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炎
刘宏心道你这小子有点不识好歹,居然得寸进尺?
于是在众人惊讶地注视下,刘宏用有些生气的口吻询问道:“那么依你看,该怎么做比较好呢?”
所有人都听出了刘宏语气中的不满。
陈耽和郭鸿暗叫一声不好,觉得事情要糟糕。
曹操更是大惊失色,赶快思考起了万一刘备被问罪了,他该如何为刘备奔走,如何搭救他。
张让和赵忠更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备,觉得他们还没有出手,这小子就自爆,简直太识趣了,便准备看他的好戏。
而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之中,刘备不慌不忙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二十六位郡守固然明白天恩浩荡,知道陛下为他们主持公道,一定会十分感恩,可是二十六郡担惊受怕的民众心中会有郁结,郁结在心中若得不到排解,就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臣以为,二十六位郡守无辜受到张济、许馘的冤屈,本是无妄之灾,朝廷何不予以一定的嘉奖,比如征他们入朝,以议郎之职予以宽慰,则人心就会得到安抚,心中郁结也会消失。”
刘宏心中恼火,面色不佳,一生气,刚要出口痛斥刘备妄议朝政,但是话到嗓子眼,忽然间灵光一闪,回过味儿来。
征这二十六个人入朝担任议郎?
这……
有点意思。
刘宏看着刘备的眼神有点变了。
议郎,只是一个六百石的职位,和郡守两千石的职位比起来,差的有点远。
但是议郎虽然挂着郎官的头衔,却有着一个【参预朝政】的贵重资格。
这个职位虽然官阶不高,可是却是作为皇帝处理朝政的顾问而存在的,拥有直接向皇帝上奏表的权利,可以参加国家大事的研讨。
他们可以直接接触到国家级层面的国务研讨,有最高等级的知情权,也因此,议郎之职广受追捧。
用一个边地不受重视的郡守之职换一个官阶较低但是地位更高的中央朝官,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从地方系统进入中央系统,这是多少身份背景不够硬的汉代官员所渴望的。
比如韩荣就十分渴望可以脱离地方系统的兜兜转转,进入中央,争取混一个中央的两千石,足以光宗耀祖。
但是此时此刻,此种境地,对于刘宏来说,刘备的建议并不简单。
这种一口气收拾二十多个郡守的事情,宦官无法单独操作,刘宏必然是其中重要的参与者,且也是预计中的重要受益者之一。
他和宦官的政治联盟是比较紧密的,但并不意味着宦官能够以损害他的利益为前提办事——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而他之所以愿意配合宦官,显然也不仅仅是因为什么【张让是我父赵忠是我母】之类的说法。
要更换天下不称职的郡守,不仅仅是为了配合宦官打击士族的势力,也是盯着两千石郡守上任之后必须要给他的两千万钱。
他喜欢钱,热爱钱,即可以打击士族的势力,又可以逼着士族吐出钱财来,何乐而不为?
二十六个郡守的轮换,一个郡守两千万钱,二十六个得多少钱?
能让他爽多久?
这种事情只要想想就会很愉快。
只是宦官们搞的太大,吃相太难看,引起的反对太强烈,使得他不得不罢休,退让一步,以解决这次事件。
不过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爽的,觉得自己是被逼的,如此一来,秋后算账也就是难免的。
刘宏没赚到钱,心中不满,之后必然搞事情。
但是刘备却在这个关节点上说出了这样的建议。
他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刘宏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但是想着刘备汉室宗亲的身份,刘宏盯着刘备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然后,他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尚书台令史刘备所言,大善,甚和我意,传旨,就此办理。”
此一事件到此为止,正式宣告终结。
离开皇宫的路上,曹操带着难以掩饰的欢欣鼓舞握住了刘备的手,一边庆贺,一边为刘备捏了一把汗。
“玄德,你在最后向陛下提起嘉奖的时候,我可吓死了,幸好陛下还是听从了你的建议,你可真是大胆啊!”
一旁的郭鸿闻言也感叹道:“我也给吓得不轻,玄德,你好胆啊。”
刘备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笑道:“我也是有私心的,丈人心心念念所想的,无非是离开地方,能到雒阳求取个一官半职,未来说不定还能谋取九卿高位,我深受丈人提携,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日。
如今丈人无辜受到牵连,几乎失去职位,我作为女婿,保住他的职位实在是分内之事,而若不能为他趁势谋取一些好处,我这个女婿做的也太失败了,我心不能安。
如今刚好有这个机会,只为我丈人一个又有点不顾全大局,很容易为人所诟病,所以干脆一起,趁着这个机会,陛下还是有很大的可能会答应的,果不其然。”
曹操闻言连连叹息。
“为了回报丈人,你就这样冒险,万一陛下生气,你怎么办?”
“这……我倒没想那么多。”
刘备笑了笑。
郭鸿摇头笑道:“你想回报丈人的恩德当然是没错的,不过以后啊,你还是要注意一点,对面毕竟是天子啊。”
一直没说话的司徒陈耽也插了一句。
“玄德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换做吾等,怕是不敢了。”
郭鸿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不敢,能达成如今的局面已经很好了,只是不知……今后如何?”
