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的荣耀 第77章

作者:匂宮出夢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响,特蕾莎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父亲正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他表情严肃到有些可怕的地步。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这个模样,看得出来,他被彻底激怒了。

本质上来说,比起“莱希施泰特公爵逃离奥地利”,他更加愤怒的是“他在答应了和特蕾莎的婚事之后又马上逃离”。

那个少年出尔反尔,在自己夫妇面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结果转身就选择逃离,他恶毒无耻的做法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笑柄,这又如何不让老父震怒。

卡尔大公一步步地走向了特蕾莎,然后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的好女儿,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爸爸?”特蕾莎有些惊讶。

卡尔大公将一封已经拆开来的信递给了她,“人们彻底搜查了他的房间,发现了一堆信件,有一封是特意留给你的。”

特蕾莎惊讶地拿了过来,然后看了下来。

“特蕾莎,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你的朋友了。

我知道我对你做出了恶毒的勾当,让你和你的家人陷入到了难言的尴尬当中,但是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看到的局面。

也许我的誓言你并不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跑,就是想要赶在婚约成立之前,这样你的名誉至少还能基本保留下来。

没错,这确实是可悲的伪善,所以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背负。我不想跟你列出一条条理由论证自己的迫不得已,我只想跟你说对不起——很抱歉我不能当面说。

这封信请你对外公布出去,我附上我最诚挚的一句话,作为最后对你微不足道的赠礼——

我,用我的性命、以及我视若生命的波拿巴家族名誉担保,特蕾莎公主拥有完全的纯洁,我没有做过任何危及殿下名誉的越轨之事。

再见,祝你以后一切安好。

弗朗索瓦-夏尔-波拿巴。”

特蕾莎慢慢地看完了这封信,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泛出了微微的红晕——仿佛因此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样。

是啊,自己那些真情,终究还是让他心里有所触动的。

她又想起了两个人诀别之前,少年人的那句话。

“殿下……殿下……”她微微感叹,然后带着些许庆幸,看向了自己的父亲,“所以,殿下其实心里是为我着想过的!爸爸。”

“也许确实想过一点,不过这也不能抵偿他的罪孽。”卡尔大公的嘴唇抽动了一下。

“殿下这也是在追求自己的未来……”特蕾莎低声为少年人辩解,“我们奥地利对他不好,他选择离开有什么不对的吗?从没有什么官方文件说他是囚犯吧?那为什么不能出去?”

卡尔大公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放弃了和她争辩的打算。

“好了,不用再管他了,他做出了这种事,自然有人会处理的。你就当做了个噩梦吧,现在醒来了,该翻到人生的新一页了。”

“不……爸爸,我放心不下殿下。”特蕾莎摇了摇头。“我认为我们的婚约依旧有效,只是需要拖延一点时间而已,如果……”

“哪还有什么婚约!”卡尔大公打断了女儿的话,“特蕾莎,你就不能清醒一点吗?那小子已经跑了!”

“他可以,我也可以……爸爸,我也可以出去旅行,然后去找到殿下。”特蕾莎站了起来,然后小小地踱步,重新兴奋了起来,“当然不能是现在,不过等以后有了殿下的确切消息,我就可以过去旅行,然后找到殿下……您看这样不好吗?也没有什么人再会打搅我们了。”

“不,不行!”卡尔大公摇了摇头,否决了女儿的提议,“特蕾莎……你不要再管他了,那种人配不上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我们还是赶紧把信公布吧,这样的话你也省了事,以后也方便……”

“没有什么信,爸爸。”特蕾莎悠悠地说。

接着,她松开了手。

在卡尔大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封信从半空中飘落到了壁炉当中。

“你!你在做什么?!”卡尔大公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想要拿回信,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信件在烈火当中化为灰烬。

“疯了……你简直疯了!”他怒视着自己的女儿,然后生平罕有地斥骂,“我不许你再跟他有任何来往!他会付出应有代价的,我们等着瞧吧!”

特蕾莎没有回答,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壁炉中的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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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风雪稍停的时节,特蕾莎乘坐马车,悄悄地来到了天才音乐家的居所。

当年迈的音乐家看到这位殿下的时候,她的表情严肃端庄,比起之前的天真烂漫要成熟了不少,短短时间的变故,似乎让她一下子就长大成人了。

特蕾莎向他行礼,而他则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少女,然后向她点头致意。

他们之前有过约定,她在这里定制过一首乐曲,不过看来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吧……

他并不为自己少了一份收入可惜,相反他在为这位殿下感到无比的痛惜。

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打击?这世界简直无理可讲。

“您听说过最近的新闻吗?”特蕾莎写了一张纸条询问对方。

贝多芬写纸条回复,“我当然听说过,这是街头巷尾热议的大事。殿下……请容许我对您表示同情,那位殿下实在太过分了。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他雄心勃勃,渴望功业,我原本以为有您在身边,他终究会熄灭这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只不过现在看来,最终他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名字,也许那个家族注定要为野心和恶行而狂热吧……”

