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265章

作者:月麒麟

“虽然还不知道使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毋庸置疑的是,天子既然派出了锦衣卫,怕是对三爷已然动了杀心,如此一来,我等就必须早做准备了。”

“昨日,我回去之后盘算了一下如今我们能动用的人手,真正的心腹已然不多了。”

“所以这一次,我们不能只依靠自己的力量!”

陈懋也点了点头,道。

“不错,这次京察,天子下手太狠了,朝中还能够听命于我们的文臣十不存一,三品以上的,更是基本上没有,所以,我们一方面要继续拉拢文臣,另一方面,要救三爷等人,只能靠勋贵们。”

听了两人的话,任礼算是明白过来了,问道:“所以,这件事情,要落到成国公府?”

陈懋颔首道:“不错,二爷那边,已经动起来了,安远侯,阳武侯,定西侯等几座侯府,已经答应会出力。”

“至于镇远侯,永康侯,隆平侯那几家,向来和丰国公那个老东西走的很近,接下来几日,二爷会去探探他们的口风,不过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所以我们能争取的,就是跟成国公府亲厚的崇安侯,保定侯,泰宁侯等几家府邸。”

“朱勇还在的时候,这几家府邸对他算是俯首帖耳,如今朱勇不在了,但是香火情还在,只要朱仪愿意替我们奔走,让他们一同来搭救三爷,不是什么难事。”

任礼低头盘算了一下,发现昨天焦敬说的,的确不是没有道理。

论对京城勋贵之间盘根错节的势力的了解,他的确远远不如陈懋。

别看他说的简单,但是不是谁都能三言两语的,就将京中勋贵的派别,都厘分的这么清楚的。

这个时候,有下人过来禀报说仪仗已经备好。

于是任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就不必过多耽搁了,驸马爷,宁阳伯,请吧!”

第401章 灵堂冲突

乾清宫,舒良拜倒在地,恭敬道。

“皇爷,就在方才,焦驸马和宁阳伯摆齐仪仗,到了宁远侯府,然后,宁远侯府也开始准备仪仗,早些时候,宁阳伯往成国公府送了拜帖,看这个样子,这三位是打算去给成国公吊唁了。”

朱祁钰撂下手里刚刚批过的一份奏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笑道。

“这眼瞧着天就要黑了,这个时候去吊唁,怕是打着让主人家留宴的主意吧?”

朱祁钰问道:“现在,他们已经动身了?”

舒良道:“奴婢得到消息就立刻来报了,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侯府仪仗繁杂,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这会应该还没出门。”

于是,朱祁钰点了点头,道:“时候差不多了,你按之前朕吩咐你的去办吧,戏台子搭好了,可别让唱戏的角儿迟到。”

舒良点了点头,急匆匆的领命而去。

…………

浩浩荡荡的仪驾停在成国公府的门前,任礼,陈懋,焦敬几个人,分别从轿子上下来。

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如今的成国公府到处都是素白之色,家丁下人也都穿着素服。

在府门外,有一个眼眶红肿的少年人,年纪约莫十三四岁,身子看着有些瘦弱,穿着丧服在外等候着。

见此情况,陈懋略微有些意外。

他当然认识这个少年是谁,朱勇子嗣不少,但是大多都是女儿,儿子就只有两个,长子朱仪和幼子朱佶。

这个少年人,就是朱佶。

要知道,陈懋虽然爵位比不上成国公府,但是好歹也算是朱仪的长辈,他又是来吊唁的,理所应当是朱仪这个成国公府的主事人出来迎接才对。

让朱佶出来,多少有些失礼了。

另一头,瞧见他们几家的仪仗停稳,朱佶也带着人迎了上来。

到底还只是个少年人,没有真正操持过这些事情,面对着陈懋几个人显得有些拘谨。

拱手行了个礼,朱佶道:“见过几位世伯,家父离世,劳几位世伯前来吊唁,快快请进。”

跟着朱佶进了中门,陈懋边走边问道:“这些日子,想来你也忙坏了,葬礼繁杂,你身体又弱,迎来送往的,小心吃不消。”

朱佶并没有听出陈懋话中真正的含义,只当是长辈的关心,羞赧的笑了笑,道。

“世伯客气了,操持这些事情的都是兄长,我什么都不懂,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多,就是兄长忙不过来的时候,分担一二。”

“哦?”

