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不管他们是不是亲眼所见,只要拓跋烈率军进入孤竹,那么弑君谋逆这个罪名,终究会有人怀疑。
以拓跋烈的性格,哪怕是怀疑,他都不允许存在。
虽然还不确定他究竟是因为什么那么在乎名声,但既然他已经在做,必有其道理。
所以孤竹这个弑君之局,如此重要,他都不会亲自来。
他会一直留在冬泊战场上和娄樊人厮杀,他会一直都让百姓们觉得他就是个合格的大将军。
若拓跋烈不来的话,那么天子之前的推测,就可能都是错的。
马车越来越快,大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林叶坐在马车里,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思路一打开,之前的各种怀疑,各种不合理,现在变得清晰起来,变得合理起来。
首先,孤竹投降的太快了。
当时林叶想过这件事,可又觉得是情势所迫,孤竹国君童冠赢已经选无可选,只能投降。
现在看来,孤竹这么快投降,不仅仅是童冠赢为求自保,更重要的是想隐藏什么。
马车在行宫外边停下来,林叶下车之后就直奔宫门而来。
他有天子旨意,无需告进,可直入行宫,所以当值的禁军都没有阻拦。
他大步往前走的时候,脑子里也逐渐理出来一个新的思路。
书房,林叶一到门外古秀今就看到了,虽然大将军他可以不请旨就直入行宫,可古秀今知道林叶性格,若非是出了什么大事,不可能这样冒失。
所以他林叶转身进了书房:“圣人,大将军林叶来了,已快到书房门外。”
天子是何等智慧,林叶不请自来,他瞬间就想到了,林叶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不多时,林叶进门后就要俯身行礼,天子道:“直接说。”
林叶抬头看向天子:“臣以为,拓跋烈不会来孤竹,所以陛下应该即刻启程赶回云州。”
天子眉角微微一扬:“给朕个够分量的理由。”
林叶回答了两个字。
“娄樊。”
天子看向林叶:“娄樊?”
林叶道:“娄樊人用数年时间,分批进入孤竹,并非都是为了攻冬泊,那只是假象。”
天子问:“为何突然这么说,拓跋烈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勾结娄樊人,这一点,朕还有把握。”
天子道:“拓跋烈不是勾结娄樊人,而是利用娄樊人。”
他看向天子说道:“拓跋烈不会到孤竹来,但他会在冬泊战场上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娄樊大军往孤竹杀过来。”
天子听到这,眉头就皱了起来。
林叶道:“娄樊人可能在十年前,就已经在分批潜入孤竹,如今在孤竹内,依然还有大量的娄樊人潜藏。”
天子道:“你的意思是,拓跋烈算定了,朕只要一入孤竹,娄樊人在孤竹的密谍,就会立刻把消息送往冬泊娄樊大军之中。”
林叶道:“拓跋烈只需把娄樊大军漏过来,娄樊人就可长驱直入。”
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抬起手指了指。
“如今大玉的兵力,全都布置在仙唐城西南,正西,还有西北这三个方向,仙唐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这四个方向都是冬泊军队驻扎。”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所以露出破绽的无需非要是大玉的军队,而是冬泊这边的防线。”
天子起身,走到地图前皱眉看着。
如果冬泊人被娄樊人收买的足够多,那么又怎么可能漏了冬泊军方的人不收买?
所以,在仙唐东半部驻防的冬泊军队,只要有一支队伍被娄樊人收买,他们就能把娄樊人放过来。
林叶道:“灭孤竹,灭冬泊,和能杀陛下相比,娄樊帝君不可能会选前两个。”
天子道:“或许,如今在孤竹境内还潜藏着大量的娄樊军队,那三十万进入冬泊的娄樊虎啸军,并非是这十几年来娄樊人渗透进来的全部兵力。”
林叶道:“此时此刻,在这阳梓城里想要叛乱的那些人,目的也并不只是要刺杀陛下。”
天子道:“如果他们能成事,拓跋烈自然欢喜,如果他们不能成事,也能用孤竹人来消耗掉朕的禁军。”
林叶道:“无需多久,娄樊人在孤竹的伏兵就会赶往阳梓城,从冬泊过来的娄樊队伍,只怕也已经没多远了。”
林叶道:“臣请陛下即刻启程赶回云州。”
天子站在地图前,眉头微皱,并没有马上回答林叶的话。
他在仔细思考。
林叶的推测很有道理,拓跋烈要一个完美的名声,那还有什么是比救驾更好听的?
天子不是死于谋逆,而是死于孤竹人和娄樊人的阴谋诡计。
拓跋烈千里奔袭为天子报仇,回大玉之后,他便是是人人敬仰的英雄。
他为天子报仇,然后在皇族无人的情况下,宣布不得不为天下百姓着想,也为防备天下大乱,而进位皇帝……
这样的计划,才附和拓跋烈的性格。
“陛下?”
