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何故造反? 第280章

作者:月麒麟

第426章 被人牵着鼻子走

出了英国公府的门,坐在马车里头,焦敬翻来覆去的想着刚刚的谈话,总觉得有些不对。

跟着过来的薛恒见状,忍不住问道:“姑丈,可是有何不妥?”

焦敬尚的是宣宗皇帝之妹庆都大长公主,薛恒尚的是宣宗皇帝之女常德长公主。

前者是后者的姑母,所以薛恒跟着常德长公主,称焦敬一声姑丈。

紧皱着眉头,焦敬摇了摇头,道。

“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不过不知为何,我总感觉心中有些不安,廷鞠到底是当着文武百官,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我们便是想要补救,只怕也难。”

“话说回来,刚刚张輗说的话,你怎么看?”

薛恒沉默了片刻,道。

“姑丈,撇开其他不谈,这已经是英国公府这边,第三次自作主张了。”

“头一次是会昌伯之事,他们定好了一切,才写信给圣母,让圣母配合,第二次是罗通之事,也是没有跟宫里打招呼,就擅自决断,这一次还是这样。”

“说句不敬的话,我总觉得,张輗等人看重的不过是圣母的旗号,其实打心底里,并没有把圣母放在眼中。”

事实上,打从这次禁足结束之后。

薛恒对于参与英国公府的这些事情,兴致就一直不太高,往往大家都说话的时候,他却在沉默。

究其原因,其实还是因为常德长公主。

自从那次和宫里大吵了一架之后,常德长公主一直都有心结,薛恒几经追问之下,才知道了真相。

但是知道了之后,他却也张不开口劝。

毕竟,常德长公主跟孙太后吵架,是为了他。

常德长公主这边,也不想让薛恒再继续掺和这档子事,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这是孙太后的意思,所以她也没法劝。

于是,原本和睦恩爱的夫妻俩,这些日子也生分了许多。

因为知道薛恒在给英国公府做臂助,常德长公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躲在自己的公主府里门都不出。

薛恒这边忙来忙去,已经有数日都没登公主府的门了,心中自然有所不满。

这次,张輗又是这番做派,薛恒言语之间有所怨气,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薛恒和常德长公主夫妻俩的事,焦敬自然是不清楚的。

闻听此言,他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焦敬忽然问道。

“薛驸马,你说,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天子的一个局,那么他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就只是为了营造出天家和睦的假象,在人前赚一个好名声?”

薛恒皱眉,犹豫了片刻,道。

“应该是吧,毕竟,案子审了这么久,要是能坐实罪名的话,天子早动手了,又或者,天子本打算是要将此案定死,但是迟迟找不到有力的证据,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焦敬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拿不准。

毕竟,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张輗的话的确没有什么错。

只要萧维祯和张軏咬死了许彬是主谋,而许彬又拿不出证据,那么这件案子的大多数责任,都会落到许彬的身上。

但是他总觉得,天子没这么简单。

沉吟片刻,焦敬斟酌着问道。

“薛驸马,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天子手里已经握有证据,能够证明许彬说的是实话,但是因为顾忌到公布出来,会引起非议,所以才布下这个局,引诱英国公府去闹?”

薛恒一愣,迟疑着道:“姑丈,这不大可能吧,明明前几日,二爷去诏狱里见三爷的时候,三爷还说,许彬那没有什么证据的,您何以如此猜测?”

焦敬也有些迟疑,叹了口气道。

“我只是觉得,天子这次答应的太顺利了,至于别的,也看不出来。”

“说到底,这次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使团远在迤北,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都只能从张軏口中得知。”

“如今锦衣卫又加强了守备,消息都探听不出来,我们实在是束手束脚的,只能任天子摆弄。”

这其实就是他们的局限之处了。

要说在京城当中,或许他们这些人还能有些消息渠道,或者想些法子。

但是一出京城,他们就两眼一抹黑了。

使团被抓的事情,从头到尾,他们得到的消息极其有限。

谈判的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使团在宣府被抓的时候,具体的情形到底如何,在诏狱当中,使团到底有没有受刑,具体招认了哪些细节。

这些事情,一概不知,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以致于很多的事情,都只能依靠一点小小的蛛丝马迹来猜测。

但是这种大事,仅仅是猜测,又怎么敢擅自行动?所以哪怕知道,天子在布局,他们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摇了摇头,焦敬转而问道:“对了,关于成国公府的婚事,圣母那边怎么说?”

成国公府和英国公府的联姻,对于孙太后来说是好事,所以那天回去之后,焦敬就立刻让薛恒进宫,将消息带给了孙太后。

薛恒回道:“圣母对此事乐见其成,不过,她老人家说,无缘无故的,贸然赐婚,恐叫人非议。”

“所以想挑个日子,让两家的老夫人入宫一趟,最好将两个小的也带过去,对外便说是两家本就有意结亲,碍着孝期怕定亲惹人非议,所以特意去跟圣母求个恩典。”

焦敬点了点头,道:“圣母顾虑的周全,可定下日子了?”

薛恒摇了摇头:“还没有,圣母那边不太着急,我本想着,等今日之后,选个日子让两家老夫人进宫。”

“可现在看来,没过几日便要廷鞠,想来英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没心思操持这桩事情,所以我想,等廷鞠之后再说。”

听完之后,焦敬想了想,掀开马车的帘子瞧了瞧,然后吩咐车夫,道:“前面停下。”

放下帘子,焦敬对着薛恒道。

“不要等了,就在前面的街口,你下马车,回英国公府,将刚刚圣母关于赐婚的话告诉张輗,日子方面,你就说圣母打算三日之后召见,成国公府这边,我去说。”

薛恒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才问道。

“姑丈,为何这么着急?”

