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凌烟
“让他进来。”
胡铨走进来,说道:“可是京西南路提举常平司使周宏周仓?”
“是本官。”周宏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阁下是陕西银监使胡铨?”
“是本官。”
“你不在陕西,来襄阳,有何贵干?”
“陛下现在正在知府衙门,让我来请周仓过去一叙。”
当禁卫军到转运司衙门的时候,并未找到李召彦。
但是李召彦却已经提前到了知府衙门。
他带了不少衙差。
从马车上下来后,看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说道:“这是谁来了,好大的气派,把知府衙门给围了!”
一个禁卫军侍卫上前问道:“阁下是谁?”
“本官是京南西路转运使李召彦,怎么!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原来是转运使李漕,里面请。”
“哼!”
李召彦冷哼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见他穿着官袍,也没有人拦他。
等他进了公堂,看着周建德坐在上面,脸上一大块淤青,又看到郭荣站在一边,脸上也肿了大一块。
周建德一看李召彦来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来。
李召彦可是转运使,朝廷大员!
就算这伙人真的是肃省院的,也得给转运使面子。
“李漕,你总算来了!”周建德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是何人敢在这里放肆……”李召彦冷声说着,目光忽然转移到左边坐着的那个青年身上。
他全身一震,瞪大眼睛仔细看过去,怀疑自己看错了,然后用双手擦了擦眼睛。
显然,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连忙上前两步,却被荆超拦住。
他再一看荆超,好家伙,这不是文德殿执勤的殿前司都虞候荆超吗!
上一次见,还是去年年末去京师述职的时候。
李召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再仔仔细细看了看赵宁,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荆超,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周围。
脑瓜子嗡嗡的。
他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然后小心翼翼问道:“陛下?”
赵宁瞥了他一眼:“你来了。”
这下李召彦才确定,坐在眼前的真的是赵官家。
他扑通一下跪了:“臣参见陛下!陛下御驾莅临襄阳,臣未有迎接,罪该万死!”
他的行为,直接把周德建给整懵逼了。
把郭荣、郭常,还有那一家子人都整懵逼了。
尤其是周建德,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不知者无罪,起来吧。”赵宁的语气依然平淡如风。
李召彦颤颤惊惊站起来。
赵宁问了一句:“李卿如此紧张作甚?”
李召彦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臣忽然看到陛下,万分激动。”
周建德却是连滚带爬从上面下来:“臣不知是陛下莅临,罪该万死!”
这一次,赵宁却没让他起来。
赵宁说道:“你们的奏札,朕都一个字一个字看过,你们说京西南路民生多艰,希望朝廷能减免赋税,朕也仔细过虑过。”
李召彦连忙说道:“陛下圣明仁德烛照四海。”
“朕这一次来,就是来亲眼看看民生的艰苦。”赵宁继续说着,“刚到襄阳,随处看了看,你们果然没骗朕,民生的确艰苦!”
最后一句话,赵宁的语气明显变得生硬起来。
李召彦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架势,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周建德跪在那里,把头埋在长袖之间,全身冷汗如瀑,瑟瑟发抖。
“周宏呢,来了吗?”
赵宁刚问了一句,外面便传来脚步声。
来的正是提举常平司使周宏与胡铨。
周宏进来后,二话不说,连忙道:“臣迎接圣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赵宁冷着脸说道:“来了就好,既然都来了,那么这话就说清楚一些!”
他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静中。
赵宁站起来,走到郭常面前,郭常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不知是皇帝陛下,草民罪该万死!”
“你是收债人?”
“是!”
“放粮的也是你?”
“有很多人,草民只是其中之一。”
赵宁又问郭荣:“你的借贷生意中的钱,都有哪些人参与进来了?”
郭荣说道:“都是草民自己的钱,周知府给了一点点。”
“没有别人了?”
“没有了。”
赵宁转身看着额头已经全部是汗的李召彦和周宏,然后目光转移到周建德身上:“你放了多少钱在郭荣这里?”
“五……五百贯……臣的钱不多……”
“你是不是心里在想,民间到处都是三倍利息,这件事朕要追查起来,许多人都有罪,所以朕不会拿你怎么样?”
“臣……臣不敢!”
“不敢你就说!”赵宁忽然怒吼了出来,“你如实回答,朕饶你一命,但你敢说半个字欺骗朕,朕就将你满门抄斩!”
