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凌烟
“如何?”
“这不合适,万一有人用假交子充当,以换铜钱,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假交子影响不大吗?”
“但总归有影响。”
“那朕要那些衙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给朕收假钱上来?”
朕不可能因为有关部门不作为、不想增加工作难度,就不推行利国利民的新政吧?
有问题那是官员管理的问题,管不好就滚蛋,或者掉脑袋。
而不是说这件事可能出问题,所以不能做!
“官家,那样……”
“怎样?”
“臣总觉得这事吧,如果官家执意要做,也是可以的。”
“交钞新政交给你如何?”
王宗濋再次跳起来:“官家,臣最近身体偶感不适!”
货币货品交换的产物。
只要涉及到货品流通,就会需要货币。
甚至古代的税也涉及到货币。
大宋朝的税形式分两种,一种是实物,例如农税,交的是税粮,例如布匹、草料等抵税。
第二种是现钱,例如商税大多数都是现钱。
所以,为什么说货币还牵扯到新农政的税政,这就是原因。
举个例子,宋朝十抽一的农税,一户自由农有30亩田,每亩每年产2石,一年一共是60石,差不多7200斤。
按照农税是十抽一,拿出720斤来交税。
人头税、免夫钱、牛皮、盐税、和买、和籴、支移、头子钱等等税再一算,所有一共差不多2000多斤。
就按最低的2000算。
交2000斤,还剩5200斤?
不不,剩余的可能只有3000斤,甚至2000斤。
这怎么可能?
7200减2000不是等于5200?
从数学角度那就是等于5200,但从社会学角度,它就不等于5200。
一、官吏在收税的过程中,用的工具,无法标准化、精确化,一定会多收。
二、收税中,地方官吏以税粮运输中的耗羡为由,加派,也就是多收,具体收多少,没有标准化,话语权在官吏手中。
三、地方官吏经常巧立名目,例如今天知县家的门要修,要老百姓去服徭役,不去也可以,交钱或者交粮抵消徭役,收税的时候一起收。
这些现实因数一综合下来,5200?剩3000斤不错了!
7200斤,最后剩余3000斤不到,综合下来,一共交上去了58%,把粮食存储损耗一算,一家人勉强糊个口。
甚至遇到灾年,基本上挨饿是常有的事。
这就是真实的古代农民现状。
清代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止清代有,自古就有。
其根本原因就是税收的过程中,缺乏标准化,灰色地带太多,就给了地方官很多发挥空间。
古代当平民是真的惨,即便盛世的平民,也未必过得好。
所以,这大宋朝,无数人削尖脑袋都想进官场。
一旦家里一个人当官,基本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若是罢免他们的官,贬为平民,没收家产,没了社会地位和权力,以后的生活会很凄惨。
想要大大缓解农税中的这种现象,从理论层面来说,其实并不难,只需要普及纸币,用纸币交税即可。
不过只是从理论层面来说,如果要实际执行,难度肯定还是很大的。
例如如何将纸币流通到农民手中?
总不能撒钱吧?
金融改革,稍微不慎就引发金融危机,连锁经济危机和财政危机。
但是,即便改革再艰难,赵宁也要去做。
综合下来,这种交钞新政,是断地方官收税收入的,而且是非常大的一笔收入。
这也是王宗濋不愿意干的原因。
他要是敢带头推行,就等着被人喷死吧!
“身体不适?那你真是太倒霉了,高俅最近一直在跟朕说你家里还藏着赃款,想要去你家里搜,朕实在不忍心,但为了……”
“官家,臣忽然感觉身体又变好了,你看,现在打死一头牛都没问题!”
“变好了?”
“好了!”
“那交钞一事?”
“交给臣,绝对没问题!”
“真是朕的好舅舅,朕有困难的时候,还是舅舅好!”
赵宁拍了拍王宗濋的肩膀,继续说道:“在你的太府寺再设一个商社局,把京畿路所有商社全部备份到商社局,以后谁要新立商社,必须到商社局登记,审核通过,明白吗?”
“还有,太府寺下面一些衙门,没用的就裁掉。”
“这……”
老板,你不能随便给我们加工作量吧,加班费呢?
