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引火松果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自己这些王卫是初次临敌……
一支鸳鸯阵人数十人,挑选出来的吴王卫正好组成两队。前队的鸳鸯阵与吉安侯二十余家兵组成的锋矢阵马上要撞在一起。前方的狼筅兵手执毛竹制成的狼筅,对着悍勇的侯府家兵便刺。
“后队准备支援!”朱肃大喊。他也在大本堂里学过些许的兵法,知道锋矢阵最强的时候,便是接敌的一瞬间。若是这一瞬间支撑不住,阵势就会被直接撕裂两半溃不成军,如若被箭矢洞穿。
心也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冲!”陆贤兴奋的大喝,他已经看到了朱肃紧张的面孔就在眼前。然而两坨绿色的竹影遮蔽了他的视线,挥动手中裹着布的刀去砍,刀子竟然卡在了毛竹的枝岔中,不得寸进……
“这……怎么回事?”朱暹瞪大了眼睛。
刚才还一往无前的吉安侯府家兵,在接战的一瞬间突然就变得绵软了下来。原本应该锋利无匹的锋矢阵就算撞到烂泥的铁板,莫说撕裂敌阵了,连前进都无法再寸进一步。
那两杆毛竹如同两条绿龙,反而舞的越发虎虎生风。在挥舞的毛竹遮蔽下,侯府家兵束手束脚节节败退,反而是吴王卫看似松散的阵型变得无比灵活,后方的刀手与矛手分进合击无比灵活,武器如雨点一般打在侯府家兵的皮甲上。
“这是什么战法!”朱暹脸色大变!眼看明明是攻击方的陆贤,竟然在几息时间就露出了败相,大急:“快,赶紧支援!”
离得最近的汝南侯府家兵赶紧冲出,想要接应陆贤,却不想这一队吴王卫悍勇无比,十余人分进合击如入无人之境,刹那间就将陆贤的阵势搅的四散。
一个刀牌手上前一步,在袍泽的掩护下冲到了陆字旗帜下方,一刀把打晕了执旗手,陆字大旗轰然倒下!
“轰!”整座校场顿时大哗!只数息时间,凭借一半的人手就击溃了精锐的侯府精兵,成功夺得了第一面将旗!
第172章 胜负已分!
“嘎?”汝南侯世子梅义都懵了。你陆贤平日里上蹿下跳最是猖狂,常常一副吉安侯府乃侯爵第一,其他侯府皆不如自家勇悍的做派。
怎么短短数息,就被一群新兵给破了阵夺了旗?
你爹陆仲亨的面子该往哪儿搁?
救都来不及救啊!
还没腹诽完,却见另一队鸳鸯阵斜刺里穿插出来,两根大毛竹子如两条毒龙向着自己的面门刺来。
“妈呀!”梅义立刻缩到了家兵身后,家兵们硬着头皮持刀上前,但须臾之间也被狼筅缠住,后面的甲士顺势进逼……
“轰!”汝南侯府的大旗也倒在了校场的地面上。
“这!”朱暹只觉得头皮发麻。按规矩,部众的大旗倒下,就算此部被全歼。
如今还不到一盏茶时间,自己这边已损失了两部家兵,四十余人!
要知道,这场操演,每方合计,也不过只百人而已!
“并肩子上!”朱暹眼睛都红了。“那些家伙拿着长兵器又身穿重甲,须臾之后力气就要耗尽!”
“我们一股脑拥上去!抢了帅旗便是我们赢!”
无论如何,水泥方子必须要到手!
……
“老五这阵势……竟然如此厉害!”校场这边。朱棡的眼睛都快掉在了地上。
这看似松松垮垮的阵势,竟然如此犀利,只凭半数,就击溃了那些侯府精兵?
那大毛竹……刚才看着只觉得不着调。
现在再看,那摇摇晃晃的枝杈,哪里还有半分好笑。
分明是战阵上翻飞的蛟龙!
“老三你还愣着做什么。”身旁,朱棣已经给自己戴上了兜鍪。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朱棡一愣,“老四你这是做什么?不坐镇后方了?”