周建德吓得大叫起来:“臣说!臣说!”
一边的周宏已经开始发抖,他连忙说道:“陛下,此等贪官,就应该立刻严惩,以儆效尤!”
“你闭嘴!”赵宁一句话就回怼了过来,吓得周宏连忙闭了嘴。
周建德连忙说道:“有二十万贯!有二十万贯!李漕和周仓的钱都在臣这里,臣负责找民间地主和商人,将钱贷下去!”
二十万贯?
当年大宋给西夏的岁币也就两万贯!
超过一万贯在大宋就是富豪。
整个襄阳府有多少货币?
大宋朝过去铸造铜币,一年也就铸造两百多万贯出来。
一个襄阳府,官商勾结的借贷,仅仅是官员的钱,就牵涉到二十万贯!
这真是少部分人掌握了大量的钱财啊!
李召彦和周宏连忙跪下来。
“陛下,他血口喷人!”
“陛下,臣句句属实!”
赵宁又看着周宏,问道:“提举常平司里的粮食不够了吗?”
“陛下……”
“朕记得问你够不够?”
“够……”
“够为何还找郭大官人买粮?”
“这……”
“让朕想一想,借贷给农民,再让农民买你们的粮食,让农民以后还,你们真是一次性要将老百姓未来三十年的钱全部吸干净啊!”
第496章 今日朕手中剑以尔等始!(第一更)
周宏说道:“提举常平司的粮食够是够,但臣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出现灾情,粮价上涨,提举常平司有充足的粮食放到市面上稳定物价,至于周知府说的借贷一事,臣完全不知情。”
周建德连忙说道:“陛下,臣句句属实,周仓在臣这里放了八万贯!臣这里有账目,臣有账目!”
“账目在何处?”
“就在后面书房。”
赵宁示意了一下,命人带着周建德去取。
不多时,账目便取了回来。
赵宁开始仔仔细细地看。
李召彦和周宏的钱自然不是一次性全部给交给周建德。
账目记录还是很清晰的,何年何月进账多少,利息收入是多少,在哪些县和村庄进的,都写得明明白白。
甚至还有一些账目十分残酷,例如襄阳府刘家村,刘二河因无法按时偿还利息,被迫将妻女卖到襄阳府怡红楼,换取一百贯,作为偿还。
还有一些账目是分红。
当然,更细的账目也有郭荣这样的地主商人以什么价位卖粮食,官府又明目上以多少价买进粮食,而官方账目上记录的又是多少,有多少放到了官员的口袋里。
赵官家冷冷瞥了一眼李召彦,道:“李召彦,你的奏札还在朕的文德殿内放着,你三番五次上书言民间之疾苦,朝堂诸公皆言卿乃国之栋梁,若不是朕亲自来一趟襄阳府,朕都以为你真的是忧国忧民的好官了!”
他又看着周建德,说道:“你奏札里的减免赋税,到底是减百姓的赋税,还是减地主、乡绅的赋税?”
阶级诞生之始,人与人的身份地位开始产生难以逾越的鸿沟。
奴隶制时代,奴隶主用最直接的方式规定奴隶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
杀一个奴隶,和杀一只鸡没有什么区别。
当人口和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天子和诸侯需要足够的税收和兵力,于是奴隶制开始瓦解。
最典型的就是三家分晋之后,赵国崛起。
自由农拥有了土地,成为诸侯国、王国和帝国的纳税人。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古典帝国的皇帝们开始动员这些自由农,为了帝国而战。
古典时代的帝国,诸侯王、世家和豪强林立。
例如东汉年间,豪强将农民圈在庄园里养着,农民跑到别的地盘去,无疑是给别的豪强增加实力。
谁敢跨越庄园的地界,不需要竞业协议,就可以处以极刑。
豪强不仅仅有生产资料,还有掌控舆论。
豪强说黑夜是白色的,那黑夜就是白色的。
农民是豪强们的生产工具,生产工具的唯一作用就是为豪强创造财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送到战场上做炮灰。
后来帝国皇权不断扩大,豪强和世家跟随大唐的灭亡而灰飞烟灭。
进入宋代,新时代的地方势力已经没有独立的军权、财政权和司法权,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直接控制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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