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枪老飞侠
过得片刻,贼中忽有人不甘大叫:“这位将军或是不知,吾等为何随圣公造反?只因那朱勔荼毒太甚,不放一丝活路与我等草民,江南多少良善人家,都被害得家破人亡!将军虽然许我等安居乐业,然而朱勔犹在,岂有安居乐业可言?”
刘唐瞪起牛眼,发怒道:“我二哥好意相劝,偏你有许多话说?且站出来,认一认爷爷的刀子!”
武松却不动怒,伸手拦住刘唐,低头思忖了片刻,雄声道:“朱勔那厮横行东南多年,一向无法无天,我在山东亦有所闻,着实是个该剐的人。方腊一连下了六州五十二县,原来不曾捉得那厮么?”
贼中有数十人恨恨叫道:“这厮腿快,早已避到金陵。”
武松点了点头,起个誓道:“这样吧——若你等肯投降,诛杀朱勔之事,吾必一肩当之!”
那些贼兵听了,无不惊讶,乱哄哄道:“你乃是朝廷军将,如何敢擅杀大臣?这般言语,必是故意相欺。”
武松喝道:“吾举手间便可杀尽尔等,何必相欺?在下山东‘活典韦’武松,平生不肯负诺,言出如山,你等若肯归降,吾必手刃朱勔。”
贼兵中的许多小头目,往昔都曾在江湖上走动,谁不曾闻山东武氏昆仲好名?听武松自报名号,无不动容:“啊呀,莫非是‘武孟德’的亲兄弟,武松武二郎?武二郎这等人物,谅不至瞒哄我等,既然如此,吾等情愿归降。”
这些小头目纳头先拜,余下兵士见状,纷纷跪倒。
武松呵呵大笑,便令降兵纳了兵器,押解了去见曹操。
他这里斩其将领,尽降其军,顺风顺水,另外一边,却没这般祥和。
却说李逵率领几百人出战,“霹雳神”张近仁引兵两千来战,双方人马就在城下绞杀。
按说那贼兵多了几倍,本该大占优势,然而李逵麾下,皆是青州战兵中精选出的锐士,数百人自发结成大小战阵,浑不用李逵指挥,以治敌乱,打得有声有色。
青州兵的阵势环环相扣,各有门户,李逵这杀星出没其中,真个是如鱼得水,便似山林间一头猛虎,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东蹿西突,一双大斧砍柴般收割性命。
张近仁围剿不动李逵,又见大营被袭,正欲回转相援,青州兵的阵势却是一变,顿时转守为攻击,死死缠得敌军,不多时,便见一千余人马杀气冲霄,自贼营中杀奔了来。
为首一员骁将,散披着头发,额头扎一条金银丝织就的抹额,倍显英姿俊秀,手挺一杆大枪,大喝道:“兀那贼将,识得山西‘砸塌山’山士奇么?”
张近仁大怒,挺枪就来交战,两条枪上盘下旋,纠缠在了一处。
这个山士奇,原是田虎麾下悍将,西京首阳山一战,被曹操收服,甘心效力,在梁山坐了十二玄将的交椅。
此人出身富户,习得一条四十斤混铁棍,后来转学枪法,得了林冲、徐宁等名家细细点拨,愈发精进,此时这杆枪使转开,恰似龙闹海,又如蟒翻身,那张近仁不由暗自心惊。
其实这张近仁也是非同小可,江南十二神中,以武艺而论,他傲踞首位,一路毒蛇枪法,极尽阴险刁钻之能事,颇有独得之妙。
本来若是一对一公平交战,四五十合之内,山士奇未必拿得下他。
可惜眼前战场,他只孤零零一个独将,山士奇却有一干狼虎般好汉相助,带着兵马只一冲,那两千人内外遭了夹击,顿时溃不成军,张近仁岂有胆气与他慢条斯理交战?
