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凌烟
更别说,这个时代的经济中心已经开始南移,且开始东移。
长安更像一个被许多这个时代的超级大都市孤立在西北的落魄旧贵。
想要给这个落魄的旧贵输血,需要长途的运输。
恰恰商业中,消耗最大的就是中途的运输。
这将会大大增加商品的成本。
不过赵宁既然派了胡铨到长安,自然算过一笔经济账。
任何一个国家战略的背后,都离不开一本经济账。
亏本生意可以做一段时间,但不可能一直做下去,投进去的钱,毕竟有收益出来。
哪怕这个收益是在二十年或者三十年之后。
这至少说明,整个经济模型是健康的。
只不过时间跨度大,可变风险会增多而已。
“当今商业繁荣之地,无外乎京畿、东南和成都三地,想让这三地为关中输入商品,恐怕不妥,即便能运来,商品价格也非常人能承担,没有大量的买方,商人们是不会想着把商品大规模运到关中来的。”
“不过……”赵宁话锋一转,“要经略关中民生和商业,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官家早已有了定策。”
“陕西人丁近千万,良田六千万亩有余,之前定期向京畿供给粮食,但这些年从交州、占城和南方一旦运输过来不少粮食,陕西完全可以自产自销,只要粮食供给没有问题,再兴旺其他行业是可行的,即便资源遭到破坏,但若能打开丝绸之路,使西域广袤的商品经过长安,流入到中原,长安可成为东西交流的枢纽。”
张浚这才意识过来,不由得一怔,立刻说道:“官家所言极是,西域商品正是中原缺少的,只要西域商品来中原,必然受到那些有钱人的追捧,有人愿意出高价,有了高价买卖,就不愁没有收入。”
张浚继续说道:“如果西域的商品想要进入中原,关中是必经之地。”
关中确实是必经之地,看看地形就知道了,走关中北面,已经逐渐黄土高坡化,即便勉强走那里,往东进入吕梁,会遇到南北竖立的吕梁山。
如果进入关中,走长安,沿着渭水,进入黄河,就可以一路直下洛阳和开封。
进入开封,那就更简单了。
开封乃是中原的经济中枢,四通八达,各个运河横穿其中,北可沿着黄河进入河北两路,南可直下东南,进入南京应天,再抵达淮水,分散一批货物在淮水一带,最后在江宁、杭州等地也能分散一部分。
所以,关键在于,消费的主力在中原和东南,必须进中原,而西域进中原,必经长安。
赵宁这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将长安打造成一个西域货品枢纽之地,这样长安城就有许多人都能参与到这个行业里。
张浚犹豫了一下,说道:“官家,臣有一个担忧点,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吧,你我君臣相遇相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关中乃是四面环山之地,若是关中再次兴起,必然有人心术不正,图谋不轨,若关中被有心之人割据,便是易守难攻,朝廷要……”
“朕知道你的意思,世间本无万全恒古之法,关中连通西域与中原,天下可再兴五十年,五十年之内,有许多次机会能对西北进行行政、军政、司法改制,足矣。”
“官家说的是。”
赵宁话锋突然一转,说道:“刘峰案,你有听闻吗?”
“臣有听闻。”
“刘峰案你怎么看?”
“其中有两点非常严重,需要严肃处置,一是对前线将士产生了严重的影响,甚至威胁到了打仗,若不是官家处理得当,后果不堪设想,二是通过刘峰案可以看出,陕西民间借贷非常混乱,货币借贷牵涉到地方的商业,若是钱财被一小部分人掌握,别说官家想重振长安,便说此后陕西税收恐怕也会锐减。”
“卿可真乃国之栋梁,武能震边,文可治国。”赵宁感慨道,“刘峰案背后的问题,牵涉到国之根本,何止一个陕西!”
说完后,他的目光变得锋利起来。
十二月初七早上,大军已经好,赵官家的御驾离开兴州。
刘锜的兵马被留下来,镇守这片收复的故土。
至于这里的官员,现在倒是也不急,等着政事堂来任命吧。
倒是关于西夏旧贵的处理,大部分都被赵宁强行带走。
只有少部分留了下来。
例如嵬名安惠和罔常就留了下来。
在送别赵官家的时候,嵬名安惠那叫一个依依不舍啊,站在路边的雪地里,哭得稀里哗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赵官家龙驭宾天了。
不仅仅哭得厉害,哭得时间也长啊,直到赵官家的御驾消失在视野中,直到嵬名安惠伤心落泪地回到自己的府邸,直到进了房间,哭着把房门关好。
才叹了口气:直娘贼的!这狗皇帝终于走了!
一路上,孙傅还在问赵宁:“官家,那些回鹘人来着不善,真的不再过问了吗?”
“弓箭射出去,要等一会儿才知道是否射中目标,急甚急?”
孙傅又说道:“官家终于要回汴京了。”
“不,先去长安,有些账得算一算。”
第1115章 完颜昌告状(第二更)
十二月十五日,完颜昌避开金国东京辽阳府,率领自己的亲卫军一路快速北上,抵达了会宁府。
兀术派人追杀完颜昌的命令,从燕京一路北上,传到各州府。
各州府都逮了个空。
直到完颜昌达到会宁上京之前,金国朝堂上下都已经知晓。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金国权力中心。
完颜昌是鲁国公,又赐枢密副使,刚刚登上了燕云一把手的位置,而且是金国皇帝亲自颁发的圣旨。
但转眼就被追杀。
这简直就是在当面抽金国皇帝的脸。
“陛下!魏王这是谋逆!”梁王完颜宗隽在朝堂上撕心裂肺地吼道,“这是谋逆啊!陛下!魏王他要反了!他要反了!”
