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只跳蚤
登时早就等在衙门当中的一众锦衣卫衙门内的官员便第一时间赶了出来,黑压压的数十人,无比恭敬的向着走进来的李桓行礼。
借着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李桓凌晨时分那一身飞鱼服已经染满了鲜血,意气风发的下了战马,一甩大氅,径自向着他们走了过来。
“属下等拜见指挥使大人!”
李桓看了为首的石文义一眼,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石大人,陛下对你另有安排,圣旨或许这两日就会下来了。”
石文义闻言忙道:“多谢陛下,多谢大人。”
李桓笑了笑道:“这是石大人应得的。”
说完李桓目光落在了一众锦衣卫官员身上,这些人之中大半已经依附于他,就算是一些还没有归顺于他的官员,这会儿也都以自己的举动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这锦衣卫,终于名正言顺的是他李桓的地盘了。
李桓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精芒道:“诸位,李某承蒙陛下厚爱,委以锦衣卫指挥使的重任,李某上任第一件事便是严查天子遇刺一案,本官希望大家能够与李某一起勠力同心,办好这一答案,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陛下万岁,属下等必誓死效忠大人!”
李桓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即便发号施令,一刻也不准备耽误,准备派人开始抓人。
与此同时,京营之中,十二团营驻地并不在一处,长兴侯冯海管辖的正是十二团营之中的四勇营之中的效勇营。
十二团营名册之上共计十几万兵马,每一团营至少上万人,可是抛开吃空饷的名额之外,其实每个团营能够拉出七八千人已经是奇迹了。
效勇营便是如此,营中只有七千人,不过调走了五百人守卫天牢,如今效勇营之中也就剩下了六千多人。
此时冯海召集了军中心腹将领,这些心腹将领差不多大半都是他的亲将,直接拿出兵部行文,什么也不说,便命令大军集合,然后便带着这些摸不着头脑的士卒出了大营,直奔着皇城方向而去。
数千大军没有一个人对此有所怀疑,这个时候冯海展现出了极其果决的手段,一众将领在知晓要行清君侧攻打皇宫之举之后,自然有反对之人,只可惜皆是被冯海一刀砍了脑袋。
被冯海血腥的屠戮了一遍,留下来的不敢说都是死忠于冯海的手下,至少大半都是,其余人也都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这个时代,士卒听从将领的指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怕是造反,这些底层的大头兵恐怕到最后一刻也都不知道他们的举动是在造反。
长久以来的约束、管辖早已经让他们对于自身的将领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怀疑以及违背,这也是冯海为什么敢带领大军去搏一搏的原因之一。
只要他不承认这是在造反,纵然是底层的士卒对于攻打皇城有所疑虑,但是只要他强势镇压,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数千大军出了大营,很快便出现在长街之上,哪怕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是还是吓坏了不少人。
甚至有躲闪不及的百姓被直接冯海命令亲兵直接砍杀了,只为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皇城。
冯海很清楚,他这么大的动静,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又或者是兵部、五城兵马司乃至京营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知。
所以说他必须要快,快到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经攻入了皇城,将天子控制在手中。
“快,快,都给我加快速度!”
就如冯海所预料的一般,数千大军出动,这么大的动静,如何能够瞒得住人,很快消息便传开了。
锦衣卫衙门当中,李桓刚将杜广、孟辉、陈克、赵毅等人派出去带队拿人,突然就见陈耀一脸惊恐之色的跑进了衙门之中,见到他便道:“不好了,大人,大事不好了,效勇营突然入京了,并且奔着皇城方向而去。”
李桓闻言不由的面色大变,立刻意识到效勇营入京意味着什么。
效勇营这是要造反啊,或者说执掌效勇营的人反了。
李桓豁然起身,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怒吼道:“张懋他这英国公是废物吗,陛下让他看好京营,他就是这么做的!”
陈耀脸上同样是惊骇之色,额头之上满是冷汗,闻言颤声道:“大人,效勇营这是反了啊!”