焦敬眉头紧皱,长长的叹了口气,片刻之后方道。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你说的,英国公府现在势头太大了,若是张軏出狱,再加上成国公府,恐难相制,所以,得趁着廷鞠之前,将有些事情安排一下……”

第427章 该不该让位

夜,乾清宫。

窗外又是大雨,朱祁钰手里握着书卷,斜靠在榻上,脸上带着几分惊讶,道。

“什么?让朱仪入宫觐见?”

殿中是一袭蟒袍的舒良,恭敬的躬身而立,点了点头道。

“禀皇爷,小公爷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说是午间过后,焦驸马亲自上门,说是慈宁宫那边的意思,要见见两家的老夫人才好赐婚,还特意嘱咐,让小公爷一道过去。”

搁下手里的书卷,朱祁钰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倒是有意思了。

儿女婚事是后宅之事,就连他这个天子选秀,负责操持的也是吴太后,更不要提勋贵之家。

就算要赐婚,让两家的老夫人进宫一趟就是,了不起把小儿女带过去一同见见。

但是,特意嘱咐让朱仪也跟着过去,这用意,可就昭然若揭了。

只怕,赐婚只是幌子,孙太后真正想见的,是朱仪这个人。

淡淡的说了一声“朕知道了”。

朱祁钰又问道:“朱鉴那边怎么样了,可能如期到京?”

“皇爷放心,朱大人那边一切顺利,廷鞠之前,必定能赶到京师。”

说着,舒良的神色似有些踌躇,犹豫着道。

“不过,皇爷,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状,朱祁钰挑了挑眉,瞥了一眼舒良,开口问道:“怎么,在朕的面前,还有什么话不敢讲吗?”

舒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不是不敢,只是奴婢担心,皇爷觉得奴婢搬弄是非,可是事关重大,不说出来,奴婢又觉得不妥当,所以有些为难。”

闻听此言,朱祁钰便知道,舒良要说的事情恐怕有些敏感,于是,他直起身子,问道。

“到底什么事,有话就说,是不是搬弄是非,朕心中自然有数。”

舒良这才开口,道。

“不敢欺瞒皇爷,这次朱大人奉诏而去,事情办的妥当,这本是好事。”

“但或许是奴婢多心,从送回来的次次书信里头,奴婢总觉得,朱大人对于前往瓦剌,过于热心了。”

说着话,舒良从袖子里拿出了几本奏疏,小心的递到了朱祁钰的面前,接着道。

“皇爷,这是朱大人从去年八月到现在为止,给朝廷递上来的奏本,是奴婢特意去通政司调取的副本。”

“这些奏疏里头,多是保国安民之策,但是言语之间,却一直以迎还上皇为目的,故此,奴婢不得不多想一层。”

“还有就是,沙窝一战之后,也先损兵折将,被郭总兵斩断一臂,本应正是恼怒之时,此刻前往瓦剌,风险极大,但是这位朱大人获诏之后,却不惧风险,毫不犹豫。”

“如此种种,虽无实据,但是奴婢心里总觉得不安,请皇爷明鉴。”

说完了话,舒良低着头。

朱祁钰翻了翻被搁在他面前的几个奏本,其实原也不必翻,这些奏疏都是他批的,写的什么自然清楚。

往前压了压身子,朱祁钰意味深长的问道。

“舒良,你这番言辞,再加上这些副本,可不像是没做好打算的样子啊?”

虽然长久在御前侍奉,但是天子此刻的口气,还是让舒良心头一紧。

于是,舒良连忙跪倒在地,道。

“皇爷明鉴,奴婢确是早有准备,但心中疑虑也是实话,皇爷英明神武,明断千里,既然皇爷肯用朱大人,奴婢原不该有所担心。”

“但是奴婢又想着,既然察觉了些许迹象,若是不说,又觉得不忠,左右为难之下,才有刚刚的矛盾之举,绝非有意欺瞒皇爷。”

看着舒良瑟瑟发抖的样子,朱祁钰摇了摇头。

舒良的顾虑,他当然明白。

朱鉴这次,一样是秘密承旨办事,一样是孤身犯险,一样是事情办成了会有大功。

上一个做这些事情的,名叫王文,现在位居吏部尚书,被朝野公认是天子的第一心腹。

情形如此相似,也怪不得舒良会担心,这些话说出来,自己会觉得他搬弄是非。

但是,理解不等于认同,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的。

舒良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不能顾虑这么多。

沉吟片刻,朱祁钰摆了摆手道。

“起来吧,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做得对,有些话该说就得要说。”

“不过,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朕用东厂和锦衣卫,便是做天子耳目,朕重用亲近谁是一回事,但你若因揣摩朕意,而不敢直言,才是真正的大错。”

舒良这才起身,恭敬的道:“奴婢明白,之后定然不会胡思乱想,一心效忠皇爷。”

朱祁钰叹了口气,却没说话,而是从御座上起身,缓步来到了殿外的廊下,负手而立。

大雨哗哗的下,衬的夜色越发的宁静。

空气中淡淡的水雾扑面而来,让人不由感到精神一振。

舒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眼瞧着一阵阵风裹着雨珠,落在天子的脚下,沾湿了衣袍的下摆,不由感到有些担心,但却不敢说话。

半晌,天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平淡的听不出情绪。

“舒良,你说,太上皇要是回来了,朕该不该还位于太上皇?”

一串串的雨线顺着屋檐流下,舒良的额头上,冷汗也是瞬间就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