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荀焱
“铛铛…”
时间到达卯时,皇城上响起了钟鼓之声。
“吱呀!”
紧闭的皇宫大门,缓缓的向里打开,两队身穿铁甲的皇宫卫兵,手持挂着红缨的长槊,迈步跨出了皇宫大门。
城外排好队的文武官员,待皇宫卫兵站立在大门两侧后,伴随着钟鼓之声,心情忐忑地迈进了皇宫。
他们不知道这一脚迈进去,会不会躺着出来。
他们更不知道,他们自以为安排好的家人,已经提前一步在牢房里等着他们了。
第290章:在贪之前,先看看你家祖坟空地,够不够埋你全家!
队伍缓缓前进,除了那零落有次的脚步声之外,整个队伍静悄悄一片。
京官们心中有鬼,前来参加大朝会的地方官们,又不敢多言,只能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队伍到奉天殿门口,外地来参加朝会的地方官们,按照自身的品级,停在了品级石旁边,等待着有可能到来的皇上召见。
高层的官员继续往前走,到了殿门口,所有人停下脚步,整衣正帽,以防君前失仪。
抬脚迈入殿中,文东武西列为两队,行至玉阶之前,静静等待君王到来。
门外的低品级官员,一个个眼观鼻,鼻关心,不敢往周围看上一眼,生怕多余的动作被周围站岗执勤的锦衣卫发现了,随后以目无君上之名,将其拿下。
“陛下至,百臣,跪!”
就在外面官员竖着耳朵,用自己最大的听力听着一会儿里面的话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大吼,突然把他们震了一个踉跄,一些精神过度提高的官员,被这声嗓子震的直接摔倒在地上。
“我勒个亲娘了,好大的声音啊!”
一个河南籍的官员,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不过话刚出口,他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在这个地方眼神乱瞟都是罪,更别提说话了。
“闭嘴,再敢出言,庭杖伺候!”
果然,旁边执勤的一名锦衣卫,眼珠子瞪得浑圆,恶狠狠的怒斥他。
河南籍官员身体哆嗦了一下,冲着仅因为身体欠了欠,感激的点了点头。
这锦衣卫不错,没有第一时间拿他,反而还好心的提醒了一下他,真是个大好人呀。
以前听说锦衣卫多么多么嚣张,多么多么蛮横不讲理,可今天看来好像传言有误啊。
其实这河南官员不知道,那锦衣卫衣袍下的腿也在哆嗦。
要是换在平常,这个河南官员绝对要倒霉,可现在这个锦衣卫,也吓得够呛,腿已经迈不动了,所以只能言语提醒,心中却暗暗的把对方的官职样貌记了下来。
撇了一眼台阶两边挂着的两个超大大喇叭,锦衣卫暗暗的抹了抹头上的汗,“头也真是的,有这动静也不提醒一声,刚才要不是我下盘功夫稳,就瘫那了!”
“皇上,圣金安!”
随着老爷子带着朱瞻圭朱胖胖二人踏入奉天大殿,满朝文武集体行跪拜大礼恭迎。
“平身!”
