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匂宮出夢
“是从法国来的。”艾格隆面不改色地回答,“不过请您放心,他的证件和手续都完全合法,只是一次正常拜访而已——不然他也不可能直接来到这里。”
艾格隆虽然这么说,但侍从的警惕却一点都没有降低,反而更加提高了。
“从法国来的……?”他颤声问,眼睛里突然满是怀疑和担忧。
“先生,您知道的,我是一个拥有一点威望的知名人物,所以我在全欧洲各地都有朋友,无论是法兰西还是巴伐利亚——”艾格隆有些不耐烦了,“我是作为你们国王的客人来到这里的,所以我认为我应该有会见我朋友的自由,难道您认为没有吗?”
“不,我当然没有这么想……”在艾格隆的严峻表情之下,侍从立刻就把身段放软了,毕竟没有接到明确命令的情况下,他绝对不敢触怒国王陛下尊贵的客人。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艾格隆,“殿下,您能否稍微等候一点时间,我去请示一下。”
“那当然可以,不过请尽快。”艾格隆故意用傲慢的眼神看向对方,“先生,我不是在故意为难您,但是我希望得到应有的尊重。”
艾格隆当然知道为什么侍从会表现得这么为难。
毕竟,自己的身份太特殊了,一方面自己拥有了一定的名望,甚至可以决定希腊王冠的归属;但另一方面,自己又是个皇位觊觎者,波旁王家的死对头。
因为前一个理由,巴伐利亚王室虽然有求于自己,也非常乐意招待自己,但是,基于第二个理由,他们也顾虑重重。
他们乐于招待自己这样一个客人,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把他们的国土变成“反法基地”。
自己如果安分守己的话,自然可以享受一段时间他们的亲切招待;但如果自己不知道分寸,不断惹是生非的话,那么他就很有可能失去巴伐利亚王室的好感了,不光会丢掉现在得到的礼遇,而且还有可能被路德维希国王驱逐出境。
艾格隆是个讲现实主义的人,所以他不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在德意志境内,巴伐利亚算一个大邦,但是对比起法兰西来说,巴伐利亚又只能算个无力的小国,想要让他们公开站出来同法兰西的波旁王朝政府作对,属实难为他们了,艾格隆也不会傻到提出这样的要求。
所以他也在有意地控制自己的活动限度,避免刺激巴伐利亚王室——这些天来,他一直都表现得相当“安分”,只是今天才特意提出要求。
在他的预测当中,他接见一个来自法兰西的“朋友”,应该不至于超出路德维希一世国王的忍耐限度。
但如果他公开接见一大群人,甚至召开波拿巴分子的联欢会,那路德维希国王就算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容忍了——不是他讨厌艾格隆,而是他出于国家利益不得不这么做。
果然,正如艾格隆所预料的那样,很快,那位侍从官回来了,然后脸上挂出了谦恭的笑容。
“殿下,作为我国尊贵的客人,您的合理要求我们理应满足。”他微微躬身,然后给艾格隆报告了好消息,“您可以接见您的朋友。”
“谢谢你们的大度。”艾格隆耸了耸肩,然后略带讥讽地问,“为了表达我的坦荡,我是否应该让您或者其他某个侍从官现场旁听呢?”
