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凌烟
“这是郭家的事！”
“朝廷规定的借贷利息最高不能超过一倍！”胡铨说道。
他说的倒是真的，宋朝商业发展太快，又不遏制土地兼并，民间高利贷呈现爆炸增长，连后来南宋文天祥那样的人都借过高利贷。
关于民间借贷，北宋朝廷一直争论不休。
欧阳修、王安石等人极其厌恶民间的高利贷。
在多方斗争下，大宋朝终于规定，借贷年利息不能超过100%。
但实际上，民间利益集团怎会就此遵守？
赵宁终于切身感受到，为什么王安石推行“青苗法”，受到无数人的唾骂。
青苗法是什么？
青苗法是在青黄不接的季节，统一由地方官府给农民借贷，贷款年利息在30%，虽然相对于后世也很高了，可比民间高利贷要低得多啊！
青苗法是要在官员、商人和地主嘴里把300%的利润夺过来。
那谁说过？
当利润达到10%时，便有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00%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毫不畏惧。
赵宁看着这些农民在那里排队用找地主和官员借来的钱买地主和官员提供的粮食，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黑！真他妈的黑！
这些农民还不起地主老爷们的债怎么办？
怎么办？
地主老爷们什么时候做过赔本买卖？
就算还不起，地主老爷们也是赚的，因为他们借来的钱，又迅速在地主老爷那里消费了。
而地主老爷们却获得了一份农民欠他们钱的账单。
这就是强有力的人生绑定契约，以后必须乖乖听话。
不听话地主老爷就去告你，按照大宋律法，欠钱不还是要坐牢的。
从商业层面、道德层面、律法层面，层层锁死这些农民，让他们世世代代为自己种田，成为实际上的奴隶。
所以，当地主老爷或者官员、商人想要在荆湖北路江陵府买田遇到阻碍的时候，随时可以动员一大批欠钱的农民。
谁不听话，就让谁全家坐牢。
地主：借钱吗？全家坐牢的那种！
这是荆湖北路大规模私斗根本原因。
那郭常说道：“这是郭大官人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而且官府都默认了，你有本事跟官府玩？不要以为人多就了不起，官府能玩死你们！骨头都不吐出来信不信！”
赵宁感到有些意外。
郭大官人派来的人，敢公然在众人面前说这样的话，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人家根本不担心这些话传到官府耳朵里。
要么就是根本就传不出去，要么就是传到官府耳朵里，官府也不会管。
赵宁在胡铨耳边说道：“你先带一批人去郭家，谈谈粮食买卖，问清楚郭家到底能卖多少粮食。”
“是。”
胡铨带着三十几个人，先离开。
赵宁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郭常身上，问道：“官府默认？”
郭常卷起袖子说道：“今天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他们一家欠的钱里面，就有这襄阳城官老爷的钱，自古只有民欠官，官岂有欠民的道理！他们若是不还，你非要多管闲事，那就对簿公堂，看看官府怎么判！”
一听说对簿公堂，那一家人立刻害怕起来，连忙说道：“我们不走了，再给我们一段时间，通融通融！”
郭常说道：“我也想给你们时间，但你们竟然联合外人来捣乱，这事就必须告官！”
那男子连忙给郭常磕头。
赵宁也说道：“告官，必须告官！”
郭常见赵宁也说要告官，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走！告官！今天这事谁都别想搪塞过去了！就去公堂之上，让青天大老爷好好判判！”
那家人立刻大哭起来：“求求你们不要告官，我们一家人就在这里种地，我们每天少吃一点点，其余的全部积攒起来！”
“滚开！今天谁说话都不好用了！”郭常怒道，“就是让你们所有人看看，不还钱，还敢跑，是什么下场！我告诉你们，我已经仁至义尽，郭大官人也仁至义尽了！”
这事看起来是闹大了，那家人被押起来，众人一路往南边的襄阳城赶去。
不多时，胡铨已经到了郭家大庄园。
看到豪华的郭家大庄园，胡铨不由得感慨：“这还真是大户人家啊！”
胡铨在通报后，进了郭家。
在郭俊的引荐下，见到了郭荣。
郭荣热情地招待了胡铨。
