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时迁好奇道:“喊什么号子能气着他们?”
曹操诡谲一笑,看看乌璐不在左近,低声道:“女真满万不可敌,赔了公主哭啼啼。”
贯忠、时迁闻言大笑,都看出老曹此刻兴致极高,贯忠一边笑一边摇头:“哥哥这话儿,未免太过刁钻,若当真气煞了阿骨打,怕是不肯和大宋结盟也。”
曹操摇头笑道:“阿骨打乃枭雄之性,绝不会这般没度量。他和宋国结盟,并非我等舌尖嘴利,说得他动心,而是因为结盟对他大金有足够的好处!呵呵,若是异日他真个看破了宋朝叙事,便是苏秦张仪复生,也阻止不了他挥兵南下。”
许贯忠不由笑道:“哥哥倒是看得他透彻,不错,若是……”
话没说完,便听得遥遥传来一声大喝:“一干该死的狗贼,终于被本座追上!你等狗贼,毁我家园、残我躯体、断我仙机,若不把你们千刀万剐,如何消得我深仇大恨?”
那声音尖锐高亢,透着无尽怒气。
曹操等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却见一条吞舟大鱼,鳞如铁铸,眼泛红光,额头处高高隆起,自身体两侧皮肉里各伸出一道铁链,拉着一只小舟,飞一般追将上来。
那舟上坐着一个身躯胖大的独腿妇人,不是前番狼狈奔逃的乌灵圣母,又是何人?
这时一众兄弟纷纷来到甲板上,樊瑞大喝道:“妖妇,前番被你逃了性命,不就此潜身缩首,以图苟延残喘,还敢来到爷爷们面前讨死么!”
当下披发仗剑,使出呼风唤雨的手段,将剑一指,一道狂风急卷而去。
乌灵圣母怪叫道:“前番吃了你等算计,真以为本座便弱似你?本座如今准备周全,你还敢同我卖弄么?”
说罢咬破手指,以血涂面,口中念了几声,喝道:“散!”那道狂风未至面前,早已无踪。
樊瑞大怒,步罡踏斗,默念法诀,蓦然一挥手,甩出长长一道火光。
那乌灵圣母把手一挥,喝道:“起!”水中陡然炸起一片浊浪,火光顿时尽灭。
樊瑞面色难看,低叫道:“不好了!小弟一身本事,多是在陆上施展,水中术法,却不高明,这婆娘有这头大鱼相助,我等如何在水里争锋。”
张顺、李俊对视一眼,李俊道:“兄弟,你去把紧了舵,我来操帆,此刻长风正好,未必便让她追上。”
乌灵圣母怪笑道:“你等已经多活了几日也!此前你等转出穆旦江时,本座便要用天摇地动的大术,震倒峭壁埋了你们,若不是不知哪冒出一个牛鼻子道士,偏要同本座为难,你等早已做了潺蠢水的水鬼也。嚯嚯呵呵,想那道士一身法力甚是了得,却也被本座以困仙阵困在了山中,如今且看你等,还如何逃得活命。”
她这番话没头没尾,曹操皱眉想道:那潺蠢水确实深入群山,若经过时遭遇山崩,便是仙人怕也难逃,只是她说什么道人来帮我等?莫非是乔道清兄弟赶来了北境么?
就着片刻,乌灵圣母又追近了一截,这时河道陡然开阔,眼前茫茫无尽,已是入了大海。
许贯忠叫道:“樊家哥哥,你既然有呼风之术,倒不如用在我等船上!”
樊瑞正摸着各般法宝发愁,不知用什么法术对付乌灵圣母,得许贯忠一语,顿时恍然大悟,笑道:“是极,是极,既然胜不得她,甩脱了她便是赢了!”
说罢使出平生气力,鼓荡发力,召唤出一阵大风,把自家船儿的帆吹得如欲涨裂,那船如一只箭一般,擦着水面望前飞掠。
乌灵圣母怪叫道:“你跑,你跑,我看你法力悠长,还是我这鱼儿的力气更长。”当即运转萨满秘法,催着大鱼加速追去。
双方一追一逃,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樊瑞忽然软倒,苦笑道:“哥哥,小弟法力尽也!”