因此二人大战七八合,张尽仁眼看形势不妙,虚晃一招,便要逃跑,山士奇却是不吃他晃,不理会他虚招,奋力一枪刺出,将这位“霹雳神”戳翻马下,可惜了这员猛将,霹雳一场,落地无声。
他麾下残军见状,再无战心,纷纷跪地请降。
曹操纵马而来,先见满地跪倒降兵,随即又见武松一人不伤,引两千俘虏前来,不由放声大笑。
笑罢神色一肃,下令道:“连场大胜,都是诸位兄弟用命,如今汝等莫辞辛劳,只在今日,一鼓作气破了北岸敌军!二郎,你且引三百人去相帮阮家兄弟。其余兄弟,分为四队——两队人押了俘虏进城,随后近点城中民壮,自东、西两门杀出,另有两队,却取道绕行,于敌后夹攻,如此两路贼兵皆可大破。”
众兄弟齐声应诺,抖擞精神,各自前去厮杀。
老曹引着吴用,只带二三十名兵卒,又回贼营,只见陈达、杨春两个,还在围着吕师囊大战,史进立马外围掠阵,神情跃跃欲试。
他三个苦战至今,已斗到七八十合上,陈、杨二将都已气喘吁吁,吕师囊也是满脸汗水,三人手中兵器也自慢了。
曹操喝道:“吕师囊,你的兵马,已然大破,麾下战将,或死或擒,便连船队也落入我手,若是知机的,快快投降,还能留条性命。”
吕师囊的武艺,本在陈、杨二将之上,交战之初,他一心想走,无心恋战之下,三人战得手平。后来见走不掉,沉下心来交战,史进却提着刀绕来绕去,让他不得不分心防范——因此还是手平。
他只觉这一仗打得窝囊之极,心里一口郁火越积越盛,闻得老曹招降,这口火顿时冲上天灵盖,大怒道:“放屁,放屁!你也不过数千人,侥幸偷袭成功,小胜一场罢了,我有两万大军,如何便输你。”
曹操仰头大笑,得意道:“岂不闻‘兵贵精而不贵多,将在谋而不在勇’,你种种算计,皆在我预料中,特意勾得你四下分兵,各个击破,你智谋不如我等,兵马亦不如我精锐,休说区区两万,便是有二十万,吾观之如土鸡瓦犬也!汝再不降时,这条性命难保。”
吕师囊闻言,心中一震,怒气忽然全消,奋力挥矛,逼开那一刀一枪,猛然看向曹操:“不料官军之中,竟有你这等人物,愿求尊驾姓名!”
曹操沉吟片刻,到底没报出“滚地狂龙”李墩子:“也罢,实话说与你知,我便是阳谷武植。”
吕师囊一惊:“武孟德?”
随即皱眉道:“大前年,邓元觉、石宝几人去刺杀朱勋,曾得你仗义相助,归来后满口夸赞,都道你是真正好汉,按理而言,你同圣公是友非敌,为何竟甘做朝廷鹰犬,来与我等为难?”
曹操看他一眼,转开了目光,淡淡道:“天下,不是这样夺的。圣公奉教义而治群雄,恍若汉末黄巾事,虽有济世之心,却无济世之能,徒乱天下也。”
说罢轻蔑一笑,看向吕师囊:“汝等起兵,杀尽官吏,自家掌了权柄,可有能恢复生产、爱护百姓者?官吏如蛇虎,汝等昔日受其害,如今得势,反做蛇虎,则于天下何益?”
吕师囊闻言语滞,义军起兵来,奸淫掳掠事屡见不鲜,他乃一方大员,如何不知?
呆了片刻,强自辩驳道:“如今大业初肇,鱼龙混杂,待他日得了天下,自然清明。”
曹操大笑:“且不说未来如何,只说当前,便可知汝辈智短也。若吾为方腊,杭州一下,便当集全力取金陵,再下柴桑,全据长江而北渡,则可占尽局面。如此一来,南方州县传檄可定,天下事或可为之。而方腊轻觑宋廷,徐徐而进,还自以为步步为营,其实是把主动之权拱手让人,如今西军十五万南下,汝等无险可凭,兵马亦不如西军善战,已是冢中枯骨也,还谈甚么他日?”
吕师囊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变幻,呆呆道:“起兵之初,有太学生吕将来投,力谏圣公集全军之力先抢金陵,以为根基,陈箍桶亦献策,请速下金陵,长驱渡江。圣公但笑言:‘朝廷腐朽,不能南顾,缓步可至,何必急行?’如今看来,西军这么快便来,圣公竟是估错了。”
曹操叹道:“有贤才而不能用之,何以问鼎之重?罢了,也不必再多说,如今只问你,降是不降?”