说着陈耀一脸苦笑道:“效勇营乃是长兴侯冯海统管,不久前咱们拿了长兴侯手下的亲兵将领,还给他扣了个谋逆的帽子,不曾想长兴侯他真的有谋逆之心,直接带兵入城,他这是反了啊。”
李桓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凶戾之色,一身杀气弥漫道:“召集所有人,随本官前去护驾!”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陛下不死,咱家如何出头!
很快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就见一道道的身影从衙门各处赶了过来。
这哨声可是锦衣卫内部代表着有大事发生的哨声,但凡是能够动弹的,在听到哨声之后必须要第一时间赶到。
李桓看着衙门之前黑压压一片差不多有上百人之多,许多人身上甚至穿着吏员的服饰,显然许多都是锦衣卫内部的文职人员。
倒不是锦衣卫没人了,而是李桓不久之前方才将一部分人派出去捉拿人,如果说稍微早一盏茶的时间的话,李桓所能够召集的人手至少能够达到三四百人之多。如果再等上一会儿的话,或许还能再召集一些人,但是李桓却是等不下去了。
目光落在一名锦衣卫小旗官身上,李桓冲着那小旗官吩咐道:“立刻去寻英国公,告诉英国公长兴侯冯海反了,让他务必带领人马救驾。”
小旗官闻言立刻消失在夜色当中。
李桓翻身上马,手中握着绣春刀,大喝一声道:“兄弟们,长兴侯造反,意图带兵犯上,救驾就在今朝,随我前去救驾。”
李桓话音落下,猛地一抽身下的战马,登时战马嘶鸣,而在其身后,一众锦衣卫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神光,紧随李桓而去。
皇城之中
景蓝殿之中,朱厚照醒来差不多过去了有小半天的时间,在见过了李东阳、张懋等人之后,朱厚照这会儿也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有李桓督办行刺他这天子的案子,朱厚照自然是非常的放心,朝堂之上有李东阳、杨廷和主持,至少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大事。而军中还有英国公张懋这位定海神针坐镇,更是不用担心。
思来想去,朱厚照感觉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过这会儿朱厚照却是准备将自己身边的人处理一下了。
高凤、丘聚、几人正簇拥在朱厚照身边,而魏彬、罗祥二人则是去安排天子移驾豹房的事情去了。
毕竟天子移驾,尤其是这个时候,不管是任何人都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万一中途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就算是有再多的脑袋也不够砍的。
此时朱厚照运转了小半天玄武吐息法,精气神早已经恢复了过来,原本苍白的面容这会儿已然是浮现出了红润之色。
如果说不是知道朱厚照刚刚醒来不过小半天时间的话,只看朱厚照这状态,怕是比之身体健康的人还要来的健康。
只是那么长时间没有进食,就靠着药汤吊着性命,朱厚照整个人却是瘦了一圈,此时正端着一碗瘦肉汤喝着。
这已经是朱厚照喝的第三碗瘦肉汤了,三碗肉汤下肚,原本空荡荡的肠胃总算是没有那么的难受了。
张永小心翼翼的去接朱厚照手中的汤碗,突然之间朱厚照手一滑,汤碗直接落地,当场就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噗通一声,张永吓得跪在地上道:“奴婢不小心打碎汤碗,还请陛下恕罪。”
朱厚照坐在那里,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张永,伸手从一旁的丘聚手中接过一条丝绢,擦了擦嘴,然后目光落在了一脸惶恐之色的张永身上。
朱厚照就那么盯着张永没有说话,而张永自然是感受到了天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被天子那么盯着,张永额头之上很快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细密的汗珠密密麻麻,可是张永却又不敢动弹一下。
将张永的反应看在眼中,朱厚照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痛心之色,陡然之间抬脚冲着张永便是狠狠的踹了下去。
朱厚照这一脚丝毫没有留力,充斥着对张永的失望以及恼怒,朱厚照可是修炼了龙象般若功的,全力一脚下去,可不是谁都能够承受得住的。
如果说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哪怕是再怎么健壮,一脚下去怕是都能当场踹死了,不过张永好歹也是练过内功的,虽然说实力不怎么样,可是还不至于被一脚踹死。
