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请我当皇帝 第753章

作者:四代重奸

“那个江浙扬州之地,自古繁华。豪家田至数万顷、数十万顷者,不计其数,非我北人所能比拟。”

“其中士绅豪商,家中蓄养奴婢者,数百数千不等。”

“或为烹饪,或为女红,或为家班,或为园丁,或为管事,等名目不一而足。”

说白了,就是这些富豪就是有钱,就连家里的奴婢也需要分门别类。

他们有的负责厨房做饭,有的负责裁衣女红,有的负责歌舞戏曲,有的负责园子的除草、栽种和裁剪,有的则代替主子管理日常事务。

几乎和京师皇室的制度一般无二,只不过张顺入京以后,一切从简,对此倒不甚了了。

“既然如此,这些奴婢如何反了?”天下事,大抵不平则鸣,身为反贼出身的张顺,当然不会认为这些人就是脑后长反骨,这才造反噬主。

“这……殿下也知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主子仁义一些,有的……有的未免刻薄……刻薄一些,如此以来,便会被一些心胸狭窄的小人怀恨在心……”王铎笑着道。

“小人?”张顺疑惑地看了王铎一眼。

“他们吃主家的,喝主家的,又仗了主家的势,到处耀武扬威。如今有了机会,便翻出往日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反噬其主,岂非忘恩负义的小人!”王铎又解释道。

“这不对呀!”张顺也是好脾气,听了王铎这话不怒反笑,“既然他们吃主家的,喝主家的,又仗了主家的势,他们怎么敢反主家的?”

“难道他们就不怕没了吃喝,失了权势,反为其他人所趁?”

“这……”张顺此话一出,反倒把王铎问住了。

“殿下,恕奴婢直言,您这是高居庙堂之上,不识民间疾苦!”那“小碗”见他是个面善的,不由大着胆子接话道。

“说句不恭的话,先前奴婢家也是一个寻常之家。”

“老父亲是一个平生不得志的秀才,家里也开了一座绣庄,驰名苏州城。”

“不意两年前,家父染病仙去,只撇下我母女俩相依为命。”

“我等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家中一切事务俱委托给家奴伙计照看。”

“不意只两年光景,便被这些狗奴才欺上瞒下、上下其手,好端端一个日进斗金的绣庄,变成了一个……变成了一个倒欠一千多两银子的大窟窿!”

“母亲因此惊怒交加,一病不起,妾身……妾身不得已……不得已才沦落章台……”

说到伤心之处,“小碗”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真真是梨花带雨,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张顺听得心里一软,忍不住想把她搂到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奈何王铎这个“电灯泡”兀自杵在那里,让张顺只得作罢。

“小姐手里可有他们的卖身契?”不曾想那王铎见张顺望来,还道是向自己求计,他不由主动站出来问询道。

“有的!”“小碗”擦了擦眼泪,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那就好!”王铎义愤填膺道,“一日为奴,一世为奴;一人为奴,世世为奴!”

“小姐不妨把他们发卖给刻薄之人,自有刻薄之主治之!”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张顺闻言一愣,突然开口问道。

“一日为奴,一世为奴,一人为奴,世世为奴?”

“对啊!”王铎理所当然道,“既然卖身与主,自然不能脱籍。这老奴才生了家生子,自然就是小奴才;小奴才生了家生子,自然就是小小奴才……”

“这就是你所说的‘小人’?你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张顺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殿下?”王铎、“小碗”和“大小卞”四人不由为之愕然。

原来张顺虽然是颇负盛名的“贼头”,但是素来以温和面目示人。

这四人虽然对他不甚了解,但是自相处以来,还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都懵了。

“先把那些子曰、子云的抛到一边,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个人被迫卖身为奴,他的子子孙孙都要为奴,这是哪门子的仁义道德?这是哪门子的圣人之言?”张顺怒不可遏道。

“如果一个圣人说出这种混账话,这样的圣人不要也罢!”

