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潜龙 第18章

作者:尚二郎

贾母虽然在教育子弟上面糊涂,但是好歹是经历过代善公那个时代尔虞我诈的活到现在的老人,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虽然她只是一个内宅老太太故而有些问题因为眼界她看不到想不到,但在政治智慧上面其实是不弱与人的,甚至比贾政贾赦贾敬贾珍这帮作死小能手们强多了!

因此她一眼便看出太上皇这次的口谕不凡,虽然她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但她知道贾璟八成是卷入什么斗争中去了,于是略带担忧的问道:“可要紧不要?”

贾璟微笑着摇摇头道:“并无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去替太上皇修行罢了。”这次贾母却是听明白了,什么叫替太上皇修行?那岂不就是替太上皇出家了?这出了家可还能有回来的日子?怕是太上皇在的时候都回不来了!

于是贾母略带哭腔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贾璟笑道:“不过是去修行一段时间罢了,往常也没见老太太如此啊?”众人也是有些不解的看着贾母,她们也都以为如此,贾母只能摆摆手痛的说不出话来。

贾璟见状微笑道:“老太太勿忧,并没什么大事的,得了闲璟一定会回来看看老太太的。”贾母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贾璟叫了上去抓着他的手道:“你可一定要好好儿的,啊?”

贾璟嗓子有些堵,只能笑着点点头,随后深吸一口气笑道:“就不久留了,不然怕是要来人催的,二嫂不必再为我留着西厢房了,我看二嫂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巴不得赶紧把我扫地出门呢!”

王熙凤强笑了笑,却没再耍宝,显然她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贾璟又笑着看了看众姐妹,对探春道:“我给你留了份字帖,我知你如今练的褚体,只是书法一道,皆是要先从端正开始来的,方能求真潇洒,故而我写了几章颜体与你,莫要嫌弃。”

探春强笑了声:“怎会嫌弃呢?求也求不得。”贾璟笑了笑又对迎春道:“二姐姐喜静,平日里也该多走动走动,不然越发静了,弟前些时日寻到了一份棋谱甚觉精妙,只是不通此道,待回去了便找来打发人送来。”迎春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二弟在外也要注意身体。”

贾璟笑了笑又对宝玉道:“我写了份名贴交于老爷了,过几日老爷或许会领你去拜访黄丘先生,黄丘先生曾是我先生好友,你如今虽在族学上着也好,但到底是要有名师引着才好入门,我自然没那么大面子让黄丘先生收你为徒,只是去旁听几节先生讲道,去了好好表现,黄丘先生颇好教授传道,或许愿意收你为徒,老爷太太如今岁数大了,你总要长进一些才是。”

贾宝玉:“……”

王夫人却突然惊喜道:“到底是一家人,难为璟哥儿如此念着他弟弟了,宝玉,还不快跟你哥哥道谢!”贾宝玉欲哭无泪的起身“道谢”,贾璟笑着应下了,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贾璟又看向黛玉道:“林妹妹的诗,我会琢磨的,若是得了,必回第一时间派人送回来。”贾家姊妹们自然知道这是那次诗谜的奖励,贾家的长辈却是一脸迷糊的看向黛玉,黛玉俏脸微红,柔声细语道:“二哥哥外面事儿那般多,怕不好不劳烦二哥哥呢……”

随后又是在舍不得这个奖励,于是轻咬红唇犹豫片刻道:“可便宜不便宜呢?”贾璟笑道:“自然是便宜的,若是随便写一首打发林妹妹早便写好了,只是怎好如此唐突了妹妹仙子一般的人儿?故而得琢磨的久一点,必是要名传千古的。”

林黛玉连呼吸急促了几分,俏脸飞霞道:“那便多谢二哥哥了。”随后有些暗暗得意的看向脸都快变成柠檬的三春,名传千古呢,嘻嘻……

最后贾璟蹲下看着有些不舍的惜春道:“哥哥给你的字,你可还留着?”惜春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小香囊,贾璟笑了笑,将香囊塞到她手里道:“好生留着。”