吕师囊惨笑一声,神情肃然起来:“吾乃护教法王,岂有投降之理?你这厮厉害的紧,又不肯讲义气,必是圣公大敌,杀了你,童贯未必便能赢了圣公……”
话音未落,纵马举矛,径直杀向曹操。
吴用听曹操谈论方腊用兵得失,心神俱醉,忽见吕师囊出手,心中大惊,袖中铜链甩出,便要上前拦阻,只听史进大喝道:“贼子敢尔!”挥起三尖刀拦在曹操身前。
吕师囊不肯投降,晓得今日绝无幸理,一心只想杀了曹操,他战斗多时,本已力乏,此刻存了死志,却是压榨出最后的潜力,一条蛇矛使得虎虎生威。
然而“九纹龙”武艺,又非寻常战将可比,那条三尖两刃刀凶猛灵动,真似二郎神临凡,吕师囊虽存拼命之心,也不能近得曹操身前。
两个战了几合,陈达、杨春双双杀到,吕师囊顿时左右难支,只是史进见曹操有招降之意,手上放慢少许,不住把眼去看曹操。
曹操踌躇片刻,见吕师囊神情决绝,微叹口气:“罢了,吕法王既然已有定计,我等亦不便强之,且全了你这番忠义便是。”
史进闻之,眼神茫然:怎么才叫全了这厮忠义?
吴用目现杀机,心知曹操既然吐露了真实身份,对方不肯归降,必然不会赦他,冷喝道:“史大郎,下杀手吧!”
史进这才明白,神色一厉,三尖刀幻出重重刀影,吕师囊免力挡了几合,惨叫一声,却是被陈达一枪扎入后腰,杨春大刀斜挥,将他劈下马去。
有诗为证:
仙居有贤能,湖海任跃腾。
战策读百卷,蛇矛舞千层。
雄心烈如虎,远志高若鹏。
护教甘赴死,江风动青灯。
曹操叹息一声,令道:“学究且记下兄弟们功劳,这个吕信陵倒是忠义之士,且叫人厚葬了他。”
便带着史进几人去往扬州城中,徐处仁笑呵呵在城门相迎,满口夸道:“李墩子将军真乃天下奇才!老夫当年知永兴军时,也曾见识过西军名将,单以智谋论,竟无人能与李将军媲美也。将军以三千破两万,不输古来名将,老夫定要上书官家,为将军请功。”
曹操笑着打趣道:“徐老这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你同童贯、蔡京关系冰火,这封请功书一上,在下前程无亮也。”
徐处仁晓得他是玩笑,顿时哈哈大笑,就要去替曹操牵马,曹操连忙下马,徐处仁故作不快道:“扬州百姓,因你得活,你不许我请功,还不许我替你牵马夸功么?”
曹操摆手道:“都是兵将们肯厮杀,我有何功?请我喝一杯酒足矣。”
这时四路兵马分击东西门贼兵,两边贼兵各有五千之数,还是兵少贼多之局面,徐处仁却是全然不慌了,就势拉着曹操手道:“喝酒还不容易,我扬州倒也有几般名酒,今日便请李将军一一品评。”
两个说笑着进了城,去府衙路上,看见一伙衙役押了一伙人犯走来,有老有幼,都是哭天抢地,唯有一个少女身形笔直,脸上不见泪水,只有怒气,见了徐处仁,忽然高声叫道:“徐大人,我爹做了逃兵,论罪当斩,我身为妻女,发落贱籍,亦无怨言,只是小女子自幼习武,大人慈悲,可否容我从军,杀贼赎罪?”
这少女声音嘹亮,曹操闻声望去,见其身高七尺,体型颇为健壮,然而杏眼浓眉,唇红齿白,竟是一个大号的美人儿。
有分教:武二郎劝贼军降,白花蛇斩吕师囊。扬州路遇梁家女,不爱红妆爱武装。
第四百零九回 扬州日暖玉生香
徐处仁闻那少女之言,眉头一皱,凶巴巴道:“国有国法,你父亲忝为兵马都监,临战而逃,弃这满城军民不顾,深为可恨!若不是李将军他们奋勇厮杀,全城百姓,几为所陷也!至于如何处置你家,自有律法可依,岂能轻易变改?”
按宋律,弃军而逃乃是大罪,斩无赦,抄没家私,妻女入营为妓。
那女子闻言,连忙看向曹操:“李将军,你既是扬州救星,必是有体面的,可否替奴家求个情儿?吾父临阵脱逃,罪在不赦,祸及家人,皆悉自取,奴家非不认罪也,只是愿为阵前卒,临敌斗死,以赎父罪,不愿充做营妓,籍色相而偷生也。”
曹操还未说话,徐处仁已连连冷笑,讥嘲道:“汝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焉敢捏造狂言?吾知汝意也,假托上阵,实欲效汝父私逃也,这等浅陋计策,岂能瞒过老夫?”
