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知白
赫连望又要上前。
屏风后边,皇后轻轻咳嗽了一声,赫连望脸色微变,然后退了几步。
皇后语气平淡的说道:“怠慢了叶先生是赫连望的错,先生何必因为别人的错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叶无忧站在门口,头也没回的说道:“我耽误不了自己的前程,耽误了,我自己也会为自己负责,但我没心情也没必要耽误赫连家的前程,皇后说的前程,可与我没有关系,这位赫连将军的前程,我看皇后倒是该操操心。”
说完迈步而出。
“向叶先生道歉!”
皇后从屏风后边缓步而出,朝着赫连望怒斥一声。
赫连望不情不愿的俯身:“叶先生留步,是我错了,我给叶先生道歉,叶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留下来。”
叶无忧道:“赫连家已经荒唐至此,今日这事不议也罢。”
赫连望怒道:“你还想怎么的?!”
叶无忧依然是头也不回的走,懒得理会。
皇后声音平和的说道:“叶先生这般走了,怜海殿下若是知道了的话,大概也会责怪先生吧?毕竟先生这次来代表的是怜海殿下。”
叶无忧回头看向皇后问道:“皇后既然知道我是代表殿下来的,那请问皇后,赫连将军是在代表谁?赫连将军羞辱我,是代表他自己羞辱我?还是代表谁羞辱我?或是代表谁羞辱怜海殿下?我回去的话若被殿下怪罪责备,那赫连将军呢?”
皇后脸色微微一沉。
片刻后她看向赫连望:“向叶先生道歉,行大礼!”
赫连望脸色一变,看向皇后:“这怎么能行!”
左相蔺儒此时劝道:“叶先生身子不好,为了商讨大事不远万里赶回来,若无诚意,又何必有此远行?将军刚才确实有些鲁莽了,叶先生有赤诚之心,将军也该有真诚之意,行个大礼也没什么,正好显将军心胸和诚意。”
皇后此时看向蔺儒,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个左相看起来很乐于和他们一起谋事,但在这时候忽然向着那叶无忧说话,是包藏祸心。
其一,是想让赫连望在这般场合出丑,向一个冬泊人道歉,打一打压一压赫连望的高傲。
其二,若今日他帮助叶无忧一次,叶无忧必会有所报答,在怜海殿下那边,大概会替蔺儒多说几句好话。
其三,今日叶无忧压了赫连望一头,以赫连望的性格,将来必会报复,叶无忧现在是宗政怜海第一谋士,宗政怜海那么信任此人,将来说不得要安排相位。
今日让叶无忧和赫连望结仇,将来再借助赫连望之手除掉叶无忧,那蔺儒的相位岂不是稳的?
难不成,他以左相之尊参与此事,到最后落的还是个左相身份?
皇后是玲珑心思,只片刻就猜到了这左相大人想了些什么,他看向叶无忧,却见叶无忧却依然脸色平静,好像还没有察觉到此时他已经一只脚迈进地狱了。
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如此不欢而散,那还谈个什么大事?
皇后其实比谁都急迫,若是宗政显赫等人夺了皇位,哪里会给她什么地位,早晚都要赶出皇宫,说不得最后下场凄凉。
唯有宗政怜海这样的人得皇位,要根基没有根基,要实力没有实力,根本不敢离开后族的支持,所以她地位才能保住……
“赫连望!”
皇后皱眉沉声道:“你还在等什么?!”
赫连望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莫大的委屈,他想着要给那叶无忧下马威是你们想出来的主意,让我做这等恶人,结果到头来,还要我行大礼认错?
