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庐煮酒
朱厚熜闻言却是轻笑两声,他神色淡然:“先生所言朕会慎重考虑,但只有等草芽萌发,才能认得出谁是杂草,谁是粮苗!”
王阳明心领神会,问道:“那就借这个机会,给大明除一除草?”
朱厚熜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他目光悠长地看向远方。
透过那雕龙画凤的木窗,越过那重重的殿宇高楼…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要将毒草连根拔起刮骨疗毒!”
朱厚熜收回目光,快步走到王阳明跟前,言辞恳切道:“先生,可愿助朕?”
“固所愿也!”王阳明无比干脆地应答。
…
到了晚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月亮才刚刚爬上紫禁城的角楼,黄黄的,像玉色的锦缎上刺绣时不小心抖落的一点香灰,烧糊了一小片。
走在汉白玉铺成的御道上,赵无眠不经意地抬头,月色与眸光相映。
少年身姿挺拔,长马尾,鱼龙服。
他抿着唇最后望了一眼明月,双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抱着的木盒,便朝奉天殿的方向而去。
奉天殿内,六根金丝楠木大柱整齐的排列。
柱子上金龙腾云探爪,仿佛下一刻就会破柱而出。
六根大柱,六条金龙,象征着白天和夜晚的六个阶段。
六龙衔接,驾驭时间!
巨大的金龙藻井,盘龙金柱,御座,共同塑造出一个神圣而威严的空间。
在这空间的后方,放着周天仪。
朱厚熜此刻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无风自动的周天仪,更准确地来说他看着的是周天仪上呼之欲出的气运。
他在心中暗自核算,又催动神思之力观察了一番大明的国运,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山东天宝司建立带来的气运,足够支持完成一场启灵仪式。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麦福双手捧着紫檀木瓶轻声走了过来。
“主上,这是今日收集的灵露。”
埋麦褔说着,双手将瓶子递了过来。
朱厚熜接过瓶子,几步走到周天仪跟前,先是打量了一番这黄铜的机器,便径直来到左侧的玄武座前。
他依次在四只玄武的龟首和蛇首上,滴下了灵露。
但除了开始一闪而过的光芒之外,再无其他的异象产生。
“不行吗?”朱厚熜眉头微皱,自语道:“难道真的只有启灵仪式之后,才能发挥它的威力?”
奉天殿安静无比,周天仪缓缓地转动着,没有谁能回答朱厚熜的问题。
朱厚熜随即陷入沉思。
而在无人发现的地方,黄铜龟首微微抬起了一些,与地上铜线相连的蛇尾变得更加弯曲。
“陛下”麦福轻声道:“无眠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麦褔说着的时候,眼神中不觉闪过一丝慈爱。
他算赵无眠半个师傅,曾经教过少年武功。
“宣”
赵无眠一步一步走上前,略过那天地间至尊至贵的位置,眼神没有一丝变化。
“陛下,玉石皆已收集完毕,请陛下御览。”
他身子微躬,双手将手中的木盒递了过去。
朱厚熜眼神示意,麦福接过了盒子,而他自己则快步上前,细细地打量着赵无眠。
“长高了!”
“啊”
赵无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很快耳尖就出现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他比朱厚熜小半岁,但后者却给他一种像长辈一样的感觉。
“哈哈”朱厚熜失声一笑,转身打开了麦福手中的木盒。
目之所及,质地不一的玉块,安静地躺在朱红色的锦缎上
“臣寻各处产玉之地,找到了陛下所要求的玉石”
赵无眠说完,便不再言语。
麦福却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地看了一眼赵无眠。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符合条件的玉石谈何容易!
他虽然并不是玉石鉴赏的大家,但多年在皇家身边的经验,也有了一些眼力。
这盒中的玉块,无一不是精品!
“蓝田玉、和田玉、独山玉、铀岩玉,祁连玉,你也是有心了!”
朱厚熜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一块通体泛黄的玉石上。
他伸手将玉石拿在手里,质感莹润,他仔细看了看却是黄中透出一点红。
黄色为帝王之色,尊贵非常。
玉石之中,黄色却颇为罕见。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田黄石,田黄石是刻章的上品之选。
但由于产量稀少,又被多番开采,早已成了有市无价之物。
“这玉石是从哪里来的?”