陈懋的脸色显得有些惊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

“老夫就是想着,白日里来的人太多,怕你们忙不过来,才特意挑了这个时候,想着你们清闲一些,不曾想,还是没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番话倒叫朱佶感到有些不安,连忙摆手解释道。

“不,不麻烦的,本来兄长已经让我歇着了,他说要亲自迎候几位世伯,但是刚刚,吏部尚书王老大人过来了,兄长一直陪在旁边抽不开身,寻常日子,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来拜祭了。

王文?

他来做什么?

陈懋和任礼等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讶然之色。

于是,陈懋继续旁敲侧击道:“那的确是得陪着,不过,老夫记得,礼部胡尚书,兵部于少保,都察院陈总宪,他们几位都是第二日就过来了吧?怎么,天官大人没和他们一起来拜祭?”

朱佶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道:“没有,其他没来的老大人,也都送了奠仪,但是天官大人一直拖到今日,才过来祭拜。”

说着话,几个人已经走到了灵堂外头。

现在天色刚刚有些擦黑,但是成国公府却已经点起了灯,所以丝毫不影响人的视觉。

隔着远远的,陈懋便瞧见,灵堂当中,一身丧服的朱仪脸色颇为难看。

王文没有着官袍,而是穿着一身燕居服,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楚脸色。

但是两个人明显是发生了不愉快。

走近了几步,断断续续的有些许声音飘出来。

“……朱勇丧师辱国,能以国公之礼入葬,实乃天子恩德浩荡……小公爷当安分守己,感念天恩,勿要行阴私之事……”

口气生硬,一副教训人的架势,一听就是王文那个死老头。

在灵堂外站定,朱佶告了声罪,便急忙跑进了灵堂。

没过片刻,朱仪便迎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的不自然,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

“见过几位世伯,小侄失礼,诸位请进。”

陈懋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着朱仪进了灵堂,陈懋等人便瞧见了王文熟悉的惹人讨厌的脸,仍旧是一副古板到极点的表情,站在一旁。

瞧见他们几个人进来,敷衍的拱了拱手。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朱仪倒是沉了脸色,对着身旁的管家说道:“福伯,我刚刚不是吩咐了,送这位大人离开,你是没听到吗?”

一旁的管家诺诺的点着头,连忙带着两个小厮走到王文的面前道:“大人,请……”

看这个架势,王文要是自己不走,说不准就要被赶出去了。

所幸,王老大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冷笑一声,道。

“朱将军,良药苦口,良言逆耳,老夫是好心,才会同你说这些话,你若再折腾下去,怕是连成国公的身后名也要丢掉,罢了,你好自为之,老夫告辞!”

说罢,撂下一头雾水的陈懋等人,径直离开了灵堂。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老管家送王文离开,朱佶躲在一旁不知所措,朱仪则是脸色铁青,至于陈懋这几个人,脑子则在飞快的转动,努力想要从有限的信息当中,判断出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还是朱仪最先反应过来,苦笑一声,道。

“实在不好意思,让几位世伯看笑话了,唉,不说了,诸位今日能来,小侄替家父多谢,不嫌弃的话,请为家父上炷香吧。”

看着朱仪一副愤愤不平但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懋等人交换了个眼神,没多说话。

说到底,他们这次是来吊唁朱勇的,在灵堂当中恭恭敬敬的上了香,拜了亡人之后。

陈懋道:“不瞒小公爷,今日老夫和驸马,任侯一同前来,除了祭拜成国公,还有一桩事情要拜托小公爷,白日里过来,恐打扰了祭礼,才选在了此刻,不知小公爷可有时间,与我等一叙?”

求人帮忙,就是越直接越好,越是遮遮掩掩的,反而会惹人生厌。

见陈懋话说的诚恳,朱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感到有些意外,苦笑一声道。

“世伯客气了,有能帮衬之处,小侄自当尽力,只是小侄如今的境况……唉,既然世伯开口,刚好府中备了宴,几位世伯不嫌弃的话,留下一同用膳可好?”