即便是如此,张永也是被踹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忍着身上的剧痛,张永一下子爬起来,再次向着朱厚照叩首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看着朱厚照怒踹张永的那一幕,站在一旁的丘聚、高凤眼中流露出几分快意之色。
先前他们被关在偏殿之中,生死难料,可是张永呢,却是能够自由出入景蓝殿,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两个待遇。
张永有这般的待遇,他们如何意识不到张永肯定是同文官集团搞到了一起,否则的话,为什么文官集团将他们八虎尽皆拿下,唯独漏了他张永一个呢。
天子醒来之后,让丘聚讲述他昏迷之后所生的事情的时候,丘聚可是重点提到张永能够自由进出景蓝殿的,可以说是在天子面前狠狠的替张永上了眼药。
当时天子的注意力自然是在李桓身上,或许是记下了张永的事,当时并没有同张永一般计较。
可是现在其他的事情都处置的差不多了,朱厚照自然是不会忘了身边张永的问题。
此时张永不停的冲着朱厚照叩首,也不管在他身前的地面之上到处都是打碎了的汤碗的碎片。
可以看到张永的额头之上满是鲜血,但是张永不停的叩首,而身为天子的朱厚照却是丝毫没有动容之色,而是平静的看着张永。
好一会儿,朱厚照这才开口道:“张永,你可知错吗?”
张永如蒙大赦一般道:“回陛下,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啊,还请陛下饶恕老奴。”
朱厚照淡淡的扫了张永一眼道:“那你说说看,你究竟错在何处?”
张永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后悔之色道:“老奴不该为了同刘公公争宠同几位阁老走的近了一些。”
说着张永急忙道:“可是老奴也就是想同刘公公争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啊。”
朱厚照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只是同刘瑾争锋,朕推刘瑾出去到底是干什么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张永还能不知道吗?”
张永哭丧着脸道:“奴婢知道,奴婢知道,陛下推刘瑾出去,乃是为了制衡文官集团的,是为了从文官集团手中争夺权力的。”
朱厚照失望的看着张永道:“是啊,你很聪明,也看的清楚朕推出刘瑾的目的,可是你既然这么聪明,为什么办起事情来就这么的蠢呢,明知道朕推出刘瑾是为了同文官集团打擂台,可是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呢。”
说着朱厚照气急抓起边上的砚台便狠狠的向着张永砸了过去,咣当一声,张永也不敢躲闪,生受了那一下,差点将张永给砸的背气过去。
指着张永,朱厚照豁然站起身来,怒声道:“你竟然同文官集团勾结在一起,你眼中除了自己的利益,可还有朕这个天子!”
张永吓得浑身颤抖,哭着道:“陛下饶命,老奴知错了啊!”
朱厚照一脚踹在了张永身上,将张永踹倒在地上,怒目圆睁盯着张永道:“告诉朕,谋刺朕的事,你可有参与?”
这话一出,站在边上的高凤、丘聚都不禁身子一颤,脸上满是惊骇之色,可是这会儿却是努力的缩着脖子,不敢去看震怒的天子。
朱厚照到底要愤怒到何等的程度,才会如此恼怒质问张永这陪在他身边十几年的老奴啊。
张永一听不由面色变得惨白无比,连滚带爬的爬到朱厚照身前,砰砰叩首道:“陛下啊,老奴有功利之心不假,甚至同文官集团有来往,但是老奴对陛下的一颗赤胆忠心却是真的啊,老奴从来没有参与过谋害陛下之事,老奴没有想过要害陛下啊……”
看着张永那凄惨的模样,朱厚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是很快便被一股坚毅之色所替代。
冷冷的看着张永道:“好,你既然没有参与,那么你敢说你不知情吗?朕遇刺之后,太医院院正陈就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朱厚照冷笑道:“李卿先前可是同朕说过,朕所中之奇毒的确是天下罕见,可是这种奇毒虽罕见,却也不至于偌大的一个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竟然一个人都看不出,尤其是他陈就,号称太医院国手第一人,别人看不出或许是医术所限,但是他陈就看不出,那就是居心叵测了。”
张永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惶恐之色。
朱厚照将张永的反应看在眼中,冷笑一声道:“朕想知道,他陈就到底有没有同你说过朕是中毒昏迷的事情?”