说着又从腰间卸下了一枚玉佩交给她道:“玄真观的人都识得这枚玉佩,以后若是遇到了事,不拘是什么事,便是想我了,也可拿着这玉佩去寻我,派人去前面拿着玉佩找我,都是一样的。”

贾璟笑着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瓜,小惜春有些欲哭无泪的抬起头看着他,最后狠狠的抱住他的大腿磨蹭了两下,贾璟哈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找姊妹们罢。”小惜春点了点头回到了姐妹中间。

贾璟则是端正了仪容,又理了理衣冠,正儿八经的跪下给贾母行礼:“不孝孙璟,今日一别亲长,不知何日再会,万望老祖宗福寿绵延,老爷太太和兄弟们无事安康,姊妹们平安喜乐便是璟之福气,璟必日夜祈祷,为诸位亲人添福加寿!贾璟拜别!”

贾母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姊妹们也慌张的明白了为什么气氛不对劲儿,想拦贾璟却早已起身扭头便走了,只留下荣禧堂哭声一片……

……

贾璟心里倒是没多少离别的愁苦,因为他知道太上皇压不住他多久了,今儿和王成打了两句机锋,知道了不少消息,当然也是王成故意透露出来的,不然以王成在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打滚了大半辈子的道行,贾璟连一点儿风丝儿都套不出来!

而且,此时回玄真观还真说不上是祸是福,留在贾府里虽然可以远远的避开风暴,但也同时限制了贾璟对手下势力的操控,虽然贾璟可以勉强控制但到底是有些局限,而回到了玄真观便是回到了他的老巢大本营,他对手下的势力控制可以说是如臂使指,所有消息也能第一时间的传递给他他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命令。

而且也是时候回去和叶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了,他最近正在操作给永熙帝狠狠的来一个苦痛教训的计划,是时候回去看看他到底搞得怎么样了。

马车正走在路上,却听前面赵国基怒道:“滚开!你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吗?滚远点!不然撞死你都脏了我家二爷!”贾璟暗暗奇怪,赵国基可是老实人,能让他骂这么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贾璟疑惑道:“赵国基,出了什么事儿?”赵国基道:“二爷不必下车,是一个碰瓷儿的乞丐!不长眼睛敢来撩我们国公府的虎须!二爷勿恼,小的这就去打发了他!”

贾璟闻言也就没太当回事儿,神京城人口近百万,靠什么讨生活的没有?打把式卖艺的,天桥底下卖大力丸的,算卦的走千门的卖手艺的,金、皮、彩、挂、横、兰、荣、葛五花八门什么没有?

所以贾璟也只当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走千门儿的罢了,只是纳闷这些千门八将从来眼力便是极好的,从不敢招惹他们这些公侯子弟,不然也混不到饭吃,怎么今儿却瞎了眼敢拦他的车架?

却听得外面赵国基已经开始呵斥那人了,那人却支支吾吾的,赵国基一把拎住他要把他丢到路边,那乞丐支着拐杖却突然好想实心疯了一样大叫道:“我认识!我识得的!我识得……府上车辆!二爷!二爷!”

赵国基大怒:“敢惊扰二爷?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快滚开!不然二爷恼了,使人打死你也是活该了!”却见那乞丐却猛地扑倒在地却也不肯走只大叫道:“我识得府上璟二爷!烦请二爷给我引见引见!我识得府上二爷啊!”

赵国基大怒,他本是怕贾璟恼了打死这个乞丐,故而才一直赶他走,却见他不识好歹非要冲撞贾璟便拖起他便要丢在路边,谁知马车里面的贾璟却面色一动,总觉得这声音耳熟,于是掀起车帘,看着那蓬头垢面的乞丐皱了皱眉头:“你是何人?何故拦我车架?你认识我?”

赵国基慌忙上前请罪道:“二爷,奴才办事不力,请二爷责罚!这乞丐他……”贾璟却摆了摆手示意没事,那乞丐听到贾璟的声音浑身一颤,贾璟看着他蓬头垢面,衣不蔽体,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大冷的天站在那里也不穿鞋,只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贾璟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便摇摇头道:“罢了,打发他二两银子,走罢。”赵国基应了一声对乞丐道:“二爷仁厚不仅不怪你还赏了你二两银子,你快拿着去罢!”谁知那乞丐不动反而越抖越厉害,贾璟微微皱眉:“你还拦着我做甚么?”