那女子听罢,粉面怒红,柳眉倒竖,挺胸娇喝道:“奴虽女子,亦曾读书,尝闻‘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可见君子凡有所论,当有所证,知州乃是朝廷大臣,岂可无凭无据,便做妄言?”
徐处仁不料这女子竟敢当面和自己辩驳,愈发恼怒:“如何叫做无凭无据?岂不闻‘有其父必有其子’,汝父全无肝胆,能养出甚么好儿女?”
那女子亦怒,喝道:“蜀后主刘禅乐不思蜀,北地王刘谌哭庙死节,彼亦父子也!”
徐处仁顿时无言以对,曹操“哈”的一声,乐出声来,心想这个女子词锋倒是甚锐,草鞋刘的肥儿子果然无甚气节,那孙儿刘谌倒是颇有祖父的烈性,可谓犬父虎子也。
女子见徐处仁词穷,却是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再者,知州相公说奴家手无缚鸡之力,亦无根据,知州相公且看好了——”
说话间杏目圆瞪,“嘿”地一声娇喝,双膀一绑,“啪”的一声闷响,缚在身上的绳索寸寸而断。
徐处仁张口结舌,呆滞当场。
曹操鼓掌大笑:“好个女郎,真有木兰之雄,妇好之勇也!在下青州副将李墩子,愿求小姐姓名。”
那女孩儿抿嘴一笑,爽朗抱拳:“好说!奴家扬州兵马都监梁大勇之女,小字红玉。”
“原来是梁小姐当面……”
“原来是梁小姐当面,在下韩世忠,军中都称我泼韩五,延安府绥德军人氏,家中父母早殁,又无兄弟,孤单单在这人世间飘零,虚度三十春秋……”
曹操刚刚开口,便遭打断,却是韩世忠飞马而来,马前还拴着一个人头,望着梁红玉,嘴里叨叨不休,眼中几乎放出光来。
老曹哼了一声,打断他道:“怎么就孤单单的,你不是有个老婆?两口子你侬我侬,说不尽蜜意情浓,当真是羡煞旁人也。”
韩世忠一谔,呆呆看向曹操,脸上旋即涌现出委屈无比的神色,跳下马大叫道:“啊呀,大哥,你如何当面拆台?梁小姐,韩某实言相告,我大哥家中娇妻四人,皆有天香国色,你若嫁他,只好称作梁小五……”
曹操忍无可忍,跳起一脚,踹在韩世忠大腿上:“你这泼才胡说什么,为兄的不过敬这小姐是个巾帼豪杰,难道是要和你抢女人么?休得丢人现眼,我问你,其他兄弟何在?怎么就你一个回来?”
韩世忠挨了一脚也不在意,一指马前人头:“兄弟们还在收编俘虏,小弟斩了敌将,专来奏捷……”
一边说话,一边眼神忍不住飘向梁红玉:“这厮叫什么‘擎天神’沈刚,手使三十二斤金瓜锤,悍勇无比,奈何遇见小弟,交战只一合,斩下他的人头……”
他滔滔不绝卖弄,梁红玉却是不屑一笑,淡然道:“虽说锤棍之将不可力敌,但这厮大锤不过三十余斤,能悍勇到哪去?便是奴家掌中大刀,亦有四十八斤分量。”
见她这般冷冰冰态度,韩世忠心中愈发火热,连忙奉承道:“啊呀呀,了不起!当今天下若论巾帼英雄,梁小姐怕是堪称翘首。”
曹操冷眼旁观,不由好笑:韩五这泼才,眼光最是别具一格——偏偏这个梁家小姐,天生一副壮健身胚,比我还高二尺,膀大腰圆,胸高臀厚,岂不是正长在这泼才眼珠里?犹未难得的是,生就这般体魄,竟偏偏肤白貌美,也难怪这厮做出这副叭儿狗的嘴脸……我却同他再捣捣乱,寻个乐子也好。
当即冷笑道:“不对吧?若论巾帼英雄,你家三娘子那条狼牙大棒,足有五六十斤分量,短棒亦有十余斤,天下女子,以武勇而论,谁能迈得过她去?”