咬着牙,赫连望撩开锦袍单膝跪下去:“请叶先生见谅……”
话没说完,叶无忧一把扶住了赫连望的胳膊:“我在来之前,殿下就与我说过许多关于赫连将军的事,殿下说,娄樊虽大,但真性情者唯赫连将军一人。”
他扶着赫连望起身,在赫连望那瞪大了的不敢相信的眼神注视下侃侃而谈。
“殿下说,赫连将军虽然看似鲁莽,实则是有一颗赤诚之心,赫连将军认定的朋友,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会放弃,而且,赫连将军一身领兵的本事,放眼娄樊也无人可出其右。”
“殿下还说,若见了赫连将军,替他向赫连将军问好,还说让我给他带一句话……若大事可成,赫连将军必为娄樊镇国大将军,娄樊兵马,尽归赫连将军调遣,交给别人,殿下可是不放心的。”
赫连望的眼睛睁大了,睁圆了,看着叶无忧那张有点发白的脸,也觉得顺眼了起来。
叶无忧道:“是我刚才莽撞,将军也别放在心里。”
赫连望立刻说道:“叶先生不计较我鲁莽,我心里倒是更加有愧了,来来来,叶先生快请坐。”
叶无忧道:“我一介白身,不敢落座,我站在这里,听皇后与左相训示即可。”
说左相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有意无意的稍稍加重了几分,他没提启慧大师,倒是把左相与皇后相提并论。
为此,蔺儒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凶狠,而启慧大师刚才就微微上扬的嘴角,现在更是明显了,似乎也懒得避讳。
赫连望回头看向皇后,皇后看叶无忧的眼神又变了。
她笑起来:“先生身子弱,哪能站着说话,这可不是我宫里待客的礼数,来人,搬个软凳来给叶先生。”
蔺儒此时起身道:“可把叶先生座位放在我身边。”
他说着话把座椅往旁边拉了拉,空出来他和皇后之间的位置。
叶无忧道:“多谢左相,殿下说过,娄樊之内,无一人可与左相之胸襟相比,今日一见,草民心悦诚服。”
蔺儒心里一皱,对这叶无忧更多了几分杀心。
谁不知道他被右相压了多年,公开场合,身份相当的两人在场,蔺儒想来都是下臣自居,对右相唯唯诺诺。
背地里,人都说他有好胸襟,别人压他,他还开心的说好舒服。
蔺儒心中恼火,脸色却依然和悦:“叶先生真是谬赞了,快来我身边坐下说话。”
“多谢左相,那我就挨着赫连将军坐吧。”
叶无忧坐下后说道:“皇后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草民确实带着殿下的诚意而来,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987章 人生巅峰
娄樊都城,驿馆。
虽然赫连望一再要求叶无忧住到赫连家里去,好像真是把叶无忧当朋友了,他说这样一来是安全些,二来是要商议什么事也方便,但被叶无忧拒绝。
这个传闻中本事不大脾气大的赫连望,确实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
之所以如此重要的场合让赫连望参加,其实不外乎是想给叶无忧来个下马威。
但凡是个聪明些的,也不会愿意把这差事担起来。
被叶无忧讥讽了一顿,还被迫要行大礼道歉的赫连望,又被叶无忧三言两语夸的心里美滋滋,甚至对叶无忧生出几分相见恨晚的感情出来。
左相蔺儒对于赫连望如此粗糙的表现,简直失望透顶。
被一个卑贱的冬泊人如此拿捏,赫连望还沾沾自喜,这种人,能成什么大器?
然而蔺儒又左右不了局面,这次会面蔺儒确定了两件事就是他最大的收获了,其一,后族已经准备好全面支持宗政怜海这个小角色,其二,绝对不能让叶无忧活太久。
住进驿馆的事自然瞒不住人,叶无忧也没打算瞒着谁。
他就是要让皇后看到,他就住在这,他并无畏惧,你自己看着办。
皇后现在才是不愿意叶无忧出事的那个人,这涉及到了将来朝权归属,她不会让叶无忧平白无故的死在都城,现在外边的人既要监视叶无忧还要保护叶无忧,也是心累。
老仆给叶无忧递过来一条热毛巾,叶无忧敷上脸之后就舒舒服服的吐出一口浊气,透过毛巾,那热气喷的有些高。
“何必如此麻烦?”