只见那乞丐猛地跪倒在地掀起头发露出一张满是黑灰的脸,哭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在那儿大叫道:“二爷!是我啊!王老五!”

第五十章 浮生若梦

贾璟猛地瞪大眼睛,惊诧的看着那瘦骨嶙峋蓬头垢面的乞丐,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和那个胖的和猪一样走不动路,浑身上下金光闪闪的暴发户王老五联系到一起。

贾璟惊诧道:“你是……王员外?”那乞丐点点头哭道:“正是小的!王富忠王老五啊!小的,小的……”贾璟慌忙道:“快!快请上来!”说着解下了身上的白狐裘给王老五披上了,王老五一脸感动的看着贾璟,贾璟惊讶道:“王员外怎么……流落到这番境地?”

王富忠哭诉道:“恨不听二爷忠告,竟落得如此境地!实在是汗颜啊!”贾璟听他此时居然言语不凡起来,故而知道不是有一番大变故,便道:“若是不弃,可随我回观,你算我故人,我应当招待与你。”

王富忠惭愧的拱了拱手:“不敢脏了二爷的车架,老五跟在车后面就行了。”贾璟却笑道:“岂有此理?你且上来与我同行便是!”说着也不嫌王富忠脏便牵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王富忠感动的涕泪横流道:“老五经此大变,自认已看清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何等冷眼羞辱没曾经历过?原以为世间人大多如此势利,谁知今日见公子方知人间仍有义士!”王富忠抹了抹脸道:“老五何德何能,不过一无知蠢物,与二爷一面之缘,落难之时却能得二爷垂青搭救!老五!虽万死不足以报啊!”

贾璟笑着摆摆手道:“说这些做甚么?且回去之后洗漱完毕,边用饭边说,我对王员外这些年的经历也颇为好奇。”王富忠一脸羞愧的摇头哽咽,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玄真观,清风上前打开车门却差点被一股子臭味熏个跟头,立马屏息凝神面不改色看向里面,看到王富忠之后有些惊讶疑惑的看向坐在一边微笑着看着他的贾璟。

贾璟笑道:“这是故人而来,不可怠慢,你命人烧好热水,取一身衣物来,再备下酒菜,我要与王员外饮酒说话。”清风领命去了,王富忠却羞惭道:“二爷不必如此麻烦。”

贾璟却摆摆手道:“不麻烦,另还有故友要介绍与你。”说着只见叶时甩着宽袍大袖潇洒的走过来随意道:“公子回来了?呃,这位是……”叶时看着那乞丐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免有些奇怪,贾璟笑道:“良辰,这是故友,你亦是识得的。”

叶时眨眨眼:“我亦识得的……王员外!”叶时叶时满脸惊诧的看着乞丐:“你怎落得如此境地?”王富忠羞惭的拱拱手:“不辨忠奸,持家不明,终遭至破家败亡之路,今见故人方幡然悔悟当初何等愚昧!实在惭愧!惭愧!”

叶时也是这下更惊讶了,他与贾璟不同,贾璟只是与王富忠有一面之缘,他可是在王府做了一年的奴仆的,他自认太了解王富忠了,胸无点墨,有些运气和胆识的,顶多算的上草莽之辈,谁知如今居然能说话如此进退有度,一听就是文化人!

贾璟笑道:“先让王员外去梳洗一番,咱们再在酒桌上面说。”叶时点了点头,王富忠羞惭的拱拱手随着清风去了,叶时看着王富忠的背影眨了眨眼睛道:“公子,这……”

贾璟微笑道:“路上捡的。”叶时恍然大悟随后笑道:“看来这王老五也是心有不甘啊……”贾璟笑道:“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任谁被设计的家破人亡也会复仇心炙的。”

