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
程光亚进了城,却先来到州衙,见到了岳州知事王匡,王匡年约四十岁出头,相貌很清瘦,进士出身,他是陈庆离开岳州后才上任的,是由当时的相国张浚推荐。
“大官人,卑职见到了对方主将。”
王匡喝了口茶,淡淡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主将叫钟环,虎贲军斥候第三营指挥使,一千多人都是斥候军。”
“你确定?”
“卑职见到了他的军牌,而且他的手下都穿着斥候的山纹甲,大旗也是虎贲军军旗,应该没错。”
王匡点点头,“他们没有去江陵报到,跑到岳阳来做什么?”
“卑职觉得也正常,他们是虎贲军,不是巴蜀军队,和江陵杨统制归属地完全不同,他们当然不用去向杨统制报到。”
“有道理!那他们来做什么?”
“听对方的意思,好像是监视张俊的大军,要在这里呆两三个月。”
王匡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不用向我汇报了,直接向他们提供后勤支援,他位卑职小,我也不用专门去见他。”
“卑职告退!”程光亚行一礼走了。
王匡脸色一变,自言自语道:“这支军队来得蹊跷啊!”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突来
不多时,知县程光亚便组织船队给军营送来了数千石粮食和数千担草料,这是第一批粮草,并送来了几十口肥猪和几大车蔬菜,这是县里百姓的一点心意,用来犒军,意思就是请他们严守军纪,不要骚扰百姓。
程光亚随即又带着一名大商人赶来两百多只羊,以后可以长期向这名商人订购肉食。
种桓再三感谢,将程光亚送走,随即杀猪宰羊,犒劳军队。
夜幕快降临时,一名男子前来求见种桓,种桓命人将他带到自己的大帐。
这名男子叫秦旷明,很年轻,只有二十五六岁,是内卫的一名都头,去年内卫千余人前来剿杀私盐,临走时,留了二十几余人长驻潭州,秦旷明就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卑职参见指挥使!”秦旷明单膝跪下行一礼。
种桓笑眯眯请他坐下,“王统制从京兆发来的内牒你看到了吧!”
“卑职看到了!”
“我觉得很奇怪,去年怎么会剿灭私盐失败?你应该知道内情吧!”
秦旷明点点头,“卑职很清楚里面的原因,根源就是对方有内应,消息泄露,对方缩回鄱阳湖,我们这边卖私盐纷纷改卖官盐,去询问百姓,百姓都说是买官盐,没人肯承认自己你买私盐,等内卫军队撤走,他们又冒头了。”
“对方内应是谁?”种桓又问道。
“当然是各地官员,没有官府的包庇,私盐怎么可能这么猖獗?”
种桓点点头,“所以这次我来岳州停留,而没有直接去潭州,表面上是针对江北,实际上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指挥使做得很对,你的军队若去了潭州,他们肯定会立刻逃走。”
“他们指的是谁?”
“当然是盐枭张泰、盐枭王三太、盐枭李泰山,三大盐枭名字都有个泰字,所以叫盐枭三泰。”
“那私盐贩子又是怎么回事?”
秦旷明连忙解释道:“私盐贩子就是本地的盐贩子,他们负责从盐枭手中拿货,然后再分配给各个零售铺子,私盐贩子都各自有地盘,各个官府也是从他们手中拿好处,盐枭一般不和官府打交代,但他们会把私盐用船送到各个私盐贩子指定的仓库,他们交易已经十几年了,都遵守规矩,配合也很默契。”
种桓想了想道:“已经十几年了,那谁是私盐贩子,应该清清楚楚吧!”
“差不多吧!关键是私盐贩子会逃,去年就是这样,内卫一到,所有私盐贩子都逃得无影无踪,而且他们都还有另一个身份,乐善好施的员外,主持公道的乡老,听说还有县学的教授,都一个个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证据,还不好动他们家人。”
“那岳州的私盐呢?”种桓又问道。
“岳州的私盐是从荆湖北路过来的,应该是传说中张俊贩卖的私盐,但卑职在这里呆了一年,岳州私盐一点线索都没有,关键是卑职不知道岳州的私盐贩子是谁?”
种桓这才意识到剿灭私盐确实很难,难怪去年会失败,这个时候还是要多多请教经验丰富的人。
“那秦都头认为我该从何入手?”
秦旷明想了想道:“卑职建议指挥使先从盐枭下手,这帮人逃到鄱阳湖,我们就过不去了。”
“他们逃到鄱阳湖都是坐船?”种桓追问道。
“大部分都是坐船到长江,再从长江去鄱阳湖。”
“现在他们很活跃?”
“差不多,张泰的船队在潭州,另外两泰在衡阳一带,现在是秋天,正好就是他们的出货季节。”
种桓沉思片刻道:“你带三十名斥候弟兄回去,给我找到张泰的船队,并盯住他们,不要管其他两泰,我要抓大鱼。”
“卑职明白了!”