朱厚照昏迷之后,每日所服的汤药在李桓看来,本身就有问题。
朱厚照脉象微弱至极,可是院正陈就所开的药竟然都是大补之物,岂不知朱厚照那情况,使用大补之物不是救命,而是在要命啊。
这等常识别人不知道,他张永侍奉天子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
张永砰砰叩首,无话可说。
眼见张永说不出话来,朱厚照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朱厚照看着张永叹道:“朕自问待你不薄,可是朕没想到,在朕出事之后,你竟然那么快便生出了异心。”
陡然之间,朱厚照面色一寒,盯着张永道:“朕所中之毒,恐怕也是出自张永你之手吧。”
张永闻言彻底的瘫在了地上。
朱厚照那叫一个气啊,他竟然差点被张永给骗了,方才张永还说没有参合到害他的事情当中。
可是方才一个刹那之间,朱厚照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中毒之前招来侍寝的那六名宫女不是别人安排的,正是张永一手安排的。
虽然说那六名宫女是刘瑾送进宫中的,可是当晚却是由张永一手安排侍寝的,要说最有嫌疑的一个是刘瑾,一个是侍奉他的丘聚,再有一个就是张永了。
而在他出事之后,刘瑾被下了大狱,就连丘聚也被关了起来,按说也如刘瑾一般身上有着嫌疑。
可是谁让丘聚在他昏迷之后,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了李桓,这才使得李桓能够及时赶回将其救醒,这在从另外一方面洗白了丘聚的嫌疑,证明了丘聚的忠心。
所以说张永的嫌疑其实才是最大的那一个,但是在文官集团的引导之下,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去想过加害天子的人之中,张永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就那么看着面如死灰的张永,朱厚照陡然之间明白过来,为什么不久之前李桓离去的时候传音给他,让他注意张永的意思了。
原来李桓让他注意张永,不单单是怀疑张永同文官集团有所勾连,更重要的是怀疑张永就是下毒害他的人之一。
脸上露出几分疲惫之色,仿佛是被张永给伤了心一样,朱厚照坐在那里,缓缓道:“张永,你告诉朕,朕带你不薄,为什么要与外人勾结谋害于朕呢?”
张永此时缓缓抬起头来,脸上隐隐有疯狂之色,嫉妒之色乃至有那么一丝的恨意。
丘聚、高凤看到这般情形不由的面色一变,几乎是本能一般挡在了天子身前,隔绝在天子与张永之间的距离。
朱厚照看了二人一眼道:“让开吧,就凭他张永,还伤不了朕。”
朱厚照都是没有说大话,以他如今的实力,或许一时半会儿之间杀不了张永,但是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高凤、丘聚二人稍微向着两侧靠了靠,但是依然是护在朱厚照身前,不给张永任何暴起袭击天子的机会。
不过张永显然也没有袭击天子的意思。
此时面对天子的质问,张永脸上复杂的神色闪过,只听得张永状若疯狂的哈哈大笑道:“陛下你何其偏心也,你将司礼监交给了刘瑾,他成了高高在上,一手遮天的司礼监总管,大内第一人。您又将御马监交给了谷大用,执掌内库以及腾襄四卫营,威风丝毫不在刘瑾之下。甚至您还将东厂交给马永成。”
看着朱厚照,张永似乎是想要将心中一直以来所藏着的那一股子不满以及不忿乃至恨意统统的发泄出来一般。
此时张永抬头看着朱厚照吼道:“同样是在陛下身边侍奉了那么多年,老奴自问对陛下忠心不二,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比他们少,为什么陛下偏偏就宠信他们,而对老奴不给予权柄。老奴能力不比任何人差,为什么就要被刘瑾、马永成、谷大用他们压上一头,老奴不服啊!”
似乎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将心中的憋屈以及不满发泄出来,还是在天子面前发泄,张永整个人显得有些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