叶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我倒是看着他如今可堪大用了。”贾璟笑道:“怎么说?”叶时道:“我是知道此人的,此人原也算得上草莽之中的豪杰,靠着敢打敢拼外加胆大心细挣下了一份富贵家业,谁知也因此骄傲自满一叶障目,终遭至此等大难!若是一般人恐怕也就漂浮半生,在蹉跎穷困中郁郁而去了。”

叶时现在却是有点钦佩王富忠了便说道:“但我观此人似乎并未因此自怨自艾沉沦蹉跎,反而是反思己过奋起反抗!如今居然大有长进!不由得不叫人叹一声能人啊!”贾璟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之前本只想把他接过来再打发几十两银子,算是全了这段情谊,只是听他言语不凡,而且似是已经大彻大悟,才起了收为己用之心。”

叶时笑道:“公子的确是需要一些精于经济之人,恰好这王老五就出现了,可见公子到底是天选之人,乃是天子之姿。”贾璟笑了笑:“下次这种话再乱说,我固然是难逃一死,你也绝对死的还看不到哪儿去!”

叶时哈哈大笑,随后沉吟片刻道:“只是公子以为此人如今可堪大用吗?时是指忠心。”贾璟好笑的看了一眼强转话题的叶时道:“有些人蹉跎一辈子也不得其道,有些人却生而知之自己该当走什么样的道路,还有一种人就是王老五这样的,有能力,更有缺点,故而这样的人,不经历一番大起大落是不会大彻大悟的!至于忠心……只要我以诚心待人,人缘何不以诚心待我?”

叶时嘴角抽搐了一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公子高见!”贾璟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滚犊子!去看看酒宴准备的怎么样了。”叶时拱拱手笑着去了。

王富忠实在是饿了太长时间了,光看他现在的体型就知道他遭遇过何等的惨痛经历,但是贾璟是知道的,久饿之人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他自己会永远感觉不到吃饱了,然后就会直接撑死。

所以在王富忠狼吞虎咽的吃了写东西之后,贾璟就阻止了他,故人现在其实就已经有了这个理论,所以王富忠也是知道的,就停了下来缓缓,顺便也开始向贾璟和叶时讲述起了他跌宕起伏的悲惨人生……

王富忠在家排行第五,故而人称王老五,家里只是最最普通的农户人家,有着几亩薄田,靠着他爹踏实肯干虽家里人多但生活也还算过的去,等到大了一点,家里要给几个哥哥娶亲,就把几个妹妹给卖了,可是家里得人还是多,娶了亲之后就更多了,他爹终于不堪重负撒手人寰,他岁数还小只能住在兄嫂家里,结果自然是兄长懒惰无能,嫂子不慈,整日里衣食不足,连带着老娘也跟着遭罪。

王老五小小年纪就励志一定要过上富足的好日子,于是背着老娘从兄长家里跑了出来打拼,做过码头上的力工,也做过跑腿儿的,甚至还做过地痞流氓,还被人骗去挖过矿,最后老老实实的做了店铺小伙计。

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小伙计,于是便偷偷学掌柜的算账,然后就是等待机会,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总掌柜的来视察的时候,掌柜的出了岔子,他却头头是道的把账本讲了个一清二楚,总掌柜的看到了他的才能,扶了他做掌柜的,从此平步青云一发而不可收拾!

做掌柜的,做账簿先生,做总掌柜,最后被东主看中扶持,自己脱离了东主开始做自己的买卖,改名王富忠,在大同府打拼了十数年就攒下了金山银海几辈子花销不尽的家业!功成名就之后衣锦还乡狠狠的把曾经看不起自己的兄嫂好一顿羞辱,老娘也终于跟自己过上了好日子。

紧接着是雄心壮志野心不死,老娘去世之后雄赳赳气昂昂一头撞进了神京城这座富贵乡,原本以为靠着自己的能为能在神京城打下一片天地,殊不知自己这种人在人家真正的贵人眼里就是个富得流油的金猪,被昌平侯世子吉安侯世子好一顿设计收拾,散尽了家财,才凄凄惨惨的免了杀身之祸,被丢出了大牢之后又发现奴仆们早就趁乱卷着银财抢了自己的美妾跑路了,发妻眼看着家业破败也一命呜呼,子女也消失不见了,十来年的富贵基业一朝散尽!自己赤条条的来,竟又落了个赤条条的下场!