写完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叹息,也不知道该去咒骂还是感叹命运。

上一代人是这样,这一代人还是这样,也许这就是上帝注定的吧,他不能给波拿巴家族的任何人献曲——或者说,他们也配不上自己献曲。

看到音乐家的回复,特蕾莎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眼泪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了滔滔不绝的洪流。

“我不能在父亲面前哭泣,如果我哭了,那一切都完了……所以我只能强作镇定,让一切还有希望挽回。”她一边抽泣,一边小声说,“但是您……太好了,我可以在您面前哭泣,在您面前倾诉,因为您听不见,您也不会去告诉其他任何人……”

贝多芬看着少女,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可怜的孩子。

“忘了他吧,您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他又写了纸条递了过去。

然而,看完内容之后,那位公主殿下却重重摇了摇头。

她写完了纸条递了回来。“不,先生,我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和殿下结为连理是我决定好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半途而废的。我来就是想要告诉您,我向您定制的乐曲仍旧有效,请您继续创作,可以吗?”

带着惊愕的眼神,老迈的音乐家看完了她的回复。

他停顿了下来,犹豫自己还该不该接受这个要求。

特蕾莎抬起头来,以充满了期望的眼神看向了音乐家,而这个眼神,也似乎胜过了千言万语。

天知道那个混账小子是怎么让自己抵抗住这眼神的……老音乐家在心中感叹。

“殿下,既然您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不过我得告诉您,我不知道我自己现在的心力,还能不能够写完……毕竟现在的变故对我的心态带来了太过于负面的影响,我恐怕很难以原本纯粹的祝福来谱写曲子……”

特蕾莎坚定地看着音乐家,然后再写了回复。

“我相信您能够做到……因为我相信自己也能够做到,请为我们谱写希望吧,先生。终有一天,我会带着您的曲子步入殿堂的,不管前路有什么在阻挡我们,我都会做到的!”

看着她坚定的视线,年迈的音乐家突然好想又被感染到了些许的激情。

他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我的寿命不足以让我看到那一天,但我的灵魂会为您祝福,殿下。”  

1,雪过天晴

从圣诞节前夕开始,奥地利境内就一直都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雪,直到新年过后,大部分地区才稍稍回暖。

而在帝国西部边境,因为身处阿尔卑斯山脉脚下,所以仍旧时而下雪,位于奥地利和瑞士边境的小镇费尔德基希(feldkirch),自然也是如此。

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脉,犹如巨龙一样盘桓在这座小镇的面前,厚重的山脉,赋予了小镇宁静和安稳的气息。这座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以亘古不变的平静,迎接了1827年的到来。

在漫长的雪夜当中,几辆没有携带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来到了这座安静的小镇的边缘。

马车静悄悄地在一间乡间小屋外停了下来,在确定了周围并没有监视者以后,里面的人都走了出来,鬼鬼祟祟地溜了进去。

壁炉很快生好了火,这一行人靠在壁炉边取暖,总算让自己从刺骨的寒意当中清醒了过来。

毫无疑问,艾格隆也在其中——当然,他早已经换掉了那身布满裂痕的裙子,穿上了一套普通的衣物。

为了躲避有可能的追踪,赶在奥地利边境全线戒严之前逃离,艾格隆自从跟路易和夏奈尔等人会合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往瑞士边境赶了过去,经过连续好几天的颠簸,他们终于来到了这座小镇,他此刻简直筋疲力尽。

烤了一会儿火之后,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不少精力,然后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们,男人们都还好,但夏奈尔此刻脸色苍白得跟白纸一样,看不出多少血色。

夏奈尔从小就要服侍人,身体强健,不过这时候也快要到极限了吧,艾格隆看了有些心疼。

如果特蕾莎也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受不了的吧……少年人的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算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了,还有什么好去想的?他马上又抛开了这个念头。

“陛下,恐怕我们需要在这里歇息一晚了。”他的堂兄路易,这时候也恢复了精力,低声开口了,“我们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当中守卫者的面潜入瑞士,只能通过秘密路线,从山间的羊肠小道走过去,这就意味着我们接下来要抛弃马车逃跑,同样意味着我们需要等一个白天的好天气。”

“路线安全吗?”艾格隆问。

“非常安全,那是走私犯们偷偷发掘出的路线,我们就是通过这条路线来到奥地利的。”路易旁边的一个少年人回答。“陛下,这是最后一段路了,只要越过去,我们就穿过阿尔卑斯山脉,逃出这个国家,来到瑞士境内的布雷根茨,那时候就好办多了。”

