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圣诞稻草人
我懂得怎么分人,也懂得那些人值得我们去道歉,那些人不知道。”
冯智戴听到父亲心里有分寸,干巴巴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冯盎低哼了一声,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李孝恭等人继续给儿子道:“你还真以为我在河间王等人的吹捧下变得飘飘然了?
我知道人家为何吹捧我,也知道自己在人家面前身处在什么位置。
刚才那种情况,河间王等人是不可能向陈侍中低头的,陈侍中也不可能向河间王等人低头,而我又夹在中间,事情还是因我而起的,我要是不站出来,坐看他们斗在一起,甚至斗出真火的话,那他们双方心里都会对我有看法的。
一直作壁上观的雍王殿下为何不言不语?
他就是想看我会如何处理此事。
如果我什么也不做,任由河间王殿下等人和陈侍中因为我斗起来的话,那就是没担当,不堪大用,以后休想再得到雍王殿下的重视。”
冯盎作为一个雄踞西南多年的土皇帝,深知一个上位者在观察人的时候是怎么观察的。
喜欢骑墙的、在自己的事情上没有担当,眼看着别人为了自己互掐的,都不会被上位者所看重。
没有哪个上位者喜欢投机的人,也没有那个上位者喜欢没担当的人。
第八百七十四章 李靖的凶是真的凶!
如果说你喜欢投机,还没有担当,那上位者怎么用你?
需要你坚定的支持他的时候,你站在中间举棋不定,或者人在曹营心在汉,上位者用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需要你有所担当的时候,你死活不敢站出来,那上位者怎么可能放心的把大事交给你?
冯智戴听完父亲这一席话,错愕的看着父亲。
他承认他年轻了,看问题看的浅薄了,只看到了表面,却没看到更深层次的含义。
“父亲……”
冯智戴有心给父亲认个错。
只是冯盎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道:“好了,你还年轻,不懂这些官场上的门道很正常,你可以慢慢看、慢慢学,迟早会看懂学会的。”
冯智戴知道这是父亲在三弟面前给自己留面子,所以没有再多言,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冯盎对儿子的态度很满意,儿子在长安城里待的时间长了,因为利益的原因结识了很多权贵,有点飘了,但在他的指点下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没有自大的坚持己见,这就很好。
他不怕儿子飘,也不怕儿子傲,就怕儿子盲目自大,那样的话这个儿子就完了。
虽说冯氏如今掌握着海运的另一端,掌握着交州所有的码头,是皇室、以及许多达官贵人、以及许多世家豪门的财神爷。
但这并不代表着冯氏就真的能以财神爷自居,在这些人面前拽起来,把自己当个人物。
以前中原腹地的人没有发现交州的价值,所以不在意交州。
如今发现了交州的价值,那就不会不在意交州了。
他们冯氏说是交州的土皇帝、西南的霸主,可实际上在皇室、达官贵人、世家豪门眼里,他们就是一个占据着宝地的破落户。
如果他们识趣,帮着皇室、达官贵人、世家豪门敛财,那皇室、达官贵人、世家豪门都会敬着他们。
可如果他们不拾取,把自己当个人物,在皇室、达官贵人、世家豪门面前摆谱的话,那人家就会考虑要不要点兵灭了他们,另换一条听话的狗了。
所以他们必须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摆正自己的位置。
如此才能在大唐一直存活下去。
二儿子是他的嫡次子,自从嫡长子早夭了以后,二儿子就注定了要继承他的家业,如果二儿子变得自负又自大的话,那么不仅二儿子这辈子完了,他们冯氏恐怕也会跟着遭殃。
如今看到二儿子虽然变得自大了一些,但还没失去理智,他还是很欣慰的。
所以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智戴,你现在有的是时间学习,只要为父还活着,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就会集中在为父身上,不会刻意的盯着你,所以你即便是偶尔犯错,只要为父不犯错,他们也不会拿你怎样。”
简而言之,就是大胆的去看,大胆的去学习,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去尝试,不要怕出错,出错了有为父罩着。
这对一个儿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鼓励。
冯智戴被感动到了,眼睛有点发酸。
冯盎瞧着儿子眼睛里那逐渐泛起的泪花,并没有喝斥儿子没出息,这么大的人了还流眼泪,而是拍了拍儿子的肩头道:“你来长安也有好些年了,想为父了吧?”
