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董志海哪里敢说什么,连忙把自己杯子里的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还没有说话,薛准又把董志海给他满上的那杯酒推过去:“这杯酒你也喝了吧。”
董志海觉得脸上挂不住,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是陪着笑脸,又把这第二杯酒喝了。
薛准等了片刻,不见董志海有什么反应,这才把酒壶拿过来。
董志海在心里骂了好几句,一句比一句脏。
薛准看了看他:“等什么呢?每一样菜你都先吃一口。”
董志海道:“先生这又是何必呢,你我都是为东主做事,难道我还会害先生?”
薛准道:“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必那么多话。”
董志海又在心里骂了几句,比刚才那几句还要脏,脏一倍。
他拿起筷子,把所有的菜都吃了一口,看向薛准道:“先生现在放心了吧。”
薛准嗯了一声,然后一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吃。”
这句话一出口,董志海的脸面终于是挂不住了。
“先生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失礼了?”
听他质问,薛准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个县令,七品小官,我是一介布衣,但你猜,我能不能让你那身七品官服脱下来?”
董志海张了张嘴,他身边的师爷偷偷拉了他一下,他就强行忍了下来。
几人出去之后,薛准一人吃饭,他如此小心谨慎,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做过什么坏事,就会忍不住的提防着别人会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天水崖数百弟子怎么死的?
还不是因为他下了迷药,让那些弟子在坍塌的时候不能避开。
若仅仅如此,那么多弟子,总会有人幸运些不至于被当场砸死,这些幸运一些的,都是他亲手砸死的。
几杯酒下肚,也吃了能有六七分饱,薛准满足的缓了一口气。
这几日奔波,他也确实乏了,再加上之前他两个儿子都死了,心情一直阴郁不晴,这几杯酒,确实缓解了他的心情。
正要伸手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把馒头拿过来,这一动,头就莫名其妙的昏了一下。
一瞬间,薛准背脊上冒出来一层冷汗。
他想站起来,又察觉到双腿竟是绵软无力。
手撑着桌子想起身,可是哗啦一声,桌子被他按的翻倒,他没能站起来,还顺势往前扑了出去。
听到这声音,门外的董志海推门进来,一看到薛准倒地不起,董志海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手里拿着一块手帕,时不时的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刚才薛准就注意到了,但没有想到,那手帕里解迷药的东西,董志海每擦一侧紧张的汗水,就是在靠鼻子吸入解药来维持着精神。
薛准看到了,但他真的以为那就是董志海紧张。
“有人让我告诉你,人在江湖,还是得多加小心,免得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到董志海这句话,薛准的脸色明显变了,本就发白,此时更白。
“行了,你在这得意什么。”
说话的声音从里屋出现,听到这话,董志海就连忙俯身下来。
林叶从里屋出来后摆了摆手,示意董志海他们出去。
他拉了把凳子,在薛准面前坐下,低头看着这个已经失去反抗之力的家伙。
薛准在看到林叶的那一刻,眼睛里都是惊愕不解。
他等看着林叶不甘心的说道:“想不到,那个小小的县令,居然是你的人,想不到,你竟然能往我们身边安插奸细。”
林叶摇头道:“昨日他还不是我的人,今天才是。”
薛准没理解,但他不信。
林叶道:“我只是比你们以为的都要快一些,也比你们以为的强一些。”
“我亲眼看到了你指使县令董志海给陈微微安排住处,也亲眼看到了你和陈微微见面。”
林叶再次压低身子,近距离的看着薛准那张脸。
“天水崖数百弟子的命,是你害的吧。”
薛准此时也不想否认,哼了一声后说道:“要杀就杀,何必那么多话。”
林叶道:“杀是必然要杀,但我得知道,你那些迷药是从哪儿来的。”
薛准道:“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吗?”
林叶依然平静的说道:“你有没有察觉,你现在所中的迷药和你给天水崖弟子下的迷药,一模一样?”
薛准眼神又变了。
林叶道:“所以在你背后,有个万象门的人在出力,这个人是谁?”
薛准扭头不看林叶。
林叶道:“你该知道,既然我能配制出来一模一样的迷药,那就说明我用药的手段,不会输给你背后的人,你要不要试试?”
薛准听到这话,眼神里已有藏不住的惧意,因为他真的很清楚花怜花的手段。
林叶道:“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在哪儿可以找到他,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薛准深呼吸了两次,抬头看向林叶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既然早就察觉了,你要如何处置陈微微?”
林叶道:“你是个好人,现在还在为别人着想,不容易。”
他从鹿皮囊里取了一个玉瓶出来,倒了一颗药丸塞进薛准嘴里。
“半刻之后,若你还能为别人着想,我就告诉你。”
林叶坐直了身子,一脸平静:“我看看,你能不能坚持到半刻之后。”
第十九卷 暗斗
第720章 林狠人
林叶在县衙这事,其实算不得多神奇,对于林叶来说这是正常操作。
他对薛准说,你们只是低估了我有多快,也低估了我有多强。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薛准心里或多或少的应该还有些不服气,觉得林叶此时不过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炫耀而已。
但,事实上,林叶收服董志海确实只用了几句话。
林叶比他们预计的时间要提前不少到了这儿,以林叶对王家人的判断,第一选择就是盯着此地的县令。
董志海见薛准的时候,林叶就在暗中看着。
董志海在见陈微微之前,林叶就已经见过董志海了。
林叶对董志海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就是你们要在这对付的林叶,你该不会还在想着,我死在这里你就能迎来飞黄腾达吧。
这一句话,就让董志海陷入沉思。
林叶的第二句话是……你只不过是别人的弃子而已,我若死在你这里,无需朝廷派人来查办你,你的东家就会先一步除掉你。
第三句话是,你现在归顺我,我最起码可以保你不死,其次还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远走他乡,但足可富贵一生。
董志海在短短片刻之后就选择相信林叶,他醒悟过来后就明白,若林叶这般大人物死在他治内,那他又怎么可能不死?