“还坐镇什么呀!都要被老五打完了咱们还玩个啥!”朱棣急急系好盔缨,举起手中包着布的战刀大吼:“兄弟们!”
“干他奶奶的!并肩子上!”
“冲啊!”
一边鬼吼着,一边当先带着人冲了出去。
“为帅者岂可以身犯险……”朱棡话还没说完,朱棣已经带着一群人冲了出去。
他愤愤的跺了跺脚。“毫无章法!毫无章法!”
“冲!我们也上!”
带着晋王卫也冲了出去。
本来还讲究些排兵布阵的双方不约而同的乱糟糟的一起冲锋,场面瞬间从小规模军演变成了乱糟糟的斗殴。朱暹带着人往朱肃的鸳鸯阵狂冲,朱棣也不管不顾的直冲朱暹的面门,校场上顿时沙尘四起,拳脚与刀枪并举,叫骂与口水齐飞。
一片乱战之中,朱肃和他的鸳鸯阵依旧是校场之中最靓的仔。只见绿油油的狼筅所过之处,勋贵家兵纷纷做鸟兽散,眨眼间已经又夺了一面旗帜。朱暹满头大汗的指挥勋贵家兵合击,但鸳鸯阵灵活无比,竟然无法寸进。
“这‘鸳鸯阵’,倒是颇有门道。”校场旁,站在李文忠身旁的徐达捻着短须,看着那几根上下翻飞的大狼筅。“以毛竹为武器,倒是颇具巧思。毛竹多枝杈,若是以桐油泡之便不易斩断。”
“前方系以枪头便可刺敌。要斩断至少也需挥出四五刀。”
“这段时间内,足够后面的兵士分进合击,将对方斩杀了。此阵在乱战之中,确实能所向无敌。”
“这位五殿下,胸中实有些甲兵。”李文忠看着在鸳鸯阵后的朱肃,也是目光赞叹。
朱家出了这样的名将种子,他比谁都要高兴。
只要好好培养,不愁朱家下一代没人帮着守护这花花江山。
自己的儿子九江……想到李景隆,李文忠就想叹一口气。
这孩子天生不是带兵的料……看来为了曹国公府,自己还得继续操劳几年。
“一个锻体之法,一个三段击,还有这鸳鸯阵……”徐达眼中亦是精芒连闪。从儿子徐允恭那听说朱肃要在皇庄里军演之后,他便瞒着其他人,穿着便服来此观看。
朱老哥的意思他很明白,是想让这位朱老五,当自己的乘龙快婿。
但他魏国公徐达在军中何等威名?她的女儿何等聪慧?又怎么能嫁给一名不通兵事的纨绔子弟?
平日里便对这五殿下存了考较之心。
若是不满意,就算拼着让陛下不悦,也要阻拦这门亲事。
反正我徐达功勋多得很,将功折罪都用不完。陛下又亲许了日后可开疆扩土封疆外域,那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何必卖女求荣,图那安稳?
不过就现在看来,对于这位五殿下,徐达总体还是满意的。
大儒宋濂、儒生方孝孺皆对其赞不绝口,自家儿子徐允恭和女儿也对他的算学造诣十分钦佩。
经济之道也是当世顶尖,就连军事也是远胜常人。
确实当得上我徐达的乘龙快婿!
这么想着,场中的争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朱肃这方凭借着鸳鸯阵且战且退,拖住了大半的勋贵部众。
朱暹红着眼睛将人不断压上,想要将护着朱肃的两队鸳鸯阵体力耗尽。可没想到这些身着重甲的家伙一个个都壮的跟牛一般。
战了这么久,竟然依旧将兵刃舞的虎虎生风。两根毛竹翻转之间带起许多尘土,都快迷花了朱暹的眼。更兼腾挪之间依旧步履轻快,仿佛身上的那些甲胄无足轻重一般。
“这些人,不是都应该只是没经过战阵的新兵吗?”
“为何会这般悍勇?莫非,个个都是如已故开平王常十万那般的猛士?”
“这种猛士,一万个人里面也难出一个,怎么可能有二十余人之多!”