冯智戴抿着嘴重重的点头。
他当初是被当成了质子送到了长安,所以根本没办法回去探望父亲,甚至连离开长安城也得向相关的衙门传个话,让相关衙门派人盯着。
在李渊掌权时期,在李渊还分不清他父亲是忠是奸时期,他的日子过的很苦。
但凡是有点背景的人都能欺负他、敲诈他、勒索他,一直到他投身到了齐王府,受到了齐王庇佑以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等到齐王府打通了漕运和海运,借着他开始跟他的父亲沟通,开始跟他的父亲做生意以后,他才逐渐的挺起了腰板,成了许多人府上的座上宾。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能离开长安,依然不能回去探望他的父亲。
如果雍王对他父亲饱含善意,召他父亲入京觐见的话,他想见到他父亲,估计得等他父亲死了以后。
而那个时候,就是朝廷让他回去继承他父亲爵位的时候。
这就是做质子的悲哀。
所以当他父亲说出了‘想为父了吧’这句话的时候,他真的绷不住了。
冯盎看着儿子的泪花在眼眶里一个劲的打转,却死活不肯让眼泪流下来,心疼的要死。
但除了安慰的话,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虽然没做过质子,但他手底下却有几个俚人王送来的质子,那些质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很清楚。
所以他也清楚儿子在长安城内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没办法叫儿子回去。
因为不能,也因为不敢。
效忠汉室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意愿,甚至他那位俚人出身的祖母也有同样的意愿,所以他纵然心疼儿子,也不能为了儿子就放弃祖祖辈辈的意愿。
他也不能因为心疼儿子,将战争、将灭族之祸带给交州。
虽然他麾下从众巨万,又占据着烟瘴遍布的交州,大唐即便是发兵征讨,也未必占得到便宜,可是他依然不敢冒险。
李靖写给他的招降文书中写的很清楚,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如今是大唐得势,理当顺势而为,若逆势,待大唐荡平中原以后,必发重兵剿之。
昔有赵佗征南,横扫百蛮,又有马援伏交,诸夷臣服。
可见大势所趋之下,中原征南,无不胜之。
他当时很想给李靖回一份文书,言明中原征南也有铩羽而归的时候。
可惜他祖祖辈辈的意愿不允许他这么做,李靖在开州、桂州所作的事情也制止了他这么做。
狗日的李靖实在是太凶了,开州的蛮人首领只不过是想占大唐一点便宜,先降了大唐,拿了大唐的好处以后又背叛了大唐,并且进击夔州,数次挫败李孝恭的进攻,李靖见此,亲率八百精兵,奔袭数百里,将其杀了个人仰马翻。
大唐的文书中是这么记录的,开州蛮人首领冉肇降复叛,率众进犯夔州,赵郡王李孝恭率军出战失利,李靖率八百士卒袭击其营垒,大破蛮兵,复又设伏,阵斩冉肇,俘五千余众。
作为真正了解过实情的人,他知道的可远比这文书中的详细多了,什么‘复又设伏,阵斩冉肇,俘五千余众’,李靖在破营的当日就把人杀光了,血都把江水给染红了,抓到的五千俘虏是回去的路上碰见的冉肇的援兵。
冉肇在大唐手里占了便宜以后,被南梁的谋士所蛊惑,以为大唐好欺负,就开始光邀好友来杀唐军,抢唐军的粮草,赚南梁的钱,然后就真有人信了,跑到夔州去帮忙了,结果半路上碰见了刚刚干翻冉肇回程的李靖,直接被李靖突上去一锅给端了。
也就是直接上报说李孝恭被冉肇四千人给击败了有点丢李孝恭的面子,所以在最后的奏报中把这俘虏的五千人算了进去。
不然会显得李孝恭很废很丢脸。
所以李靖实际上是打了两场仗,先是率八百士卒奔袭破了冉肇四千兵马,然后又率不到八百人干翻了近六千的蛮兵。
凶的不要不要的。
后来荆州境内的蛮人见了李靖都绕道走,在李孝恭和李靖破了南梁,派人去招抚的时候,一听到李靖的名字,蛮人一个比一个降的快。
蛮人们虽然憨,有些还不怕死,但在李靖的威名下,依然望风而降。
再后来李靖奉李孝恭之命到桂州招降交州各部,那更是杀的人头滚滚,给朝廷的文书中,说的是交州的百蛮望风而降,一个个都很识趣,很给大唐面子,没有一个反抗的,李靖仅凭着威名就收复了九十多州,降伏了六七十万户的蛮人。
可实际上是,李靖先干翻了两个大蛮族,并且让人家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吓坏了其他蛮族,所以其他蛮族才会望风而降的。
不然的话,以蛮人天真烂漫、无辜拘束的性子,你还真以为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什么叫做顺应大势,什么叫做顺应天命,望风而降吗?