韩世忠闻言大急,连连冲老曹挤眉弄眼,难为他这般硬汉,竟是硬生生用表情让老曹看清了他的心声:亲达达,求别说。
要不为何说“天缘注定”呢?这韩世忠和梁红玉,大概前生便注定有场良缘,因此老曹存心捣乱,竟歪打正着,只见梁红玉把秀眉一皱,奇道:“真的么?我不信。这世间男儿,都只爱那等软声软气、娇滴滴的女子,真正英雌,哪有人肯加疼爱?你们没听过钟无艳典故么。”
说罢大眼睛一眨巴,看向韩世忠,满是好奇之色。
韩世忠看似粗豪,也是个长着玲珑心的,闻言大喜,连忙道:“小姐好眼力,世间男儿果然尽是如此,但爱色相温柔,哪里懂得那等豪迈慷慨的,才是真正的好女人。然而韩五不才,倒和普天下的男儿全然相反,那些娇滴滴的我不爱,平生只喜有肝胆、有气力的奇女子。”
梁红玉闻言一笑,眼中好奇化为欣赏,点点头道:“难得难得,你家婆娘却是有福。”
韩世忠壮起胆,嬉皮笑脸道:“我看梁小姐却也是个有福的,不知可曾许配人家?”
梁红玉白玉般面颊,飞起淡淡红云,有些害羞道:“这等闺阁私事,岂是你该打听的,许配也好,未曾许配也好,关你何事。”
韩世忠神情一肃,正色道:“如何不关我事?若是不曾许配,自然皆大欢喜,若是许了人家,老韩这便去叫他加退婚,小姐这般人才,若非真正英雄,岂足匹配?”
梁红玉面色愈红,却白他一眼道:“愈发混说了,奴家是罪官家属,劝你莫要胡乱招惹,免得误了自家前程。”
韩世忠哈哈笑道:“人生不能遂心意,要前程又有何用?”
梁红玉见他气度如此洒脱,亦不由心折,却依旧摇头道:“汉家儿郎,如今豪杰少见,你既是好汉,我却更不愿意误你。”
韩世忠闻言大喜,晓得这女子多少动了心,当即回身,摘下沈刚那颗人头,径直递到徐处仁面前,大剌剌道:“知州,我用斩将之功,替梁家人赎罪,可使得么?”
那个沈刚龇牙咧嘴死相,吓了徐处仁一跳,连忙退了两步,发怒道:“朝廷法度,岂是任尔等糊弄的?再说梁大勇临阵逃脱,何等大罪,岂是斩了一将便能消抵?”
韩世忠嘬了嘬牙花,顺手丢了人头,推金山倒玉柱,冲着曹操一跪,拉住他手:“哥哥,我是你的兄弟,又无爹娘,凡事只好求哥哥做主——梁家女儿,小弟一见钟情,若不能娶她,生无可恋,求哥哥替我做主。”
曹操见他耍赖,又好气又好笑,抬腿又是一脚:“你这泼才,不怕为兄的和你抢女人了?”
韩世忠扯住曹操手掌不放,嬉笑道:“本是同哥哥耍笑也,哥哥何等样人,莫说未必看得上这妮子,就算看上了,又如何肯同做弟弟的相争?”
曹操冷笑道:“我虽无意同你争,但兄弟们中,多有耍单帮的好汉,我为兄长,一碗水必要端平才好,我想史大郎年轻才俊,武艺高强,倒比你更配这女郎。”
韩世忠顿时苦下脸道:“哥哥,小弟知错也,莫再戏耍我,史大郎的亲事,全在小弟身上,只是这个女子,还请哥哥成全了我。”
曹操见他服软,哈哈一笑,看向梁红玉道:“梁姑娘,我这兄弟虽然惫懒些,却当真是个智勇双全、有肝胆的好汉,骨子里傲气十足,若非真个心动,绝不会如此同我撒赖。”
梁红玉面色已如红布一般——她母亲早丧,按《公羊解诂》所载,“五不娶”的第一条便是“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因此本没指望过专宠。
加上她天生神力,自幼练了一身厉害武艺,性情又豪迈,自不肯把一般男儿放在眼中,因此长到一十九岁,亦未曾许配人家,更是首次有人这般赤裸裸地表达爱慕之心,直觉自家一颗芳心跳得厉害,抿了抿嘴,垂下臻首。
曹操见这豪勇女子流露出小儿女态,不由大笑,甩脱了韩世忠的手,冲着徐初仁一报拳:“徐老,朝廷虽有法度,但如今乃是战时,徐老知牧一方,当有擅专之权……”
说着踢了一脚地上人头:“区区一个伪统制官,自然不足抵梁家罪名,但若是光复润州之功,可足抵消否?”
徐处仁顿时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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