“不,当然不用了。”侍从连连摆手,“您尽可以和自己的客人畅所欲言。不过,请允许我去迎接那位访客过来,这样他才能安全进入宫廷来到您的面前。”
艾格隆知道,这是宫廷方面想要确认是不是真的只有一个访客,验证自己说话的真伪——这一点他倒是乐意配合,反正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说谎。
他轻轻点了点头,而侍从紧绷的脸上终于稍微露出了笑容,而紧张不安的侍从如蒙大赦,行礼之后退下了。
“去把他带过来见我吧。”艾格隆转头向安德烈-达武下达了命令。
安德烈-达武领命而出,然后跟着那位侍从一起,趁着黄昏的暮色悄然离开了宁芬堡宫,而不久之后他们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个客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身上还披着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宽帽,整个人都好像被裹在了夜色当中。
因为事前得到了知会,所以卫兵们并没有拦阻这个神秘的访客,甚至也没有检查他的具体相貌,直接就放行了——路德维希国王确实够意思,在自己的容忍范围以内都做得非常妥帖。
很快,在夜色刚刚降临到宁芬堡宫的时候,艾格隆所居住的套间,终于迎来了这位他等待已久的客人。
当他走进门之后,艾格隆立刻就被这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吸引住了视线,在他的注视之下,访客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接着毕恭毕敬地对艾格隆躬身行礼。
“陛下!感谢上帝,我终于能够见到您了!”他略带激动地说。
他的声音非常沉稳,又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他抬起头的同时,借由着烛光,艾格隆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个看上去五十出头、接近暮年的中年人,岁月让他的两鬓已经泛白,额头上也满布皱纹,显露出曾经经受过无数次生活打击的愁苦;不过即使如此,他的双目依旧炯炯有神,举手投足当中也显示出了充沛的行动力,也展示出他依旧没有熄灭的勃勃雄心。
他在下巴上留着短胡子,虽然略微花白但也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不失体面和教养。另外,他摇杆挺得笔直,即使刻意在艾格隆面前展现得恭顺,也依旧没有失去那种严峻的军人气质。
除了威严之外,也能从他的面孔和举止当中,发现他年轻时的英俊潇洒。
难怪生出了埃德加这样俊美的儿子——艾格隆暗暗心想。
没错,他冒着风险也要接见的客人,正是埃德加-德-特雷维尔的父亲,前帝国将军特雷维尔侯爵。
侯爵是帝国的忠实拥护者,即使在帝国覆灭之后,他也没有改变他的政治立场,多次公开表达缅怀拿破仑皇帝,并且感激波拿巴家族封赐的爵位和财产——作为特雷维尔公爵的次子,原本他是没有资格拥有如今的爵位的,在1806年从德意志的流亡地返回法兰西并且为拿破仑皇帝效力之后,是拿破仑皇帝赐封他为帝国侯爵,并且还赠给了他大笔财产,让他在帝国时代和其他元帅将军们一样过上了奢华的生活。
正因为他坚持自己的立场,再加上他是一个卓有名望的将军,所以在法国的波拿巴派拥护者们,也渐渐地围拢到了将军的身边,而在逃离出奥地利之后,艾格隆也把他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拥护者,甚至还曾经专门派遣埃德蒙-唐泰斯前往巴黎和他联系。
不过,在见识到了埃德加-德-特雷维尔的做派之后,艾格隆对自己的选择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因为埃德加虽然智力不差,但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他都和勇敢、热情、坚定和慷慨这些褒义词无缘。
儿子是这样,那父亲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他不禁有点担心特雷维尔侯爵言过其实,是一个平庸无能之辈。
只是如今艾格隆的支持者稀缺,更是缺乏在政治或者军事当中有分量的,所以哪怕心里怀疑,他也不得不继续依赖这位有威望的将军。
然而,当今天亲眼见到他的时候,侯爵那矫矫不群的风度,还有那种严肃的军人气质,都让他又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特雷维尔侯爵,值得信任和依赖。
正因为带着这样的想法,所以艾格隆摆出了非常“礼贤下士”的姿态。
他走到了将军的面前,然后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特雷维尔将军,我久闻您的大名,今天一见,您果然具有帝国军人应有的风范。”
特雷维尔侯爵伸出手来,然后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原本严肃的脸上也稍稍动容,“陛下……为了今天我们等待了太久,也失去了太多!”
说到这里,他的声调已经发抖,似乎回想起了帝国覆灭之后,这些波拿巴支持者们所面临的磨难和付出的牺牲。
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哪怕是他这样严肃镇定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您说得对,我们都遭遇了很多劫难,并且失去了太多东西。”握了一会儿手之后,艾格隆抽回了手,然后笑容满面地看向了对方,“但是相比较来说,我至少还有用一个公爵的虚衔,还有一个皇帝外公来收容我,我没有资格跟你们谈什么牺牲,因为你们要在刺刀之下坚持自己的选择,甚至要面临生命的危险……从帝国覆灭开始算,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这些年当中凡是已经牺牲的人、凡是还在坚持不动摇的人,都是我必须去感恩的忠臣义士,我只恨自己现在还不足以去偿报他们的牺牲,但是我相信这一天会很快就到来的,请您,请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陛下,为您为波拿巴家族去牺牲,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当年义无反顾地浴血厮杀,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回报;如今我们也不会,我们只是在履行我们的誓言!有些无耻小人,把自己的誓言当成了可以随便践踏的笑话,他们出卖自己的品格去换取荣华富贵,但是我永远不会!”特雷维尔侯爵挺直着腰杆,以充满了热忱的目光看着艾格隆。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在我心里帝国从未完结,拿破仑一世陛下统治法兰西直到他去世,而您从1821年开始就理所当然地统治着这个命定由您继承的国家!您只是因为世道无常而不幸暂时流落在国外而已,但无论如何您都是我们的合法君主,是必然将要回归皇座的继承人!”
