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295章

作者:匂宮出夢

“嗯,是的。”特蕾莎点了点头。

接着,她抚摸着丈夫已经沉睡的面庞,犹如是在摩挲心爱的宠物一样,“不过……我们还要跟时间赛跑,你赶紧和威廉、皮埃尔他们一起,带人去封锁宫廷,按名单逮人吧,趁着他们在一起,我们省事很多。”

艾格妮丝心里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所以也没有提出异议。

但是她还是没有离开。

“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和孩子,我要你的命。”她突然强调。

“当然了,我们都说好了。”特蕾莎淡然点了点头,“我们之间既然已经成为了同盟,那我肯定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话是这么说,特蕾莎的眼神里却暗藏着一丝戏谑和怜悯。

这个刚强美丽的姑娘,即使到了如今的年纪看起来依旧风采照人,气势凛然。

只可惜,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到近乎于可爱,难怪被自己的丈夫玩弄于股掌之中。

自己既然已经开头了,又怎么可能不做到底?国家的权力已经完全落到了她的手中,那些让她愤恨的人、愤恨的事,她要一次性清偿个痛快。

只不过,现在她还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来不及解决她,等到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回头再收拾她也不迟。

嗯,现在最重要的是封锁消息,然后以最快接管国家政权,好在自己是皇后,在皇帝身体欠佳的情况下天然就具有执政合法性,只要以最快的速度、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造成既成事实,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特蕾莎如此苦心孤诣,就是为了尽快接掌国家,确保波拿巴家族的江山稳固——纵使并不迷恋权位,但她绝不愿意自己和殿下辛苦建成的一切,落到不相干的人手里。

这个国家只能属于波拿巴家族,既然这是殿下的愿望她也必须实现。

得到了她的承诺之后,艾格妮丝稍稍放了心,她走向了房门,但是在打开门之前的一刻,她猛然回头看向了特蕾莎。

“事已至此你应该满足了吧?不要谋害他了……”她小声祈求。

特蕾莎的笑容消失了,接着她抬起头来,愤怒地看着艾格妮丝。

“我比你更舍不得!”

艾格妮丝沉默,接着打开门走了出去,房门重新紧闭。

现在,这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而窗外的烟火仍旧连绵不断,似乎在倾诉又似乎在哭泣。

“等我……艾格隆,我们永远相伴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只有我们……我们会一起在卢瓦尔河畔的城堡里安享我们的晚年,再没有人打搅我们,那是我渴盼已久的日子……”

尽管明知道丈夫已经听不到了,但是特蕾莎仍旧小声地说了出来。

接着,她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丈夫的额头,像是在拟定什么契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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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孤寂的下午。

在枫丹白露宫一间奢华的卧室当中,安博汀看着窗外萧瑟肃杀的景象,不经意地又出神了。

此时还是隆冬时节,再加上还下了雪,所以整个宫殿都笼罩在白毯之下,河水结冰万物绝灭,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寒。

然而外面再冷,也比不上人心的冷。

安博汀回过头来看着卧室的床,一时间又是悲从中来——上面躺着的那个青年人、她敬爱的兄长,此时依旧还是昏迷不醒。

他是一场政变的牺牲品,最可怕的是,发动政变的人,正是他的妻子,那个可爱迷人、雍容华贵的特蕾莎皇后。

这简直超出了安博汀的想象力,直到现在她还是有点懵。

自从十年前,她和她的弟弟威廉被父母亲托付给兄长大人之后,她一直都把哥哥看成了自己未来效忠的君主,而在几年前两位陛下登基之后,她和弟弟正式被召入到了宫廷,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廷臣。

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恩,而在平日的相处当中,才华横溢的兄长大人也早就成为她心里崇拜的对象。

而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一直都托庇于特蕾莎,而她的亲弟弟也是特蕾莎的死忠手下。

她原本以为这并不矛盾——毕竟皇帝和皇后陛下是那样亲密无间,可是现实却给她冷冰冰地上了一课。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要效忠的对象已经人事不省,而她的弟弟早已经被深深地卷入到了特蕾莎皇后的阴谋当中。

她哪里又有的选?

如果特蕾莎皇后失败,那么她和弟弟绝对无法幸免。

所以她成为了兄长的敌人。

正因为知道这个事实,所以特蕾莎放心地让她来照顾自己的丈夫——她既不能托付给潜在的皇帝支持者,当然也不愿意让丈夫的安危有什么闪失,所以别无选择的安博汀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一想到这里,她又一次地悲从中来,泪水从眼眶滑落。

“上帝啊……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们……”她发出了叹息。“明明一切都是那么好,为什么……”

然而,就在她哀叹和哭泣的时候,原本一直在安眠、似乎永远岿然不动的青年人,却突然伸出了手来,抓住了她的右手。

“呀!”安博汀本能地想要发出尖叫,但是好像想到了什么,马上捂住了嘴。

接着,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兄长。

“陛下……”她颤抖着说。“您醒了?”