是李靖把蛮人的胆杀破了,杀寒了,所以蛮人们不敢不降。
时至今日,一些蛮人听到李靖两个字双腿还打哆嗦。
所以有李靖这么个凶人在,他是真的一点儿异心都不敢有,只能忠心耿耿的效忠大唐,为大唐奉献一切。
别看他们冯氏在交州经营了三代,眼看要四代人了,根基深厚,但他们在交州的威严远没有李靖深,命令也没有李靖管用。
李靖现在即便是不带一个人去交州,喊一嗓子,也会有成千上万的蛮人自备粮草、带上全家人去给李靖效命。
所以现在在交州,提李靖比提他们冯氏还好使。
那个被发配到交州屯田的长孙无忌最近就发现这一点了,开始拿这一点作伐,软硬兼施逼迫着蛮人下山帮他开垦起了荒田。
只不过他终究不是李靖,他借李靖的威风却没给李靖打招呼,也没有得到李靖的支持,终有一天会被戳破的。
而蛮人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也会疯狂的报复他的。
蛮人的性子很单纯,怕一个人是真怕,能怕到骨头里去,恨一个人也是真恨,能恨三代人。
这种恨并不是单纯的恨一下,而是会付诸于行动的。
比如拼了命也要弄死你。
所以交州上下的官员都在等着看长孙无忌的笑话,等着看长孙无忌被蛮人们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第八百七十五章 分清主次
就在冯盎对儿子的遭遇伤春悲秋的时候,那边陈叔达和萧瑀也聊上了。
萧瑀在陈叔达坐下以后,调笑道:“没想到啊,你居然丝毫没给冯盎面子。”
陈叔达面无表情的瞥了萧瑀一眼,十分淡然的道:“我为什么要给冯盎面子?”
萧瑀愣了一下,迟疑着道:“我没记错的话,你陈氏也吃着海运这碗饭,你这么不给冯盎面子,不怕冯盎砸了你们家的饭碗?”
陈叔达这次连瞥都没瞥萧瑀一眼,依旧淡然的道:“陈氏是陈氏,我是我。陈氏是吃的海运那碗饭,但我吃的却是朝廷这碗饭,我得先保住自己的饭碗,才能保住陈氏的饭碗。
如果我保不住自己的饭碗的话,那陈氏还能不能吃上海运那碗饭重要吗?”
萧瑀一下子被陈叔达这话怼的没话讲了。
确实,人得分清楚主次。
他们是先吃了朝廷这碗饭,才有海运上的饭吃的。
如果连朝廷这个碗都端不稳,那就没资格再端其他的碗了。
他们背后是有世家豪门撑腰,是借着世家豪门庞大的体量挤开了其他竞争者,从漕运和海运中分了一杯羹的。
可分到羹的人多了,又不止他们两家。
而至今端漕运和海运这张碗的世家豪门中,唯有他们端的最稳。
而他们之所以能端的这么稳,没有任何人敢觊觎,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大唐的宰辅,不仅能通过世家豪门的手段去针对对手,也能通过官方的手段把对手拿捏的死死的。
如果他们没这层身份的话,那就没人会怕他们,今时今日博陵崔氏所遭遇的一切,很有可能也会发生在他们的氏族身上。
冯盎在夹在他们和李孝恭等人中间的时候,也不会伏低做小,说尽好话,而是会全方位的倒向李孝恭。
虽说冯盎在说话的时候仍旧向着李孝恭,有点得罪陈叔达的意思,可这恰恰证明了冯盎是个聪明人,会做事,会说话。
要知道,如今的天下可是大唐的天下,也是李氏的天下。
李氏的第二代掌门人就在大殿的正中坐着呢,在李氏的人和陈叔达起了冲突以后,冯盎要是采取两不得罪的方式处理问题,看似最后谁也没得罪,实际上却把大唐最大的那个得罪了。
不得罪李氏的人,只得罪陈叔达,恰恰是最妙的解决办法。
一来向李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让李氏的第二代掌门人看到他无论在任何事情上都会站在李氏一边。
二来将李氏高高的抬起,将陈氏踩了一脚,避免了陈叔达和李孝恭因为口角结成死仇。
纵然李孝恭会因为今日的事情对陈叔达产生不快,被他这么一调和,李孝恭也不会兴师动众的去报复。
毕竟,面子他已经帮李孝恭赚回来了,李孝恭再心存芥蒂,去报复的话,那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而李孝恭不管是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只要稍微有点政治头脑,都不会因为这种已经争回面子的事情跟陈叔达一个重臣大动干戈。
虽说以陈叔达和李孝恭之间的交情,以及双方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还不至于为这种事情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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