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红的鸡枞
因此,他从来就没将这东西当回事,下意识认为这是封建糟粕。
“您老说得对,您老简朴,孙儿给您老道歉了!”
老朱听到这话更郁闷了,这孙子竟然在敷衍他!
“逆孙,你将来也得修墓,咱就不信你真能把自己给扬了!”
“为什么不呢?”
朱允熥一脸认真地看向老朱,看得老朱一阵毛骨悚然,赶忙将其拉到了外边。
因为在老朱的朴素价值观里,地下才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在那里是不能乱说话的。
两人重新来到地面上,老朱对着逆孙的屁股就是咣咣几脚。
“谁让你胡说啦!”
“咱今天就不该带你来,平白惹了一肚子气!”
老朱踢了逆孙几脚,随即拉着逆孙坐到一块卧倒的石碑上。
“给咱说说,你为啥总想把自己扬了呀?”
老朱觉得这事很严重,必须趁着自己身子骨还硬朗,将这逆孙的不正之风给正过来。
朱允熥一屁股坐在老朱边上,看着钟山上葱郁的风景道。
“不为什么,孙儿只是觉得那样更好。”
“洒脱,自由,无拘无束。”
“另外,也省得几百年后被人从地底下挖出来,再把陪葬品拿去展览……”
老朱听得满脸都是黑线,想不通自家这大孙,咋就把事情想得这么悲观呢?
不过,老朱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有曹操那个盗墓贼在前,也难怪自家孙子怕挖坟在后。
“大孙,你师傅们没给你讲过,皇帝为啥要修陵墓吧?”
“没!”
朱允熥坐在石碑上闲适地晃着两条腿,满脸不在乎地道。
“孙儿才多大,他们跟我讲这个干吗?”
老朱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这就难怪了。如果让朱允熥的三个师傅知道,这逆孙竟然想把他自己给扬了,也肯定不会答应。
“大孙!”
“咱们皇帝修陵墓,不仅仅是为自己修的,也是为天下,为江山,为社稷修的。”
朱允熥听到这话,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朱,总觉得这老头在给自己的奢靡之风找补,在编假话骗自己。
“皇爷爷,您就不要拿这种话骗我了,我又没说不让您修……”
老朱自动无视了逆孙的大逆不道之语,只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
“咱们皇帝的陵墓,还要随葬很多大臣的。”
“这对于大臣来说是殊荣,也是一种奖励。”
“你想想看,勋贵们都跟咱埋在一块,你的祖坟也是勋贵们的祖坟。”
“一旦天下有人反咱大明朝,那帮勋贵会不会帮你?”
朱允熥一直以为皇帝修陵墓是满足私欲,从来没想过这一层。
现在听到老朱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浅薄了。
敢情,古代皇帝修陵墓还有稳定国家政权的作用?
“你再想想,等你将来当了皇帝,你的那些有功之臣随你一起葬在皇陵,他们的子孙后代是不是也会死保你的子孙后代?”
“因为保你们,就是保他们自己!”
“这就是与国同休,君臣一体!”
“皇爷爷圣明!”
朱允熥随口拍了老朱一句马屁,就开始在心里琢磨,自己得去哪儿挑块坟地去呢?
老朱仿佛看透了大孙的心思,当即拉着他来到一处高岗,指着绵延的山脉说道。
“你看中哪儿了,等你将来登基之后,就可以着手命人建造了。”
“这么早呀?”
“什么早?”
“咱是说等你将来登基……”
老朱说到这儿顿时意识到不对劲,对着逆孙的屁股又是咣咣几脚。
敢情这孙子说得“早”,是指他登基的时间早啊!
他要是登基早,岂不是预示着自己要早死?
朱允熥也意识到说错话了,只是嘿嘿地傻笑着,任由老朱踢着。
反正这老头腿脚也不利索,踢他的力道还没他踢球的力道大呢。
“皇爷爷,您看那片山头咋样,离您这儿还近,也就隔一座山的样子。”
老朱闻言微微一笑道。
“这事咱可说不准,不过你改天倒是可以让你恩师张邋遢来帮你选一块。”
“他乃是当世神仙,他选的肯定不会差,定能保佑你的子孙后代……”
朱允熥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心道,那老骗子的内丹都让我割了,我能信得过他?