没了他法力支撑,那大风渐渐消散,船速顿时慢了下来,后面乌灵圣母呵呵怪笑,忽然祭出一颗圆滚滚宝珠,喝道:“看本座‘黑风珠’的厉害!”只见那珠子在空中一旋,掀起一阵黑风,就随着黑风,一变十,十变百,霎时化作成千上万铁珠子,都有碗口大小,劈头盖脸便砸了来。
曹操等人大惊,连忙贴着船帮躲避,只听夺夺声不绝于耳,桅杆、船舵,都遭珠子砸坏,甲板上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船舱中乌璐惊声叫道:“船底进水了,进水了。”
乌灵圣母见他们如此狼狈,顿时兴高采烈,连连拍手,正欲再施个什么法术凌虐一番,忽然那拉船儿的大鱼猛然将身一扭,往回就游。
乌灵大奇,连连施法,那鱼眼中红光闪烁,摇头摆尾,显然十分痛苦,却兀自不肯理会,拼命挣扎着回游去,眼看便和曹操等拉远了距离。
曹操等人一时不明所以,都愣愣望着发呆,忽然李俊轻笑一声:“呵呵,这老妖婆,妖法倒是了得,却不知淡水里的鱼儿,如何能进得咸水?”
这正是:血仇岂肯付东流?正欲报时忽调头:圣母不识自然理,鱼怪转身淡水游。
注释:
①笔者语:关于逆风操帆之术,小弟早年间,曾同倭人武士杏太郎周游世界,纵横七海,寻找珍宝与霸主之证,并和很多小酒馆老板的女儿结下不解之缘。▽回忆往事,犹记得我等寻宝之时,常常遭遇逆风,然而只需找好角度,照样可以劈浪疾行,为防有兄台不信,特地在此说明。
②穆旦江者,牡丹江古称;潺蠢水者,嘎呀河古称;鸭子河者,松花江古称;奴儿干者,女真语,意义不明,明朝于此设奴儿干都司,现为俄罗斯尼古拉耶夫斯克市。穆棱窝集岭者,位于哈尔滨之东,牡丹江、鸡西之西的狭长山脉,又称太平岭。
第三百七十回 长鲸负我至扶桑
乌灵圣母此人,自做了萨满,修成诸般术法以来,一向罕逢对手,因此眼高于顶,自诩世间数一数二的绝顶高人。
身为绝顶高人,好好在自家圣母宫中作威福,吃着火锅唱着歌儿,忽然便被老曹劫了,一点准备也没有,险些连老命也难保,自是对曹操等人恨之入骨。
她也是性如烈火,逃命之后,等不及将养好伤势,急急便去寻同道借了几件厉害法宝,赶回来复仇。
却不料运交华盖,命途多舛——先被无名道人所阻,好容易将其困在阵中,追赶曹操等入海,看看便要赶上时,以秘法控制的大鱼偏又却做起反来,真真叫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妖婆又不似李俊,懂得鱼儿天性,只道是曹操等命硬身强,伤犯不得,因此又惊又怒,眼看着双方渐渐拉开了距离,心中终是不甘,暗暗道:“我千辛万苦修成神通,终不能任他这般欺负了去!”
当下发个狠,解下脖子上一串白骨森然的项链,咬破手腕,把血都淋在了项链上,口中念念有词,又将那链子抛在海里,这才恨恨任那大鱼拉着自己的小船儿,归返淡水而去。
曹操等人这时已隔得颇远,不曾看清乌灵圣母捣鬼,见她远去,飞一般进船舱,孟康几个忙忙修补好漏洞,众人合力把舱中海水排了出去,这才如释重负,待回到甲板上,见桅杆折断了两根,船舵亦残缺一半,周通叫道:“好个妖婆,险些被她砸碎了船儿,如今这般残破,如何是好?”
李俊检查一遭,拍拍胸口道:“不打紧,船舵且让孟兄弟修补,桅杆好歹还剩一条,虽然速度慢些,一般能带着兄弟们归家。”
周通叹气道:“那也只好如此。”
曹操见众人大多有些消沉,忽然哈哈大笑。
许贯忠知他心意,要以振奋之态激励众人,连忙凑趣道:“适才哥哥笑没追兵,引惹出一个乌灵圣母来,若不是那淡水之鱼进不得大海,怕要遭她毒手。如今为何又笑?”