求了到了不知道多少个旧友的门上,有的见了冷嘲热讽一顿之后只打发几两碎银,有的则干脆让奴仆把他打出门去!于是王老五接住寺院浑浑噩噩间流落街头,要不就是整日里听寺庙的一位云游僧人茫茫大士给他讲经论道,洗刷罪孽,若不是有大仇在身,他恐怕早就剃去烦恼丝随这茫茫大士出家去了!

说完之后王富忠便闷着头喝酒,贾璟和叶时也沉闷着,显然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富忠,在这样的经历面前两个人说再多都没用,甚至可能只会摧残王富忠金盛不多的自尊心。

于是贾璟将拂尘轻轻一甩,用拂尘柄轻轻敲着腿唱道:“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容易冰消!”贾璟低沉落寞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着,王富忠和叶时都低着头默默的听着。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王富忠放下了酒杯跟着低声抽泣,待贾璟唱完已经是放声悲哭,贾璟和叶时便静静的等着王富忠伏案痛哭完,王富忠擦了擦眼泪哭笑着拱拱手道:“听公子如此悲歌一曲,似我等废人忍不住便忍不住眼泪,实在是失态了。”

贾璟甩了甩拂尘微笑道:“唯性情方真名士,我不瞒你,之前我是看你不起的,但今儿你王老五,不,王富忠,让我贾璟刮目相看!”王富忠拱拱手苦笑道:“若经历此等事还无丝毫长进,老五自己就干脆找个歪脖子树了账得了!”

贾璟和叶时相视一笑,贾璟道:“老五,我原本只是想给你些银子就放你回家……”贾璟看着王老五丝毫没有波动只是看着他的表情笑道:“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王富忠拱手道:“愿为公子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第五十一章 二帝之争

贾璟笑道:“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去做什么就答应了下来?”王富忠道:“公子待我以诚,我也不瞒公子!”贾璟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叶时,叶时暗暗的比了一个大拇指。

王富忠道:“老五其实在破家败业那天就已经死了!现在还苟活于世不外乎两个字!”叶时道:“你想复仇?”

“正是!”

王富忠咬牙切齿道:“不看着昌平候府吉安侯府败家破门,我心难安!就算是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找上门去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要让他们也尝尝我遭受过的一切!为我的发妻,我的子女,报仇雪恨!”

说着跪倒地上,两眼含泪哽咽道:“老五自知卑贱,愿为奴为婢侍奉二爷驾前!只求二爷为我亲人报仇!”贾璟沉默片刻上去扶起了王富忠道:“老五,我不想骗你,以我现在的实力……不是他们的对手。”

王富忠坚定道:“老五虽然愚钝,但老五自认长了一双眼睛还算能识人,当初在街上遇到二爷,老五就认定了二爷绝非池中之物,老五不是没遇到过王侯公子,却只有二爷,让老五觉得应该早早巴结,二爷绝对是人中豪杰!就算现在还潜于水下,他日也必会同风而起!”

王富忠跪地不起道:“老五愿意等!只求公子替老五报仇!”这话其实水分还是很大的,主要其实还是因为王老五如今还能靠的上的能跟吉安侯府昌平侯府一个段位的,也就贾璟这个宁国府嫡孙稍微能看一点,他之前不是没有给这个地位的人送过钱,只是人家看上的是他的钱又不是他这个人,所以一但他没了金钱这个光环,他连那帮人的门都登不上,所以贾璟可以说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贾璟笑道:“我倒的确是有些事要麻烦你,你放心,必不让你白跟我一场,如今我不敢给你承诺甚么,且看以后吧。”说着将王富忠扶了起来,王富忠拱手道:“只要二爷能帮我复仇,王富忠这条命以后就是二爷的了,任凭二爷差遣!”贾璟点了点头,对他说道:“如今良辰也在帮我做事,以后的一些事,一会儿你跟他下去之后商量一下,他会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做些什么。”

王富忠对叶时拱了拱手:“以前的事皆是老五的过错,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叶时笑道:“既然都是为公子做事的,以前的事就都过去了,且看以后吧。”王富忠点了点头,叶时便领着他先下去了,待二人下去之后,清风从暗处走了出来,对贾璟道:“公子,查过了,一切确如王富忠所说的一样,是不是还要派人去大同那边去查查?”

