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王洛神当时应该就清清楚楚,他不怕拓跋烈,哪怕他能推演到之后拓跋烈必然权势滔天,必然手握重兵,他对拓跋烈还是没有丝毫惧意,甚至都没几分顾忌。
因为他看得出来拓跋烈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样的人就算再有权势,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得利,他懂得在被人利用的同时也可利用别人。
拓跋烈不可怕,一个有私欲的人永远都不会那么可怕,尤其是对于私欲更重的人来说,从这一点看,拓跋烈和他们是同类。
虽然拓跋烈出身不好,是王洛神那些人所看不起的泥腿子。
可只要王洛神他们把属于他们的那个圈子打开一些,把泥腿子拓跋烈放进来,那拓跋烈很快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在这个圈子里,不管是锦鲤还是泥鳅都是在水里,是如鱼得水。
刘疾弓就不一样。
刘疾弓是纯臣,只这一点,就让王洛神害怕,从骨子里害怕。
他可以放任十个拓跋烈那样的人掌权握兵,他也不敢让一个刘疾弓这样的人成为朝廷柱石。
一旦这根柱石真的稳下来,那就太可怕了。
为了除掉刘疾弓,王洛神可谓穷尽心思,又是利用宦官,又是利用皇族,还利用了拓跋烈。
归根结底,拓跋烈是不是凶手之一?
是的,不管作何解释,不管拓跋烈自己觉得有多无辜,他都是凶手之一。
因为在那个时候,以拓跋烈的智慧,以他对王洛神等人的了解,他早就想到了北疆之战会是刘疾弓的死局。
如果他提醒刘疾弓一句,或是在判断刘疾弓被围困的时候他没有假装自己没判断出来,那他都不算是凶手。
可,他想到了,也判断到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这和在大街上你看到一个摔倒的老人,纠结于扶一把还是不扶是两码事。
想到这些,高启胜就忍不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看他如此,宁未末忍不住笑了笑,摇头道:“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敢,可你脑子里却已盘旋二十几年了吧。”
高启胜叹道:“现在是真的不敢了。”
因为想到了拓跋烈那一步,他就必须让自己停下来。
已经到了他不敢继续推演的时候了,再推演,过了王洛神过了拓跋烈,那还能是谁?
是陛下啊。
陛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谋算天下的一个人,在调派刘疾弓北上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刘疾弓会被陷害会被出卖?
这才是高启胜的不敢。
宁未末何尝不是?
“咱俩还是到了山下找个水秀风清的地方,摆上棋盘好好的下两盘,莫辜负了这人间美景,也莫辜负了这生死局里的可偷闲。”
等马车停下来,宁未末率先下车,抬起头往半山腰的行宫看了看,很快就把目光挪开,丰宁行宫他以前来过,跟着陛下,不过那时候他可没在意过这地方。
山脚下有一条河流,不算宽阔,水流也缓,清可见底,瞧着就让人心里舒服。
宁未末在河边走了走,见一棵大树下边竟是有石桌石凳,像是特意准备出来似的,宁未末心里就一喜。
人在想什么的时候突然就来了什么,当然值得欣喜。
他拉了高启胜在石桌两侧落座,见这石桌上还刻着纵横十九道的棋盘,横平竖直,一点都不敷衍。
在这石桌下边,高启胜先发现了居然还有抽屉,拉开之后,见抽屉里放着一个棋盒。
打开之后,他这边都是白子。
宁未末也拉开抽屉看了看,先是感慨了一下这工匠的手艺之高。
石桌上做个抽屉出来,而且拉动的时候还那么顺滑无阻,打磨是见功力的,构造也是见功力的。
拿出盒子一看,他这边都是黑子。
高启胜有些担忧的说道:“咱们两个不敢进丰宁行宫,这山下的石桌石凳,却也应该是陛下让人为他准备的,往日陛下来此的时候,定然是没少过来和人下棋。”
他看向宁未末:“咱俩是不是挪开?”
宁未末道:“只有行宫而不进,那是礼数所在,是尊卑不破,不知这里有石桌棋盘而来,算不得坏了礼数规矩。”
说完把自己那盒棋子递给高启胜:“黑子给你,让你一手。”
高启胜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把宁未末的黑子棋盒接过来。
他先落子,宁未末紧跟着,俩人一开始落子极快,到后来就是越来越慢。
可再慢,棋盒里的棋子也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少到一定地步的时候,沉思着的宁未末在在捏棋子的时候,触碰到了棋盒地步,发现质感不对,下意识低头看,见这棋子下边竟是有一张纸,折叠整齐平铺在棋盒下边,棋子不快用尽的时候,自然是发现不了。
将这张纸取出来,只看一眼,他脸色大变。
纸张叠着,外边有一行字……文臣执白武将执黑,坐错了位置,你们两个也会把棋子换过来。
宁未末颤抖着手把纸打开,里边还有一行字。
歇够了,就滚进来见朕。
这一刻,宁未末汗出如浆。
第861章 朕不想给
宁未末一直都觉得自己足够聪明,也一直都觉得自己足够敏锐。
可是当他看到天子和万贵妃坐在行宫大殿高处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渣渣,小渣渣。
他其实也猜过,歌陵城若被林叶掀起狂澜,那陛下应该会在这狂澜快要结束的时候回来。
在宁未末看似不得不离开歌陵城的时候,他还在推测,也许陛下就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看着呢。
他甚至还更大胆的想了一下,也许陛下早就回来了,就在歌陵城内,就在近处看着。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天子会在丰宁行宫来等着。
陛下既然是在这等着,那陛下自然是猜到了他和高启胜会来。
陛下又何止猜到了他和高启胜会来,陛下连他俩下棋谁执黑谁执白都预判的清清楚楚。
“臣宁未末。”
“臣高启胜。”
“叩见陛下,叩见贵妃娘娘。”
坐在宝座上的天子忍不住笑了笑,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两个家伙确实是吓着了,好像已有好多年没有这么诚惶诚恐过。
“朕往日里择臣下的法子是不是错了?”