他看上去和路易以及艾格隆的面貌都有些相似,不过比起面孔来,他们更相似的是眼神——那种雄心勃勃目空一切、急不可待地想要把世界踩在脚下的眼神。

他就是前荷兰王拿破仑-路易-波拿巴的亲弟弟,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艾格隆的另外一个堂兄。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眼下这个少年人只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毛头小子罢了,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艾格隆不会——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堂兄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经过了几十年的奋斗,曾经真正地实现了波拿巴家族重返皇座的夙愿。

他先是利用1848年革命的东风,通过选举成为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的总统,而后又一步步地消灭了反对派,并且在1852年正式成为了法兰西第二帝国的皇帝。

而且在那之后,他在皇座上坐了18年之久,加上身为总统的4年总计统治22年,比路易十六和拿破仑本人都当得长——在那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中,能做到这一点绝对是接近奇迹,绝不是靠侥幸就能成功的。

当然,在这一条世界线上,他现在确定无疑地是自己的臣子。

不管内心当中做如何想,眼下他都只能毕恭毕敬地面对自己。

【这两兄弟名字实在太像了,查资料也没查到他们兄弟互相之间是怎么区别的,所以……干脆自己决定了,哥哥叫路易,弟弟(原历史的拿三)叫查理,因为有主角在,他们都自觉地不会使用‘拿破仑’的自称。

至于为什么不叫夏尔……总觉得对拿三叫夏尔怪怪的,作者有点出戏……】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先休息一晚吧。”艾格隆做出了决定,然后看向了这对兄弟。“不过,等明天天亮以后,不管天气如何,我们都必须离开,不能拖延时间了!”

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路易点了点头。“好的,陛下,希望上帝明天赐予我们一个好天气。”

在恶劣天气下穿行于阿尔卑斯山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不过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一试。

他们在与时间赛跑。

在逃出维也纳之后,按照计划,有人负责故布疑阵,直接往南边意大利边境跑,虽然他不敢指望可以完全骗过奥地利人,但至少可以起到分散注意力的作用。

他们必须趁着这个间隙逃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阻挡他。

艾格隆没有和他们过多交谈,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烤了一会儿火以后,他就直接站了起来。

“好了,我们先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放晴就离开。”

在他起身离开之后,夏奈尔马上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和往常一样服侍艾格隆入眠。

“陛下……”路易走到了艾格隆的旁边,小声地对他说,“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您最好节省一下精力……”

等等,在你眼里我这种时候都会忍不住发情吗?

艾格隆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我会注意的,路易。”他没有发火,而是拍了拍自己堂兄的肩膀。

接着,艾格隆带着夏奈尔,来到了一间卧室里面。

相比于美泉宫里面,这里的陈设自然非常简陋,而且因为没有取暖用具的缘故,冷得让人难受,不过艾格隆倒是并不在意。

艾格隆点燃了房间里面的烛台,而夏奈尔和往常一样,为艾格隆整理好了床铺,而艾格隆则走到了窗口边,看向了远方。

现在已经入夜了,黑暗已经笼罩了整个世界,哪怕是覆盖着积雪的阿尔卑斯山脉,他现在也不可能看到。不过在他虚幻的视界当中,那些连绵的山峰似乎正在向他展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轮廓。

这里已经离边境很近了,只要继续沿着前方前行,穿过阿尔卑斯山脉,就可以逃出这个国家,来到瑞士境内的布雷根茨。

他们这一行的第一目的地就是瑞士。

为什么是瑞士?

首先,这里是两兄弟的母亲奥棠丝公主隐居之地,路易兄弟两个对这里相对熟悉,有足够的人脉和资源帮助他暂时隐居下来,他可以找到最初、也就是最重要的庇护所。

其次,1815年之后,瑞士在维也纳和会上成为了一个永久中立国。不过,历史上来说,各个大国经常出尔反尔、把条约当废纸,所以所谓的“永久中立国”也称不上牢靠,但是,至少这个永久中立国地位是摆在这里的,瑞士不会对奥地利帝国唯命是从,当然也不会完全按照法国国王的心意行事。

所以哪怕瑞士政府发现有自己潜逃到蛛丝马迹,也不可能倾举国之力拼命去抓捕自己,那么自己就有了一个喘息的空间,可以从容地施展下一步的计划。

而且瑞士和法国也是邻国,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到法国境内,鼓舞那些法国国内还残存着的支持者们——

他不敢指望他们现在立刻发动武装起义,也不需要他们这么做,目前只需要鼓舞他们的士气、坚定他们的信心就好了,他相信这一点他是很容易就能够办到的。

法国国王查理十世倒行逆施大失人心,他以后有的是时机来收买人心,不急在这一刻,现在先稳定队伍再说。

“陛下,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他还在沉思的时候,夏奈尔小声地向他禀告,“您可以休息了。”

自从逃离之后,夏奈尔已经主动对自己的主人改变了称呼,看得出来她喊这个更加顺口。

“好的,谢谢你,夏奈尔。”艾格隆中断了自己的思绪,准备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