特雷维尔侯爵的话声情并茂,甚至将钢铁的意志和丰沛的激情都融合在了一起,以至于一向薄情的艾格隆都听了不禁心生感动。
他知道对方的话未必完全是真实的心里话,可能也和埃德加一样有故意取悦讨好自己的痕迹——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论迹不论心,既然十几年来特雷维尔侯爵一直都在坚持做自己家族的忠臣,那么他就是忠臣,再苛求他从身到心完全只剩下效忠波拿巴家族的狂热,那也太不现实了。
对忠臣必须要予以鼓励和奖赏,尤其是现在用得着的时候。
“将军,听了您这番话,我相信先皇的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的……您是他留给我的最宝贵的礼物,很高兴我还有您在身边效劳——”艾格隆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请将军落座。“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您和您一家人为我所做的贡献。”
38,元帅
“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您和您一家人为我所做的贡献。”
艾格隆充满深情的话,让特雷维尔侯爵听了不禁大为舒畅。
虽然表面上特雷维尔侯爵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效忠波拿巴家族,只是为了回报君恩不求任何回报,但是人终究是人,他也有自己的子孙,哪怕他现在已经无欲无求,他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子孙——若不是为了门户计,他又何苦在这个年纪还参与到这种要命的事业当中?
所以,艾格隆特意点出要在未来回报他的家人,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带着喜悦的心情服从了少年人的命令,坐到了沙发上,但依旧正襟危坐,挺直腰杆没有任何松懈,让陛下能够感受到他的谨慎和恭敬。
“您这一路上一定辛苦了。”现在两个人已经近在咫尺,艾格隆仔细打量着将军,从他灰白的两鬓和胡须当中看出了风尘仆仆后的疲惫。
“也称不上太辛苦,我过去赶过的路比这要长得多——”特雷维尔侯爵毫不在意地回答。
“也对啊,当年您跟着先皇来了一次巴黎到莫斯科的折返跑……比起那次的旅途,这一次的疲惫简直不值一提。”艾格隆微笑了起来,“那时候,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您跑了五千多公里,确实够累人的了。”
听到艾格隆的笑声,特雷维尔侯爵也只能苦着脸,不敢跟着一起笑——身为帝国的继承人,艾格隆可以拿帝国最壮观的惨败来调侃,那是气度;而身为臣下,他不能调侃,身为当时的亲历者,他更加无法以调侃的语气来描述这段往事。
“那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一段令人不堪回首的记忆。”等艾格隆笑完了之后,侯爵闷闷地叹了口气,“我是个幸运者,我是一位将军,哪怕是逃亡也有着部队里最好的待遇,但是跟随着我们的那些可怜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被迫忍受着饥饿和寒冷,默默地以双腿跟随着我们这些人往西方走,在寒风当中不断有人倒毙,而活下来的人也已经宛如行尸走肉,只是带着最后一点身为人类的希望默默地向前挪动……这不再是一支军队了,到最后所有人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荒原中又一具无人认领的骸骨而战——幸运的是我活着回来了,但已经有太多的人永远地长眠在了那一片荒芜的大地上,包括很多我的朋友、我的部下,我不想记得那些由寒风冰雪组成的噩梦,但是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那些灾难,以及那一个个在我面前消逝的面孔。”