林叶又叫了一声。
天子回头看向林叶道:“不必了,不管是谁来,孤竹人也好,娄樊人也罢,朕都在阳梓城里等着。”
林叶看向天子,天子却对林叶笑了笑:“朕没想到的事,你想到了,这很好。”
他走到书桌旁边,手扶着桌子,手指微微抬起,应该是想敲击一下,却又停在那。
天子回头对林叶说道:“朕还是不够在意他对名声的在意,他是那么在意得位不正,应不是只为了他自己,拓跋烈,藏的很好,着实好。”
说到这,天子竟是笑起来。
“好对手,果然是好对手。”
第389章 留个全尸
大将军府。
林叶从宫里回来后,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亲兵:“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亲兵回答道:“回大将军,柬欲让的家人都在府里,除了吃饭去茅厕之外,基本都没有出过屋,也很少交谈。”
林叶点了点头后,迈步走进院门。
柬欲让是个孝顺的,非但一直都把父母带在身边照顾,他的岳父岳母那边他也几乎每日都要去照看。
阳梓城里的人都知道,柬欲让对家人好,在这方面,其名声可谓人所共知。
林叶一到院子里,正在客厅里坐着的那些人连忙起身,见林叶回来,纷纷出门迎接。
柬欲让的父亲柬敬已有六十几岁,或许是因为不必费心操劳,看起来容貌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一些。
柬敬家世非常一般,在柬欲让做官之前,甚至可以说家境贫寒。
柬欲让的夫人康氏因为偶然间见识到了柬欲让的才学之后,便心生爱慕。
之后柬欲让便一直都住在康家,是他岳父康博始终在帮他,这才让他在孤竹朝廷里有一席之地。
柬敬夫妻后来被柬欲让从乡下老家接到阳梓城后,日子过的好了,人也变得富态起来。
康博是做官的人,而且在官场上起起伏伏数十年,比柬敬要有见识的多。
此时柬敬急匆匆迎接出去,他却故意落在后边。
“大将军,可回来了。”
柬敬见了林叶就俯身行礼,然后就问:“大将军,我儿子他怎么样,已有数日没见,心里挂念着。”
林叶道:“他今夜就会调回城内驻扎,明日若无事,我就把你们送到他虎贲营里去居住。”
柬敬听了明显一喜,连连道谢。
林叶抬头看了看,此时天色已经发黑,月亮早早的就挂到天上去了。
白天的时候天气好,林叶就想着今夜一定月明星稀,所以他此时又想着,今夜着实是不大对,如此明亮的月色之下,有些东西藏不住,对手可是没选对时候。
“准备些饭菜。”
林叶吩咐道:“我与柬老先生,还有康老先生一起吃饭,迟些我就要进宫去了。”
柬敬问道:“大将军不是才回来么,怎么又要进宫?”
林叶道:“今夜宫里可能会有些事,我得过去守着,不过柬老先生放心,我会安排亲兵守着你们,这里不会有什么事。”
柬敬看向康博,康博似乎是想了想才说道:“大将军有事要忙,其实不必赶回来陪我等一起用餐。”
林叶道:“我答应过柬欲让要照顾好你们,自然不能轻慢了。”
柬敬连忙道:“大将军与康大人先聊聊,我这个人没什么学问,性子又粗糙,我去厨房跟着忙活忙活。”
林叶倒也没阻拦,柬敬随即拉了他夫人一起去厨房。
林叶和康博回到客厅里,康博问林叶道:“大将军刚才说,宫里可能会出事?我着实是不该问这些,只是心中确实好奇的厉害。”
林叶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宵小之辈可能会出来作祟,成不了气候。”
康博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大将军该用重典的时候就用,倒也不必太在意百姓们说什么,他们都是人云亦云,没自己的见识。”
林叶道:“康先生这话说的在理。”
林叶说到这回头看了一眼,柬欲让的弟弟和弟妹,也跑去厨房那边跟着忙活了。
他们都是乡下出身,大概都会觉得,和林叶这样身份的人闲聊会太拘束,又尴尬,不如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林叶道:“柬指挥使是个大孝之人,也有长兄风范,这一点我倒是颇为敬重。”
康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林叶问:“康先生是想说什么?”
康博摇头道:“没什么,大将军明察秋毫,我很钦佩。”
林叶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此时,于外人眼中就显得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
因为他本就是个不爱笑的人,甚至和康博这样的人,就不该有那么多话。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亲兵开始把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
林叶看了看后,忍不住赞叹一声:“看起来便格外诱人,柬老先生的厨艺竟是如此精湛。”
康博只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这桌子上就摆满了菜品,非但品相极好,还没吃,闻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柬敬倒了一杯酒后对林叶说道:“欲让他能得今日之荣,全都靠大将军赏识提拔,今日我必须要敬大将军一杯。”
林叶道:“一会儿我还要入宫,酒就不喝了。”
柬敬道:“大将军公务缠身,确实不方便饮酒,不如大将军以茶代酒如何?”
林叶点头:“如此最好。”
柬敬示意了一下,他儿子柬欲停连忙起身给林叶倒了一杯茶。
林叶以茶代酒,陪了柬敬一杯。
柬敬才坐下,柬欲停就起身道:“我大哥能得大将军赏识,是我大哥的福气,我等能得大将军庇佑,是我等的福气,所以我也要敬大将军一杯。”
他妻子过去,给林叶又倒了一杯茶。
林叶道:“酒喝多了不好,茶喝多了也不好,喝完这杯就不要再敬酒了。”
柬欲停连忙应了一声。
两杯茶喝完,林叶又尝了尝这一家人的手艺,便赞不绝口。
倒是康博看起来没什么食欲,没吃几口,酒也只喝了一口。
大概一刻之后,林叶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这几日太累了些,有些困倦。”
柬欲停道:“大将军连日辛苦,若宫里催的不急,歇歇再进宫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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