此时此刻,就在县衙里,林叶坐在那俯身看着已经完全动弹不了的薛准。
“真的不打算说?”
林叶问。
薛准死死的咬着嘴唇,但他知道自己可能坚持不了多久,因为林叶喂给他的那颗药已经起作用了。
那是一种根本就形容不出来的疼,好像肠子被人硬生生的绞在一起了似的,编成了一股麻花绳。
只短短片刻,薛准的额头上就冒出来一层汗水。
林叶不再说话,往后靠了靠,坐的舒服些的看着薛准。
薛准的脸色已经变得格外的白,但两个眼圈却越来越黑,显得那么的黑白分明。
“其实……咳咳。”
薛准沙哑的说道:“我说与不说,你都不可能让我死的痛快些,我虽然第一次见你,但你如何行事,我早有耳闻。”
林叶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你猜的很准,不管你说还是不说,我都不会让你死的痛快些。”
薛准又狠狠的咬了咬嘴唇,血流出来的那一刻,和他那惨白的脸色形成了更为鲜明的对比。
他硬撑着,一开始还能忍着不叫出声,可是只坚持了片刻后,他就再也忍不住了,蜷缩在地上,大概是想翻滚,可却连翻滚的力气都没了,嘴里发出的呻吟声不大,不过每一声都能让人听出来那是痛入骨髓。
林叶此时开口说道:“我不会让你痛快死,最起码可以让你在说出什么之前不必承受折磨。”
薛准道:“还不……还不都是一样?”
林叶道:“一样,早早晚晚的事,你自己考虑。”
薛准想拼尽全力的扭过身子,最起码不让林叶看到自己脸上痛苦的表情,这大概就是此时他最大的心愿,也是最后的骄傲了。
林叶等着他终于翻过身之后,用脚轻轻的拨了一下,又把薛准给翻了回来。
在薛准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林叶从鹿皮囊里又取出来一个小瓶子,打开塞子之后,在薛准鼻子前边晃了晃。
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薛准就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疼痛就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让他再一次呻吟出声,比刚才痛苦呻吟的声音要大不少。
“人总是这样。”
林叶把瓶子盖好,没有放回鹿皮囊里,拿在手中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
他看着这个小小的瓶子说道:“在承受痛苦的时候,往往都能表现出让人震惊的毅力,但在这个过程之中,千万不要有那么一刻痛苦消失不见了。”
在他把瓶子收回来后不久,薛准的痛苦也回来了,而且他感觉是加倍的回来了。
林叶继续说道:“有过片刻的安宁之后,当痛苦再次回来,人意志的力量就会变得虚弱起来。”
薛准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我……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林叶道:“那样最好,你会赢的我的尊重,我可能还会因为这尊重而给你选一口还不错的棺木。”
薛准又咬紧了牙关,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血液的腥味。
林叶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拿了一面小小的铜镜回来,把铜镜对准了薛准的脸,在这一刻,薛准想闭上眼睛,只是慢了那么一息而已,他就在铜镜里看到了那个双眼开始往外流血的自己。
不……在那个瞬间,他都没有认出来那是他自己。
林叶把镜子收回,语气依然平淡的说道:“双目流血是正常的,接下来是鼻子,双耳,蹊跷出血之后你却不会死,我的毒有些特别……”
他说:“别人的毒在发作之后,到了七窍流血这一步人离死就不远了,但我的毒会让你的血一直流,你最终不是被毒死,而是流尽了血而死。”
他说:“大概在三息之后,你开始感觉到寒冷,应该是一种你从未感受过的冷。”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薛准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止不住的那种颤抖,而且并非是全身同步的颤抖,胳膊抖胳膊的,腿抖腿的。
林叶继续说道:“再过一会儿,你会感觉到自己的肉在化开,就是肉在沸水中逐渐变成肉汤的那种化开。”
薛准语气中已有几分乞求之意的说道:“你……不要再说了。”
林叶道:“现在我们聊一些对你来说,回答起来没那么艰难的话,说说话,大概能缓解你的痛苦。”
他俯身问:“在你杀死天水崖几百个上阳弟子的时候,他们中可有人乞求你?”
薛准此时已经陷入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听到林叶问他,他下意识的回答道:“有人哀求我,但我没有理会,他们动不了,为了让他们看起来都是被砸死的,我就,我就……咳咳,我就搬起石头砸他们的脑袋,有人哀求的声音让我厌恶,我就先砸他们的嘴……”
说到这,薛准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血液里似乎还有什么碎裂的东西。
林叶再次把那个小瓶子打开,放在薛准的鼻子前边轻轻一晃。
瞬间,薛准的眼神就恢复了那么一点点的光彩,也是在这瞬间就变得贪婪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吸气,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拯救自己。
可是在这一刻,林叶又一次把塞子堵了回去。
也是在这一刻,薛准的防线终于崩溃了,他哀求着,痛苦的哀求着,鼻涕眼泪全都流出来的哀求着。
看着他这个样子,林叶把那个瓶子丢在了薛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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