时间拖的越久,朱暹心中越慌,他虽然自诩多谋,但事已至此哪里还有什么战术可言?只能不断的将一个个人朝着鸳鸯阵压上,期盼着那些重甲兵士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只要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破掉这该死的毛竹子阵法。
他却不知道,朱肃的这批卫士每日都要绑着沙袋,负重在碧峰山的山道上来回数趟,又是顿顿吃肉个个都其壮如牛。区区重甲而已穿在身上操练数个时辰都不成问题,哪里有气力熬干的时候?
倒是朱暹这边,已经成了兵家大忌的“添油”之势,不断派人增援却始终没有进展。两支鸳鸯阵就像两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勋贵一方所剩无几的战斗力。
朱棣这边也是憋着一股劲儿,朱暹不断将人派去“添油”,自己身边的防护自然也越来越弱。朱棣瞅准机会,一声大吼带着人冲入了朱暹的阵中,砍翻旗手之后飞起一脚,将朱暹的帅旗一脚踹翻在了地面上。
“胜负已分!”大觉过瘾的朱棣长声大笑,仍旧厮打的两方听到之后,便不再继续挥舞兵刃。两拨人一方垂头丧气、另一方则大声的欢呼起来。
第173章 一群鼠辈
“徐帅以为,其余的这几位殿下如何。”李文忠看着朱棣,满面笑意的问徐达。
“二殿下勇敢率直一心回护兄弟,三殿下毫不冒进亦有智将之风。”徐达评价道。李文忠看了徐达一眼不免失笑,其实除了鸳鸯阵外最为耀眼的该是四殿下燕王朱棣才是。身为皇子却能瞅准机会果断压进,又能身先士卒当先夺旗,就个人表现来看比之五殿下更具名将之风。
但徐帅故意不提,李文忠自然知道他是气愤朱棣昔日拒娶徐家女的事。
身为老朱家的亲戚,这事李文忠自然是知道的。
话说当日其实陛下和徐家还未谈拢,老四就急匆匆的断言拒绝实在有些奇怪。不过后来陛下转而瞩意小五了这就无妨了。与徐达同为大将,李文忠也知道徐达心中的顾虑。
自古以来大将领兵在外最忧心的就是功高盖主为君王所忌,徐李两家都已经进位国公升无可升,他们李家还好毕竟与朱家有血亲。但徐家与朱家的香火情只在老朱这一代。徐家在勋贵之中又威望隆巨……
徐家与朱家的姻亲,是皇家与李家这样的勋贵,皆愿看到的结果。
看着场中垂头丧气的勋贵子弟们,徐达摇头轻笑。这些人的父辈,多是在军中自命不凡的刺头儿,昔日血勇大都已经忘了,平日里只知仗着从龙之功和陛下的优容多行不法。甚至酒后,还时常在大庭广众有不敬之语。
根本不知道,如今已经登临帝位的陛下,早已不是昔日那个与他们一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凤阳大汉。
而是威隆九州、御宇天下的皇帝。
就连他徐达,这个陛下昔日之发小,面君之时都时常不敢抬头直视,只言片语都要战战兢兢揣摩数遍方能开口回答。
这些勋贵子弟却敢小觑天家皇子,联合起来欺五殿下年少意图抢夺水泥生意……
这位未来女婿其他都好,就是对人还是太过和善了些。这一点倒是与太子殿下仿佛。太子殿下待人温和轻易不愿责罚他人,这位五殿下则为人懒散心中亦失之过仁。对这些父辈都是杀坯的莽夫听之任之不愿管束才让这些人误以为软弱可欺。
有这般强兵,一开始直接压伏了这些桀骜的勋贵子弟便是。何必给他们留了面子弄什么军演赌斗。
惊世之才,胸中却无大志。
徐达暗自评道。不过如此也好,可以确定他是真的不想涉足皇位之争……
正心中思量,却听校场之中,那位满脸横肉的吉安侯世子陆贤把头盔往地上一抛,大声道:“我不服!”
“你们这是使诈!我们的家兵都是皮甲你们却有二十副军中重甲!这不公平!我不服!”