艾格隆静静地听着将军的感慨,到最后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一场令人痛心疾首的失败,直到今天我们还在为此付出代价。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从失败当中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您就是我们的希望,陛下。”特雷维尔将军立刻回答,“我跟您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您泼冷水,而是想让您感受到您每做出一个决定的分量——您以一身维系着我们整个党派,您的一个决定就将关乎于我们的生死。当然,我们不害怕为您出生入死,只要这些死亡对您有用,您尽可以拿我们的生命去兑换您的胜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艾格隆点了点头,然后又笑了起来,“将军,我知道您是个严肃的人,但是您没必要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话说得这么丧气——我非但不希望挥霍掉您和其他人的性命,恰恰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够把你们保存下来,因为未来如果我真的君临法兰西,我需要你们替我来管理军队,维护我的国家。”
“这是我们的天职。”特雷维尔将军点了点头。
顿了顿之后他话锋一转,“但是陛下,您手中的人目前还相当少,其中大多数人资历也都非常稚嫩,他们无论如何都难以在军队当中得到应有的敬重——因此,从目前开始到很长一段之间内,您需要得到军队现有的军官阶层的合作,只有他们才能够让军队偏向于您这一方,至少不反对您成为皇帝。”
对这个道理艾格隆非常懂,于是他点了点头,“这正是我依赖您,并且向您寻求建议的原因。”
艾格隆发现,也许是常年从军的缘故,特雷维尔将军说话直来直去,虽然对他态度恭敬,但同样也是有一说一,甚至还敢于当面反驳他的话——虽然从表面上是先认同他的话再委婉建议。
如果是心胸狭窄的无能之辈,碰到这样的下属肯定会心有芥蒂,但是艾格隆不会,他欣赏有性格的人——但前提是有才能。
“这话没错,我也确实打算寻求军队的支持——不过将军,您现在也看得到,现在的军队掌握在波旁家族手里,他们也一直都试图拉拢那些元帅和将军们,很多人都被他们承认为贵族,并且在宫廷里拥有着极高的礼遇,您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艾格隆虚心地问。
艾格隆的态度一改往日的骄傲,非常谦逊地向对方询问,而特雷维尔将军对这个问题同样也已经考虑过很久了,所以当场就能够给予艾格隆答复——当然,他是万万不敢把自己效忠的主君当成“晚辈”来看待的,所以态度也一直控制在“建议”而不是“指教”。
他深知,这位少年人从小就拥有如此才华,又有坚定的意志,因此性格必定是傲慢自负的类型,哪怕此刻摆出谦逊求知的模样,自己如果昏了头当了真,真的去以老师教训学生的态度去对待他的话,哪怕今天他为了笼络人心而不以为忤,日后等到地位稳固了,自己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虽然将军一直努力维持心直口快、正直忠诚的人设,但他毕竟是特雷维尔家族的成员,拥有洞悉人心的本领,他当年在拿破仑皇帝麾下服役,并且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哪怕后期的皇帝越来越刚愎自用也没有被他触怒过,靠的绝不会是所谓的“直率”。
带着一丝不苟的恭敬态度,特雷维尔侯爵微微弯腰,然后平静地对少年人讲了下去,“我在军队呆过多年,哪怕如今已经被迫退出军队,我还是同我的老朋友们保持着联系。我可以告诉您,军队是一个封闭的世界,就像是兄弟会一样,他们因为长期服役而缔结了深厚的私人关系,而且没有任何地方比我们的军队更加讲究上下级关系,因此,上层的军官们拥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如今位于我们军队顶点的,是帝国时代尚存的元帅们,在先皇离去之后,他们就代表着那个充满了胜利和光辉的年代,他们是军队威望最高因而也说话最有分量,他们的部下都遍布在整个军队里面,如果能够让他们为您在军内鼓吹,那么您自然就事半功倍了。波旁家族复辟之后也封了几个元帅,但是他们要么因为年事已高而死去,要么就因为没有太多军功而不能承担起足够的威望,在军内的人事关系也少,不足为惧。”
艾格隆默默思索了对方的话,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您说得没错,我们要寻求元帅们的支持,但具体呢?”
