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宁未末一脸严肃的说道:“说不得说不得,这些话都是要抄家灭门的话,你快闭嘴。”
这说不得,在此时的意思就是……猜对了猜对了。
陛下是信任林叶的,所以让林叶回云州做大将军,还封公。
这地位,俨然和当初的拓跋烈没有什么区别了。
北疆稳定,再有一支忠于新皇的强大队伍在,谁敢随随便便和新皇对着干?
林叶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甚至不在任何一个派系,这才是陛下要重用林叶的理由。
到时候真要是朝廷里有什么不安稳,林叶在北疆率军南下,歌陵里的人谁不颤一颤?
没错,歌陵不容易攻破,可林叶没有必要非得攻破歌陵来帮新君。
两大派系的人,不管是哪一边在歌陵闹事,林叶就能在歌陵外边,把他们家族杀一个血流成河。
换做别人或许会犹豫再三,最终不敢这么干。
可林叶一定干得出来,别说屠一个家族,屠十个家族他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陛下用林叶,就是因为陛下知道林叶干得出来,陛下也知道群臣都知道林叶干得出来。
陛下在北疆放了林叶这样一颗棋子,就是用来震慑两大派系的。
陛下就算再自负,也知道不可能把勋贵旧族和寒门子弟这两大派系的人都打压了。
别说两大派系,其中任何一个派系的人都被打压下去,朝廷立刻就乱了。
失去制衡之后,另一方权力独大,那不就回到了大玉之前的局面?
陛下到底是心思,事情没有完全发现,谁都猜不透。
此时再想想歌陵城最近发生的事,才会惊醒过来,除了陛下,谁都不是赢家。
须弥翩若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连该他落子都没有注意到。
见他陷入沉思,宁未末也不打扰,端着自己的茶杯起身,走到窗口看风景去了。
须弥翩若的脑袋里翻来覆去,心里翻江倒海。
陛下这一招妙手落下,到底算计了多少人?
勋贵旧族的人,因为这件事会老实很长时间。
因为他们看到了陛下的手段,林牧府和崔家的人是什么下场,就是陛下的态度。
至于寒门出身的那批人,更加的没了胆子,来在西自缢身亡,来家的人回老家去务农了。
剩下的人,真的没有谁还能扛起大旗来。
想到这须弥翩若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他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非要退位呢?
如果陛下再这样大刀阔斧的治理二十年,大玉就会比以前最强盛的时候还要强盛一倍,两倍,甚至更多。
“有些事啊。”
宁未末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你不该想,就别去乱想,陛下最喜欢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时时刻刻都别忘了一件事……守本分。”
须弥翩若点头:“宰相大人教导,我以后铭记于心。”
宁未末笑了笑道:“你我同朝为官,这些话,以后也要少说。”
须弥翩若又点了点头。
宁未末问他:“还下棋吗?”
须弥翩若道:“哪里还能静得下来,我心境平稳的时候也不是大人的对手,现在,更加不行了。”
宁未末道:“既然不下了,那咱们就一块去见见大将军,该贺喜,还是要去贺喜的。”
须弥翩若此时心中却想着,朝廷两大派系的人被陛下逼退了这一步,让林叶在北疆站稳脚跟,还获封国公,那将来他们就会一退再退。
这一步退让了,后边就会有无数步不得不退让。
一招败,再想挽回,难如登天啊。
所以他更加的不理解了,陛下为什么就非要退位呢?
普天之下,能把天下权力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除了陛下,再也不会有第二人了吧。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间想起来,自己想了那么多,还是忽略了一件事,所以他脚步一停。
须弥翩若看向宁未末:“宰相大人,咱们此时去给大将军贺喜,不只是封公之事吧。”
宁未末笑起来:“这个可以说得,因为我估计着,陛下的旨意明日一早就都能听到了。”
须弥翩若试探着问:“大将军他……”
还没有来得及问出来,宁未末就大步往外走了。
一边走,宁未末一边笑着说道:“明日一早你就知道了,何必此时再多费口舌。”
须弥翩若叹道:“憋不住啊。”
好在,第二天永远都不会迟到。
朝会上,古秀今大声宣读陛下旨意。
陛下决定,在云州设三北都护府。
怯莽军大将军林叶,晋正二品,官至三北都护府都护,领冬泊,孤竹,云州三地军务事。
云州,冬泊,孤竹三地文武官员,皆归林叶节制。
这事,可比封公好玩多了。
一时之间,满朝文武,脸色都变得格外精彩。
第519章 拜别
臻元宫。
在皇宫大殿的正前方,宫门和大殿之间有一座高台,名为玉台。
只有举行盛大仪式的时候,玉台才会启用,例如天子加冕。
此时此刻,天子站在玉台下边,仰望着高处。
他曾经一步一步的走上玉台,站在那里接受权臣朝拜,也曾跪在那里,接受臻天加冕。
如果说这臻元宫里有什么地方,第一次给了天子震撼。
那就是这玉台,因为他站在那的时候,看都了上万人跪拜在地的场面。
在那个时刻,天子脑海里就只有一件事。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在进行加冕大典。
他想到的是,这天下真奇怪,江山那么那么大,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却由一人来决定这江山百姓的兴亡。
数以亿计的大玉百姓啊,就这样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一个登上这玉台的人。
天子之位,一言一行,就能让江山变色,将百姓悲喜。
当时天子心里有一句话,来来回回的在脑子里飘荡。
朕要是干不好,那不就操蛋了吗?