“听阁下的口音，是江南西路人？”
胡铨说道：“郭大官人好生厉害，在下是江南西路庐陵县人。”
“我今年还与江南的人做过买卖，从汉水走，入长江，抵达江州。”
“哦，不知郭大官人做何买卖。”
郭荣笑道：“什么都做一点，例如布匹，还有茶叶，这位胡官人呢，做何买卖？”
“我也什么都做一点，这一次跟随我家赵官人前来，主要是买粮食。”
“需要多少粮食？”
“不多，十万石！”
“做何用？”
“北边打仗，运到太原，你也知道，朝廷收回了太原府，那里急需粮食，现在朝廷愿意高价买粮。”
这里面的套路郭荣是知道的，民间一些商人拿了朝廷内定的指标，一般人根本无法插手进去。
“我恐怕没有那么多粮食。”
胡铨心思飞转，他站起来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我去别处问问。”
“不知胡官人愿意出多少价来买粮？”
“郭大官人能卖到什么价？”
“三贯一石。”
“做买卖不能太心黑，这样大家都赚不了钱。”胡铨笑道，“这个价格恐怕接受不了，告辞。”
“两贯一石，最低价了。”
胡铨说道：“听说官人卖给官府的粮食，是一贯五钱的价格，为何到我这里是两贯？”
郭荣说道：“第一次做买卖，总得先给些诚意。”
胡铨心中立刻明白了，郭荣真的有跟官府做粮食买卖，提举常平司的粮食可能真的是郭荣这样的商人卖的。
其实郭荣也一直在试探胡铨，直到胡铨说要走，他确定胡铨是真的急需要粮食。
“能提供十万石？”
“但提供三万石，还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一些朋友，十万石应该不在话下。”
“当真？”
“我郭某人说话，自然不会作假。”
“好！一言为定，我先去与我家赵官人说说。”
“等等！”
胡铨转身看着郭荣。
郭荣说道：“胡官人为何从洛京大老远的南下襄阳买粮，京畿路、京西北路都有粮食。”
第492章 把衙门围起来！（第三更）
“不瞒郭大官人，北边这些年不太景气，而且朝廷在北边推行了新政，许多地主已经没田了。”
郭荣这才点了点头，笑道：“不放在心里，我就随口问问。”
胡铨走了出去。
郭俊说道：“恭喜官人，又能发一笔财了。”
“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官人多虑了，他们就是来买个粮食。”
“你不知道，周知府最近几个月一直叮嘱我们要小心，朝廷正在与金贼打仗，北边的粮食和钱不够用，朝堂上早有人说要在南边加税，甚至推行新政，我是担心此人是朝廷派下来的人。”
郭俊说道：“他也没有打听什么，不会是朝廷派下来的。”
胡铨前脚刚离开郭家，后脚前去借贷的人就跑回来了。
“官人，不好了，出事了。”
“何事？”
“郭常在借贷的时候，发现有一家人想要跑，他就教训了一下那家人，结果来了一群人，打了郭常，还说要去报官，说咱们违反了规矩。”
“什么违反了规矩？”郭荣不耐烦地说道。
“说朝廷规定的借贷年息不得超过一倍，咱们是三倍。”
“人现在何处？”
“已经进襄阳城去了。”
郭俊在一边问道：“去告官了？”
“是，说是去告官。”
郭荣说道：“早就跟郭常说过，不要把事情闹大，不还钱恐吓就行了，那群屁民不敢乱来！”
“官人不必担心，官府自然是向着官人的，难不成还帮那群屁民不成？”
“那些多管闲事的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
“长什么样也不知道？”
“为首的是个青年，带了不少人，都骑着马。”
郭俊大吃了一惊：“骑着马？”
“没错！”
郭俊说道：“可能是那赵官人！”
“买粮的赵官人？”
“应该是他。”
“坏了！我得赶紧去一趟知府衙门！”
“官人，怎么了？”
“这群人来历肯定不简单！”说着，郭荣便速速出去。
赵宁骑着马，风风火火往襄阳城赶去。
那郭常却还一脸得意说道：“到了襄阳城，走！进去告官！”
赵宁看了看周围，这襄阳城护城河果然是够宽，难怪历史上蒙古人啃不动这里。
若不是回回炮，恐怕蒙古人奈何不了这里。
话说回来了，现在宋金夏格局即将进入全部对峙时代，一旦宋军的野战能力起来，前线那些个将领统帅大军团的能力都提升起来后，就该主动出击了。
火炮一时半会儿造不出来，回回炮至少是没问题的吧？
那玩意儿，一炮出去，连襄阳城的城墙都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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