“安柏,好孩子……”青年人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别怕,我已经醒了好几天了,我暗暗在观察,最近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你还为我哭了几次,同情我的遭遇,所以我现在让你分享我的秘密。”

“……”安博汀又喜又悲,差点哭了出来,“您……您没事了吗?”

“怎么可能没事?”艾格隆皱了皱眉头,“他x的到底给我喂了什么,我现在还是没什么力气,她肯定又给我灌了好几次药,这个狠心的女人……我到底昏迷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安博汀老老实实地回答。

“一个月……这么说特蕾莎已经控制了形势了?”艾格隆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过,以眼下的状况来看,如果特蕾莎没有控制住形势,情况可能会更加糟糕……

“是的,皇后陛下说您中风了,然后召开重臣会议,让所有人看到您昏睡不醒的样子,这种情况下,她当然能够得到摄政的理由……”安博汀轻轻点了点头,“至于有些潜在的反对者,还有几位亲王,她早在召开会议之前就已经逮捕了。”

“夏奈尔呢?”艾格隆问。

“被抓起来了,具体囚禁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安博汀摇了摇头。

没杀了就好,艾格隆稍微安心了一点。

“玛丽亚呢?”然后,他颤声问。

他之所以放在后面问,是因为他害怕听到最坏的结果。

“玛丽亚殿下很机灵,去抓她的时候,她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所以扑空了,现在不知所踪——皇后陛下正派人到处暗中搜捕她呢……”安博汀打了个寒战,“我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

哎,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向上帝祈祷了。艾格隆也无话可说。

片刻之后,他的心里又升腾起了无比的怒火。

背叛!何等的背叛!

这两个谋害亲夫的坏婆娘!

虽然心里怒火万丈,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光是发怒是没用的,怎样夺回权力才更加重要。

这毕竟需要从长计议。

一来他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身边也只有一个安博汀能稍微顶用;二来他要确保内乱不至于危害到波拿巴家族的江山稳固,从长计议。

但不管怎样,她们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越是心中恼怒,艾格隆的表情越是和缓。

“别怕,安柏,既然我已经醒过来了,一切就不会那么糟糕了……”他鼓起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既然特蕾莎暂时稳固了形势,那我先静养身体吧,我靠你了。”

安博汀脸色有些发红,她的心里既害怕,又有些激动。

一直敬仰的兄长大人,此刻落难了,只能倚靠自己,自己又怎能袖手旁观呢?

可是……弟弟那里也很难办。

“别担心,只要我把局面扳回来,我不会迁怒你们的,相反我会记你们大功,安柏……别怕。”仿佛是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一样,艾格隆轻轻地抚摸了安博汀的手,以此来安抚她,“你果然是最可靠的人,我的妹妹。”

接着,他又愤恨地冷哼了起来。“也好,原本我对她们还有些束手束脚,既然她们主动放弃我赋予的尊荣,那倒是很好,我开心极了!到时候我要把她们两个绑在一起,狠狠、狠狠地教训,让她们痛哭哀嚎向我求饶……”  

23,愿者上钩

“殿下,她……她当初是否打算撮合您和我?”

因为心有所感,所以艾格隆脱口而出,尽管他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失礼。

他和苏菲在一起的时候,为了取悦苏菲,他写下了不少诗歌和剧本台词。

也正是苏菲分享给玛丽亚这些的,没想到玛丽亚居然照单全收,还能够当场背诵出几句来。

他现在已经回想起来了,当时苏菲对自己和特蕾莎的婚事大为紧张,她并不愿意看到自己和她分离,所以她曾经提到过要让她的孪生妹妹和自己结婚。

然而,当时的自己,一心都在想着逃离维也纳,所以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更何况,想要撮合自己是宫廷的主意,皇帝陛下和梅特涅当时已经下了决定,艾格隆觉得苏菲根本改变不了局面——现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如果当时自己不逃走,苏菲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特蕾莎走入到婚姻殿堂当中了。

随着之后的一系列事件,这个想法早已经化为灰烬,消失于过去当中,可是现在,那个未曾谋面的“孪生妹妹”,此时正活生生地坐在自己的面前。

艾格隆忍不住又暗暗打量了玛丽亚公主。

他明显地注意到,这张和苏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此时布满了震惊和恼怒,但是却还是依旧和记忆中的苏菲一样美丽华贵。

呵,真是玄妙的命运!

他几乎从未思考过自己和她有什么关联,可是苏菲却将他们的命运暗暗联系在了一起。

虽然他不知道苏菲到底做到了哪一步,但是从玛丽亚的描述来看,她几乎跟妹妹分享过他们的大部分往事,甚至连自己写下的诗篇和文章也分享了。

也就是说,在自己毫无察觉的同时,她早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来了——她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了?

好吧,这个倒是一开始就说出来的了——“你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而且,还是一个勾引自己舅母的人渣”。

艾格隆对这个评价并不感到有什么愤怒,因为基本是事实,可是他忍不住遐想,在没有出这些事之前,也就是说在自己逃离维也纳并且同特蕾莎结婚之前,她到底会如何看待姐姐的狂想呢?