曹操听了他此话,心中陡然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便似此刻场景如同经历过一般——不过类似体验人人均曾有过,他却也不曾多想,只笑道:“我笑那乌灵圣母,一身异术着实惊人,可是毕竟神通不敌天数,她何物不好弄,偏偏弄条江河里的大鱼,终究不曾奈何我等。可见我等兄弟,自有苍天庇佑,非她左道之士所能侵犯也!思及此处,是以笑之。”
众人听了,都不由暗暗钦佩——缘何他武孟德便是哥哥?只看此番百折不挠的豪气,便与常人不同也。
一时间都忘了方才恐惧,看着眼前海碧天蓝,亦觉胸襟开阔,纷纷说笑起来。
这时时迁受了李俊所托,猴儿般爬上仅剩的桅杆,正在调理绞在一处的绳索,忽然望见海面之下,一道巨大黑影迅速接近,不由惊呼道:“诸位哥哥小心,水下有东西过来了!”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船身陡然往起一跳,便似被海龙王自底下举起来了一般,众人一时不查,都跌成了滚地葫芦,唯有李俊等几个精通水性的,死死踩住甲板未倒。
轰隆一声,船复入水,众人又是一震,便连李俊、张顺,都急忙抱住了船舷才勉强未倒。
曹操惊惶看去,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兄弟,此刻都面白如纸,自家心口也是砰砰乱跳——非是他们胆气薄,只是那掀动大船,如掀纸片的怪力,着实太过震撼人心。
一时间,以老曹的心志,都不由冒出个古怪念头:莫非这世间,真有龙王不成?
这时数丈之外,海中波涛翻涌而起,迅速高过船身,随着哗啦一声巨响,一道巨大的黑色身体猛然跃出水面,横陈半空,一瞬之间,竟是连天光都尽皆遮蔽。
曹操等人都呆呆仰视,只见那物亦是鱼形,只是头颅巨大,便如小岛一般,身躯如棒槌,前粗后细,通体无鳞,银腹黑背,身逾十丈,观之竟似比这能坐一二百人的船只还要长些。
乌灵圣母先前所驾驭的那吞舟大鱼,两三丈身躯,在江河中已是庞然巨物,然而比之眼前此鱼,真如猫虎之别无异。
樊瑞低声呼道:“此为鲲乎?”
许贯忠摇头道:“此鲸鱼也……此海据说又名鲸海,向来多生鲸鲵,却不料被我等遇见。”
说话间,那鲸鱼轰然如水,激起拍天白浪,排山倒海般从甲板上掠过。
一时间,巨大的恐怖感从众人心中升起——那鲸鱼落下时,众人看得分明,其瞳孔红光闪烁,竟与此前乌灵圣母驾驭的大鱼一般无二。
“好个乌灵圣母!好个萨满法术!”曹操猛地跳起身,狂吼到道:“此海中异兽,谁能力敌?我等且速速离开!”
原来乌灵圣母那法,本是为了取野兽生魂:以萨满法器沾染自家鲜血,再祭以秘法,丢在山中,野兽吞服之后,立刻发狂,当即便要大肆杀戮,待其狂性最盛之时,萨满杀兽,夺其凶魄,用以炼制法宝。
乌灵以此法激怒海兽,进而对付曹操等人,倒也算是不拘一格之举。
那巨鲸吞了乌灵圣母染血的骨链,狂性大发,巡游两遭,先自啃了两条鲨鱼,随即发现了曹操等人船只,大约将这船认作了什么大鱼,当即便冲了上来。
只见巨鲸不时钻入海底,将船只往上顶起,几番不曾翻覆,越发狂躁,一怒游开数十丈,回身疾游,以头相撞。
这若遭他撞中,必然舟碎人亡,幸得时迁攀在高处,远远便指出巨鲸冲撞路径,张顺死死咬着牙,把这残舵奋力躲避,仗着操船得力,连连躲过七八次攻击。
所幸此海鱼类甚多,那巨鲸不管小鱼,但一见鲨鱼、鲸鱼之属,便发疯般上前攻击,张顺李俊便趁机驾船逃跑,可惜只有一杆小帆,速度终究有限,那巨鲸屠戮了别的海兽,不久便要追上,又是一番缠斗。
如此来往几遭,船儿早已迷失了方向,四下只见海水茫茫,李俊、张顺累得嘴唇都发白,其余众人跟着帮忙,亦是满身湿透,狼狈不堪。
这时那巨鲸再次鼓浪而来,张顺避得稍慢,早被它一头将尾舵撞碎,船身顿时一倾,时迁尖叫一声,双手一滑,自高高桅杆上落入大海。
“时迁兄弟!”