贾璟点点头对清风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但那是在大势在我的情况下,如今事态不明朗,时局也动荡,像我们这样的人做事再小心都不为过。知道了吗?”清风点点头:“是,清风明白了,一会儿就派人去大同府走一遭。”贾璟点了点头,他并不是不信王富忠只是他的身份由不得他不多疑谨慎,行差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

就在贾璟忙于产业之事时,永熙帝也并不是就闲着了,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太上皇派王成去命贾璟回玄真观修行这件事了,他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但太上皇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他还是很愤怒,于是他脸色阴沉道:“贾璟现在在哪儿?”

戴权小心翼翼道:“贾璟如今已经到了玄真观,这几日里都在潜心修行,不过据探子们说,贾璟其实暗地里正在筹办他那个酒楼的事情。”永熙帝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道:“贾璟现在不适合回贾家住了,但没关系……”永熙帝冷笑道:“传朕的旨意,就说贾璟到底是贾府子弟,之前在景阳宫学习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出了宫,岂有不孝敬长辈的道理?既然太上皇命其在玄真观修行,那他就好好修行!但是不可忘了孝心,荣国夫人既然还在就没有不晨昏定省的规矩,命其明早回宁府晨昏定省!”

戴权领命而去,永熙帝冷冷的思索着,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只是个借口,贾璟一个东府的人,西府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是他出了五服的远亲而已,什么是出了五服的远亲,高祖,曾祖,祖父,父亲,自己,是为五服,东府和西府只是同天祖而已,按照中华民族的社会理论都可以论婚嫁了,贾母算得上甚么长辈?

只不过荣宁二府情况特殊才一直这么亲近罢了,不然的话贾璟不认贾母是祖母虽不合情理却合乎法理,比如贾珍也算贾母的孙子,但贾珍什么时候天天早上爬起来给贾母请安过?晨昏定省那是只有亲儿子和亲孙子才做的事情,贾璟又不是贾母的亲孙子,哪里有天天去给贾母晨昏定省的道理?

太上皇自然也是知道,但是永熙帝不在乎,因为本来永熙帝就是做给太上皇看的,他是在让太上皇知道,少插手贾璟的事,贾璟的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而且这只是把贾璟从玄真观解放出来的第一步罢了,只要贾璟一天身上还挂着“为太上皇修行”的名号就总会被人赶回玄真观!

永熙帝凤眼微眯,他要计划另外一件事,这个计划只是他刚刚想到的,虽然阴狠了些,但如果真的做成了这件事,不仅可以大幅度的缩短贾璟的成长期,而且能够彻底地将贾璟从玄真观放出来,将他身上的枷锁彻底的击碎!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以此为借口将他困在玄真观!

只不过……永熙帝有些犹豫的沉思着,他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启用贾璟……

……

贾璟都快无语,你们爷儿俩能不能自己先整明白了再来祸祸我,我这儿才刚刚回到玄真观,明儿就叫我回贾府晨昏定省?再说我给谁晨昏定省去啊?我名义上的爹贾敬这会儿子怕是骨头都化了!不过贾璟细细一琢磨大概也能明白永熙帝的意思:“你敞开了去秀,我给你兜着!”

贾璟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他之前跟王成说的那句话就有这个意思,太上皇要树静永熙帝这股风怎么可能会同意?贾璟打定主意不掺和进二帝之争,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事,先把酒楼搞起来,洗一段时间钱之后再搞两个大买卖,不过……贾璟摸着下巴笑着想到,该给永熙帝添一把火还是得添的!