陈懋等人自然是无有不可,于是,几个人寒暄了一番,便朝着后院走去……

第402章 演员请就位

成国公府的后花园中。

因是丧期,阖府上下都节俭朴素,虽说是宴席,但是实际上多是冷盘,只有几道热菜,以素食为主,酒水更是禁绝。

各自落座之后,朱仪歉意道。

“府中丧期,慢待几位世伯了,还请见谅。”

见状,陈懋摆了摆手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几个和成国公也是多年的交情,如今丧期之内,我等亦是悲痛之极,此时此刻,便是有再好的酒席,也是食不甘味。”

话音落下,焦敬和任礼也是随声附和,脸上一片戚戚。

朱仪愣了愣,不知为何,竟红了眼眶,举起杯中茶水,道。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患难方见真情,世伯厚义,小侄以茶代酒,替家父敬几位世伯。”

陈懋等人同样举杯相和,饮尽之后,陈懋关切的问道。

“听小公爷的意思,可是有人不长眼,看成国公府的爵位始终不定,所以给小公爷脸色看了?”

说爵位未定,其实已经算是委婉了。

事实上,天子准予朱仪祭葬,但是在葬礼的规制上,只肯给朱勇国公的礼制,这已经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了。

礼制问题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朱勇的身后事,不仅关系到他自己,更关系到成国公府。

作为一个身负战功的公爵,他的葬礼被降等,基本上就意味着,成国公府的爵位,也会被随之降等。

至于是降为侯爵还是伯爵,就要看朝堂上之后的博弈,以及天子心中的裁量。

而且,即便是降等袭封,短时间之内,恐怕也难拿到。

朱勇的身后事之所以被降等,是因为战败之罪。

朝廷现在只是准予祭葬,并没有明确赦罪,所以想要拿到爵位,要么力争朱勇无罪,要么就得等一个被赦罪的机会。

前者基本无望,瓦剌之战刚刚结束的时候,朱仪奔走了那么久,诸多勋贵出面说情,朝廷都不肯让步,更不要提现在。

至于后者,就需要耐心了。

眼下没什么值得大赦天下的事情,唯一可能会赦罪的时间点,就是东宫出阁读书的时候。

但是,那起码得好几年以后了。

所以事实上,朱仪操持了朱勇的祭葬,反而让成国公府的境况,变得更加的恶劣。

之前的时候,虽然人心惶惶,但是到底没个定论,但是现在,前途基本确定,逢高踩低的人,想必不少。

提起此事,朱仪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叹了口气,他开口道。

“世伯不必说的这么委婉了,成国公府如今面临的局面,小侄心里清楚,祖辈门楣,到了小侄这里,怕是要保不住了。”

说着,朱仪的脸上涌起一阵愤愤不平之色,道。

“可怜我父一生为国尽忠,战死沙场却被说污为丧师辱国,死后不能正名礼葬,如今竟还有宵小之辈,当着他老人家的灵前大放厥词,只恨小侄无能,只能忍气吞声,有负祖辈英名。”

话到最后,朱仪的口气已带着几分愧疚,眼眶越发的有些泛红。

见他如此激动,陈懋和对面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旋即,他脸上带起温和的笑意,对着朱仪问道。

“按道理来说,我等不该胡乱打听,但是毕竟,老夫和你父亲是世交,如今的局面,老夫也深感痛惜,朝事之上,老夫自身难保,恐难臂助成国公府。”

“但是,老夫也决不能坐视别人随意欺侮世侄,不知世侄说有人在成国公灵前大放厥词,可是指的那王文?”

朱仪的心绪平复了下,张了张口,但是最终没有说话。

见状,陈懋继续道:“世侄莫怪,方才在灵堂外,我等隐约听到了几句话,所以方有此一问,世侄若觉得不好说出来,不说便是。”

这话说的有显得有几分疏远,朱仪愣了愣,连忙摆了摆手,道。

“世伯误会了,您和家父是世交,小侄岂有多心之理,只是,那王文是天子心腹,吏部尚书,如今在朝中权势滔天,他到家父灵前耀武扬威,小侄闷声忍下也就是了,说出来给世伯听,恐连累世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