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刘备将自己的办法和盘托出,众人听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看向了袁绍。
袁绍的脑海中回想着不久以前刘备为他策划的袁府宴会和辩经大会,于是决定信任刘备的策划能力和组织能力。
“我相信玄德,玄德,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我也会听你的指挥。”
刘备立刻摆出一副大为感动的样子。
“蒙袁公信赖,备万死何辞!”
“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绍一副豪迈的样子,笑的很开心。
于是刘备就开始分派任务,进行起了自己的操作。
他安排人脉小王子袁绍和人脉老国王张邈出动,让他们对二十六名被弹劾的地方郡守的籍贯和任职所在地统计出来,然后针对这些地方在雒阳城内找到相应的他们认识的当地人。
没必要全部找全,能找个十几个也就差不多,然后动用他们的人脉关系和威望,请这些当地人发动他们可以发动的当地人聚集到雒阳来,统一听从指挥。
这期间的操作工作需要许攸、何颙等人互相帮助、配合,将他们组织起来,不要乱了套。
等人聚集的差不多了,就上街游行,一起在雒阳城内营造声势,散播舆论,让整个雒阳的人都知道二十六名郡守的冤屈和许馘、张济的公私不分、罪大恶极。
接着是刘备亲自出马,带领众人直奔司隶校尉府,发起诣阙上书,直击命门。
当此时,则需要曹操竭尽全力搞定直达汉灵帝刘宏的奏表通道,就算不成功,也要尽可能的接近。
而当这一切都准备就绪将要发动的时候,张邈还有何颙等辈分较高的人就要出动了,此时此刻,就是他们主动出击拿下陈耽的时候。
有一位三公级别高官在宫中作为策应,就算没有实权,也能发出比他们更大的声音,更能让皇帝听到。
只要让皇帝听到了,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简而言之,刘备准备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攻势,利用在座各位所拥有的宦官所没有的舆论能量,发出巨大的乃至于连皇帝都不得不听到的声音。
当声音足够大,响彻整个雒阳城,宦官们就是想要一手遮天怕也是办不到了。
到那个时候,一切放在阳光下,身处阴暗之地的宦官们却无法出手,无力抵抗,面对的只有认栽。
这不单单是为了救下他的老丈人韩荣,让韩荣的地位得以稳固,更关键的是通过这波操作能够让刘备获得至关重要的政治声望。
在此之前他的声望都是学术性质的,认识袁绍以后得到了一些政治上的关注,但是他依然缺少政治声望。
只有得到足够的政治声望,才能在官场上更进一步。
届时,背后有古文经学派和袁绍共同推动的他,将会得到更大的权力,而不仅仅只是眼下的一个小小抄书官。
计划定下之后,大家分头执行,并且定期在袁绍的府中会面。
会面的时候需要把事情的进展汇总一下,广而告之,让大家都知道彼此究竟做到了什么地步。
刘备作为总指挥,倒也有事情要做,因为他的老丈人也是这一次宦官政治行动的受害人,所以涿郡方面的人手,就要由他亲自来操作。
这一点他完全不担心。
他身边好几个涿郡本地人,本地的不能再本地。
甄俨虽然是冀州人,但是受到刘备恩惠的他认为此时正是报恩的时候,于是他也愿意客串一把幽州涿郡人,帮刘备撑场面。
通过甄俨的关系,刘备又把他府上的七八十号仆人、厨子、卫士整理一下,与自己府上的二三十人组织起来,凑出了这一次游行示威的涿郡百人团队,声威初振。
这件事情并非全无安全隐患,当中很有可能发生一些突发状况,不过甄俨显然不在乎。
第五十九章 我有孟德、玄德,何愁此事不能成!