被朱瞻圭扶着坐在龙椅上的老爷子,等朱瞻圭和他爹去了自己的位置后,才微微抬手,让众人免礼。
门外的官员们,在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后,神情是一阵恍忽。
皇上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大了,就仿佛在耳边响起一般,不愧是老天的儿子,果然不简单。
等众人起身后,老爷子也不吭声,就静静的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众人。
这也是他今天穿了冕服,要是跟以往一样穿的是常服,他早就双手拢在袖中,靠在龙椅上,眯着眼睛准备看戏了。
今天负责站班的张悬,站了出来汇报了一下,今天早上大臣们集合的官仪和缺班的情况。
在其讲完,老爷子点头之后,这老货竟然罕见的今天没有上弹劾奏书,转身往自己的班位走去。
很显然,作为老爷子的笔杆子,他也是知道今天是有大事发生,为了防止惹火上身,也不过来掺和了。
作为每年大朝会第一喷的张悬没发声,其他官员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都纷纷惊愕的看着他。
御史台的官员更是对他狂使眼色,提醒这老货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可惜张悬这老货,就仿佛眼睛得了痔疮一样,愣是装作没看明白别人给他使眼色的含义,云澹风轻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下好了。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有些事情有人挑开头了,大家就能混水摸鱼了,可没人挑头,那就难受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下面的人不说话,那就更不要指望老爷子说话了。
他已经将朝政全部给了大胖儿子了,他已经处于了半退休的状态,如果不是他现在还是皇上,他连这场大朝会都不会来,大冷天的起这么早,哪有在被窝里睡得舒服。
这下好了,上面不说话,下面也不说话,整个场面陷入一片诡异。
此时可是临近年关,正是天气最冷的时候,金陵这边靠近长江又湿气重,那冷气是直接往人骨头里钻。
明朝的官服,可以说是奇葩的很,冬天冷夏天热,也就春秋季节穿的可以,冬夏这两个季节穿,简直要命。
在外面马车上有暖炉,官员们身上还披着大氅和皮衣,但进了皇宫以后就要脱掉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宫人忘了,还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大殿四面去年刚装上的玻璃窗户,此时全部被打开,里面的火炉也一个没点,冷风那是嗖嗖的往殿里面钻。
能进入这间大殿的官员,7成以上都是50多岁左右的了,整个殿中除了太监和侍卫之外,朱瞻圭算是最年轻的了。
上了年岁的人,热还能扛一扛,冷是真的扛不住。
站在最前排的一些老家伙们,嘴唇已经冻得发青了,身体都不自然的哆嗦了起来。
坐在最上首的老爷子,揣了揣手中的暖炉,撇了一眼两边放下的帘子,瞅了瞅下面冻的身体发哆嗦的大臣们,满意的眯了眯眼。
“诸位,是不是很冷?”
就在宁静的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朱瞻圭迈步站了出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宁静。
一时间满朝文武藩王勋贵们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刚才实在太压抑了,算是他们当官以来最压抑的一回。
细数老爷子登基以来,哪一次大朝会不是热热闹闹的,今天这种开场就冷到极点的压抑气氛,真让人难受到极点。
没人说话没人吭声,所有人依旧默默的低着头。
冷,不冷是二孙子,可问题是他们也不敢说呀。
朱瞻圭走到大殿中间,平静的看着眼前,排着整齐队列的文武群臣藩王勋贵。
“今天这个冷,是我故意安排的,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让大家体会体会,山东百姓的苦。”
“各位都是朝廷重臣,现在也都享受着锦衣玉食,这种冰冷的感觉,恐怕好久都没有体验到了吧。”
“毕竟你们晚上有小妾丫鬟暖被窝,早晨起来有温暖的屋子热水,还有暖和的衣服,这种刺骨的冰冷,恐怕只留存在你们小时候的记忆中,甚至有的人连小时候都没有这样的体会。”
缓步的走在众人身边,朱瞻圭声音不急不缓的接着道:“我看到有不少臣公,嘴唇已经开始发青,身体已经开始打摆子了,看来是冻的受不了了。”
停在了一个胡子发白的老臣面前,朱瞻圭微笑的看着他问道:“祝侍郎冷吗?”
“臣!”
姓祝的侍郎,本想说冷,可想起刚才朱瞻圭说的话,咬了咬牙摇头道:“臣不冷!”
“不冷,呵呵,好!”
听到这个回答,朱瞻圭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身子微微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既然如此,那看来你应该很热了,毕竟山东老家每年数万两的孝敬,花起来实在让人心头火热,这不热都不行啊!”
“臣!”
祝侍郎身体一个哆嗦,刚要跪下来解释,朱瞻圭勐的转身连看都没看他,对着门口站立的锦衣卫怒吼道:“既然咱们的祝大人这么热,那就扒了他的官服,让他好好凉快凉快。”
“是!”
四名执勤的锦衣卫冷声怒吼,大步的上前,不顾祝侍郎的求饶,伸手摘除了其的乌纱帽,扒了其的官服官靴,将其按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呀!”
祝侍郎嘶声大吼。
“咆孝朝堂,掌嘴!”