周围的贵族以及大臣们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紧接着,平时跟完颜宗隽走得很近的一众贵族们都出来了。
“陛下!鲁国公乃是陛下钦赐枢密副使,统管燕云军政,魏王擅自追杀鲁国公,等同造反!”
“陛下!此事若不严惩,明日完颜兀术就会统兵打到会宁府来!”
“后日他岂不是要进上京,坐陛下的位置!”
“兀术伐宋不利,对自己人倒是下得了狠手!”
“……”
看着下面一众的贵族们纷纷出来声讨兀术,完颜亶神色如常,坐在上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金国朝堂的复杂程度,丝毫不亚于大宋。
就说此时针对兀术的讨伐,全部是女真贵族们在发声。
汉人大臣们站在那里,一动未动,连契丹大臣也沉默不做声。
不仅仅是因为兀术有兵权,大多数人有忌惮这么简单,更重要的原因是兀术支持金国的汉化改制。
无论是时立爱,还是刘彦宗,或者韩企先,都因为兀术的上台,变得更加受重用。
不仅仅是燕京,上京也先后启用了一大片汉人官僚,包括十年前从大宋河北掳走的一批汉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受到了重用。
他们都知道,兀术如果真的下台了,这些女真贵族立刻会复辟到曾经的贵族掌权时代。
这牵涉到大多数汉人在金国的地位,更牵涉到这些汉人家族本身的利益。
年少的完颜亶,心中也非常清楚这些。
所以他一直沉默地坐在上面。
“时相公。”
已经年近八十的时立爱站出来说道:“臣在。”
“魏王之事,你如何看?”
“臣对此事尚且不知情,不好评论。”
“朕非让你说呢?”
“魏王并非孟浪之人,此举必有因。”
“什么原因?”
“臣……”时立爱剧烈咳嗽起来,“臣……臣……”
“时相公注意身体。”
“谢陛下关怀。”
“韩相公呢?”
韩企先出列说道:“陛下,臣之前去燕云整理税赋,燕云政通人和,魏王功不可没。”
“胡说八道!”完颜宗隽立刻跳出来,指着韩企先的鼻子骂道,“你个老东西,知道个屁……”
“放肆!”不等完颜宗隽说完,完颜宗干怒道,“梁王,你敢在大殿上,当着陛下的面,辱骂大臣!”
完颜宗隽颤抖了一下,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传来声音:“陛下,鲁国公在殿外求见。”
“鲁国公回来了?”完颜亶怔了怔,立刻说道,“快宣进殿!”
完颜昌狼狈地走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嚎啕大哭起来:“陛下!臣参见陛下!”
完颜昌蓬头垢面,一看就是日夜赶路,神色憔悴,与一个月前在鲁国公府邸享尽荣华的那个完颜昌判若两人。
如果他蹲在上京街头,说不定好心人还会给他扔两个馒头。
见到完颜昌,完颜亶激动地站起来,走下来,一把将完颜昌扶起来:“鲁国公何至于此!”
周围的贵族们见状,更是神色动容。
完颜宗隽又跳了出来,他也跟着哭起来:“陛下!陛下!您看,魏王将鲁国公逼成什么样了!鲁国公也是咱们大金的开国功臣啊!”
其他贵族立刻像是被恶婆婆欺负了的小媳妇一样,也跟着哭起来:“陛下要为鲁国公做主啊!魏王今日敢追杀鲁国公,明日他就要追杀臣等!臣等也是跟随太祖一起戎马生涯,为大金立下过汗马功劳的!”
一边那些汉人和契丹人大臣们,都沉默不言。
大家都知道,这是女真人内部的事情,他们插手不但没用,而且可能死得很快。
完颜昌抬起头,一脸地悲痛,他继续说道:“陛下,臣一直谨遵陛下教诲,在燕云兢兢业业,不敢怠慢丝毫,却不知为何,魏王要置臣于死地!”
完颜宗隽大声喊道:“必然是陛下让鲁国公接管燕云军政,使魏王心生不满,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魏王这就是谋反!”
“求陛下为鲁国公主持公道!”
“求陛下为鲁国公主持公道!”
求陛下为作者多水点字数!
完颜亶说道:“诸位都起来吧。”
“陛下……”
“先起来说话。”
完颜亶将完颜昌扶起来,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呢,魏王不是在前线吗?”
完颜昌擦干眼泪,说道:“一个月前,臣像往常一样在处理公务,突然有人跟臣说魏王回来了,还带着兵马,说要缉拿臣,臣本来不打算走,臣可是陛下钦赐的燕京留守,主政燕云军政,除了陛下亲自下令捉拿臣,谁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但没想到啊!燕京的人就先动起手来,臣在亲卫军的掩护下,冲出幽州城,一路快速北上!臣差点就成了刀下亡魂!”
“臣是万万没有想到,那燕京的所有人,都听从魏王的,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
他这么一说,仿佛又把那些贵族们说到高潮了。
大家又开始哭诉起来。
“陛下!”殿外又传来声音,“枢密院都承旨、兵部郎中韩铎回来了!”
大殿内静了片刻,立刻又开始起哄。
完颜宗隽大呼道:“陛下,快快宣韩铎进殿,质问他!”
“宣韩铎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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