是的,就是这样一句话,略显粗鄙。
天子把视线从玉台上收回来,看了看站在身边,同样在仰望玉台的年轻人。
“朕当年走上去的时候,装作吓得胆战心惊,可真的当朕走上去后才知道,原来不用装,是真的胆战心惊,尤其是往下走的时候,朕的腿都在发颤。”
林叶听懂了。
因为走上去的时候,天子还不是天子,走下来的时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就都在天子肩膀上压着了。
太重了。
“你何时回云州?”
天子问。
林叶回答:“臣随时都可走。”
天子又问:“歌陵城里,还有什么地方没去看过?回云州倒也不必那么心急,迟几日也没关系,没去过的,可去看看。”
林叶道:“没去过的,还是不要去了。”
天子想了想,问:“庆余河?”
林叶点头。
天子笑起来。
他问道:“你不去,是不敢去,不想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比如……怕谁?”
林叶用格外认真的语气回答道:“因为臣实在想不出,那个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
他说:“朕年轻的时候曾经去过,所以朕知道,那地方和你说的,确实一点都不一样,好玩的厉害。”
林叶:“……”
天子笑道:“还没成亲,也没有女人,这个时候该去玩玩就去玩玩。”
林叶道:“待以后吧,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
天子道:“你真是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也真是太低估女人了。”
林叶:“……”
天子转身往回走,林叶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边走,天子微笑着说道:“这样的想法,朕当年也不是没有过,也觉得人生那么长,现在没去享受的,以后必然有机会。”
林叶道:“臣,还是想象不出来能有什么好的。”
天子道:“你知道为何你想象不出来吗?”
林叶摇头:“臣不知。”
天子道:“因为那根本就不是能想象的事,就如同你吃肉,你没吃过肉之前,想象着肉的滋味,能和你真正吃到肉的时候一样?”
林叶问:“是滋味?”
天子脚步一停,侧头看了看林叶,眼神里的含义是……朕他妈的是天子,还要负责教你这个?
你就算把自己当蠢货,你也得尊重朕的职业。
林叶连忙低下头。
天子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走。
他问林叶道:“回云州后,你第一件事打算做什么?”
林叶回答:“等到了云州的时候,已经误了春耕,臣打算到四处走走,云州还好些,冬泊与孤竹刚经历大乱,农垦之事若再耽搁了,来年的灾更大。”
天子嗯了一声。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三地诸事朕都交给你,是因为朕觉得你能把事都撑起来,但朕不是想累死你。”
林叶俯身:“谢陛下关心。”
天子道:“朕知道,其实你是最懂得放权的人,你年纪轻,可比你懂这些的人却不多。”
林叶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会把人员分派好,诸事井然,臣也不会真的累死了。”
天子道:“朕让石锦堂跟着你去云州,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叶:“臣可以抗旨吗?”
天子又看向林叶,眼睛眯起来:“嗯?”
林叶道:“那臣没有什么想法了。”
天子道:“朕让石锦堂跟着你自然有必须跟着你的道理,以后你大概就会明白,你心智,城府,还有性格,再加上习武的天赋都超过别人,但你要对付的又不是一个不如你的人,而是许许多多不如你的人。”
林叶心里一动。
“一个聪明人,一定能算计一个傻子,但一百个聪明人,一定会输给一百个傻子。”
天子看向林叶:“这些话,朕也不多说了,毕竟你自己心里也有打算……朕想问问你,回云州之前你还有什么想让朕办的事没有?”
林叶抬起头看向天子,但片刻后就又把头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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