老曹亲眼看见时迁入海,一时间怒发如狂,劈手夺过解珍手中镗叉,便来刺那鲸鱼,那鲸鱼撞上船尾,自己大约也是一晕,一时不曾远遁,便在船侧发呆,恰好将一只红目露出。
曹操此时也不顾许多,借着狂冲之势,一脚踏定船舷,纵身跃出,手中镗叉奋力一次,噗通一声,深深扎入巨鲸左眼。
巨鲸受此剧创,猛然摇头摆尾,鼓起巨浪而去,那浪花拍得曹操睁眼不得,只使出吃奶力气抱住叉杆,耳中听见船上众人齐呼哥哥,然而转瞬之间便听不到了。
与此同时,一个瘦小身影,顶着拍面而来的浪花,死死握着一柄小匕首不松,那匕首深深插在鲸鱼右侧的脸颊上。
正所谓:吞舟鼓浪怒如狂,撼海翻波躯甚长。长笑声中离北境,长鲸负我至扶桑。
第三百七十一回 扶桑有女真如玉
大海之畔,夕阳斜照。
旷达的海岸上,西面大海茫茫,东南北三面皆是丛林莽莽,远远近近露出几座山峰,海风吹荡,叶浪起伏,其音如潮,其景如画。
一群惊鸟忽自林中,啼鸣不断,打破了风景的宁静。
数十人抬着一乘小轿,慌不择路自密林中跑出,抬头猛望见前面大海,仓皇四顾,见别无可去之处,不由齐声怪叫,露出绝望神色。
随即又有百余人,各持刀枪,自林中疾追而出,见那伙人无处可逃,都露出狰狞笑意,放慢了步伐,一步步逼向前来。
抬轿众人之中,一个中年人低喝一声,身后十余个汉子齐齐拔刀,狂喝一声,向追兵杀了过去。
追兵之中有个为首的,肩扛一丈长刀,呵呵大笑,大踏步迎上前来,奋力将刀一挥,只一刀,砍翻了三四人,余者见他如此勇武,士气为之一滞,那些追兵纷纷向前,枪扎刀砍,顿时将这十余人尽数杀翻。
那中年人神色越发难看,领着几个抬轿子的步步后退,不多时便已踏入水中,又退几步,水已及腰,而那顶小轿中,亦传来女子低低的哭泣声。
追兵们见状,哈哈狂笑,一个个龇牙咧嘴,故意做出恶行恶状模样,缓缓向前逼近。
及至水边,扛大刀那头领目露惊奇之色,手指海中大叫一声,众人齐齐望去,正见远处一头巨鲸鼓浪行波,如一道利箭般径直往海岸处游来。
那些追兵先还啧啧称奇,看得兴高采烈,谁知那鲸鱼竟是越冲越近,其速丝毫不减,这些人不由骇然,海里的急忙上岸,岸上的扭头就跑,只可惜为时已晚。
但见潮水猛然一涌,巨鲸已从抬轿子那伙人不远处掠过,轰然冲上海岸,望前滑出七八丈远近,所过之处,血肉满地,大半追兵都惨遭它碾得粉碎。
余下的追兵肝胆俱裂,没命价嚎叫着,哪里还顾得追杀?纷纷扭头向密林中逃去。
抬着轿子那几人,也被海浪冲上岸来,瘫倒了一地,手足都唬的麻痹了。
那头鲸鱼此刻近在咫尺,越发显得势如山岳,摇头摆尾半晌,渐渐没了动静。
这时小轿草帘掀动,走出个盛装的少女来,抬头呆呆看着巨鲸,忽然伸手指着一处,说了一句什么,随后看向中年男子,用汉话又说了一遍:“父亲,似是此人,杀死了鲸鱼。”
吐音咬字,却是有些生硬古怪。
几人顺着少女手指看去,巨鲸眼眶中深深扎着一件武器,露出的长柄上,竟然挂着一个男子,人事不省,兀自紧紧抱着那长柄不松。
那个中年人呆呆看了半晌,忽然涌出欢喜神色,爬起身来,高声道:“此人连这般巨鲸都能杀死,必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如果有他相护,藻女,你必能成功抵达京都。”
他的口音,也和那少女一般。
说罢,他便开始踢打还瘫在地上众人,口里叽里咕噜如鸟叫一般,将那些人一一赶起,然后互相搀扶着。顺着鲸鱼背脊爬到头上,七手八脚花了老大功夫,这才把那人救了下来,便连他插在鲸鱼中的武器一般拔出,却是一柄钢火极好的镗叉。
救下之人平平躺在沙滩上,中年人伸手在他鼻孔处探了探,又在心口摸了摸,喜意更浓,叫道:“不曾死,还活着,还活着,哈哈,待我救醒了他,求他护送我们去京都!”