郭鸿看着陈耽,意有所指。
刘备和曹操也一起看着陈耽。
陈耽看了看刘备,见他神色寻常,没有异色,便压下心中疑惑,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事情刚刚过去,宦官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吾等且安心。”
陈耽作为大佬能这样说,其余几人也就没有说什么了,任由此事过去。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刘备的目标已经全部达到了。
第六十九章 天字第一号大粗腿
光和五年四月,司空许馘、太尉张济因为徇私,处事不公正以及闹出了群体事件,波及甚广,民怨极大,天子震怒,所以被罢免,宦官的爪牙断裂,损失惨重。
二十六位郡守免于被罢免的处置,还因此得到了朝廷的补偿,被全部征为议郎,得以参预朝政,有了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司徒陈耽、司隶校尉郭鸿、议郎曹操、尚书台令史刘备因为在此事当中冲锋陷阵,正面击退了宦官,所以获得了偌大名望。
尤其是刘备,在此一事件中因为与张让和赵忠正面对抗的行为被曹操传播出去,因此得到了更大的名望,更受士人追捧。
袁绍、张邈、何颙等暗中出力者也因此得到了很大的名望加成。
自第二次党锢之祸以来,士人力量的反击第一次对宦官取得了胜利。
看起来,宦官强势而士人弱势的局面正在发生改变。
看起来,只有宦官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士人们因为这场胜利欢欣鼓舞,聚在袁绍的府邸当中欢快的庆贺这场胜利,喝酒唱歌,跳舞耍乐,无所不为。
此次获胜最大的受益者袁绍隐隐有被捧为新一代士人领袖的架势,而刘备和曹操作为大功臣,获邀和袁绍这位东道主一起跳舞。
三人一起在舞台中央挑起魔性的舞蹈,放浪形骸,欢乐无边。
快乐的宴会结束之后,喝的东倒西歪的宾客们纷纷回家,刘备也喝的醉眼朦胧,和同样喝醉的曹操还有袁绍告别之后,乘车返回家中。
回到家中,刘备把事情办成的好事告诉了韩宁,还告诉韩宁韩荣即将作为议郎前来雒阳就职,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韩宁大喜过望,抱着刘备就亲热了好一会儿,直到刘备说自己浑身酒气想要沐浴,韩宁才兴高采烈地去为刘备准备洗澡水。
刘备素来喜欢沐浴,把身子浸泡在大大的木桶中,享受着热水的浸泡,实在是非常享受的一件事情。
泡在热水里,全身心都能得到放松,这种放松对于刘备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因为日常在朝廷,他不可能有这种放松。
更别说今天那种堵上前途的大作战,在袁绍等人和韩宁面前,他能用醉意掩饰,但是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可掩饰不住。
太惊险了,真的是太惊险了。
就最后那一下,刘宏肯定知道他要干什么,肯定意识到了他的想法,否则就那个时候的那个语气,刘备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波赌的是什么?
赌的就是刘宏不是一个蠢货,赌的就是刘宏起码具备正常人的智商,且有一定的政治素养,输了一了百了,赢了会所……赢了通吃!
然后他赌赢了。
刘宏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听出了他并非完全是站在士人角度的行为,听出了他想要向皇帝靠拢的心声。
所以刘宏才答应了刘备的建议。
接下来,只要看刘宏是否会有额外的行动,如果有,那么就说明刘备真的赌赢了,如果没有,就说明刘备赢了,又没有完全赢。
好艰难的赌局啊。
堪称人生的赌局了。
现在想想当时,刘宏的命令伴随着声音传到了刘备的耳朵里,刘备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当时真是差点被吓死。
要是刘宏不答应,岂不就说明未来肯定要秋后算账吗?
到时候在场四人真是一个都逃不掉。
曹操有宦官家族的帮衬,就算丢官,到底是死不了。
郭鸿和陈耽作为纯粹的士人家族,就不好说了。
刘宏到底不相信士人,秋后算账时这两人一定会被拉清单。
至于刘备,要是没有那最后一搏,反正刘宏死前是休想得到什么升迁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刘备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背后所隐藏的那些想法没有人看出来。
刘宏不就看出来了吗?
曹操还是个热血青年,看不出来很正常。
郭鸿和陈耽……
刘备感觉郭鸿大概是没看出来,否则表情不会那么自然。
至于陈耽,离开皇宫的路上那时不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显然是有所怀疑。
但是他应该也不敢确认。
一来自己那么年轻,二来自己又是袁绍的好友、卢植的弟子,属于士人的一份子。
所以陈耽大概并不会真的认为刘备有那份异样的心思。
刘备接下来给出的理由或许也能抵消掉他的一部分猜疑。
说到底,刘备感觉陈耽这样的大佬一定不是个蠢人,包括这个时代的那些士人精英们,一定都不是蠢人,并不会去做他们认为毫无把握的事情,他们一定是对自己的行为有把握的。
刘备认为他们频频失败且犯蠢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没想到或者压根不相信皇帝不相信他们。
他们始终不曾得出一个结论,即刘宏从头到尾就没有信任过他们,他们不相信刘宏对宦官的信任度始终在他们之上。
这对于士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战略误判,这个战略误判让士人惨遭第二次党锢之祸的严重打击。
可能是汉桓帝刘志对待宦官和士人略微中立的态度让他们产生了误判,以至于他们觉得同样发起党锢之祸的刘宏和刘志一样,是一个对宦官有限度信任的皇帝。
他们误以为党锢是刘宏一时的政治行为,而不是某种意义上灵帝朝的政治纲领。
这是士人力量最大的失误。
刘宏是个奇葩,不管他本性如何,在这件事情上他都是个奇葩,千古奇葩。
他对宦官的信任真的很深很深,深到了对宦官喊爹喊妈的地步,深到了托孤都要托孤给宦官蹇硕而不是其他顾命大臣的地步。
他可能对某些宦官的行为不满意,所以杀戮他们,罢黜他们,但是对宦官这个群体,他是相信的,对于和他亲近的宦官,他是相信的。
否则纵观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帝对宦官能信任到托孤的地步?
刘宏就是这样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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