贾璟看着眼前的“敕造荣国府”面色复杂,昨儿还跟人家依依不舍把全家人都给整哭了,以为从此就是天人永别,结果过了一晚上,他又回来了?这不是涮人玩呢吗……

不过不管贾璟心情多复杂永熙帝的命令他没有违背的道理,故而硬着头皮进了荣禧堂,一边心里暗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几个笑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谁知他微笑着对目瞪口呆的大丫鬟们点点头,自己掀门帘走进去后,并没有发生他想象的那种尴尬的情景。

贾璟进屋之后发现贾母正面色愁苦的坐在那,王夫人在一旁念着经,姊妹们则轮番上阵想要逗笑贾母,在贾璟进来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贾璟犹豫了一下强笑着挥挥手:“嗨,我又回来了。”

在一阵诡异的尴尬过后,贾母忙叫贾璟上前道:“怎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说着拉着贾璟的手不舍得抚摸着,贾璟笑道:“怕是还是得走的,陛下仁慈,许了璟可以每天向老祖宗晨昏定省,以尽孝心。”

贾母闻言并没有多喜悦,显然她已经隐约的察觉到了贾璟可能是卷入了什么斗争之中,不然不会昨儿晚上才领了太上皇的命去了,今儿早上却领着皇上的命再回来!贾母并不了解爷们儿的权力争斗,但想来也是可以置换到内宅争斗是一样的,自古一家子就只能有一个家主,想想谁家要是儿子干家主老子却还没死仍旧管着家那就没有不争斗的道理!

贾母再贾璟昨儿去了之后越想越心惊胆战,虽然贾璟是东府那边的人,就算坏了事也抄不到西府头上,但荣宁二府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的失去了东府西府能在风大的神京城撑几天?没有了一门双公的底蕴,贾家和那些即将败落的普通勋贵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贾母也没得法子,她只是一个内宅老太太罢了,很多事她不是想不明白,而是做不到,就算那个男人是她孙子她也没有插手爷们儿外面事儿的道理,这个时代对女人天生带有一种压制,“父在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也许能训斥贾璟,但她却不能管贾璟在外面做的事,因为外面的事是爷们儿的事儿,没有她插嘴的余地,就算她是代善公的遗孀!

她顶多能尽量管好内宅的事,抚育好贾家的姑娘们,再把元春送进宫里以求能延续家族荣光之外,她还能做什么?这已经是极限了,贾家已经是阴盛阳衰了,若再来个牝鸡司晨,才是真的家族取祸之道!听起来很大男子主义,但这就是这个时代女性的悲哀。

贾母爱怜的抚着贾璟的额头,她不会说什么你不要再在外面做事了,别掺和到这种要命的斗争当中去,老老实实的回来跟宝玉一样在内宅里做个英雄好了这种话,家族里需要一个这样的哥儿在外面做事,既然能卷到这种争斗中就证明你是对人家是有用的棋子,既然是棋子,就由不得你自己,再说这种话就太幼稚了,再说她们这样的人家,不争,就会败亡!

但是贾母毕竟喜欢这个孙儿,也算是从她眼前长大的,故而不免有些疼惜道:“你的事我们也管不得,只是你自己在外这么多年,向来是个有主意,若果真遇到什么难事了,可万万不可自己挺着,记住你是贾家的哥儿,一定要回来跟我们说说啊,我们虽然不一定帮的上什么,可也比你自己苦熬的好。”

贾璟沉默了片刻,抬头笑道:“知道了,多谢老太太。”

第五十二章 脸面

贾璟今天的确很忙,他需要和早就约好的冯紫英去看看酒楼的筹备工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个几天的功夫就能把酒楼开起来了,所以今天他还带着王富忠,王富忠如今还没能成为他的铁杆心腹所以最隐秘的一些东西还不好让他接触,这个酒楼的产业就刚刚好让王富忠来管理,一来算不得什么重要产业,二来也可以借此试试王富忠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贾璟领着王富忠来到了冯紫英千挑万选的这处酒楼,酒楼共有三层,算不得高大也不算小了,这处地方费了冯紫英好多的心思才找到的,毕竟也算是自己产业,再说还有贾家的体面在,故而他自然是极用心的,此刻不免得意的对贾璟道:“璟哥儿,这地界怎么样?正经的旺铺!费了我好大心思才找到的。”

贾璟点点头:“世兄有心了,此处极好!”冯紫英摆摆手道:“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自己兄弟说这些做甚么?要是璟哥儿不弃,和宝玉一样唤我一声紫英就是了,世兄多外道!”紧接着冯紫英有些尴尬道:“上次的事情,是为兄失态了,璟哥儿你……勿怪啊!今晚为兄做东,揽月楼,给你赔礼谢罪怎么样?”