“是桂鄂在云南发现,转交于臣。”
“哦”朱厚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紧接着追问道:“在何地发现?产量如何?”
“在云南永昌某一山脉发现,初步勘探储量甚大!”
“好”朱厚熜又轻轻抚摸了两下手中的玉石,才将其缓缓放回盒中。
第95章 何为士?
“桂鄂?”朱厚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轻声道:“派他到云南,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他从麦福手中接过木盒,右手一挥殿内的二人随即缓缓退了出去。
“麦先生”紫宸台上赵无眠的一声轻唤,麦福有些愣住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哎”
麦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神思回转一时不免有些唏嘘。
他一个宦官,被人以先生相称。
“走,让我看看你的功夫有没有荒废。”
“好”
麦福无比自然地拉着赵无眠的手,后者虽然依旧神色淡淡,眼神流转间却流露出一丝暖意。
奉天殿内,盒中的玉石凌空悬在朱厚熜身前。
他信手一挥,玉石环绕他的周身,放出盈盈豪光。
“叱”
只是一声轻呼,空中便仿佛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着刻刀在玉石下方雕琢。
“籁籁…籁籁…”
玉粉在空中飘,红绿相间,黄白交错。
朱厚熜眼神轻移,掉落的玉粉便汇聚成河,朝远处的紫檀木筒中奔去。
不多时,几枚方形的印章便雕刻完毕。
他随手一招,浅青色云纹的蓝田玉章就飞入了手中。
指尖抚摸着玉章,温润细腻的质感,就仿佛在触摸刚剥出来的蒸鸡蛋。
翻过印章,一个有力的大字便映入眼帘—
“士”
“何为士?”朱厚熜自语道。
士,原本应该是允文允武。
但自唐以后,文士和武士分立。
春秋之时,士有专属的课程,课程又分作六种称为六艺。
其中又以射御为重,以应对战争。
此时的士,是维持治权的动力。
他们不光要锻炼各种能力,强健自身的体魄,也需要有共同的精神认同。
观先民奋战之史迹,宁难不屈,临危受命。
听牺牲小我,以全邦国的史诗,家国为重。
士,临时治民,战时治军,出将入相,既武且文。
然而,自宋朝时,便逐渐弱化了士文武并用的观念。
老朱算一个颇有远见的皇帝,明朝设置的科举制度要求文科儒生也要具备军事能力。
《皇明立学设科分教格式》中规定,秀才必须每天“未时,习弓弩,教使器棒,举演重石。”
到具体实行的时候,擅长射箭也被作为加分项。
会试会要求考生展示弓马骑射的本事,这也就能解释大明文臣中不乏能领兵打将之人。
朱厚熜将玉印放在手中端详,他仿佛要把玉印上那个士字刻在眼里。
良久,他叹道:“拥民以为士,报功以为士,怀德以为士”
朱厚熜想在大明培养出真正的士,属于一个时代的士。
这不光是《太平升仙道》中,对文武气运的要求。
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一丝轨迹。
“嗡”
御案上的玉玺震动,牵引着朱厚熜周身的玉块也不断震颤。
一股强风,在空中无端出现。
奉天殿内,一时袖袍飘拂,玉印清呜,金柱上的盘龙也仿佛活了过来,龙须异常灵动。
风,从他的身边向外吹拂,到了奉天殿外就渐渐归于平静,可一股更加不凡的力量,却以奉天殿为原点向四周扩散。
如果有人能够从天空向下俯瞰,气运荡涤掀起波涛,一圈又一圈巨大的涟漪,整个紫禁城都跟着起伏。
朱厚熜沉吟不语,随即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远处装着灵露的紫檀木瓶。
一声凊叱,灵露应声而出,落在了浮动着的玉印上。
“嗡嗡嗡…嗡…”
玉印振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到最后竟变成了破空之音。
玉玺凌空,他上方的九龙愈加灵动。
朱厚熜的耳边又充斥着小声的呢喃,但与之前的声音不同,其中夹杂着一部分…
新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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