有想过,我们和北方的建奴相比,到底谁更弱?

若是你们真把陛下逼到了两选一的地步,你们觉得陛下是先消灭较弱的敌人呢?还是去和较强的敌人打个两败俱伤?”

陈名夏和李士淳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子的问话了,陈名夏最后只能说道:“可是,若是殿下不趁着这个时机逼迫陛下让步,陛下北征得胜归来,臣担心陛下未必会放殿下过江了。”

朱慈烺不以为然的反问道:“陈师莫非只考虑了陛下北征得胜的结果,那么吾倒要问一问了,若是陛下失败了怎么办?连陛下都挡不住的建奴大军,吾和诸位先生难道就挡得住?福王叔父倒是想要同北面划江而治,但是四镇可挡了几日?

面对大顺的军队,大明的官兵已经是难以抵挡了,换了比大顺军队更加能打的建奴军队,难道吾还能指望大明官兵挡住他们吗?

吾离开北京时就已经说过了,若是陛下能够好生安葬父皇母后,善待宗室,那么这个江山归于陛下,吾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现在陛下并未食言,吾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去扯陛下的后腿,就为了换一个更残暴的外族入侵?

若是让胡虏扰乱中国,父皇将以何面目去见太祖高皇帝?吾宁可自己不孝,也不能让父皇背此不孝之名…”

陈名夏和李士淳被朱慈烺说的哑口无言,不过两人退出寿芝园后,陈名夏还是相当惊讶的对李士淳说道:“想不到只是离开了京城大半年,殿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京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了。若这番话是殿下自己想出来的,则大明复兴未必无望。”

李士淳毫不动摇的说道:“这自然是殿下自己想出来的,否则谁能猜到我们会向太子进言呢?而且殿下身边也没有能教导他这番话的人物,除了陛下之外,不过陛下肯定不会教太子说这样的话,否则只能是适得其反。”

陈名夏叹息之余,向李士淳问道:“若是陛下北征得胜,殿下将如何?”

李士淳很是奇怪的望了他一眼问道:“你就这么确定陛下北征能胜?”

陈名夏思考了许久后说道:“从出京南下以来,我们做什么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若是陛下北征失利,说明北面要么比陛下更强,要么真的受到了上天的钟爱,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所以,陛下要是北征失利的话,我们就没有考虑的必要。”

李士淳:“…”

太子身边发生的这点小插曲很快就传入到了李自成的耳中,不过他只是让陈圆圆把这份报告封存了起来不得外传,然后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军队调动和人事任免的事务上。

11月20日上午十点左右,李自成在保障湖码头登船,码头上除了都元帅府的官员和扬州地方官员、缙绅外,还来了不少扬州百姓送行。

李自成颇有些不快的对张家玉等人说道:“这么冷的天何苦让百姓出城来送行,这种面子工程就没必要搞了。”

张家玉和几位同僚互相对了对眼神,这才向着李自成说道:“我们都没有安排过,只是召集了官员前来送别陛下而已。看来,是扬州百姓感怀陛下活命之恩,才自发的过来送别的。”

李自成瞧了瞧远处向着自己拜揖的百姓们,一时也感慨不已的说道:“朕活的人未必有杀的人多,可见百姓要比朕想象的宽容。诸君做事时也当谨记:上天易欺,可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朕希望你们不要割裂了朕和百姓之间的联系,这才是真正的忠君之道。”

张家玉几人只能带着身后的官员唯唯称是,李自成这才走到朱慈烺的面前看了看他,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他身后的李喜说道:“好好照顾慈烺,有空时让他骑骑马,不要让他整天待在屋子里看书。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么,身体不健康,怎么能够做事呢。”

李喜和朱慈烺都弯下了腰,齐齐答应了一声。李自成这才越过太子走到陈名夏、马士英身边,看着两人说道:“天下很大,有的事情可做,有的事情则不可做。以两位现在所处的位置,当明白这个道理的。

明年五月,朕必定得胜而返,希望两位能够尽快把南方各省的议事会建立起来,明年五六月间,朕要在扬州召开全国议事大会,就一些国家大事同各省代表进行商议,两位不会拖朕的后腿吧?”

面对如此自信满满的李自成,陈名夏、马士英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退让,两人齐齐回道:“自当遵从陛下之命,在陛下回返扬州之前,必定会让各省派出代表抵达扬州…”

接下来是武将团体,李自成和张鼐等武将小声说了几句后就走向了陈圆圆的位置,轻轻的抱了抱她,然后在她耳边说道:“等我回来。”

李自成在大庭广众下突如其来的拥抱,陈圆圆本来是有些害羞的,不过听了李自成在耳边说的这句话,她又忍不住反手抱住了李自成。

对于两人的拥抱,文官们感觉很尴尬,这已经超过了礼的限制了。不过武将和百姓们倒是看的很开心,这让他们觉得李自成是个感情充沛的人。特别是对扬州市民而言,在李自成下令签署了一千九百余人的死刑,四千多人的流放,四万五千余人不同期限的劳役后,大家对于永昌帝都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虽然,这些刑罚都是人民法庭做出的判决,但是一桩桩案件的判决和汇总后的处决、处罚名单相比,后者无疑是令人震撼的。在具体的案件中,也许大家都会认为罪犯是罪有应得,但是面对一张排列着人名的处决名单时,大家会忽略具体的案件,而只注意到这些人名都代表着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