老仆有些埋怨的说了一句,反正他是觉得有些麻烦了,现在局面正可以利用,有些简单的法子不是不能用,要让他来办的话,当然直接的多。
“不麻烦。”
敷着脸的叶无忧语气平缓的说道:“就算是江湖上的大高手,到了赋神境的绝世强者,又能杀几个人?拼死一战,然后身陨道消?纵然能杀几个人,小道而已。”
老仆又瞥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他坐在叶无忧身边给叶无忧诊脉,心里微微有些发紧,所以眉头皱了起来。
叶无忧看不到他,但好像又看到了,他倒是无所谓,并不怎么当回事。
“你省省力,不必劝我。”
老仆道:“这么看起来倒也不用我怎么费力劝你了,你自己再多作一些死在娄樊,我也省心省力,免得整日被你气得要死。”
叶无忧道:“你现在后悔上了贼船,岂不是晚了?”
老仆:“你怎么知道我是现在才后悔的?”
叶无忧笑起来,把脸上的毛巾拿下来,看向老仆笑道:“你若是真后悔,你会屁颠屁颠的跟来?”
老仆:“我是不仅后了悔,瞎了眼,更是疯了……你得意了?”
叶无忧:“有点。”
老仆起身取了药递给叶无忧:“吃!”
叶无忧:“一把年纪了就不能温柔些?就你这脾气怎么可能有女人喜欢。”
老仆:“你管的着?”
叶无忧:“我也不想管啊。”
老仆瞪着他说道:“现在可不是我想多管闲事,而是有人给你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一个月内再不把你想办的事办完,那她就要抓你回去。”
叶无忧:“你当我怕她?”
老仆:“呵呵……”
叶无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夫在外妇想管也管不着。”
老仆挑起大拇指:“硬气!”
坐下后说道:“要不要当面说说?”
叶无忧吓了一跳:“她来了?”
说着话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后还抬起手搓了搓脸,似乎是想让自己脸上看起来红润些,脸色不至于那么差。
做完这些见老仆一脸讥讽的看着他,叶无忧朝着老仆呸了一声。
“我搓搓脸,北方气候干,搓搓脸活血,还去死皮。”
他坐下。
老仆朝着门外说道:“进来吧。”
叶无忧噌的一声又站起来,脸上已经出现了临时装出来的可怜兮兮又真情洋溢的笑……
片刻后并不见有人进门来,叶无忧才知道又被那老家伙玩了一次。
“无趣!”
叶无忧到床上躺下来,觉得人间最美好的事还真就简单的不得了,不过是累坏了之后有一张还算舒服的床舒舒服服的躺下。
就在这时候后窗外跳进来一个人,穿了一身夜行衣,但还是不难看出,她身材极好,缓步之间,妙曼绝伦。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那个家伙一脸没人管真好的表情,恨不得揪着他鼻子把他揪起来,可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轻叹,让叶无忧好像装了弹簧一样坐起来。
然后,堆起笑脸。
“来了啊。”
老仆坐在外边,一撇嘴:“呵呵……”
片刻后,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阵耐心解释的声音……
“相信我,我很快就能把局面搞定,你不知道有多爽,我真的不累,你放心,我现在身子骨强的离谱……”
外屋,老仆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听到强的离谱这句话的时候,又呵呵了一声。
他在这时候插了句嘴:“强的离谱就展示一下,我不介意出去溜达一圈。”
屋子里沉默了。
良久之后,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带着怨气的自言自语。
老贼!天打雷劈……
老仆又是哼了一声,用酒葫芦指了指窗外的夜空:“你问问它,劈我?敢吗?”
与此同时,皇宫。
皇后坐在正位上,因为议事的时间确实有点久了,脑力用的过多,所以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着左相蔺儒和金澜寺主持启慧大师等人在商量着细节上的东西,听了一会儿,更觉头疼。
“怜海殿下确实是最好人选,他所有的事都不得不依靠皇后娘娘,所以将来要拿捏他,并不是难事,难在于,这事到底该从哪儿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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