“也别用这些恼人的破竹子了!可敢脱了甲胄,和小爷我真刀真枪干一场!”
他素来自诩勋贵二代之中武勇以他为最,刚刚却被两杆狼筅扫的束手束脚,举手抬足都受到那些枝桠所制发挥不出一成勇力,最后还被狼筅绊倒在地上很没形象的摔了个大屁墩。现在憋屈之下连表面功夫都做不得了,一脸愤慨的看着刚脱下铠甲的朱肃部众。
“陆贤!”朱暹推开众人越众而出,面上大义凛然心里却是暗自窃喜。吉安侯素来莽撞无礼没想到生了个儿子也这么虎,倒是正好给了他一个扭转局势的借口。
“安敢对几位殿下无礼!不知尊卑了吗?”
陆贤虽然被朱暹喝住,但也只是扭过头去仍旧不服气的紧。平日里他老爹吉安侯陆仲亨就对老朱因为些许小事削他侯爵多有怨言。
后来虽然恢复了爵位可在家中时依旧是怪话不断。身为儿子耳濡目染之下对皇子又能当真有几分敬畏之心?
但朱暹也不是当真给朱肃出头。不轻不重喝了陆贤一嗓子之后,就转头看向朱肃,拱手道:“不过吉安侯世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殿下仗以军中重甲,多少确实是有些不公了。恐难服我等之心。”
“不若脱了铠甲再来一次,如何?”
朱肃看他明明别有所图,却做出一副道貌岸然岸然的模样不由得冷笑一声。自己不愿掺和朝争太深故而对这些勋贵子弟听之任之,但自己似乎高估了明初皇帝权威对于勋贵们的威慑力。以为凭借皇子的身份足够让他们和庄户一样老老实实,却没想到他们越发蹬鼻子上脸。
这朱暹为了一个水泥方子,更是脸都不要了。
怪不得这些家伙后来一个个都被忍无可忍的老朱弄到身死族灭。曾经在后世看到过这样一个观点:每个朝代的开国勋贵之中总有人脑子转不过弯来,还觉得皇帝依旧是昔日那个跟他们在同一张桌案上一起喝酒吃肉的泥腿子。一旦未能满足其贪欲,就觉得受了委屈既而心怀怨怼……
这样的人在汉即为彭越、黥布;在唐则为张亮、侯君集;而在大明,就是丞相胡惟庸、吉安侯陆仲亨、永嘉侯朱亮祖这些家伙了。
即将大难临头却还不知,还在这里自作聪明……朱肃心中冷笑,正想开口,却听见校场边上有一道声音朗声道:“赢便是赢,输便是输。”
“你等也是我大明男儿,莫非输不起么!”
众人转头,只见一身便装的李文忠与徐达大踏步走来。
“徐帅!”
勋贵家兵之中,亦有大部分曾经在徐达麾下听调的。见了徐达,许多人习惯性的便站直了身躯,场中顿时肃穆。
徐达冷电般的眼睛扫过朱暹,定格在了陆贤的脸上。“汝等也是将门子弟,却为何要颠倒黑白,当真看不出好歹吗?”
“这‘鸳鸯阵’分进合击,精妙无比,论战力,论协同,比汝等久居侯府、早忘了操练的**子强了不知多少!当真是只靠重甲?”
“你们的刀枪,又有多少能突破阵势砍到这重甲上的?我看这重甲,反而是这些军士身上之累赘。你等却罔顾黑白托辞于重甲。”
“况且兵不厌诈,你等不能事先预料,反而事后怨怼又是什么道理?日后在战阵之上,也打算让蒙元兵将脱了战甲下马和你们厮打、打输了也大叫不服,让他们再与你等打过一遍吗?”
这一番话,说得陆贤乃至诸多勋贵家兵面红耳赤。就连朱肃也稍微红了红脸。确实,就刚刚的情况看其实重甲挺多余的。只是自己不放心之下加的一重没用上的保险而已。
“胜负已分,你等还等什么?”
“还想留在此处的,就即刻遣散家兵奴仆!我会向你们父亲去信,即日起再有在庄中为非作歹的,军法处之!”
李文忠声若洪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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