第653章 废奴令

“你就是潘茂?”张顺看着唯唯诺诺伏在地上的年轻人,很难把他和那个“削鼻班魁首”联系在一起。

“回老爷的话,奴……奴才就是潘茂。”那人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

“除了你,领头的还有谁?”张顺不由追问道。

“还有……还有潘珍、潘五、潘八、史老住、史德生、曹华等人。”那潘茂看了看张顺身边状若金刚的悟空,咽了咽唾沫,连忙向后指点道。

“哦?”张顺闻言看了看其党徒,心中颇有几分不喜。

原来这潘茂在一问一答之间,竟把自己人卖了个一干二净。

如果张顺真有恶意,顷刻间就能把这一伙人连根拔起。

可见这伙人既没有警惕之心,又没有斗争经验,完全是凭本能行事。

“尔等为何而反啊?”张顺不由再度追问道。

“殿下容禀,彼辈欺我太甚,不得已而反!”张顺此话一落,众人纷纷告状道。

“我等为仆,每日战战兢兢,稍不如意,便遭大骂,甚至杖毙、溺死者,亦不在少数。”

“我们吃不饱,穿不暖,唯得主子怜悯,才得些残羹冷炙、旧衣烂裳之赐。”

“奴女还没有婚配,奴媳还没有嫁人,便遭其奸污。”

“更有那刁钻古怪之人,不拿我们作人。主妇妒,则有锻椓婢女阴私,薙毛缝皮,丑痛之声,流闻于外。”

“主家痿,凡嫁女娶妻,非得缴纳一笔钱不可。”

“凡为奴仆,男务耕,女张机,早出晚归,所获钱财皆归主家所有。”

“若有万一,发了横财。更是眼中钉肉中刺,早晚寻个错处,殴打一番。”

“若是自个识相,交出家产,或许能换的一纸身契。若是不识相,打了个半死,扔回去待其自毙,然后籍没其家。”

“世上岂有这般放屁的事情!”张顺闻言不由大怒,“难怪尔等要削其鼻,以示报复。”

听了半晌,张顺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原先张顺将一干女子收入麾下,充当秘书、阁臣使用,还自诩“无良的资本家”。

结果大明转身就给张顺来一个小小的“美利坚震撼”。

你以为就你美利坚会使用奴工,我大明就不会吗?

难怪前世专家总说什么“资本主义”萌芽云云,原来竟是这般萌芽哈!

“那个……那个殿下误会了哈。”然而就在张顺怒不可遏之际,那潘茂闻言连忙纠正道,“所谓削鼻,并非削人鼻也。”

“江南谓奴为鼻,所谓削鼻者,言削去奴籍也!”

张顺不听这话还罢,一听这话差点气炸了:“吾尝闻北勇南怯,始吾不信。不意见之,尔等竟怯弱若此也!”

“若有人这般待我,戮其男,辱其女,毁家灭族,挫骨扬灰亦不足平吾心中之愤也!”

“尔等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一世为奴,世世为奴,独心中没有半点怨恨乎?”

张顺此话一出,顿时骇得左右面如土色。

“殿下,慎言呐!”那王铎万万没料到张顺竟然当场口出如此悖谬之词,恨不得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殿下……殿下您是支持我们的?”然而就在这时,这一干奴婢早听得清楚,不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为什么不支持你们?”张顺看都没看王铎一言,反倒笑道。

“天地间,人为贵。立君牧民,非以民为牛马也,阖允执厥中,以致太平也!”

