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凌烟
赵宁有些好奇起来,什么奏札,需要蔡懋亲自送过来。
他打开奏札的副本,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等看完后,脸色大变,但是他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合上奏札,沉默下来。
蔡懋一时间也不知道赵官家到底怎么想的,便不好搭话。
过了好一会儿,赵宁才问道:“兴州的灾情到底如何?”
“严重缺粮,粮价极高,许多老百姓,吃不上饭,听说有人饿死、冻死。”
“当地储粮司呢?”
“储粮司的粮食已经全部投入到民间。”
赵宁又问道:“那你觉得辽王这件事处理得如何?”
“有人冻死、饿死,民生凋敝,而商人却趁机抬价,臣认为,辽王处理这件事,手段激烈了一些,但至少能短时间内拯救许多家庭,让许多孩子能吃上一口饱饭。”
赵宁盯着蔡懋,问道:“没了?”
“关中虽然也在今年遭遇了旱灾,收成不太好,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没有粮食,一些官员和有钱的商人家中粮食还是很充裕的,朝廷可以让京兆府从他们手里采购一批,尽快运输到兴州,当务之急是解决兴州的民生!”
赵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交给你去处理,去吧。”
“臣告退。”
蔡懋刚离去,胡铨的奏札就送到了赵宁的桌案前。
胡铨和蔡懋虽然在说同一件事,但是说辞却相差甚远。
在蔡懋的说辞里,赵谌英明果敢,雷厉风行,快速压下了兴州的粮价,又立刻上报,请求朝廷协调粮食问题。
单纯地从出现问题和解决问题方面来看,好像确实做的不错。
可胡铨就不是这么说的了。
在胡铨的说辞里,赵谌把人杀了,现在长安的商人正在闹情绪。
虽然那些商人不敢明说,但人家跑到布政司衙门去痛哭一顿,再陈明过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是京兆府民生商社的小股东。
人是胡铨派过去的,派过去之前就说好粮价压不下去。
结果人去了死了。
胡铨虽然是布政使,可也得讲个理,再讲个法吧!
赵宁放下胡铨的奏札。
他来回走动起来,这件事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
赵谌的作为,确实短时间内立刻压低了兴州的粮价。
要知道,现在的大冷天,许多人吃不上一口饭。
或许接下来朝廷上会有不少人弹劾赵谌,认为他行事独断,甚至破坏了司法。
但他们不知道,冻死人和饿死人的时候,就像在战场上打仗的时候一样,是一刻都不能耽误的。
每一个家庭,都乘载了太多的希望和血浓于水的亲情,能短时间内救一批人,绝不是坏事。
灾难不发生到自己头上来,人们永远无法共情。
而且赵谌并不只是杀完人后就没有后续了,他立刻奏报朝廷,希望朝廷派出级别更高的官员出面协调。
也就是蔡懋之前所说的解决之法。
顾名思义就是调配剩余资源去填补灾情。
不过,赵谌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却也确实触碰到了不能触碰的底线。
不仅如此,这种方式短期有效,却破坏了长期规则。
当天傍晚,官员们下班回家的路上,汪伯彦又拦住了李擢。
“李中丞,去喝两杯?”
两人到了往日去的酒肆。
汪伯彦压低声音说道:“辽王之事,御史台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政事堂已经发来相关文书。”
汪伯彦略有深意地看着李擢,他说道:“御史台打算怎么办呢?”
“这件事比较特殊,辽王他……”
“御史台该不会置若罔闻吧?”
“我们还在考虑……”
“还在考虑?”汪伯彦微笑地打断了李擢的话,“人都杀了,在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走任何司法流程的情况下,把人杀了,当今官家都没这么干过,都这个地步了,御史台却还在犹豫,本官提醒你一句,你忌惮辽王,不但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在官家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李擢犹豫了一下问道。
“官家最看重的是制度,御史台这个时候集体装哑巴,怎么,这是视朝廷纲纪、制度为无物?”
李擢心头一紧,他心中其实清楚,可这件事确实非常复杂,而且还是辽王。
辽王牵扯到的势力又极其深,不仅朝中,边疆也有辽王的人。
汪伯彦略有深意地说道:“别忘了,我们是支持谁的。”
第二天,御史台奏报了一份弹劾赵谌的文书,
并且是御史中丞李擢亲手所写,他用一种极其激烈的言辞,批判了辽王赵谌滥杀无辜的恶劣行径。
御史台的一把手是御史大夫,不过许多时候,御史大夫是空缺,御史中丞是一把手。
被最高检查机构的一把手弹劾,这份弹劾奏报的分量绝对足够重,立刻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声音显然不是一边倒,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反驳李擢的奏札。
反驳的人,是同为御史中丞的颜岐,他表示辽王不仅没有错,还有功。
他甚至声情并茂地阐述了兴州灾情给民众带来的痛苦,并且指责朝堂上所有弹劾辽王的人,都是不懂得民间疾苦的无耻败类。
既然御史台内部掐起来了,那朝野上下其他各个衙门自然也就不甘示弱了。
很快,一份又一份奏札呈递到赵宁的面前。
弹劾赵谌的,称赞赵谌的,各执一词。
这个局面,赵宁早就预料到了。
他将支持赵谌的官员,单独摘出来,发现数量还真是不少。
中午刚用完午膳,高俅被召到文德殿。
“陛下,有何吩咐?”