天子看向万贵妃问道:“以前总是想着能办事的人须有才学,需谨慎,眼界要高,心思要稳,却忘了胆子也该挑大一些的。”
万贵妃道:“宁大人和高将军胆子还不够大?若不够的话,今日也不会到丰宁行宫来了。”
天子问她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只是怕朕而已,至于其他的,不管是什么强敌还是什么顽寇,他们一概不怕?”
万贵妃看向宁未末他俩:“该是如此。”
宁未末心说贵妃娘娘你就是臻天,此时此刻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臻天。
“起来说话吧。”
天子吩咐道:“给他们两个搬个凳子来。”
内侍连忙上前,给宁未末和高启胜都一人搬了一个凳子,俩人哪敢坐实在了,欠着屁股在凳子上勉强算是坐下。
凳子是好凳子,可是这种欠着屁股的坐法,若位置再有所偏差,那凳子角对腚沟沟就格外不友好了,总想往里边钻。
“说说吧。”
天子道:“你们两位怎么就到这来了,又是怎么到了却不敢进,跑到山下找地方偷懒去的?”
宁未末俯身道:“此为行宫重地,臣与大将军不敢有僭越之举。”
天子道:“避重就轻倒是拿手,朕前面问的那句你以为可以糊弄过去?”
宁未末道:“臣哪里敢糊弄陛下,臣和大将军之所以来丰宁行宫,此事说来话长。”
天子道:“那就简略着说,朕不信还能有多长。”
宁未末道:“这事,确实挺长的。”
天子:“简略。”
宁未末:“都怪大将军林叶。”
天子:“嗯,倒是足够简略。”
高启胜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宁未末,他那眼神里都是震惊,心说真看不出来啊,宰辅大人你能做宰辅那可真不是运气好,是纯不要脸。
天子又看向高启胜:“看你的脸色,你似乎对宁未末的话有些不赞成?”
高启胜立刻说道:“臣觉得,宰辅大人说都怪大将军林叶这句话,说的确实稍有些偏颇,无论如何,我与宰辅大人到这来也有我们两个自己的责任,不能说都怪大将军林叶,要怪,最多怪他九分半。”
天子都想鼓掌。
宁未末侧头看着高启胜的眼神,和刚才高启胜看着他的眼神几乎是一模一样。
就从这两人的反应来看,他俩能惺惺相惜不是巧合,也不是虚情假意,若性格如何与血缘必有关系,那他俩甚至可以往祖上查查。
天子道:“朕不是想听你们两个从歌陵城跑到丰宁行宫来说笑话的,况且也不好笑。”
宁未末连忙起身,天子抬起手指了指那凳子,宁未末只好又坐下,那凳子角好不听话,又钻了一次。
“臣和大将军出城来,皆是因时局如此,我们两个来行宫这边,也是……”
天子:“也是时局所迫?”
宁未末:“也确实是因为胆子小,想躲躲,不是时局所迫,是以此来催一催时局进展。”
天子当然知道他俩为什么来,天子之所以问,只是想看看这两个家伙,到底能不能找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别说,还真不能。
天子道:“若你们两个离开歌陵之后去做些正经事,朕也不至于揪着你们两个胆小怕事不放,朕只是觉着,把你们两个定为胆小怕事,已是能为你们两个开脱的最好借口。”
宁未末:“臣与大将军,确实是为了时局。”
天子:“噢?确实是为了时局,你们两个出来之后没多久,那个叫花怜花的人大概就会被杀,然后你们两个做了什么?”
宁未末:“臣与大将军,不就,不就来丰宁行宫了么……”
天子道:“林叶给你们两个摆在面前一份大功劳,你们俩却视而不见,出城之后,你们两个手里有数万禁军,城外的石桥山庄你们去过了吗?”
宁未末:“臣……”
他看向高启胜,高启胜则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后悔莫及。
天子道:“出城来了,带着几万人马却没去石桥山庄,一路悠哉悠哉的到这来,你们两个倒是帮朕想一想,朕该怎么为你们两个的无能做开脱更合适?”
宁未末再次起身:“臣,确实过于胆小了。”
高启胜也起身:“臣,与宁大人是一模一样的胆小。”
天子道:“你们两个都不是笨蛋,怎么就没去想想,王洛神那样的人,会不会留了一手?他那样的人,又会不会真的笃定他会赢?”
宁未末此时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了,因为天子这些话不是在告诉他们王洛神做了什么,而是在告诉他们两个……你们有多无能。
“王洛神能赢吗?”
天子又问。
宁未末俯身道:“一成机会都没有。”
天子再问:“既然一成机会都没有,他何必要在歌陵城里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宁未末:“臣……”
天子道:“你都知道,你也都看的破,但你什么都没做,高启胜要说他没想到这些,朕信,你要说你都没想到,朕就真的想试试你的胆量能不能熬过刑罚。”
宁未末扑通一声跪下来:“臣确实,有私心。”
天子声音稍显发寒:“说。”
他这次,可没有让宁未末再次坐回去说话。
宁未末跪在那说道:“臣心中最担忧的,不是如何向百姓们交代,大将军林叶早已做好铺垫,朝廷发布通文说王洛神等人谋逆,百姓们自不会怀疑。”
说到这,他抬起头看向天子:“可是大将军他在歌陵城里,确实杀戮太重,臣害怕,陛下对大将军……对大将军会有责罚。”
天子:“朕为什么不能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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