“何谓太平?天不平,吾率天下百姓弃之;地不平,吾率天下百姓整之;人不平,吾率天下百姓均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

“今我替天行道,补人道之不足。”

“凡我治下百姓,皆尊本王号令。人无尊卑贵贱,生而平等,有敢蓄他人为奴为婢,限制人身自由者,天下共击之。”

“须他人做工、侍奉、代劳者,当订立契约,支付工钱。”

“工钱多寡,由双方商定。合意则立,不合意则去,任何人不得强制执行。”

“万岁,万岁!”张顺话音未落,早有奴籍出身之人大声呼喊起来。

他们“以下犯上,冒死逆主”,所为者不过一纸卖身契罢了。

结果,张顺命令一下,天下卖身契皆为废纸,这让他们如何不欢呼雀跃。

张顺见士气可用,不由更进一步,伸手从怀中掏出“小碗”、“大卞”和“小卞”三人的卖身契,大声道:“董白、卞赛、卞敏,尔等三人卖身契自今日彻底起作废,今后往来自由,不必再侍奉与我!”

言毕,张顺让悟空取出火来,当场把那三份卖身契点了。

熊熊的火焰瞬间吞噬了纸张,很快把它烧成了一把灰烬,然而被风一吹,竟散在了空中,不见了半点踪迹。

“殿下?”董白、卞赛和卞敏三人闻言一颤,忍不住垂泪道,“我们……我们须还不起卖身钱!”

原来这董白董小宛出身于书香门第、锦绣之家,而那卞赛卞玉京和卞敏姐妹两人亦出身于官宦之家。

皆因家道中落,这才流落风尘。

她们的身价虽然比不得柳如是、陈圆圆两人,亦在千金之间。

如今那卖身钱早被她们拿去还债去了,哪里有银钱赎身?

“卖身钱?哪来的卖身钱!”不意张顺闻言却笑道,“卖身契都没了,我向谁讨要卖身钱?”

“我不仅不能讨要卖身钱,我还得向你们支付些伙食费和路费,以补昔日奴役之罪。”

“啊?”众人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这是张顺亲自替他们做出的表率。

虽然由于三女都带了帷帽,众人见不得她们的容颜,单凭她们的打扮身段,众人已经猜测到她们都是极美的人物。

如今殿下为了他们,宁远连美女都放弃了,顿时大为感动。

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一干受人欺凌的奴婢不由一个个热血沸腾起来。

他们不知道怎么感谢张顺,只好再用他们最熟悉的方式,诚心诚意的再度跪了下来,头如捣蒜道,“谢殿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不要跪,你们不许跪!

张顺又再心中呐喊了半天,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再喊出声来。

夜正长,路也正长。

他不能一口吃个胖子,这些人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他还年轻,这个天下也很年轻。

他在成长,他们也在成长,这个天下也在成长。

早晚有一天,这个世界的人们会堂堂正正地站起来,活出自我来。

在再三警告了他们小心士绅豪门的反扑之后,张顺这才马不停蹄离开了溧阳,如法炮制处理了“金坛奴变”。

那些奴婢们在张顺的鼓动下,纷纷自取了伙食费和路费,然后离开了主家。

许多豪门大户,突然间冷清了起来。

喝口水喊不来人端,吃口饭喊不来人烧,穿衣裳又喊不来人助,只得灰溜溜自己动手。

连续处理完两县的奴变,张顺这才兴冲冲地的返回了南京。

只是他刚到皇宫跟前,这才发现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人还跟在自己身边。

他不由笑道:“如今你们自由了,又跟着我作甚?”

“如无去处,倒可以在我这里借宿些日子。只是我名声不好,怕坏了你们的名节。”

“沦落风尘之人,何谈名节?”不意三女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天下之大,竟无我等去处。”

“我等甘愿侍奉殿下,不取一分一毫。”

原来先前这三女还纳罕张顺如此好色之人,如何不取了她们的红丸。

如今“废奴令”一出,她们这才“恍然大悟”,张顺竟这般替她们着想。

她们不由感动万分,生出了以身相许的心思。

“不成,不成,该付多少付多少。”张顺刚刚下达了“废奴令”,岂会打自个的脸,他连忙开口道。

“我也不知市价几何,这样吧,你们每人每月工钱先定为一两纹银,若是将来短了,我再补与足差额。”

“这……”卞玉京和卞敏两人不由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