两人又协商了诸多细节,种桓派了三十名精锐斥候,装扮成普通百姓,跟随秦旷明乘坐一艘大货船南下。
……
两天后,杨元清派人送来五百匹战马,这是陈庆直接下的命令,杨元清不敢违抗,也不敢多问,他也甚至没有来岳州拜访。
又过了两天,秦旷明派人送来消息,他们发现了张泰的盐枭船队,也盯住了对方。
种桓当即率领五百骑兵疾速南下,赶往长沙县。
潭州就位于岳州南面,是一个人口大州,它在杨幺之乱远没有岳州那么破坏严重,平定杨幺后,潭州恢复得很快,加上江淮人口涌入,潭州又重新焕发了鱼米之乡的富庶。
在陈庆向朝廷提出了五个州府管辖权中,就包括潭州,所以潭州的官员都是由京兆任命。
种桓的动静很大,骑兵气势迅猛地冲到长沙城,他们已经戴上了内卫的特殊黑盔,这是内卫的标志,去年内卫在荆湖南路查得翻天覆地,连三岁孩童都知道,戴黑盔的士兵又来了。
内卫骑兵还没有到,县丞纪春来便得到了消息,他急忙写了一封,派人赶去城外王员外府上送信。
王员外可是方圆数十里有名的大善人,修路、搭桥、助学,每月出粮米赡养数十名孤寡老人,朝廷多次嘉奖他,封他勋官骁骑尉,王员外的全名叫王从霖,他正式身份是一个大地主,家里有上千亩土地,在城内还有好几家店铺。
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潭州的私盐贩子,整个潭州的私盐都是由他控制,潭州就是他的地盘,他从盐枭张泰手中进货,以每斤二十五文的价格购入私盐,然后用每斤四十文的价格卖给零售铺子,他每斤赚十五文钱,零售铺子再以五十文一斤的价格卖给普通百姓,比起八十文一斤的官盐要合算多了。
盐枭、私盐贩子、盐铺都赚了钱,百姓似乎也得了实惠,但官府的税收没有了。
王从霖收到了纪春来的急信,看了一遍,秋天出盐最急的时候,内卫又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王从霖觉得有必要出去躲了一躲,当然,他不会跑去大山里受苦,他直接去湘潭县城,换个名字藏匿起来,除了他的三个儿子,谁也找不到他?
另外,他还要通知张泰船队撤退,反正货已经出得差不多了,赶紧回去。
王从霖立刻将三子王悍找来,对他道:“去通知张瘸子的货船立刻撤退,那帮内卫又来了。”
王从霖有三个儿子,长子王薰继承他的正面形象,同时也和官员们打交道,次子王斌负责出货给了各个店铺,三子王悍人如其名,长得相当彪悍,他负责和盐枭张泰打交道,负责进货和仓库保管。
王悍点点头,“孩儿这就去通知他们撤离!”
王从霖又对次子王斌道:“去安排所有店铺,全部改卖官盐。”
次子王斌也匆匆去了。
王从霖又拿出五百两银子,让长子王薰带去打点州县官员,银子到位了,他的安全也就到位了。
王从霖稍微安排一下,便带着两名小妾坐一艘画舫前往湘潭县躲避去了,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不仅有内卫,还有更专业的军队斥候,他们早就来了,一艘渔船远远地跟着他的画舫。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设网
湘江水面宽阔,舟楫往来不断,格外热闹,数十艘货船连在一起的船队也屡见不鲜,进入洞庭湖后,水面更是宽阔如海,船只更多,一群群海鸥在天空翱翔鸣叫。
上午时分,一支由一百多艘千石平底货船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向北面驶来,最前面是一艘车船,叶片翻滚,白浪滔天,用绳索牵着百余条货船向北而行。
这支船队正是盐枭张泰的运盐队,他们几乎十天半月就往返一次鄱阳湖和湘江,将大量的私盐销往荆湖南路各州县。
这次他们也完成了运盐任务,正好内卫再次光临,船队便立刻返回鄱阳湖。
船队的首领叫张才,是张泰的侄子,长得膀大腰圆,一身彪悍的肌肉,他光着上身,皮肤被太阳晒得漆黑发亮,人长得也凶恶,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在这条线落上已经走了七八年,从来没有任何问题,他已经深刻认识到,只要收买了官府,就算他去临安卖盐,也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三哥,前面就是巴陵了,要不要去补给一点吃食,肉没有了!”一员手下大喊道。
“不用,直接进长江!”
张才倒不是怕官府怎么样,而是岳州不是他们的地盘,那边也有盐枭控制,而且是张俊的军队盐枭,他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船队继续北上,不远处已经清晰看见巴陵县城的轮廓,前面水面变窄,这时忽然有船员大喊:“后面有不明船只靠近我们!”
张才回头望去,只见后面有五六艘船只靠近了货船,这时,他忽然看见,一群群士兵跳上了船队。
“糟糕!”
张才意识到遇到麻烦了,对方是正规军,人数太多,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他大喊一声,“斩断绳索!”