正冷着脸向另一个队伍走去的朱瞻圭,头也不回的冷喝一声。
一名空出手的锦衣卫,直接抡起绣春刀的刀鞘,对着其嘴上狠狠地拍了下去。
这一下下手极狠,祝侍郎嘴中所剩不多的老牙被拍个精光,口喷鲜血,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突然发生了这一幕,让很多人身体又颤抖了起来。
各地的藩王们,心里更是打起了鼓,偷偷的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老爷子。
可这一看,他们心中瞬间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朱棣这老家伙默许的,不然以这老家伙的独断,哪怕再宠溺朱瞻圭,也不可能允许在大殿上殴打朝廷重臣。
“大家对他应该都很熟悉吧,吏部侍郎祝颜,洪武年的进士,父辈种田出身,一家人省吃俭用供他读书,其也很努力,年纪轻轻就中了举,后进京科考一举金榜题名。”
“入翰林院编修,后进入吏部听政,历经宦海几十年,经历三代帝王,以如今白发苍苍的年纪,爬到了吏部侍郎的职务!”
听到三代帝王这个词,很多人都偷偷的看了一眼老爷子,见其没反应以后又低下了头。
“吏部六部之首,掌管展官员升迁调动,权力大的很呢。”
朱瞻圭背着手站到了众人中间,伸手点了点趴在冰冷地面上祝侍郎。
“咱们这位祝大人,手段也是够高明的,不但借助自己免税的身份广收田地,还借助自己的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多次帮助他人调动职务。”
“他也很聪明,知道高品级的查的严,他就在五六品的中层这一级别上动手。再位这几十年来,光山东他老家这一地,就有十几位是咱们这位祝大人的功劳。”
“而这些官员们呢,为了巴结好这位伯乐,每年都会给其奉上不少孝敬,再加上其收购的田地,再到他名下以后他广加田税挣的钱,咱们这位祝大人,每年纯收入就不少于两万两。”
在场的官员不少人,眼皮抖了抖,心中紧张的砰砰乱跳了起来。
查的这么清楚,看来自己也在劫难逃了,待会儿皇太孙来的时候,自己要不要先认罪,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至少两万两啊,咱们的祝大人还是不够努力啊,我可是听说过一句俗话,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平均下来一年就是3万多两,咱们的祝大人还要多加努力啊。”
朱瞻圭这个冷到极点的冷笑话,在场没有一个人笑出来,依旧默默的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看着在场默默低着头不吭声的文武群臣,朱瞻圭继续道:“可能会有人说了,凡事都讲个证据,空口白牙的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定了一个吏部侍郎的罪名,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扫视了一眼,没有任何打算应喝的群臣,朱瞻圭拍了拍手。
“抬进来吧!”
一些人下意识的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去,然后童孔微微一缩。
只见几十名大汉将军,抬着一个大木板走了进来。
这木板长足足有5米,宽有4米左右。
当然了,重要的并非是这木板,而是这木板上的东西。
木板上有一张张摊开的卷宗,黑色笔墨写的纸,高高的摞在一起,足足有半人高,铺满了整个木板。
待大汉将军抬着木板,从官员们身边路过的时候,很多人都看到了上面鲜红的指印,以及刑部,锦衣卫,月影卫,御史台的官印。
木板被轻轻地放在了大殿中间,朱瞻圭对着大汉将军们挥了挥手,等他们走出去以后,朱瞻圭走上前,大概看了一下标记,抱起了厚厚的一摞面向了众人。
“我们的祝大人不单单是权力的玩弄交易,其家人也不甘示弱,仗着他的身份,以及山东庞大的关系网,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甚至杀人放火,强抢民女。”
拍了拍手上厚厚的卷宗,朱瞻圭表情冷冷道:“证人的证词,锦衣卫的调查,受害者的身份,时间地点,乃至尸体所在地,一件件一桩桩上面都记得一清二楚!”
将厚厚的卷宗放在了木板上,朱瞻圭又站到了一个官员的面前,可还未等他开口,那官员直接跪倒在地高呼。
“皇上,臣罪该万死!”
朱瞻圭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的在官员队伍中缓缓前行,走到一些官员身边的时候,都会停下来平静的看着那官员。
而每当朱瞻圭停下,官员都会一脸苦涩的出班,跪在了那木板旁边。
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一个临死前挣扎,更没有一个人敢抱着侥幸之心。
他们都清楚,朱瞻圭既然停在他们的面前,那就代表着已经掌握了他们绝对的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门里门外足足有40多名官员,站了出来跪在了地上。
“三品侍郎六位,正五品各郎中十几位,正四品少卿四位,还有各部主事,足足四十六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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