不过,皇爷爷说得对,这皇陵本就不是为自己修的,而是为天下臣民修的,只要让天下臣民相信张邋遢是真神仙,那他自然就是真神仙。
只是眼下朝廷财政吃紧,自己想干的事太多,短时间内是挤不出钱来修这玩意了。
老朱跟大孙聊完身后事,又开始询问了下他最近所干的一些事情。
“咱听说你搞了个银行?”
“是!”
老朱跟大明的官员一样,也不知道银行这种东西的运行机制,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东西有一定的危险性。
一个搞不好就要害国害民!
“此事为何没事先跟咱商量下?”
“没敢……”
朱允熥倒也诚实,以他对老朱的了解,老朱那保守的思想肯定不会同意他做这个事。
本来他打算等银行办得有声有色再跟老朱提,却没想到老朱竟然主动问他,还是在这荒郊野外的荒山野岭。
老朱闻言叹了口气,心里小小的失望了下。
感慨大孙跟自己生分了。
不过想想大孙被册封为皇太孙,从自己寝宫里搬出去后,两人在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少了,见面的次数就更少。
老朱想到这里,有些怅然若失地道。
“你想干啥就干啥,不用顾忌咱。”
“趁着咱还活着,你随便折腾,哪怕收不了场,还有咱替你压阵哩!”
“但咱希望你事事跟咱商量下,起码让咱知道帮你怎么压阵啊!”
朱允熥闻言心里很是感激。
“是!”
“孙儿记住了。”
老朱爱怜地摸了摸大孙的小脑袋,然后拍拍他的后背道。
“陪咱走走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逛逛这钟山的景致可惜喽!”
“诺!”
朱允熥当天陪着老朱在山里逛了一天,直至傍晚时分两人才打道回宫。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了很久。
比如说证券交易所,以及银行的一些经营模式,还有朱允熥接下来想做的一些大事。
老朱只是听,只有遇到不懂的概念才会发问,用他那执政二十几年的经验为大孙把关。
“证券交易所这个有个漏洞。”
“什么漏洞?”
朱允熥自以为超越大明几百年,从没想到自己制定的规则有什么漏洞。
老朱闻言嘿嘿一笑道。
“咱问你,假设有官员贪污,或者商贾用诈骗所得的银两买了股份,并且立好了遗嘱,那这股份如何归属?”
“这……”
“若有人之前立了遗嘱,将股份传给某人,其人后来做生意赔钱,欠了很多人的钱,那么这个股份又该如何归属?”
“呃……”
“还有,若商会经营不善,造下大量亏空,整个商会资不抵债,那么股份持有者是否要承担还钱的责任?”
“我……”
老朱三个问题,直接将朱允熥的优越感给清零,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敢情自己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竟然有这样大的漏洞!
朱允熥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求救似的看向老朱。
“皇爷爷,那依您咋办?”
“要是依咱啊,你就不该整这玩意!”
“咱虽然不懂你整的这套东西,但咱依然觉得这玩意太复杂,感觉是把人当傻子耍一般。”
“而且咱心里总有种预感,这东西将来对天下的危害,不亚于刀兵之祸!”
老朱说到这儿长长叹息一声,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大孙现在正是勇猛精进,想要做一番事业之时,哪怕是做错了,也不能打消这孩子的积极性。
朱允熥倒是直接被老朱给整蒙了,暗暗在自己的脑袋里搜寻一番,挑出几个关键字。
跳楼、跌停、操纵、坐庄……
虽说他不会这样做,但他既然将这头野兽放了出来,就难保后人不会破例。
朱允熥想到这里,突然萌生一个念头。
孤要写祖训,告诫后人一定要严控证券、银行,切莫……
然而,朱允熥刚想到这儿,就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自己咋跟皇爷爷似的,动不动就要写祖训了?
老朱一直注视着大孙,见大孙一会皱眉,一会儿苦笑,还以为大孙继续纠结自己刚刚的话呢。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
“咱刚刚不是说了么,万事有皇爷爷呢,皇爷爷会替你做主!”
朱允熥苦笑道。
“不是!”
“孙儿之所以苦笑,是因为发现孙儿越来越像您了。”
“不管是性格,还是思维方式,哈哈哈……”
朱允熥将自己刚刚的想法一说,顿时惹得老朱一通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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