说着便跪在一边,为那人按摩胸口,又从怀中取出一颗黑溜溜弹丸,凑在鼻子下反复擦拭,不多时,所救之人便醒了过来,抽着鼻子骂道:“好酸,好臭。”
随即坐起身,四下一看,大致心中便有了数,沉声道:“是你们救了在下?”
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身来,那中年汉子及几个从人见了,都是心中一凛,暗叫道:好一条昂藏大汉!
这昂藏大汉,除了曹操,自然不会是别人!
此前由驼门江入海,按贯忠计划,本欲顺着陆地缓缓而行,绕过高丽,便可往归登州,谁想世事难料——
先是乌灵圣母衔尾追杀,颇得他们进了深海,随即与那狂鲸几番角逐,彻底迷失了方向,又遭鲸鱼撞碎尾舵,眼见就要船碎人亡,老曹一怒,暴起一叉,毁了鲸鱼一目,那鲸鱼负痛而去,偏又神志不清,一路斩浪狂奔,那浪花大嘴巴子般劈面乱打,饶是老曹这般铁汉,也终究渐渐晕厥。
不过老曹两世戎马,什么风浪不曾久经?求生之念,早已刻入骨髓。即使人事不省,也死死将手脚都抱紧了那叉杆儿不松,终于绝境逢生。
那中年汉子见曹操说话,乃是字正腔圆的汉话,不由喜道:“壮士,正是我救醒了你!在下坂部一郎,不知壮士可是唐人?这头鲸鱼,是壮士所杀死的么?”
曹操将此人上下打量,见其身躯壮健,腰配长刀,个头比自己矮了半个头,身边几个从人,还不如这汉子高,顿时精神一振,腰背越发挺得直了。
又见这些人所穿服装,迥异于宋、辽、金诸国,再把周围一看,海在西方,心中一动,暗暗想道:“贯忠曾言,中国、高丽、扶桑之间,有海如鲸形,且多生鲸鲵,故曰鲸海,鲸海西为中国、高丽乃至鞑靼、罗刹,东面则为扶桑,如今大海在西,莫非我竟是到了扶桑国?”
顿时暗暗抽口冷气:吾记得《梁书·诸夷传·扶桑国》有载,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
又想起曾读诗句曰“雁关飞霰雪,鲸海落云涛”,以及“地将鲸海接,路与凤城赊”等,皆寓其辽远也,不料自己竟是阴差阳错到了此地。
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对坂部一郎拱了拱手,道:“不瞒兄台,在下乃是宋朝山东人氏,姓武,名植,因出使金国以毕,自海路而归,不料路逢巨鲸,毁我行船,于是冒险一刺,侥幸成功,却又被它带来贵地,与我兄弟们失散……哎,也不知道我那船上的兄弟,如今竟是如何。”
思及船舵毁坏,纵有李俊、张顺操舟,但茫茫大海,风急浪险,他们也不知能否生归故乡,又想到时迁落海,多半有死无生,一时间百感交集,饶是心性如铁,也不由洒下几滴英雄泪来。
忽听那少女说道:“阁下的兄弟,一定不会有事的。阁下刺杀鲸鱼,何等凶险,却能履险如夷,可见必是上天厚待之人,你的兄弟,身上有你的福气,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先前一直低着头,曹操只觉风姿不凡,倒也不曾注意,此刻听她说话,回身望去,不由神情一谔,竟是愣在了当场。
要知老曹前世今生,阅尽多少名花?本以为一个小国女子,纵有几分姿色,也难入他法眼,然而目之所及,那张秀丽精致的面孔,竟是难以形容的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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