甄俨和刘备没有那么好的关系基础。
他们相识于来雒阳的路上,关系尚浅,但是他也没有想着把自己摆在刘备很亲近的人的位置上,而是很聪明的把自己摆在了刘备的门客的位置上,自觉成为刘备的下属。
虽然两人现实当中的职位相当,但是当刘备带着他进入袁绍的朋友圈之后,他就开始自觉对刘备执礼。
他开始注意上下之分,言行举止向跟随刘备多年的张飞等人靠拢,不和刘备以朋友自居。
他已经看出来了,刘备的未来不可限量,而自己的未来则未必明朗。
为了更上一层楼,抱住刘备的大腿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和刘备的感情没那么深,只能以上下关系增强和刘备之间的羁绊。
甄俨觉得作为下属,自己应该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
这种上路子的作态倒是让刘备非常欣赏,出身官宦家族的人可以有如此政治觉悟,可想而知,甄氏的家族教育还是不错的。
所以自家的游行队伍,刘备就交给了甄俨和张飞两人带领,让他们“冲锋陷阵”。
当然,对于这件事情,刘备也安抚了因为父亲遭到弹劾而惴惴不安的韩宁。
“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我绝对不会让丈人被宦官陷害。”
韩宁紧紧握着刘备的手。
“可是我听说宦官非常可怕,很多宦官都会杀人,杀好多好多的人。”
刘备把韩宁搂在怀里,温声抚慰。
“我也有很多朋友,四世三公袁氏之子袁绍就是我的朋友,他们都会帮助我,就算出事,我被宦官针对,他们也会力保我,我还有老师,我还有其他的朋友,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韩宁依然感到不安,可是刘备这样说了,她只能信任刘备。
说到底,她是一个没有政治权力的女人,除了信任刘备,她没有其他应对危难的办法,她自幼接受的教育也没有这一篇章。
于是她只是紧紧抱着刘备,不说话了。
刘备知道这个时候想要安抚韩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韩宁来说,此时此刻的安抚更像是善意的谎言。
然而在刘备看来,这是他抵达雒阳之后的一个绝好契机。
他本以为还会有其他的契机摆在他的面前,而事实证明,这就是他的契机。
时间缓缓流逝,宦官那边进行的构陷行动因为朝野广泛的议论而遭到一定程度的阻碍,没能很快颁布下来。
刘宏虽然耽于享乐,也信任宦官,但是对这件事情要不要落实,他似乎有些犹豫。
郡守是两千石高官,是一郡之主,是汉帝国重要的地方官员,维持地方稳定的基石,一任十年,除非犯罪,否则轻易不会更换。
一口气更换二十六个,等于一口气更换天下五分之一的郡守,这动作未免有点太大。
饶是对宦官的信任程度超过对朝官信任程度的刘宏也觉得这种变动实在是很大,不能轻易决断,颇为犹豫。
说实话,本来发布审查声明的时候,刘宏是抱着赚一笔钱的想法来做的。
在他看来,很多士人官员家财万贯,却行为不端,靠着做官敛财,让他非常羡慕嫉妒恨。
所以喜欢敛财的刘宏在宦官的建议之下决定用大义名分来搞一下士人官员,让他们吐出一点钱来。
这件事情按照他的计划就是对付一批贪官污吏,然后提拔一批新人,新人上任之前必须要缴纳两千万钱的二千石职位钱财,交钱之后才能顺利上任。
这样又能惩治贪官污吏,还能让可恶的士人家族掏钱送给他,一举两得。
他想的很美,但是没想过宦官们吃相太难看,操纵许馘和张济把事情搞得太大,居然会有整个大汉王朝五分之一的郡守“残害民众”。
他本来觉得十来个就差不多了,赚个几亿钱也好潇洒一阵,给自己多添置一些好东西,让生活更加奢侈。
可是这一搞就是二十六个。
现在一看,这个事情还真有点骑虎难下了。
刘宏也不是什么低能儿,尽管他信任宦官,也愿意让宦官代表他办事情,可是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管。
虽然在近期看到的奏表无一例外都是支持态度,但是他也隐隐觉得不对,那么大的事情朝中不可能没有反对的声音,他可能是被人蒙蔽了。
所以虽然宦官尽力劝他下命令更换郡守,他依然不肯下令,他要观望,观望一下朝廷局势。
这件事情现在就僵在这里,处在一个极为诡异的平衡之中。
就在这个平衡状态维持的时刻,刘备主导的舆论攻击计划正在顺利执行。
袁绍为首的团队各司其职,用非常高的效率快速完成了刘备设定的诸多任务。
一个月的时间,袁绍和张邈这两位人脉大佬已经完成了十八个郡的【为郡守喊冤】游行团队,并且每一个团队都有真的本郡人存在。
他们先在袁绍的府邸里和曹操的府邸里进行培训,聆听刘备的内容教导,接着又在雒阳城外首阳山的山脚下进行进一步的彩排。
另外一边,曹操通过他的父亲曹嵩的关系,得知了一点朝中的秘辛。
“我父亲说,宦官们很想让陛下快点下令拿下那个名单上的郡守,但是陛下似乎因为名单上人数太多而颇为犹豫,迟迟不肯下令,于是宦官们也非常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局面很僵。”
曹操在碰头会议上把这个事情告诉了袁绍和刘备等人,让在场众人心情变好。
“宦官太急躁,一口气想要拿下的人太多,以至于陛下都觉得棘手难办,这个时候若是让陛下知道朝野上下极为反对此事,一定会让陛下收回成命,改变做法!”