“最近辽王之事,你可有耳闻?”
“臣有听说。”
“你对此有何看法?”
“臣斗胆直言,为辽王说情的人,都是蔡懋的人。”
“高太尉这话如何说起?”
“这些人,可是收了不少好处的,而且臣前段时间打听到,辽王也派人买收买过官员。”说到这里,高俅话锋立刻再一转,“三皇子也有这个嫌疑。”
第1379章 狡诈的金人(第二更)
“哦,此话怎讲?”
“京兆府的人昨日给臣写了一封密信,说是有官员接受过三皇子的恩惠。”
“三皇子才十二岁,他懂如何恩惠官员?”
“是可以取实证的,臣这就安排人找来,呈报给陛下。”
“不必了,你先自己拿着吧。”
“是。”高俅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身体不适吗?”
“可能感染了风寒。”
看着已经垂垂老矣的高俅,赵宁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好好歇息吧。”
“臣告退。”
“来人!”
王怀吉立刻走进文德殿,说道:“陛下。”
“立刻传召辽王、三皇子、四皇子回京。”
“是。”
靖康十六年的朝堂,关于辽王赵谌在兴州杀人一事,闹得可谓沸沸扬扬。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支金军精锐,对啜河一带的草原,进行了突袭。
完颜银术可在这一次的突袭中,展现出了他高超的军事水平,尤其是战术层面的操作。
他让弘吉剌部的骑兵对啜河展开了突袭,立刻引起那里宋军的警觉。
宋军和塔塔儿部骑兵联合起来,在啜河一带与弘吉剌部打了好几场,虽然规模不大,但持续了七八天。
并且弘吉剌部先后多次派使者过去,以塔塔儿部抢夺了他们羊群为理由,要求塔塔儿部赔偿。
这几乎没有让宋军和塔塔儿部对对方产生任何怀疑。
因为塔塔儿部和弘吉剌部,在过去的一年多,确实多次因为羊群问题而产生摩擦。
这也是完颜银术可的高明之处,他让弘吉剌部挑起争端,理由却是长积月累的矛盾,这样宋军就根本无法察觉背后其实是金军在挑唆。
而完颜银术可则亲率一支金军精锐,冒着严寒大雪,迂回到了俱伦泊。
这个时候金人的优势发挥出来了,他们非常擅长在严寒的时候打仗。
那是十一月二十日的一个傍晚,俱伦泊的宋人和塔塔儿人,刚刚结束了今日对城池修建工作。
许多人在新街去买羊肉。
所谓的新街,其实就是一条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市,两边是各类商人。
有卖牛羊肉的,有卖草原野味的,还有卖刀的,以及貂绒的。
当然,也不缺大宋的商人,他们在这里卖布匹、茶叶、陶瓷,还有木头,甚至包括烧制的砖头。
这些草市,是大宋官员到这里之后,治理下的结果呈现,作为塔塔儿部和宋人进行商贸的纽带。
平时也会有乞颜部的人过来,采购不少货品离去。
更重要的是,这里公认的货币是交钞。
在前面不远处,还在修建学堂。
街边有马儿托着一堆堆貂绒,还有一些拉着粮食和羊肉。
人们走路很慢,很悠闲,脸上的表情也很放松。
这些表明许多人已经接受了大宋在这里制定的新秩序。
但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阵阵铁蹄的轰鸣。
有巡逻的人骑着马飞奔而来,高呼有敌人。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金军骑兵对这条新街战场了突袭,快速劫掠而过。
有意思的是,金人骑兵重点杀的是塔塔儿部的人,看到塔塔儿部的人立刻就杀,若是看见对方束发,穿着汉服,就不杀。
天黑之前,新街被鲜血染红。
金人的突袭却远远没有结束,他们如同铁风扫过,留下一片狼藉后,又快速向居民区杀去。
当天夜里,金人骑兵飞速扫荡一圈后,便又快速离去,让已经警觉的宋军找不到头绪。
第二天天刚刚亮,完颜银术可的骑兵却又出现在塔塔儿部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对那里再次展开了血腥的突袭。
等到宋军抵达的时候,金军早已离开。
如这般往复几日,金军到处突杀,杀完就走,绝不恋战,也不对宋人下手。
这让宋军既无奈,又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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