这时,他就像壁虎一样,要断尾求生了,十几名手下挥刀斩向绳索,片刻,绳索被斩断,主船和一百多艘货船脱离,两者迅速分远了。
但不等他欢喜,又有四五艘战船将他包围,水车一阵巨响,船只停住了,有船夫大喊:“三哥,桨片被缠住了,船只走不动!”
张才奔过去,只见水车被渔网牢牢缠住了,再看周围战船越来越多,已经有十几艘,上面全是手执军弩的士兵。
张才胆寒了,他拔出水刺大喊:“弟兄们,跳水突围!”
他一纵身跳下洞庭湖,手下也纷纷跟着跳水,张才刚跳入水中,手臂就被人抓住了,周围全是水鬼,他遭遇的是斥候营的蛟龙军,是专业的水鬼,专门经过水下搏击训练,尽管张才水性极好,但也远远不是对方三人围剿的对手,三招两式,张才便被水鬼生擒活拿,其他手下也纷纷被水鬼抓住,捆绑起来扔在船上。
不到半个时辰,张泰的运盐船队被埋伏等候已久的西军全部抓获。
接下来便是审讯,高强度且残酷的审讯,审问张泰的老巢所在,这是内卫的专业。
“你们尽管杀了我,你们以为我会屈服吗?呸!啊——”
张才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晚,他的两条腿都被打断,满嘴牙齿被拔光,两只耳朵都被割掉,脸上身上血肉模糊,但此人却十分凶悍,死也不肯招供。
副指挥使邓金山点点头,“不愧是盐枭,果然悍不畏死,把他拖到其他人面前,当众砍掉脑袋!”
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张才被拖到其他二十七人面前,剥光的衣服,绑在椅子上,西军内卫士兵高举大刀,狠狠一刀劈掉了脑袋,鲜血从无头脖腔里喷射而出,其他人却一片沉默,无一人面露惊恐。
邓金山大喝道:“所有人拖出去排队,一个一个来,一个个杀,敢说个不字就直接斩掉脑袋!”
邓金山在内卫绰号为剃头匠,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这次也是陈庆专门点他为种桓的副手,种桓最大一个弱点就是不够狠辣。
当二十七名盐枭手下被残酷的杀戮十九人后,剩下的八名船夫全部彻底崩溃了,分别招供出了他们位于鄱阳湖中的老巢。
次日中午,种桓率领五百骑兵又重新回到了巴陵县。
副指挥使邓金山拿着一幅详细的地图对他道:“将军,这是我们根据八名船夫的口供绘制的盐枭老巢地图。”
“不好审讯吧!”
邓金山点点头,“这帮人都不怕死,谁都不肯招,全部被杀死也不肯招,最后还是船夫招了,他们都去过张泰的老巢。”
种桓仔细看了看地图,指红圈标注的老巢问道:“这是一座岛吗?”
“叫做长山岛,由一系列小岛组成,老巢就在其中的长山岛上,卑职问过了两名当地船夫,他们证实,长山岛附近有水贼出没,没有船只敢靠近。都要绕着长山岛走。”
“当地官府不管吗?”
“他们没有说,估计也不知道,应该是被收买了。”
“传令弟兄们集结,我们准备出发!”
荆湖南路私盐泛滥不止的主要原因是源头不死,所以每次都能死灰复燃,源源不断的私盐从鄱阳湖的盐枭老巢运来潭州和其他州府。
所以这次种桓奉命来打击私盐,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打击源头的盐枭,当然,张泰也并非最终的大盐枭,他也从更大的盐枭手中拿货,这个就难追查了。
当天晚上,三十艘战船运载着一千两百士兵离开了巴陵县,向数百里外的鄱阳湖方向驶去。
……
陈庆返回京兆已经有一个月了,关于财政和土地的矛盾得到缓解后,一切都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陈庆也不断出去视察,不过他视察都是短途,一两天就回来。
这天下午,陈庆从蓝田县视察归来,和平常一样,陈庆直接来到了自己官房。
晁清快步跟上陈庆汇报道:“启禀殿下,今天韦司马来找过殿下两次,好像有什么急事。”
陈庆点点头,“你去把他找来,我等着他。”
晁清连忙去了,陈庆坐下,随手取过今天的《京报》,大概浏览了一遍,今天《京报》第一版有太学秋考的通知,在十月中旬,也就是各州府秋试结束一个半月后。
根据陈庆关于太学改革的思路,太学将着力于培养专业职官,而专业职官也将在下一步进行改革,和文官区分,所有的官职也将分为三大类,文职官、工职官和武职官。
按照陈庆的思路,比如一个县目前设有四名官员,知县、县丞、县尉和主薄,陈庆考虑以后再增设一名县工,其中县丞和主薄属于文职官,县工属于工职官,县尉将属于武职官。
而最重要的知县则比较含糊,一般以文职官为主,但工职官和武职官也可以担任,这就要看具体县份的特点,比如以采矿为主业的县,很可能就工职官出任知县,再比如战略地位比较重要的县,比如大同县,很可能就是武职官出任知县。
这种改革思路完善会在报纸上刊登出来,让全民讨论,也是给大家做一个心理上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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