何颙捏紧了拳头,开口道:“宦官则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吾等行事,此时此刻,正是吾等为国尽忠之时!”
何颙的说法听上去有点惊悚,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只要把事情搞大,让皇帝知道,让皇帝听到,一切可能就水到渠成了。
而刘备的策略正好应对了这样的情况。
袁绍又拍了拍刘备的肩膀。
“玄德实乃我之良佐。”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刘备笑着回复了袁绍,又看向了曹操,问道:“不知孟德是否有将吾等的心愿送达陛下面前的把握?”
曹操咧嘴笑了。
“玄德都做了那么多了,我若不能成功,岂不成了笑话?大不了我就带着我的兵刃,宦官若阻挡,我就一路杀进去到陛下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
袁绍大笑出声:“我有孟德、玄德,何愁此事不能成!”
第六十章 认真的陈耽
怀着如此宏伟誓愿,袁绍于行动发起之前三天,请张邈和何颙作为说客,前往司徒陈耽的府邸,准备对陈耽进行劝说。
他真切的希望陈耽可以加入他们,与他们一起战斗。
从事情发生一直到如今,唯一不被宦官控制的司徒陈耽没有公开发表过任何言论,似乎和这一切没有关系,每天只是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对外界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看法。
这场游说发起的时候,刘备也决定跟着张邈和何颙一起前往陈耽的府邸,加入这场游说。
如果陈耽很好说服,自然他就当个小透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如果陈耽没那么好说服,他就得想办法加一棒,帮张邈和何颙一把。
刘备知道陈耽素来有忠直的名望,他是徐州人,广义上也属于关东士人,但是和占据主流的中原士人关系不是很大,来往不多,能够成为三公,也不是靠豫州士族名门的推动。
但是此番被宦官盯上的二十六个郡守之中,也有徐州人,根据常理来看,陈耽不应该一言不发。
但是直到此时此刻,陈耽还是一言不发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何颙与张邈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一个著名党人,一个著名狗大户,陈耽对他们也是比较了解。
对于这两人的出现,陈耽大笑不已。
“何君乃党人,正在被宦官追杀,此时此刻却出现在雒阳,难道不怕受到宦官的追捕吗?张君乃陈留太守,为官一任不受诏令私自入京,这可是犯法的事情。”
何颙拱手见礼。
“天下人都在愤恨宦官的倒行逆施,若能以卑微之身对抗宦官的倒行逆施,若能功成,就算死了,也不会感到可惜。”
张邈也拱手见礼。
“宦官之所为,人神共愤,二十六位郡守清正廉洁,却被污蔑为贪赃枉法之小人,若此番不能使宦官失败,则天下人都会受到宦官的节制和侮辱,这种事情,就算被陛下问罪,难道我能坐视不理吗?”
陈耽正襟危坐,看着何颙和张邈,叹息一声。
“二位之所言,似乎是在说我身居高位却对此事坐视不理,所以行为不端?”
何颙点头。
“正是。”
张邈一惊,陈耽却哈哈大笑。
“人皆言何伯求为人豪爽,现在一看,果不其然!陈某一生,还从未被人如此说过。”
“现在有了!”
何颙不顾张邈的眼神暗示,继续发言。
陈耽继续大笑,笑了一阵,却是缓缓叹了口气。
“非是不愿,乃是不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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