接着,特雷维尔将军跟他阐明了一下他经过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
眼下是1828年,拿破仑皇帝封赐的那些元帅们当中,马塞纳,内伊,絮歇、贝尔蒂埃、达武、奥热罗等人都已经死去,而马尔蒙、麦克唐纳、圣西尔、乌迪诺等人在拿破仑皇帝第一次退位之后就背弃了他,百日王朝期间也拒绝为拿破仑皇帝效力,很明显他们都已经站在了波旁王朝那一边,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考虑去拉拢他们了。
到目前为止,这些元帅当中,满足“还活着”、以及“1815年未曾背弃拿破仑皇帝或者隐居,反而选择继续同拿破仑皇帝合作”两个条件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在艾格隆的视线下,将军说出了他的结论——
“苏尔特和蒙塞。”
艾格隆继续皱着眉头沉思。
这个答案倒并不出人意料,
苏尔特元帅,在帝国时期就是知名战将,屡立战功,被皇帝封为达尔马提亚公爵,而在百日王朝期间,他主动为皇帝效力,并且担任了参谋长,并且参与了倒霉的滑铁卢战役;
而蒙塞元帅,军事生涯要逊色一些,但仍旧身经百战立下了不少功勋,并且被封为科内利亚诺公爵,在百日王朝期间,他也主动请求为皇帝效劳,不过因为1814年曾经主动呼吁过皇帝退位,所以皇帝这次并没有重用他,而是把他任命为元老院议员,投闲置散。
在滑铁卢战败之后,波旁王朝再度复辟,而这两位元帅都倒了大霉,苏尔特元帅被流放,直到1819年才被允许回国,虽然恢复了元帅的待遇,但是他再也无法拥有原本的军职了;
蒙塞元帅被路易十八国王指派去审问内伊,他知道如果自己接下了这个任务,固然可以洗清自己,但是却要承担杀死内伊这样一位伟大将领的历史责任,因此他写信给国王,断然拒绝了这一命令,并且表示哪怕国王废除掉他的头衔和爵位也在所不惜。
路易十八果然大怒,把他革去职务并且关到了牢里,一年后才予以释放,而马尔蒙元帅主持了内伊的审判,并且最终枪决了他。
总而言之,这两位元帅都满足两项先决条件,并且都在现在的波旁王朝当中混得不好——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有足够的动机去支持艾格隆这一边。
“那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艾格隆再问。
“您可以分别给这两位元帅写信,赞赏他们当年的忠诚,并且提出您现在需要他们的帮助,然后保证只要他们这么做了,在未来您将以最高的礼遇来酬赏他们。”侯爵胸有成竹地回答。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不过他们都是老江湖了,我光是写信给承诺,恐怕意义也不是太大。”艾格隆略有迟疑地说。
“当然了,谁也没办法指望区区一封信就能够打动他们,但您必须要做,这是第一步,您要表现出收买他们的欲望,以及诚意。有了诚意,才有谈判的基础,我相信两位元帅都有动机去清算过去的一切。”特雷维尔将军立刻回答,“为了增强您的说服力,您还可以为他们分别准备一份重礼,这样更妥帖一些。”
仿佛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特雷维尔将军重重挥了挥手,犹如是挥动马鞭一样。
“陛下,我们要抓紧时间,眼下波旁王朝不得人心,谁都看出来了,很多野心家都在蠢蠢欲动,根据我的朋友们传来的消息,奥尔良家族也在刻意地拉拢这些人,如果让他们得手了,那就麻烦了——”
艾格隆心中一凛。
对他来说,这不是一个假设,而是一个事实——因为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奥尔良家族篡夺王位之后,立刻就把苏尔特元帅搬出来当军内支柱,让他入阁先后担任陆军大臣、外交大臣和首相等等职位,几乎权倾一时。
“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成为突破口?”他小声问。
“我认为是苏尔特元帅。”特雷维尔将军给出了一个艾格隆完全不意外的回答,“他更加野心勃勃,而且非常乐意重掌权力,弥补自己失去的时光。”
哼,正因为野心勃勃、利欲熏心,所以得到的拉拢反而会更多。
艾格隆想了想,然后又苦笑了起来——世事向来都是如此。
“很好……特雷维尔将军,你的话没错,我们是应该这么办。”他做出了决定,“我们要做,而且立刻就做,明天我就把信写好。”
“太好了,陛下!”特雷维尔将军严肃的脸上也浮现出喜色。
当然,他这么积极地为艾格隆效力,不可能是毫无所求。
他看得到,帝国时代的元帅们一一故去,就算还活在世上的,大多数也都已经背弃了波拿巴家族,这既意味着困难,也意味着机遇。
如果这个少年人真的实现了宏愿,一时之间作为权宜之计他肯定必须拉拢那些现有的军内高层,但是作为他的心腹,自己必然也将被重点提拔,握有巨大权力。
他倒是没想过要独霸整个军队的指挥权——他没有这个能力和威望,也没有必要做出这种犯忌讳的事情。
再说了,眼下他的儿子不成器,不可能加入军队去继承自己,膝下也只有一个孙女,再怎么费尽心机去捞取功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他来说,日后能够捞到一个元帅,风风光光地执掌一部分军队的权柄,扬眉吐气清算一下过去的仇人们,也就满意了。
他看着少年人闪闪发亮的眼神,突然眼神有点模糊,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一根元帅权杖在向自己挥舞。
是的……这是我应得的。他满怀振奋地想。
39,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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