贾璟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紫英不必太放在心上。”想来冯紫英上回也是挺不好意思的,贾璟又对冯紫英道:“这位乃是我请来的大掌柜,姓王,王富忠,过来见过我世兄,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

王富忠上前不卑不亢的笑着拱手弯腰行礼:“见过冯公子,蒙二爷不弃,往后这酒楼的买卖估计就得在下帮诸位贵人打理了,往后您多担待!”冯紫英素来不看人出身而相交,贩夫走卒游侠戏子皆能玩到一块儿去自然也不会看不起王富忠,故而和颜悦色道:“那以后这酒楼就有劳王掌柜的看着点儿了,有什么需要,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王富忠笑道:“冯公子太过客气了,在下必定尽心尽力。”冯紫英点点头又对贾璟道:“璟哥儿咱来进去看看?让他俩聊。”贾璟笑着点点头:“紫英,请。”冯紫英让过,两人便进了酒楼,是为了给王富忠和冯家的一个管事腾地方商量接下来两家的分红,稍后贾璟还得带着王富忠去德平公主府去拜访德平长公主,顺带也是商量好以后的分红利润。

待出了德平长公主府,王富忠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二人上了马车,贾璟笑道:“怎么样?”王富忠拱手笑道:“不知合不合二爷心意,两家子共分了七成股,其中并非尽是两家,他们原便是拉扯着一堆老亲故交,故而占大头,咱只以这锅子入股,其他皆有这几家出,咱们占了个管理之权,这几家便同意只收红利不插手。”

看着贾璟面色不变的微笑着,王富忠又道:“因二爷吩咐了不必占太高股儿,所以在下便只压到了三成,两家管事皆想让出来一些,不过被在下回绝了。”贾璟点点头笑道:“正是该如此,你觉得,这个买卖赚的到钱吗?”

王富忠沉吟了片刻道:“以在下的眼光看来,兴许是能赚钱的,但未必能赚大钱,酒楼这种东西,若能拿出新东西来还一直保持口碑味道,那是能传家的买卖不错,只不过若是想短时间积累暴利,怕是……”贾璟笑着点点头,王富忠说的没错,开酒楼这种事情,或许最开始能靠着新鲜赚一波大钱,但这种东西归根结底其实赚的是细水长流。

比如东来顺这种老字号,人家会发愁赚不来大钱吗?只要有这招牌在,赚不来大钱又怎样?总有人家的一口饭吃!这就是所谓的,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不过这并不是贾璟想要的,他现在需要的是暴利,是一瞬间的金山银海,所以火锅这种东西,玩玩赚个辛苦钱就好了,他并没有多上心,本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掏出一大笔钱。

所以他笑着对王富忠道:“你先管着,放心,这只是一个小买卖罢了,你先把这摊子支起来,接下来会让你去帮我打理我的绝大部分产业。”当然是在已经确定了你的忠诚之后……

王富忠拱拱手:“做事情岂会嫌事情小?二爷放心,这买卖砸了,老五自己把脑袋割了给二爷当尿壶!”贾璟呵呵笑了笑,起身下车道:“那你还是自己留着用罢!”

……

还好贾璟今晚没去揽月楼,因为今天揽月楼的雅间里坐着的这些人恐怕见了他得分外眼红,泾国公世子吴疆领着十来个世子们正在揽月楼喝酒庆祝金乡侯世子柯杰终于伤愈了,十来个世子们举杯痛饮大口吃肉,所有都很兴奋快乐。

除了吴疆和柯杰……

吴疆最近心情很不好,因为贾璟挨板子那天,小郡主李妙锦派一个内监把吴疆这些年送她的礼物全都送了回来,还说小时候是不懂事,如今既然都大了,就不好再往一块儿顽了,让吴疆以后再也别找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