“有问题?”
“没问题!”
只要你不让高俅去我家,都没问题!
“对了,从今天起,你去东府办公,太府寺从属到东府。”
“官家,东府那批人骂人太凶残,臣可不可以不去?”
“你是朕的舅舅,你还怕被他们骂?”赵宁帮王宗濋整理了一下衣领,“拿出你的气势来!朕的殿前司指挥使、太府寺卿、大宋银行行长,朕的舅舅,朕的卧龙,大聪明!”
就在赵宁跟王宗濋谈话之间,前线传来了消息。
是宗泽发来的,斥候在真定府附近发现了金军大规模聚集的情况。
第214章 基层官吏改制(第二更)
看完宗泽的札子,赵宁没有震惊,甚至也没有惊讶,而是已经习以为常。
按照时间推算,东京城的风风雨雨应该也已经传到上京了。
至于上京想干什么?
无非就那几点:
一、不打,先调整自己,等年底来一场大的。
二、打,立刻打,但大的肯定打不了,打局面战争。
三、不打,议和。
对于赵宁来说,打和不打,对目前影响都不打。
因为他是按照随时可能发生战争的可能,去安排前线的。
无论是李纲、宗泽,还是张浚,都给足了权力去当地募兵、练兵。
要说军费,京畿路刚收刮有钱人收刮出来的400万石粮食,足够前线在吃一年了。
更别说陕西的耕地本身就不少,近5000万亩地啊!
要重点支持的无非是河东、河北。
河东、河北的减税政策也颁布出去了。
新一轮的军饷也在调运。
能做的准备都做了,至于打不打得赢,另说。
不过,他依然还是给宗泽、李纲和张浚各自回了一封信,叮嘱他们务必不能掉以轻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七月二十三日。
赵鼎递上来最新的消息,户部的第一批田采购进展很顺利,民间成交价甚至低到了400文。
其实这就和股市一样,大多数股民买涨不买跌,一看跌就想着卖。
那些没有经过股市的人会豪言壮志说,股市里的人都是傻子,怎么能追高呢?
等他进去后,瞬间也傻了。
这是群体效应,群体是无意识的。
如果群体有意识,资本世界就不会出现经济危机。
买田一事进展得还算顺利,农政司的吏员扩充正在加快速度,在京畿路各个州县设置农政处。
这些衙门都是要承担起承租田的重任的,要把目前进入到朝廷的田,全部备案、整理、归档,然后再承租出去。
既然田的买卖已经确认是可以执行的,七月二十四日,赵官家再做了一次小规模的改制。
这一次改制是关于基层官吏的。
保正这个角色相当于村长,但他只是吏员。
所谓的吏员,不能算朝廷正式官员编制,只是地方衙门聘请的临时工,地位很低。
而且平日里,知县与保正的互动并不多。
但保正这个角色又实在太重要了。
一个农业社会里,村长的角色到底有多重要?
收税、战争动员、修路、开水渠等等,都需要村长这个角色来组织。
但这个角色不是朝廷正式编制。
这种现象俗称皇权不下乡。
既然保正这个角色如此重要,古人为何不直接纳入朝廷官员体系里来?
难道古人傻吗?
古人当然不傻。
尤其是中国古人,建立了世界最先进、完善的一套帝国管理体系,放眼全球,没有第二个帝国能做到。
那为何不将保正纳入进来?
根本的原因其实很简单:生产力有限。
古代许多不能完善的政策,都是生产力有限的原因。
生产力有限,交通道路不完善,中央对地方的管理能力实在有限,如果再将村长纳入朝廷官员体系中来,根本就管不过来。
古代可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话,更没有铁路。
甚至连公文备份的纸的数量都有限。
这些都是限制中央大规模强力管制基层的重要原因。
所以,在世家结束后的宋代以后,乡绅、地主,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们是皇权在基层妥协的产物。
皇权既忌惮他们,采用了多种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来限制他们,又必须依赖他们。
这一次,新农政闹出来的风风雨雨,对地主和乡绅的打击是非常大的,狠狠地削弱了地方大地主的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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