还没有等他继续想下去,玛丽亚公主终于从羞恼中恢复了镇定。

“是啊,那又怎么样呢?难道我会考虑吗?您觉得我会在意一个既没有半分权柄又没有一寸国土的空头王孙吗?”

艾格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视着对方,然后再诘问对方。

“既然这样的话,您为什么又要去看这个空头王孙写下的东西,甚至还能当着我的面背诵一大段呢?哪怕是为了讽刺我,这也足以说明您确实并非没有注意过。”

“我平常无聊找点乐子不行吗?”玛丽亚反问。“不得不说您的那些玩意儿打发下时间还是不错的。”

好吧,这么说倒是没办法了。

艾格隆心里清楚,玛丽亚公主的心里不可能毫无触动,不然她没必要记得这么清晰,甚至没必要再来见自己,她只需要默默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自己当然也不可能想到还有这样一出,一切都会湮没在时间洪流之下。

“命运真是玄妙,我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缘分。”他温柔地笑了起来,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得意,“能够写出一些让您可以打发时间或者会心一笑的作品,这是我的荣幸……回想当初,如果未曾蒙受苏菲殿下的照顾和恩惠,我是不可能安心下来写下我的创作的,我对她极为感恩,所以我对您也充满了敬意——因为您是她的妹妹,也是能她分享喜悦和悲伤的人。”

“这种花言巧语,您说得还真是很熟练。”玛丽亚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恼怒。“您当初就是这么哄骗她,然后一步步上手的吗?”

“您不能把这称作为哄骗,我们是互相吸引的,偌大的皇宫我们只有彼此可以互相安慰,我只是个可悲的囚徒,她也只是联姻的工具,我们都厌弃彼此所处的环境,然后环首四顾,在荒漠当中发现了彼此——”

带着些微的恼怒,艾格隆认真地反驳了对方,“接着,我们在彼此身上发现了自己欣赏的东西,种种奇思妙想,风趣戏谑的俏皮话,让人捧腹的玩笑……这些东西没有其他人对我们讲过,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倾诉对象,所以我们只能彼此倾诉,一切自然而然,她为我绘画,我给她写诗——那么,公主殿下,我请问您,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会互相吸引,又怎么可能不走在一起?我承认命运没有为我们安排一个好的结局,但我不希望您用这些讥讽来磨损我记忆当中的瑰丽颜色。”

虽然艾格隆在提到这段私情的时候刻意做出了美化,但是本质上这倒是没有说错,实情确实如此。

他真正地爱过苏菲,这爱中混合了对她照顾自己的感激、对自己能够找到保护人的庆幸、还有对母爱的渴望,但真正触动他心弦的,还是两个人相处时的欢声笑语,那种毫无保留的快乐和兴奋。

他这些如同朗诵诗歌一般饱含缅怀和深情的话,也让玛丽亚公主哑口无言。

“就算有如此雄辩之才,事实也无法改变,您充其量只是从一个无耻之徒,变成一个有才华的无耻之徒罢了。”片刻之后,她重新开口了,“我倒是不想一味地指责您什么,我从我姐姐那里分享到了一些您的作品,也听惯了她对您的夸奖之词,所以我不可避免地曾经对您寄托了一些期许,哪怕您后面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哪怕您一见到我就……就做出如此冒犯的举动,我也还是祝愿您接下来一切好运。”

她话是这么说,但是艾格隆已经明显地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微微改变了,用词也不再那么尖刻犀利。

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这说明一开始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障壁已经消磨了几分。

所以现在是继续追击的时候。

“您坚持称对姐姐的提议,您自己从未意动过,我想也非常正常,毕竟当时我的又有什么资本去得到您的垂青呢……不过我想问问,您是如何回复苏菲殿下的。”他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她坚持不懈地要跟您分享我?按理说来,以她的脾气,如果您疾言厉色地呵斥过她,那么她也不会再跟您再推荐自己的想法了吧?”

他冷不丁的一击,让原本就已经有些心神不定的玛丽亚公主顿时神态大变——显然,他戳中要害了。

“我怎么知道她发的什么疯!”她微微脸红了,然后恼怒地对艾格隆轻声吼了出来,“她就是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家伙,从小就是如此了,难道您还没习惯吗?”

艾格隆微微笑了起来,“您可不能这样说自己的姐姐!”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当时玛丽亚公主绝对不是“毫无意动”,相反她应该对姐姐的提议挺感兴趣的。

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她之前和现在的所作所为。

现在回想来看,当时的玛丽亚也许每次在和姐姐通信之后,都会憧憬着什么吧?然而最终,命运却送给了她意外的礼物。

也就是说,得到了自己来到巴伐利亚的消息,她特意跑过来并且故意制造机会见自己,是因为失落和不甘心?

她想要见见那个曾经有希望成为自己夫婿的少年人,确定自己和憧憬时的样子有什么不同,以了却心中的遗憾。

艾格隆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